第179章 生之响往
姜老师在杨今予一进家门便欣喜若狂将他拉进了隔音房。
“快, 听一下。”姜老师把监听耳机递给杨今予,点了播放键。
杨今予听到自己那首《第一志愿》的编曲衔接被改的极致丝滑,最后一处的空白也被一段神乎其技的指弹填补了上去。原本的旋律在这样的编曲中大放异彩, 显得瑰丽又惊艳,仿佛度了一层神辉。
耳朵反馈过来的听感甚至是浓烈而感动的, 杨今予呆呆听完, 不可思议的看向姜老师。
杨今予由心感叹:“鬼斧神工, 妙手回春。”
说着他又重新播放了一遍,听完定定评价道:“这个级别的编曲,可以冲金曲奖。”
姜老师仍旧是一贯的谦虚:“哪有那么夸张。”
杨今予迫不及待把新歌发到了群里, 圈了全员出来听。
【灵魂贝斯·蝉蝉】(怼脸照片)
【灵魂贝斯·蝉蝉】同桌你看这是什么!这是眼泪!!!!我刚刚听到一半, 眼泪刷一下就下来了, 猝不及防???
【背叛古典·小天】牛,太牛了,我宣布这是这届比赛中最牛的歌没有之一
【背叛古典·小天】冠军, 我们拿定了!
谢忱被姜老师补习了一段时间, 耳朵挺尖,一下子就听出最后那段solo是姜老师指弹的。
杨今予收到了私聊。
【忱哥】他弹奏水平已经到了这个级别, 我霸着他的琴是不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杨今予】难得看你怀疑人生, 继续怀疑去吧!
【忱哥】没意思。
【忱哥】送给我就是我的,大不了我也练
杨今予盯着手机笑了半天, 扭头跟姜老师说:“谢谢您, 成功激发了忱哥的斗志。”
姜老师失笑:“其实他天赋很好,只要肯练, 以后只会比我弹的好。”
姜老师的编曲, 给LIPU乐队打了一剂超强镇定剂。
原本面临如此大场合的比赛,几个人多多少少心里有些紧张, 但现在那些紧张全都被兴奋代替,所有人开始迫不及待希望比赛到来。
他们已经磨好了最锋利的剑,就等着出鞘了。
但事实上离比赛也并不远了,时间在紧迫的排练中飞逝而过,五月一日如约而至。
盛惊浪懂不懂音乐不知道,但他绝对是个厉害的商人,提前两个月在全国各地打宣传,营销版面铺天盖地,只要会上网的人,想不知道这场比赛都难。
这天的蒲城体育场,周边所有便利店的矿泉水全部卖脱销,阵势同二十多年前蒲城那场摇滚盛会不相上下。
蒲城的地下摇滚环境许久没有这样热闹过了。
LIPU离谱直接从员工通道进了备演后台。
后台已经有了十几支乐队在准备,进进出出都是人挤人,有的乐手干脆坐在墙角的地上给琴换弦。
全是大老爷们,姑娘很少。
曹知知是走进后台的第一个女生,她今天穿了很是惹眼的超短裙,为了美,这丫头早起了两个小时来化妆。
即使谢天在群里提醒今天的天气有点冷,曹知知还是穿了她认为最漂亮的裙子来。
谢天看见后有点无奈,二话不说将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曹知知围在了腰上:“先盖着,等上台再脱。”
再不盖着点,后台这十几双眼睛都直了!
杨今予瞥了一眼,跟忱哥憋笑道:“还挺护食。”
谢忱觉得没眼看,精准吐槽:“丢人,他自认为在追,其实人家根本没感觉到,把他当兄弟。”
杨今予笑着挥手:“走,调弦去。”
他们挤进后台,找到一处还算能坐的地方,把背上的乐器先卸了下来。
姜老师不是队内乐手,不能跟着进后台,只能绕去了观众通道。不多时,姜老师给曹知知发去了照片,拍的是此时观众席的现状。
“卧槽。”曹知知对着手机惊道。
她把手机反转过来给大家看:“有人举我们的旗???”
谢天忙凑过来看了一眼:“还真来了啊,够哥们!”
曹知知:“怎么回事,我们刚重组,怎么可能有乐迷,你找托了?”
谢天优哉游哉嘚瑟:“放大,你看看那是谁~”
曹知知将照片拉大,一直拉到像素模糊不清,才大概锁定了众多人头里举着旗子的那颗。
“陈兴!”曹知知再次惊叫。
谢天嘿嘿一声,看了三人一眼:“惊喜吧?送你们的礼物。”
杨今予也吃惊到了,他没想到谢天居然不动声色的把曾经的同学喊了过来。
“你还叫了谁?”曹知知激动的问。
谢天掰着手指数了一下:“陈兴、李飞、钢炮儿、小二胡高曦瑶、丁希学长反正我是群发的消息,具体都谁来了不一定。哦对,范老师,范老师那边不是群发,我是直接打电话过去的。”!
杨今予欣然看过来:“那她来吗?”
“来啊,估计正在跟闫肃汇合吧。”谢天wink了一下,“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太意外了。
杨今予的雏鸟情节,令他总是对范老师保有一丝怀念,后来出走的很多年里,他都没有再遇到过像范老师这样去启蒙他的老师。
范老师曾说过两次想听他写的歌,却都没能听到,现在范老师终于来验收成果了。
迟到了六年的成果。
杨今予伸手在谢天肩膀上拍了拍:“干得漂亮。”
谢天美滋滋掏出自己的小号擦拭起来。
首轮比赛是1V1对战淘汰,他们已经领到了要与他们正面对决的乐队名单,首战是一支名为“发条白昼”的后朋乐队,来自北京,乐龄有十七年了。
杨今予快速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对京圈乐队的记忆,好像有点浅浅的印象,但不多。
显然这支乐队的路,走得并不平坦。
谢天见其他组的乐队也都在社交,他提议LIPU先去跟对手友好交涉一番,打个照面。
杨今予应了一声,几个人穿梭进后台最里面,环顾了一圈,也没能找到他们即将要对决的人。
这时忱哥从外面抽烟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不太自然:“刚才在消防通道遇到了对手乐队。”
杨今予看忱哥的表情,还以为他跟对手乐队起冲突了,神情一凛:“他们找茬?”
谢忱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那怎么回事。”谢天凑过来,“哥,你这是什么表情。”
谢忱扭头看了眼消防通道的方向,淡淡复述:“他们说这场输了就解散。”
“???”曹知知眉毛差点飞起来,“不至于玩这么大吧!”
谢忱不想嚼舌根,戴上了生人勿进的墨镜:“你们自己去问,别问我。”
曹知知扯了扯杨今予和谢天,示意过去看看。
他们一同穿过人头攒动的后台,找到了谢忱说的消防通道。
与后台里每支乐队脸上都写满了兴奋不同,消防通道的楼梯阶上坐了四个垂头丧气的中年男人,沉闷的抽着烟。
见有人来,为首的男人才抬头打了声招呼:“嘿哥们,你们是哪个乐队。”
“LIPU。”杨今予回道。
为首的男人愣了一下,瞳孔张大:“啊,就是你们啊,那待会儿我们是对手。”
男人后面的胖子踩灭了烟头,丧气道:“什么对手不对手的,演了这回没下回,就当最后做个梦吧。”
曹知知有些不解:“额各位大哥,你们是想退赛吗?”
为首的男人大概是他们队长,叹了口气:“怎么可能想退赛,这种机会我们熬了十年才等到。赢了就是飞黄腾达,输了那也是命。十七年,为了个摇滚,搞得妻离子散家不是家。”
胖子说:“你们是年轻乐队吧,以后还有很多年,真羡慕。我们老哥几个,上有老下有小,赌不起咯。”
“”
曹知知和谢天面面相觑了一下。
为首的男人好像看穿了曹知知心思,忙抬了抬手,问:“你们乐队谁是队长?”
杨今予向前迈了一步:“我。”
男人脸上挂着一丝苦笑,但更多是坦然:“小兄弟,我这不是卖惨。你们千万别放水,咱们凭实力竞争,不管什么结果我们都认了。”
谢天伸手比了个大拇指,叫道:“你们真摇滚。”
男人又摸出一根烟叼上了:“我跟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就觉得我这辈子就是为摇滚而生的,现在也是,到死都是。”
他身后的胖子突然站起来,挥了挥肩膀:“干吧那就,还丧什么啊兄弟们,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燥起来给弟弟们打个样!”
杨今予深深看了他的对手一眼,语气里不免带了尊敬:“那就请前辈指教了,我们赛场见。”
赛前叫号,LIPU和发条白昼抽到第三轮上场,由发条白昼先演。
第二轮的两只乐队下台后,舞台被拉上黑帷幕,给下一支乐队留准备时间。
谢天跑上去帮发条白昼的几位老哥搬鼓,一切准备就绪后,帷幕缓缓降下,杨今予在舞台的候场区看到了舞台下的全貌。
人山旗海,盛世之辉。
好像属于蒲城的摇滚黄金时代,又要诞生了。
朋克的内核是愤怒,台上那几位前辈的歌也如他们的乐队名一般,开场就将白昼上了发条,宣泄到了极点。
音乐不落,白昼就永远存在。
他们的歌将台下掀起一阵又一阵热浪。
杨今予认真分析着他们的歌,突然手机震了一下,收到姜老师发的信息。
【姜老师】这支乐队,之前做赛前分析的时候没注意到,原来这么强劲。
【姜老师】不好打。
杨今予也感觉到了,对方感染力确实很强,像是是把积攒了十年的怒火,全都搬了上来。
来得正好,不是吗?
杨今予嘴角提了提,很欣慰能遇到实力强劲的对手,要是对方是几个绣花枕头,那才是LIPU的损失。
发条白昼唱完赛曲,紧接着被安可喊回来,唱了两首安可曲。
他们在唱最后一首安可曲的时候,LIPU就要开始准备应战了,容不得一丝懈怠的时间。
曹知知解下腰上的外套,露出最漂亮的裙子,背上了曾经杨今予送的白色贝斯,朝杨今予打了个准备好了的手势。
谢天也抓好了他的小号。
谢忱背上吉他,顺手把杨今予的鼓棒递了过去,痞痞地笑了一下,然后拉下了头顶的墨镜。
杨今予接过鼓棒,等了片刻。
等到发条白昼的几位大哥唱完最后一个尾音,四个人抬起拳头对在了一起。
“上。”
上吧,朋友。
属于LIPU的时代,才刚刚开始。
几个人并排走到台前,被主持人例行介绍了一番。
台前的视角与在后台看到的景观又是不同,他们走到台前,台下壮观的旗海尽数落入眼帘。杨今予精准找到了属于LIPU的那支旗帜,旗帜下站着的,是一个又一个记忆里熟悉的面孔。
陈兴和李飞打头阵喊道:“LIPU牛逼!LIPU必胜!”
他们站的很靠前,几乎要挤到了第一排,范老师也双手举在头顶,招了招手。
而最前面站着的,是闫肃。
杨今予的目光与闫肃隔空相撞,闫肃清澈的眼眸里有道不尽的缱绻。
他见闫肃张了张口型,无声说道:“加,油。”
杨今予微微笑,手不自觉的转了一下鼓棒给闫肃看。
谢天忙提醒:“喂喂,不转鼓棒的金鱼队长,比赛不要炫没用的技!稳妥些!”
杨今予笑着转身,走向了属于鼓手的高台。
各就各位,比赛开始。
他们究竟会不会战胜拥有17年乐龄,给白昼上发条的前辈们,不知道。
但站在万人簇拥的舞台上,发出属于他们的分贝,一直都是LIPU共同的梦想。
这就够了。
杨今予扬起鼓棒,在空中敲击了四下,哒,哒,哒,哒。
一切心跳与热忱,六年的仓皇,都随着这四声信号,呈火山爆发之势,挥向一片蔚蓝——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就他们离谱。
就他们离谱。
这天的盛况,多年以后还是会被新生代的摇滚小孩津津乐道,他们会如同杨今予当年初到蒲城一样,眉宇间全是稚嫩,却开口就敢说:新黄金时代,我见过。
也会有更多像发条白昼那样的老大哥,被重燃起年轻时的梦,梦里有个声音在摇旗呐喊。
“老子这辈子就是为摇滚而生的,从小是,现在是,到死都是!”
多么离谱的摇滚人。
多么离谱的不顾一切。
《离谱》尾音被淹没在一阵阵山呼的“安可”声中,谢忱扭头和曹知知对了个信号,索性一刻也没停歇,无缝连接转调,弹出了《分贝尘埃》的前奏。
《分贝尘埃》的鼓编的比较简单,杨今予得以抬手蹭掉额头的汗珠。
他没忍住又转了鼓棒,甚至还将鼓棒抛向高处又稳稳接在手里,像个全面开屏的花孔雀,眼神不离台下的闫肃。
闫肃在台下露出无奈的笑。
不得不怀疑这首歌谢忱在写的时候,就专门给杨今予留出了偷懒空间,好方便他炫杂技。
鼓棒被杨今予转出了残影,也没影响他主导整首歌的节拍。
《分贝尘埃》之后,他们上台之前曹知知本来是准备了一段“演讲词”的,但现在看来是完全没必要了。
台下的热浪盖过太阳,没有人能阻挡摇滚乐的光芒。
于是几个人默契地一对视,《第一志愿》的旋律紧随其上,没有给台下喘气的机会。
第一句是由杨今予牵头唱的,惊艳的旋律被送进每一个人的耳朵。
闫肃听清歌词后一愣。
这首歌
杨今予笑着看向闫肃,嗓音掠过整片体育场的上空,更像是公然宣读的告白信,毫无保留的送进爱他的人的耳朵。
谢忱和曹知知紧跟着垫上和声,谢天的小号声嘹亮恢宏。
台下有一瞬间是全场静寂了的。
随后,鼎沸喝彩声如暴风雨般爆发,有人甩出冷焰,有人开起火车,一场极致的大狂欢被推向高潮!
台上台下,酣畅淋漓。
进最后一段旋律,鼓声渐渐放缓,谢忱和曹知知背对背配合,弹出了姜老师写得那段二重奏。
在一切将要尘埃落定时,杨今予突然从鼓后面站了起来,高举起金属礼。
他一步一步走到舞台的边缘,向台下挥挥胳膊,做了一个跳水手势!
闫肃仰头注视杨今予,不知道他要做什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杨今予眉目生辉,张了张口型,无声道:“接,住,我。”
谢忱的歌声刚好唱道:“因为你是我的第一志愿。”
因为,你是我的第一志愿。
你,是我的第一志愿。
杨今予纵身一跃,将后背交给了人潮——
曾经有个少年,也谋划过从高空舞台上一跃而下的恶劣计划。
是为了求死。
他不打算将后背交给任何人,只想设计一场谋杀自己的恶作剧,以此来告别盛大而枯烂的命运。
这位少年终于如愿以偿,从万人呐喊的舞台上纵身跃下。
但这次,他在向生。
他高举金属礼闭上眼,将后背交给了为他的音乐而疯狂的人潮。人潮里有呐喊,有挚爱,有心之所向。
有他的第一志愿。
舞台上的谢忱忍着想一起跳下去的冲动唱完了最后一句,一回头,曹知知和谢天早已取掉了自己身上乐器,走到了台前。
“妈的。”谢忱心里暗骂了一句这群家伙不讲义气。
曹知知和谢天助跑了几步,跟在杨今予后面,纵身一跃而下。
“卧槽别捏我屁股啊啊啊——”谢天的声音淹没在人潮里。
谢忱无奈地负责弹完最后一个小结的solo,最后一个取下乐器,冲到了舞台边缘。
“安可!安可!”
“安可!安可!”
台下爆发出整齐划一的呐喊,有意识地将跳水下去游了一圈的乐手往舞台上传。
体育场内的“安可”声连绵不绝,好像只要振臂高呼,这场盛会就永远不会停歇。
安可,即为返场、回归、再来一次的意思。
这是会被回应的呼唤。
如果有想要唤回的人,不妨喊一声安可试试呢?
哪怕声嘶力竭,热泪盈眶。
那个少年,不就回来了吗。
少年回到少年的身边,梦想回到梦想的身边,这是他们的生之响往,他们最好的时代。
永远安可,永远不散场。
——本文完——
第180章 番外·如约而至1
无论什么类型的乐队, 演出结束后都免不了一顿大酒。
于是五月一日这天,蒲城体育场附近的大小苍蝇馆随便进哪一家,都能看到方才参与比赛的某一支乐队的身影。他们或踩箱叫嚣, 或镇臂高呼。
都酣畅淋漓。
乐迷们三三两两围坐在体育场外的草坪上,意犹未尽放声高歌。
杨今予私心想再见一次发条白昼, 跟他们说一句:“你们的音乐很不错。”
但沿路回去时, 他有意去留意那些餐馆的玻璃窗, 都没有看到发条白昼的身影。
念及身后还跟着久别重逢的范老师他们,他不好再继续找,随着大部队进了一家谢天定好的餐厅包厢。
“大班长别忙了, 坐吧!”陈兴喊住给范老师拉椅子的闫肃。
陈兴当年遵循自己想做考古学家的意愿, 成功考入了一所大学的考古系, 据曹知知说,龙山江那边的文化遗址的发掘开发,功劳有陈兴一份。
这事儿陈兴能吹一辈子, 每年同学聚会肯定都要说一嘴。
这次也不例外, 陈兴忙叫住刚落座的杨今予:“哎今予,你刚回蒲城, 去龙山博物馆逛了吗?”
杨今予不明所以, 摇了摇头。
曹知知见怪不怪,斜了一眼陈兴:“某人适可而止啊, 您没吹累我们耳朵都起茧了。”
陈兴:“别打岔, 你们都听过今予还没听过呢!”
杨今予现在心里是前所未有的畅快,他笑笑:“没事, 安可。”
“你看看, 这都安可了,我能不再讲一遍吗。”陈兴喜滋滋搓了搓手, 将他的‘丰功伟绩’从头给没听过的人讲了一遍。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不算老同学聚会,因为在场的还有不是曾经1班的钢炮儿、古筝学长、小二胡学妹等等。
许多人互相之间不认识,却都因为谢天的一个群发消息,放下手里的工作赶到了这里。
多么酷的一件事。
谢天起了个头,带领大家共同举杯:“各位今天能来,都是给我小天儿面子,来!友谊长存——干杯——”
“友谊长存!”
“友谊长存!”
众人齐声应道。
范老师趁众人不注意,笑盈盈看向左手边的杨今予。
杨今予轻轻点了下头:“老师。”
“剪短发了。”
“是。”杨今予回道。
“纹身很漂亮。”范老师笑得眼睛弯弯,眼眸里全是欣慰。
看来男孩终于放下心中芥蒂,不再遮掩别人加注在他身上的过往,反而是在伤疤上开出一朵朵粲然的向阳花,张扬又夺目。
范老师又看向杨今予身旁的闫肃,嗔道:“我的大班长,在学校你是最让人省心的,毕业之后却是最不让人省心的。”
李飞接话:“是啊,谁能想到大班长会当警察,我们都以为他以后也要当老师呢。”
“就是,成天跟个班主任一样管着我们。”陈兴跟着叫唤。
闫肃好脾气的笑笑,也不反驳他们的调侃,手里剥虾的动作一直没停。
最后那些虾仁全悄无声息的进了杨今予的盘子,杨今予与闫肃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享受此刻对方的心情。
正眉眼含笑着,杨今予突然一愣。
闫肃不明所以顿了一下:“嗯?”
“没事。”杨今予别过去脸。
搞得闫肃一头雾水。
杨今予不可避免地想起比赛前的夜晚,闫肃在车里那令人绮思的请求。
比赛结束后的四天,要去闫肃家住什么的。
这种念头一起来,便大有收不住的趋势,杨今予忙端酒杯站起来,走到了姜老师座位前。
“姜老师,敬你。”杨今予仰头干了杯里的啤酒。
谢天和曹知知见状也立马跟着站过来,曹知知还在忱哥背上拍了一把,暗示忱哥也该起立了。
曹知知:“姜老师,LIPU有你了不起!”
谢天:“有如神助!”
谢忱显然没提前准备好马屁,在谢天和曹知知的殷切注视下,硬憋出了一句:“厉害。”
姜老师会心一笑,也不拘束,接受了他该受着的感谢。
他举举杯,不忘提醒谢忱:“好马配好鞍,继续练吧。”
这话怎么听,听在谢忱耳朵里都意有所指,好像在说他没将绝世神兵发挥出本该有的威力。
谢忱扯扯嘴角。
他们吃饭的包厢里可以点歌,大家闹着要听谢忱继续唱,忙被杨今予制止了:“不行!”
众人面面相觑,不懂杨今予怎么还突然激动地站起来了,语气很凶。
旁边的闫肃也吓了一跳。
“”杨今予发现自己反应是有点突兀,好笑地解释:“抱歉,LIPU马上要进复赛,忱哥的嗓子是重点保护对象。”
“啊对对对对。”谢天跑过去拿下麦克风:“我们主唱可不能再唱了,你们想听什么,尽管点,我来唱!”
曹知知也眼疾手快抽走了谢忱刚夹起来的一块辣子鸡:“忱哥,接下来几天忌烟忌酒忌辛辣!多喝热水!”
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桌有人要坐月子呢,杨今予见谢忱无语的脸色,低头埋在闫肃手边一阵笑。
闫肃小声干咳,暗示杨今予注意点,眼睛里全是无奈。
在谢天和曹知知轮流麦霸的歌声中,大家其乐融融酒足饭饱。
各位都是百忙之中抽空来的,能一起吃个饭已经是极限,再喝就不合适了,于是饭后谢天放话说:“等过年,你们放年假了我们再约,到时候不醉不归!”
“那就说定了啊小天儿。”
“好啊,等1班聚会,咱们再喝个痛快!”陈兴和李飞一左一右,拍了拍谢天肩膀。
这家餐厅也有谢家的股,服务员恭恭敬敬把酒水单给谢天看了一眼,谢天夹出一张VIP金卡递给了服务员。
陈兴打趣:“谢少爷这范儿起的。”
谢天故作苦恼摆摆手:“唉,乐队一定得进决赛啊,不好好玩音乐就得回家继承家业了。”
“切!去你的!”众人白了一眼。
大家在酒店门口送走老同学,谢天和曹知知一左一右起哄:“走吧忱哥,姜老师,咱们四个去天水围继续喝?”
姜老师不知道杨今予和闫肃的关系,不明就里地扭了扭头:“今予和小肃不去吗?”
谢天和曹知知架着姜老师就要走:“不去不去,他俩还有事。”
走出去好几米远,曹知知回头跟闫肃眨了下眼,用口型说道:“还给你啦。”
杨今予警觉地看向闫肃:“你跟她密谋了什么?”
闫肃干咳:“也没什么。”
“嗯?”
“我想比赛结束后你一定会被他们叫去喝酒,我让她想办法把你还给我。”闫肃摸了摸鼻子。
杨今予憋笑。
闫肃觉得被取笑了,不自在地问:“那你要跟他们去天水围,还是跟我回家?”
杨今予眼睛里装满了惬意,先人一步迈出去:“你说呢?”
回家的路上,杨今予在车里睡着了,闫肃轻轻扫了眼身旁小憩的杨今予。
这些天高强度的准备比赛,舞台上又那么不留余力,其实很累吧,闫肃于心不忍地想。
他放缓了车速,让杨今予的睡梦无限延长了下去。
闫肃把车开进停车位,杨今予还没醒,他不忍心叫,轻手轻脚解开了安全带,然后倾身过去看杨今予的睡颜。
这是他第一次看杨今予的舞台。
一切如年少想象中一样,舞台上的杨今予夺目、飞扬、耀眼,不可一世。
这样蛊惑视觉的家伙,叫人心生想藏为己有的私欲。
但好在,这个家伙,目前确实是他的了。
闫肃没忍住,凑近了,在杨今予的额角偷落了一个极尽轻柔的吻。
“嗯到了?”杨今予悠悠转醒。
既然人醒了,闫肃黏稠的目光从杨今予的眼睛向下移,一些迫不及待的爱意突然不受控制,在他血液里澎湃起来。
他陡然压过去,堵住了杨今予看起来很好亲的薄唇。
“唔。”
杨今予睡眼惺忪地迷糊了一下,有点意外这个不太轻柔的吻。
闫肃怎么
闫肃咬了一下杨今予的嘴唇,嗓音低得只有两个人能听道:“杨今予。”
“嗯?”杨今予被吻的有些透不过气。
但他没躲,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喜欢这样汹涌的亲密。
喜欢一些霸道、凌乱的闫肃。
“你今天很好看。”闫肃在呼吸的间隙说。
说着又加重了力道压下来,好像是想把怀里的人吃干抹净,怎么都不够。
他感觉今天的杨今予格外好看,还香香的,嘴唇带着些甜味。
杨今予发誓他想继续这个深情的吻,但闫肃这句话属实让他破了功:“闫sir,你是不是没发现我今天化了妆。”
闫肃:“?”
闫肃顿了几秒,面带诧异松开了杨今予:“有吗?”
杨今予一哂:“你要不要照照镜子。”
闫肃抬手掰了一下后视镜,看到自己的嘴角被口红晕染了一片,那些浅浅的豆沙色红痕挂在他脸上,看着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旖旎的情/事。
不像什么正经人。
杨今予乐起来:“你是不是以为只有曹知知那个烈焰红唇算化妆了啊,偷偷告诉你,其实今天所有乐队在后台都被化妆了。”
闫肃更震惊了。
“谢忱和小天也化了吗?。”
杨今予看闫肃这个反应,实在可爱,没忍住伸手蹭了蹭闫肃嘴角的口红:“是啊,闫大直男,口红好吃吗?”
闫肃被问得一窘:“我说怎么是甜的。”
杨今予伸了个懒腰,又忽然凑过去在闫肃脸上印了一下。
故意的。
“盖章。”杨今予笑笑,推开了车门。
闫肃抬眸看后视镜,见自己脸颊上多了一枚薄薄的唇印,来自杨今予的私章。
他屈指蹭了蹭,飘飘然追了出去——
美好的四天假期,开始了。
他的少年,如约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