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番外·如约而至2
杨今予终于得偿所愿, 可以在闫肃面前露一手学了很久的厨艺了!
他用一声“哥”换来了做晚饭的权利。
闫肃有点无奈,心想由着怎么折腾吧,做个饭而已, 有自己在一旁盯着,总不至于出什么意外。
但闫肃错了
他以为杨今予只是想简单做个面什么的, 没想到杨今予是真的想露一手, 居然要做硬菜, 家里甚至没有杨今予要用到的食材。
没办法,闫肃最后只能陪杨今予去超市买。
彼时近黄昏,路上有遛狗的行人擦肩而过, 暖风吹的惬意。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一起逛超市, 这种感觉就好像真的成了一家人一样, 梦幻得不真实。
超市里人很多,烟火气扑面而来。
闫肃去推了一个购物车,笑着看杨今予:“都需要什么?”
杨今予眼睛不离手机, 打开了他收藏的做菜视频, 逐个念到:“菠萝、五花肉、鲈鱼、芝士、酸奶”
等等,这是个什么中西合璧的搭配?
闫肃蹙眉瞄了一眼杨今予的屏幕。
杨今予做贼似的藏起手机:“不许偷看, 等着吃就行。”
闫肃叹了口气:“好吧。”
他指了指前面的海鲜区:“那先去买鲈鱼。”
杨今予大概这辈子也没下凡逛过几次超市, 看什么都新鲜,还抢下了闫肃手里的购物车:“我来推。”
闫肃让开了位置, 跟在杨今予身侧。
不多时, 购物车里出现了许多闫肃觉得匪夷所思的东西。
闫肃出声提醒:“其实红烧肉用不到柠檬的。”
杨今予投过来一个“你懂什么”的眼神:“我就要用。”
好,好吧。
闫肃讪讪闭嘴, 继续陪杨今予逛。
抛开杨今予总拿一些叫人心惊胆战的食材外, 闫肃心里是无比充盈的,他感到了一些幸福。
是藏在生活里的, 柴米油盐的幸福。
杨今予啊,最终被他留在了凡尘,留在了人间。
如果可以,一辈子都这样,也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闫肃走在杨今予外侧,为他挡下乱跑乱撞的小孩。
杨今予拿着一瓶木姜油,自言自语道:“再做一个凉拌丝瓜尖尖好了。”
闫肃无奈的听着,已经做好了吃一些奇怪食物的准备。
杨今予满载而归,脸上浮现出孩子般的满足,让闫肃看他的战利品。
闫肃点头微笑:“嗯,结账去吧。”
两个人排在长长的结账队伍里,杨今予时不时掏出手机温习一下美食教程,看起来比应付考试要认真多了。
快要排到收银台时,每个结账的人目光不可避免会落在收银台的货架,那几排花花绿绿的盒子上。
闫肃这次也没能幸免。
他眉心微蹙,似是思考了什么,余光扫了杨今予一眼。
还好杨今予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
闫肃接过购物车对杨今予说:“我来结账,出去等我吧。”
杨今予随意点点头,盯着手机退出了队伍。
大包小包提回家,在杨今予的指挥下,闫肃充当厨师长的下手,又递勺子又递碗。
杨今予拿起菜刀“砍”菠萝时,把闫肃看得心惊胆战,几次心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我来切?”
“不要。”杨今予拒绝。
说着双手按住刀柄,将刀刃按了进去。
嘶。
闫肃阻拦不及,菠萝已经尸首分离。
大班长高考时都没现在紧张,好像杨今予切得不是水果,而是他的脑袋。
闫肃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生怕某人一个手滑把手给割了
杨今予一顿饭做下来,累得不是自己,是提心吊胆的闫肃。
终于把该切的切完,可以热油下锅,闫肃才稍微松了口气。
杨今予扭头对他笑笑:“接下来,炒糖色。”
闫肃看着杨今予把冰糖量好克数,倒入锅中,动作居然还挺像模像样的,也不知道私下练过多少回。
“你什么时候学的这个?”闫肃好奇道。
杨今予专心拿锅铲翻搅着,边开口邀功:“三个月前,厉害吧?”
他说过不想总是闫肃在生活上照顾他,他也想试着照顾闫肃。
闫肃怔了一下。
原来杨今予这家伙不是说说而已,真的有在努力变得爱上生活。
“倒水,快!”杨今予一声惊呼打断了闫肃的神游。
闫肃定睛看,锅里的糖色因为灶火太旺,已经炒黑了。他忙提起手边的水壶,将水尽数倒进去,锅里冒出滋啦滋啦的烟。
杨今予心虚地摸摸鼻子:“一点点失误,上次做还好好的。”
闫肃嘴角噙着笑:“没事,再来吧。”
这样独属于两个人的厨房时光,是前所未有的温馨,好像一些曾经不敢奢想的未来,已经悄然而至。
闫肃不自知自己的眼眸里盛着怎样的温情,黏糊糊盯着杨今予,看他倔强又生疏的重新给锅里倒上油。
动作笨手笨脚,与他在舞台上的游刃有余判若两人。
这样的杨今予,多了一些烟火气的可爱。
忽然,咔嚓一声——
杨今予应声回头,见闫肃正拿手机对着他拍下照片。
“喂。”杨今予躲了一下,“别拍,围裙好丑。”
闫肃捉弄人似的又咔嚓了一下:“好看的。”
黑历史这种东西,不能只有一个人手机里有,当年醉酒耍枪,杨今予不也次次拿视频威胁人吗?
扯平了。
闫肃看着自己拍到的围裙限定版杨今予,嘴角扬了半天。
几个菜折腾完,已经是入夜,两个人把菜端上餐桌。
芝士菠萝、糖油红烧肉、柠檬鲈鱼、木姜籽油丝瓜尖
闫肃不太能猜得到这几样搭配会是什么口味,端详了好一会儿。
杨今予迫不及待道:“尝尝!”
闫肃好脾气地接过碗筷,欲言又止。
“这个好吃,上次忱哥试过了。”杨今予夹了一块拔丝的菠萝递过去,等着闫肃伸碗。
本来闫肃是有些犹豫的,一听谢忱二字,他脸上的犹豫消失殆尽,不由分说咬走了杨今予筷子中的菠萝。
“你还给谁做过?”
烧熟的菠萝在口中爆出酸甜的汁水,确实还不错,但闫肃吃味的语气听起来可比菠萝酸多了。
杨今予掰着手指数:“忱哥、姜老师、知知、小天儿”
闫肃兀自又夹了一块,有点郁闷。
原来并不是只做给他一个人啊。
杨今予歪了歪头,瞬间从闫肃的反应看出了男朋友在想什么。
从年少时杨今予便擅长哄闫肃,知道拿捏男朋友的软肋,现在也不例外。他立马软软叫了一声:“闫sir。”
“嗯?”
杨今予笑笑,毫不留情便把朋友们卖了:“他们是试验品,你不一样,你吃到的是正餐。”
他说完,观察着闫肃的表情变化。
发现闫肃真的很好哄,一句话,闫肃嘴角已经松弛下去。
那么,再加把劲?
杨今予没安好心:“好吃吗哥哥?”
闫肃倏地抬头。
杨今予又夹了一块红烧肉过去:“这个也试试,小天儿说好吃。”
“哦。”闫肃有点呆的接进碗里,半晌才慢半拍问:“你刚刚叫我什么?”
“嗯?什么?”杨今予装傻。
闫肃提醒道:“哥哥。”
“哎!”杨今予得逞地应了一声,笑起来:“收到。”
“???”
意识到被耍了的闫sir表情很是精彩。
杨今予忙凑近了,对闫肃弯起眼睛:“吃饭啦,sir。”
占完便宜还撒娇,一套连招打得对方毫无还手之力。
在杨今予的嘚瑟下,闫肃抿了抿唇,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突然像是做了什么决定,放下碗筷站了起来。
他问:“要喝点酒吗?”
“嗯?”杨今予眼底闪过诧异。
“喝酒?”
闫肃“嗯”了一声。
匪夷所思。
一杯倒的闫肃,居然主动提出要喝酒。
杨今予:“你确定,要跟我喝酒?”
闫肃又“嗯”了一声。
杨今予耸耸肩,有些迷惑:“可以啊。”
闫肃便去厨房取了提前买好的起泡酒,小天儿推荐的,说是度数不高。
当时小天信誓旦旦说:微醺刚刚好。
杨今予接过闫肃递来的酒杯时,心里非常奇妙。
不对劲,男朋友不对劲。
这款酒
不过酒确实不错,杨今予抿了一口,是很甘甜的味道。
闫肃手指摩挲着酒杯,缓缓道:“杨今予,其实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就说啊。”杨今予挑眉。
居然在闫肃身上看到了一丝紧张。
闫肃不由分说先仰头灌了半杯下去,仿佛是有些话需要把自己灌醉了,才好意思说出口。
“这些天,我有认真的考虑。”闫肃说。
杨今予不明所以:“嗯?考虑什么?”
闫肃又喝了一口。
杨今予发现闫肃喝酒这件事真的很神奇,上脸奇快,才半杯下去,闫肃的眼下已经被绯红晕开了。
他等了一会儿,听闫肃踌躇道:“杨今予,以前我对你的心情,发乎情止于礼,不敢有半点逾越的想法。但自从自从你收了我爸赠予的玉佩,我问过你,知不知道那代表了什么。”
“我知道。”
“那是结婚才会有的信物。”闫肃顿了一下,“你把它收下了。”
杨今予好像知道闫肃想表达什么了。
他点点头:“是,我收下了。”
闫肃咽了一下喉结,觉得嗓子有点干,于是又抿了一口酒:“所以。”
“所以我开始敢想的更多了。我开始不太能控制自己对你有了非分之想,偶尔。”闫肃难为情地垂了垂眸,手指一直在玻璃杯上拨弄。
片刻后,他抬起眸扫了眼杨今予:“我也开始想,行使我身份的权利。”
诶?
杨今予不禁愣住。
闫肃这算是在求爱吗?
闫肃说出心里话后,不免有些忐忑。
借着已经开始微醺的感觉,他一鼓作气道:“我大概猜到了两个男人之间是需要怎么样,但不确定我的想法对你算不算侮辱。杨今予,请你给我一个正确的答复,你愿意接受我对你那样吗。”
说完,闫肃可能觉得还是冒失了,忙补了一句:“我不是说要现在就,只是想先听听你的意愿。”
啊?
杨今予不由得蹙眉:“等等”
需要捋一捋,你们闫家的人怎么回事?
凭什么一个两个的都自行代入攻视角啊!
杨今予沉默了几秒钟。
在那几秒钟里,他包括但不限于衡量了一下自己与闫肃的武力值差距。
好吧。
习武之人了不起。
杨今予没什么抵抗意志的投降了,嘴角挂起浅浅的笑意:“闫sir。”
闫肃会这样问他,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永远以尊重对方意愿为首位,是闫肃待人接物的习惯,这些涵养永远的刻在了闫家人的骨子里。
“如果是爱的话,怎么会是侮辱呢?”杨今予纠正他。
闫肃被酒色染红了眼周,眼瞳却清澈明亮,一如少年那般纯粹。
“你同意了?”
熠熠生辉的眼眸,近乎赤子的惊喜。
“身份的权利,我也有。”杨今予不妨也坦然自己,娓娓道:“我对你的感觉,是一样的。”
一样的想入非非,一样的爱意汹涌。
一样的想在彼此的身体里刻上印记,宣示私有。
闫肃深吸了口气,放下了酒杯。
终于有勇气,向杨今予坦白了一件他瞒了一下午的亏心事——
“其实,今天在超市,我买了一样东西。”
第182章 番外·如约而至3
有些事情, 嘴上说说是一回事,真摆到眼前了又是另外一回事。
当闫肃老老实实把自己买的那盒东西拿出来给杨今予过目的时候,杨今予陡然被灼了眼, 把目光移开了:“买就买了,不用拿出来展示!”
“好。”闫肃收了回去, 面上同样闪过难为情。
杨今予用余光瞥了一眼, 见闫肃又重新端回碗筷, 准备继续将他做的菜吃掉。
就是动作有些迟缓,眼神染了酒色,整个人看起来是飘着的。
杨今予对着这样的闫肃看了一会儿, 叹了口气。
虽然他明明跟闫肃说过, 可以不用对自己过分客气, 什么都要请示个明白。但闫肃天性里的礼貌,好像没办法让他自己自作主张,就连这种事
明明这种事, 问出来多傻。
想做什么, 交给冲动就好了啊。
笨蛋!
饭后闫肃要收拾碗筷,杨今予按住了他:“我来。”
闫肃摇了摇发飘的脑袋:“不要, 以后有我在, 你永远不需要做不喜欢的事。”
“”杨今予嘴角抖了抖,忍住了没笑。
洗个碗而已, 怎么还上价值了!
“好, 那你洗,我看着。”杨今予说。
他跟在闫肃身后进了厨房, 扫了眼闫肃脸上的颜色, 估算大概有六分醉意,还不至于变成闫格格。
杨今予心念一动, 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了闫肃的腰。
“闫sir。”
“嗯?”闫肃拧水龙头的动作没停,水池里传出哗哗水声,“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好。”
杨今予抱着没撒手:“闫肃。”
闫肃很快解决了两个盘子,扯下干净的抹布擦干水渍,边应道:“怎么了?”
“没事。”
杨今予把脸贴在闫肃背上,嘴角挂着一抹过尽千帆的惬意:“就是想叫一下。”
闫肃扭了扭身,侧头看了眼背后的杨今予。
“好。”闫肃眉目柔和,没来及的擦干手上的水渍,便情不自禁捏了捏杨今予的鼻尖。
杨今予作势要咬,闫肃忙抽回手笑:“马上洗完了,等我。”
从厨房到客厅总共就几步远,两个人愣是花了好几分钟才走回去。
杨今予像个树袋熊似的趴在闫肃背上,闫肃也不恼,走出去一步便回头亲一下,一路黏黏糊糊亲回了沙发。
沙发是个好地方。
闫肃借势把杨今予放了上去,自己也被杨今予半拉半拽,单膝跪倒在杨今予身侧。
他俯视杨今予。
酩酊的缘故,杨今予在自己染了酒色的目光中,变得格外旖旎。
他想自己确实是醉了,才会有这样一瞬间,想欺负一下这样的杨今予……想从杨今予脸上看到更多不一样的表情,看到更多只有他能看的东西。
闫肃忽然俯身,亲吻杨今予的耳朵。
他知道杨今予的耳朵是全身上下最敏感最宝贵的部位,他就是故意的。
杨今予果真一激灵:“!”
“闫sir,别碰我耳朵”杨今予不受控制地仰了下脖子,痒得不行。
闫肃猜测自己好像是找对了开关,一时有些新鲜。他不仅没停,还变本加厉,用牙齿轻轻磨了一下。
杨今予放在他后背的手指骤然蜷缩。
闫肃听到杨今予不由自主发出一声短促奇异的轻声,转瞬即逝,美妙的不真实。
像是猫在睡梦中的呓语,轻盈不可捕捉。
“别玩了。”杨今予发出没什么威慑力的警告。
但他自己也惊讶,闫肃一片温热的触碰并没有让他反感,他的皮肤反馈到心脏的感觉,甚至是有些酥酥麻麻的陌生的绮意。
杨今予本能的偏头,想躲避这种身体里呼之欲出的迎合。
可偏偏正是这样的动作,闫肃足以看清他耳朵后面全部的伤疤。
那些伤疤很旧了,藏在修饰得很好的纹身后,几乎已经看不出来受过伤。
闫肃吻了一下那大片向日葵,低声问:“还疼吗?”
杨今予被吻得恍惚。
疼吗?
自然是不疼了,世界上任何伤疤总有愈合的时候,他可以用纹身永久遮盖雷雨夜里孤立无援的小孩,也可以用药物永久控制生在神殿里孤僻怪异的疯子。
治愈,就是重塑的过程。
现在暴露在闫肃面前的,是最不加掩饰、坦坦荡荡的杨今予。
“丑吗?”杨今予突然问。
闫肃不喜欢杨今予这样说,惩罚性的捏了捏他的耳垂:“一直都不丑。”
杨今予提了提嘴角:“反正我也看不到。”
“如果你能看到,就知道有多漂亮。”
闫肃的指腹轻轻擦过杨今予耳后的大片金黄色,指尖过处,杨今予不得不瑟缩脖子,来缓解这无处安放的奇妙心情。
“别摸了闫唔”
杨今予的声音还没落地,嘴巴便突然被堵住,没有叫出的名字被闫肃吃了进去。
杨今予能嗅到闫肃身上开始有浓浓的酒气,流转在两个人的唇齿之间,挥之不散。
这款起泡酒,后劲大,算来现在正是酒精挥发最浓烈的时间。
杨今予不知道闫肃是怎么选到这款酒的,怕不是又被乐队哪个没安好心的给坑了,喝之前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吗?
到底知不知道这款酒还有另外一个别称,叫失身派对。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闫肃眼看马上就要变身
闫格格驾到,通通闪开!
闫肃压着杨今予吻了没一会儿,目光已经愈发混乱,看向杨今予的瞳孔不再聚焦。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陪杨今予逛超市时穿得那件,严丝合缝的拉链系到脖子根,明明是矜持整齐的男人,此时却让人觉得凌乱不堪。
杨今予被暧昧的呼吸包围,闫肃的嗓音染上不自知的混乱。
“我爱你,杨今予。”
闫肃将手指没进杨今予发端,似乎是找了几处穴位,指尖逐渐发力,在杨今予头顶按了几下。
杨今予一瞬间感到迷惑:“你是在拿我练九阴白骨爪吗?”
闫肃眼底是含情脉脉,说出来的话却实在煞风景:“头部护理按摩,可以纾解用脑过度。”
“?”
杨今予眉头都要皱成一个川字。
谁能告诉他,上一秒气氛已经暧昧到可以去卧室的地步,下一秒怎么会直接变成医学现场
他都被撩起来了,闫肃跟他说这个???
丫的。
闫肃手上的动作不停,居然按得像模像样:“按这里疼吗?疼的话,说明最近你熬夜了。”
“你别说话了。”杨今予一言难尽。
求求,是再多说一句都要萎了的地步。
杨今予觉得自己必须把话题带回风月场,他抬手抓住闫肃手腕:“停。”
闫肃茫然的眨了眨眼:“穴位不舒服吗?”
“不舒服。”杨今予无情道。
闫肃忙问:“是哪里,我看看。”
说着他就要继续去拨弄杨今予的头发,杨今予咬牙切齿,心一横,将闫肃的手移动了下去,按在了某处。
“这里。”
都怪闫肃。
他其实并没有做好什么与男朋友更进一步的准备,让身体接受负距离什么的,迈出第一步不是很容易。
杨今予从来没想过,自己一世英名,还需要主动要求闫肃来做。
离谱。
闫肃愣了几秒钟,感受到自己手掌触摸到的弧度,陡然缩了缩手。
杨今予勾上闫肃的脖子,问他:“怎么了,不敢?刚才不是还很勇。”
闫肃脸上酒色翻涌,似是试图用理智打败酒精,但最终还是败了。他语气凌乱:“杨杨今予,你是说我今天就可以真的吗?”
“假的。”杨今予被气出冷笑。
“我当真。”闫肃重重喘了口气,骤然俯身,吻住了杨今予血气上涌的眼睛。
在闫肃吻下来那一刻,杨今予心里不禁闪过一丝奇妙的怀疑。
闫肃这是真醉还是假醉?
怎么还选择性失控呢,该听的不听,不该听的他当真。
嗯
在他走神的那一秒里,杨今予感觉自己睡衣被趁虚而入,腰间贴上了一只燥热的手掌。
算了,都已经到这个份上,再想别的就不礼貌了。
他的手紧紧拥住闫肃宽厚的脊背,亲吻闫肃的脖颈。
闫肃晃晃悠悠撑起身体,一手揽过杨今予腰身,低哑的酒色滚过喉咙:“回卧室吗。”
但闫格格的第二人格并不需要等到杨今予的回答,便霸道的将人托起,抱了起来。
杨今予有些庆幸闫肃不太清醒,否则这样的进展,两个人都会难为情的要死。
卧室只开了夜灯,昏黄影绰,视线并不能看得真切。
杨今予被放进柔软的大床,他见闫肃深邃的瞳孔里有一只小小的自己,有且只有自己。
闫肃目色混乱,把他包围在自己的臂弯,低低喘了口粗气。
一些出于爱意的本能,呼之欲出。
杨今予不免有些紧张,后悔自己没有同闫肃一样,先给自己灌个大醉,可以把一切抛之脑后。
但他同时也有些庆幸,好在自己清醒,可以清晰的铭记,闫肃带给他的一切。
“我”闫肃即使是醉成这个样子,还是强迫自己清醒了一秒,用这一秒释放自己的温柔。
他轻轻摸过杨今予的脸,动作顿住:“不太会。”
杨今予稍微偏头,无法直视闫肃眼睛里灼灼的滚烫:“难道我就会吗。按你的想法就行。”
闫肃喉结咽动,酒精与妄念在他体内撕扯,将他的理智彻底粉碎。
“好。”
狸花猫喜欢昼伏夜出,有段时间,它总穿梭在烟袋桥的屋脊,挨家挨户巡视自己的领地。
它的身影敏捷而单薄,所过之处,会带起一阵翩然轻风。
从前烟袋桥的人爱在窗棂上挂风铃,狸花猫的爪子不安生,总是探出粉嫩的肉垫,去捉弄长长的风铃引线。风铃不堪其扰,发出一连串清脆的警报。
被入侵的警报。
每当清脆声响起,夜里的繁星都会自行黯淡下去,只留一轮弯月挂在稀薄的云层里浮浮沉沉。
烟袋桥下的浅水倒映着月儿,狸花猫踩过那波皱,月影被撞得支离破碎。
路过的蝴蝶爱美,总喜欢振翅停在浅水上,亲吻凌乱不堪的月亮。
狸花猫觉得好玩,恶作剧般追逐蝴蝶,跃起又跌落的夜色,被它溅起水花弄湿,直到湿漉漉的云层逐渐拍打成霜,少年眉宇忽如远山黛。
“叮铃铃——”
“叮铃铃——”
山腰传来悦耳迷醉的清响。
那是杨今予脚踝上的铃铛,摇摆晃动,正与窗外的繁星交映成趣。
每惊一下,它们都在山势重叠的起伏中轻哼慢吟,似卡带的旧唱机,播出失控而旖旎的乐章。
那些吟唱起初带着一丝痛苦,如信仰般,痛苦得让人着迷。
但世间理想,负重追逐,这本是就是一种朝圣。朝圣的路上,越是感受到痛,越是感受到虔诚的快感复杂的人类。
步履纠缠,身影错乱。
杨今予终于在一遍遍朝圣之路中,感受到了灵魂的充盈。
他如闯入禁地的冒险者,一路走来打马观花,那些荆棘、枪火、玫瑰将他这个偷禁果的小坏蛋包围。
被入侵,被占有,被彻底填满身心的涅槃后,迎来的将是紧密不可分割的安心。
就好像,他于闫肃,闫肃于他,两具向圣的灵魂合二为一,彻底属于了彼此。
没有什么,在能把他们分开。
他们在骨骼里,永久烙下了对方的私印。
少年的铃铛串联起繁星,摇摇晃晃,开了一场派对。
在湿透的夜色里,它们把水里的月亮搅弄得不成形状。
第183章 番外·如约而至4
杨今予醒来时感觉不太好
他撑开发烫的眼皮, 勉强动了一下,适应了一下这具要散架的躯体。
杨今予摸向身侧,发现身边是空的。
“闫sir?”他迷迷糊糊叫了一声, 却被自己沙哑的声音吓了一跳。
不一会儿,卧室房门被推开, 闫肃看到杨今予挣扎着要起床, 忙快步过去按住了他。
“怎能醒了?”闫肃不太好意思正眼看人, 垂眸道:“再睡会吧,还早。”
杨今予睡眼惺忪,状态很是茫然。
闫肃眼底浮现出自责:“你发烧了。”
说着, 他的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到杨今予露出一截的脖颈, 自己留下的令人无法忽视的印记。
闫肃忙伸手替杨今予掖上了被子, 干咳一声:“我去给你倒水。”
昨晚的自己很不好,情难自禁,理智破碎, 一遍又一遍。
自己沉溺其中, 以至于杨今予似乎是快哭了,他也没停下。
真不该啊
闫肃逃也似的去厨房, 给杨今予倒了杯温水, 却磨磨蹭蹭,没那么快回到卧室。
经闫肃提醒, 杨今予独自反应了一会儿, 才发现自己确实正在发烧,太阳穴隐隐作痛。
当然比起头痛, 腰间传来的酸痛更加令人难以启齿。
他清了清嗓子, 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
昨晚闫肃
准确来说是闫格格。
生涩又霸道、笨拙的占有,甚至还会用撒娇的语气, 要听自己说爱他。
犯规。
不停地挑起心动,让人心甘情愿把自己交付,一次次坠入云霄。
升起又陨落,反复煎熬。
杨今予在最后那簇烟花盛放时,心头闪过一抹不知所云的奇妙念头。
这,就是习武之人吗。
原本按照计划,这四天里两个人是要去约会的,闫肃准备带杨今予到处走走,看一看被拆掉的烟袋桥旧址,和重建后的新蒲城。
杨今予也说过想去陈兴引以为傲的龙山博物馆看一下,但眼下直到中午,杨今予的高烧还是没退,甚至还更严重了。
闫肃给杨今予喂了药,人都快要急哭,反反复复跑到床边来确认体温的变化。
杨今予有点无奈:“闫sir,别转了,头晕。”
闫肃再一次放下温度枪,伏在枕边道歉:“乖,对不起。”
他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做那种事是会发烧的。
“我是不是做错了。”闫肃不禁怀疑人生,开始陷入羞赧的自责。
杨今予有气无力提了提嘴角。
两个人都没有经验,做没做错他也不知道。但是昨晚绮幻的感受
“没做错。做得”杨今予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揶揄:“很厉害。”
闫肃的耳朵刷的一下红了,整个人看起来不知作何反应才对:“那,那就好。那你,还疼么?”
杨今予觉得清醒之后腼腆的闫肃,不捉弄实在可惜,便故意道:“你昨晚可不管我疼不疼。”
听起来气鼓鼓的,闫肃被说得一窘:“我!”
“我下次会注意。”闫肃磨蹭半天,柔声求饶。
杨今予眉毛高高挑起。
“不是,我是说,以后会注意。不是今天。”闫肃忙解释。
但效果不佳,似乎越描越黑。
杨今予居然从这位初尝情.事的大班长脸上,看到了食髓知味的意思。
不过要说食髓知味,都是正值青春的男人,第一次开荤,谁还没有些不可言喻的余念呢?
杨今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擅自觉得闫肃大概跟他想的差不多。
下次
他倒是想看闫肃穿着那身制服。
杨今予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闫肃吓得不轻,忙不迭去拿体温枪:“怎么更烫了,要不还是去医院吧?”
“”
杨今予立时回了神,没让自己再神游!
直到晚上,杨今予的体温终于好了些,他撑起身体踢上了拖鞋。
闫肃正在客厅喂鱼,听到响动立即放下鱼食,跑了过来:“怎么起来了?”
杨今予口不择言:“闫sir,我只是发烧,不是死了。”
“死”这个字不好,俨然是闫肃心里的一道最忌讳的疤,只见他神情一凛。
杨今予很快反应过来,抬手在自己嘴上封了拉链,然后笑眯眯凑过去,讨好地在闫肃嘴角啄了一口。
闫肃这才松下神情,顺势将杨今予往怀里带了一下:“不许乱说了。”
“遵命,sir。”杨今予满口答应,转而有些好奇地问道:“刚才路过你书房,看到门半开着,里面是什么?我能进去看看吗?”
他看到闫肃的书桌上,摆放着一堆似曾相识的小玩意,很是眼熟。
不确定。
闫肃当然是不会拒绝杨今予的任何请求,只是稍微愣了一下,不自在道:“其实也没什么好看的,很无聊”
“我就要看。”杨今予会心一笑,推开了闫肃。
闫肃紧跟在杨今予身后进了书房,生怕他走路摇摇晃晃再摔了。
他的书房是很简约的装潢,风格一目了然。
一面书墙,大部分都是警用的手册、档案资料,一小部分是曹知知那丫头自己书柜里塞不下,暂时塞到他这里的闲书杂书。
当然这面书墙有一格是特殊的,那里面,盛满了杨今予转走那年留在课桌里的一切。
封存了杨今予整个青春期。
杨今予一眼就认出书桌上那支平平无奇,甚至有些丑的透明塑料水杯,那是高一1班每个人都有的,范老师发下来的统一样式。
他拿起来看,在杯底看到了一条简笔画的小丑鱼。
“这是我的?”杨今予讶然,“它怎么在你这里。”
他的水杯底下有记号,是被曹知知上课摸鱼刻上去的一条鱼,由于画技不佳,这条鱼丑到杨今予一度想把水杯扔了。
没想到时过境迁,竟然会在闫肃的书桌上再次看到。
“唔。”闫肃支吾一声,“你转走后要学校要清课桌,就带出来了。”
杨今予点点头,不经意间抬眼,发现闫肃脸上莫名有点心虚。
他一哂,信口胡诌道:“你该不会平时在使用吧?”
话音刚落,杨今予看到闫肃矜持的面庞浮出一层窘迫。
“还真是啊?”杨今予也一愣。
这个上了年纪的过时水杯,是自己用过的,不知沾染了多少自己的气息。
闫肃居然也不嫌脏,在后来不得见的许多年里,独自伏案奋笔的学生时代,一直都沿用着他的东西
如此执拗又深沉的思念,无数不甘与遗憾,都被盛满了水,装进这一方小小杯子。
杯底的小丑鱼,喝水时总能映入眼帘。
杨今予心里生出一股奇妙的触动。
他轻轻抬眸,问:“还有吗?你还留了什么。”
闫肃抿唇,视线不自觉落到了书墙里最隐晦的那一格。
“都在。”他说。
“所有。”
杨今予随闫肃视线走过去,拉开了书墙格子上的玻璃罩。
里面琳琅满目,所有曾经被他随手塞进书桌的零碎,都被整整齐齐摆放在那里。如果不是再次见到,杨今予不会记得平平无奇的课堂上,自己都做过些什么
传话本、曲谱废稿、胡乱涂写的歌词、随手的笔记,还有曹妈叮嘱他拿上的饭盒、陈兴飞来的纸飞机、李飞折的青蛙、若干他刚分到文科班时收到的求交友纸条。
“你怎么。”杨今予感觉眼皮发热,有些不知说什么好:“连这种东西都留着啊。”
闫肃沉默了一下,大概是勾起了被分别后的失落,声音放得很低:“这是你的东西啊。”
这是杨今予的少年时代,他保护还来不及,怎么会随意丢弃。
他那时候想,杨今予大概是不会回来了。
可万一回来了呢?
万分之一的概率,也是概率。
如果杨今予回来,他就能将这些东西,完完整整还给他,让没有童年的那个男生,至少少年时代不是一片苍白。
杨今予从闫肃蓦然低落的语气里,大概能猜到男朋友的用意。
他咬了一下嘴唇,看向对方:“我曾经最怕的就是你等我,闫肃。”
但也最庆幸,你还在等我。
杨今予小心翼翼把玻璃罩关上,转身撞进了闫肃永远都在那的拥抱。
坚实、温暖、春风化雨。
“还好回来了。”
还好那些易碎的爱意,被悉心保存,始终如一。
闫肃无时不刻不享受杨今予的拥抱,被爱人抱满怀的相拥,像是被坚定的需要着,总会瞬间填满心脏的电量。
年少是,现在也是。
他摸摸杨今予的发端,低头埋在杨今予脖颈,汲取着高于正常体温的温度。
“是啊,还好。”闫肃动情道,“我们都做到了,爱与梦想,不敢辜负。”
他鼻息里的热气打在杨今予耳后,杨今予条件反射地颤了颤。
一些刚确立关系的小情侣,亦或者刚久别重逢的爱人,都会在某一时段特别不像自己。只想时刻黏在对方的目光里,一遍遍亲吻时光,纾解爱意。
孩子般幼稚,又孩子般贪婪。
平日里在外威严冷峻的闫警官与傲慢孤僻的杨队长,不外如是。
杨今予忽然仰头,亲吻了闫肃的喉结。
闫肃瞳孔随之一黯。
“别,你发着烧。”闫肃躲了一下。
杨今予眼底的恶劣暴露无遗。
“闫sir,你想试试不一样的体温吗?”
某人艺高人胆大,十分找死的将自己再次送上,朝圣之路
四天假期,最终没能带杨今予出门看看,因为这个混蛋烧得更厉害了,一点不知道别人会有多心疼。
闫肃真的要气哭。
可又没办法,毕竟他才是罪魁祸首。
他开始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是不是自打多年前,就唯独对杨今予设置了取消键。
唉。
第184章 番外·枪花日记
1.
今天店门口路过一个小学鸡, 听到理发店的土嗨音乐,嘴里不干不净骂了一句。
小屁孩,骂得好。
2.
小学鸡又路过店里, 在对门买了个冰淇淋,舔了一口比吃砒.霜还要命, 肚子疼得蹲地上半天没站起来。
路人好心看他, 他叫人家滚。
3.
目测那小孩是三年级。
今天在店外叫几个四年级的堵了, 书包里的课本踩了一地,上面写着呢,三年级(上)。
现在的小孩下手没轻没重, 玩得真花。
4.
小学鸡耳朵怎么回事, 包了一层纱布, 跟痄腮似的。
出门抽烟遇见了,叫了他一声,想问问怎么回事?
结果瞪我一眼, 走了。
嘿, 这小脾气,活该挨打。
5.
小学鸡升四年级了。
脾气那么臭, 兴趣倒是广泛, 今天见他从对面琴行背书包出来。
书包拉链外露个头的好像是两根鼓棒?
人还没鼓高,玩得挺硬。
6.
今天无聊, 正好又见小学鸡从琴行出来, 叫了他一声。
这回没甩脸子,站门外仰头看了一会儿店招牌, 头一回听他出声:“枪花?是枪炮玫瑰那个枪花吗?”
原来不是哑巴啊。
跟他说是, 这小混蛋居然笑了。
还掏出书包里的谱子跟我显摆:“我会打这个乐队的歌。”
7.
真是闲的蛋疼才招惹这么个小学鸡。
自打跟他说过一回话,他从琴行下课出来, 就来店里烦人。
给他拿瓶水让他一边去,一坐就是一整天。
也不见家里人来找。
8.
小学鸡好像有点本事,少儿鼓组的比赛拿了第一名。
奖状放我这儿了。
问他为什么不拿回家给爸妈看,给我看算什么事儿。
他又瞪我。
9.
怪我,不该问那小孩儿家里的事。
一星期都没过来。
再过来时已经过了半个月了,胳膊不知道怎么搞的,目测像碳素笔尖划破的。
问他怎么回事。
他说他想死,觉得活着没意思。
我给了他一个大比兜。
小小年纪,学什么不好,学人搞伤痛中二病那一套。
10.
今儿热闹,旱冰场外面有个小孩叫几个高年级追了一路,按地上揍。
小学鸡居然还会管闲事,骗人说有警察!
还请挨揍那小孩吃冰,俩人有来有回聊上了
这算什么?受害者联盟吗。
小学生的世界,果然充满迷惑。
10.
小孩儿走了,临走终于叫了一回哥。
托人打听,才知道是叫他妈带走的,去了北京,读音乐附中。
也好,走了就不用天天为了躲他爸,赖在我这了。
但也没好到哪去。
走了一个又来一个,上回带进来让我给包扎的挨揍小孩,最近也爱来店里蹭水。
还说以后有钱了,让我给他纹个身。
这孩子不知道是哪来的,普通话都说不利索。
11.
一眨眼小孩就升初二了,头一回给我打电话。
跟我汇报自己组了个乐队,叫沙漏。
什么破名。
12.
老陆那有个活儿,缺人打鼓,把小孩叫回来了。
才上初三,派头倒是不小,穷讲究。
一个替补,把人正主乐队从头到尾数落了一遍。
这脾气真得改改了,以后混圈容易挨打。
13.
转眼小孩都已经高中了,我还是单身,真无聊。
这小子疯了吧!刚听说将来有个保送资格,他就退学回来了。
费解。
14.
这小子转学到一中,那可不是好待的地方,出了名的“蒲城监狱”。
不过他似乎适应的不错。
交朋友了。
15.
马上升高二了,不学好,早恋。
还带过来给爷示威。
啧。
(不过眼光还行,他那小朋友长得不赖)
16.
小孩儿最近挺忙,带新乐队死命排练。
不错,发来的新歌比以前又高了一个水准。
17.
什么时候能改改那不要命的臭毛病!
为了救把琴冲火场里了,能捡回条命算走运。
不就一把琴吗,至不至于。
18.
我弟这也算是金子到哪都能发光吧,跟我说又要走了,这次是去美国。
保送到那什么音乐学院进修。
行,没给哥丢脸。
19.
六年了,一次都没回来看看哥。
这货怕不是苟富贵已相忘了吧,完蛋玩意。
20.
嘿,刚念叨不知道回来,这就回来了。
还跟他那小朋友在一块呢,居然这么多年异地恋也没分开?啧比我和骆野强。
草,提起骆野就来气,不提这狗人。
21.
耳朵后面纹得什么乱七八糟,比枪花的手艺差远了。
唉算了。
回来就行,估计这几年过得不容易,不说当我看不出来?
找我给他做个遮疤,那面积可不小,不知道怎么弄出来的。
存心吓我玩。
完蛋玩意儿。
22.
做个遮疤纹身而已,多大点事儿啊,又不会疼死人。
姓闫那小子还专门过来一趟,寸步不离盯着,那眼神吓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疼得是他。
怎么着?
我还能把你杨今予扎死不成!
就这破心理素质,当个屁的警察。
从爷眼前消失。
立刻,马上!
第185章 番外·烟袋桥往事
“唢呐一响, 黄金万两,孝子贤孙接客咧——”
“起灵——”
远处传来一声吆喝,用得是蒲城最早先的方言, 腔调起伏像唱戏。
随后一阵敲锣打鼓,嘹亮的唢呐声响彻烟袋桥上空。
有爱凑热闹的小孩三五结对跑出来, 跟在长长的送葬队伍后头, 眼珠子滴溜溜瞄准了随行供台上的七彩糖人儿。
糖人只有一个, 要等哭丧礼结束,逝者的儿孙分给最活泼喜庆的小孩,图个吉祥。
要论活泼, 胡同最里面姓曹那家的独生闺女排第一, 没人敢排第二。
这不, 小丫头片子把她那会武术的哥哥也拉来了,仗着有她小哥在,其他孩子都不敢朝供桌伸手。还得毕恭毕敬喊一声知知姐姐才行。
闫肃一脸不情愿的挤在小孩堆里, 觉得作为五年级, 跟一群三年级小孩抢糖吃有点丢人。
他数落道:“你都蛀牙了,曹姨说十岁之前不让你吃糖。”
曹知知显然是没有在听, 突然跳起来指着给纸人纸马领路的人:“看!秦叔真威风!”
不远处的秦叔赤膊穿了件汗衫, 走在队伍最前面,唢呐高高扬起, 嘹亮霸道的音色轻轻松松盖过了身后的腰鼓队。
一段悠长的丧调吹完, 他打了个手势,那些披麻戴孝的白衣开始哭。
仿佛一位行走在阴阳两界的将军, 为逝者的灵魂添足了排场, 为其引入轮回路。
曹知知懵懵懂懂眨眼,看了一会儿, 踮起脚凑到闫肃耳边,小声道:“哥,他们假哭。”
闫肃忙堵了曹知知的嘴:“嘘,不要乱说话。”
他常听父亲跟师兄们讲一些志怪趣闻,父亲说过,人逝世后魂还会留在灵前,下葬时一路跟着,直到入土为安。
所以送葬时谁说什么,都是能听到的。
谨言,慎行。
小姑娘情绪总是来得敏感,她拽下闫肃的手,突然有点难过:“哥,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去神仙爷爷家玩小狮子了。”
闫肃叹了口气,小手放到曹知知头顶:“能去,孟爷爷不是说了吗,他走了就把狮子传给阿斌哥。”
“阿斌哥不好玩,就知道去你家踢馆。”曹知知吐了吐舌头。
他们口中的孟爷爷,便是今日要下葬的人。
喜丧,老人活了快一百岁,身体没病没灾,是寿终正寝。
平时烟袋桥的街坊爱称他一句老神仙,老神仙为人乐善好施,家传的舞狮手艺,临走前已经全数教给了他大儿子阿斌。他算是心愿已了,走得安详,没受苦。
所以街坊们也没作假装出有多悲伤的模样,都说老神仙此去是要去天上做真神仙。
该走得下葬流程走一走,哭灵的子孙们按照指示哭完,孟爷爷在人间的这一段劫算是历完了。
接下来就是去天上享清福的事,比起他老人家走得潇洒,后辈们在人间且还有的熬。
所以闫肃小大人似的跟曹知知说:“孟爷爷走得开心,你也别哭了,他最烦小孩哭。”
不多时,安葬礼毕,秦叔的唢呐声收了个怆然的尾音。
阿斌哥按照司仪的主持去供桌拿糖人,曹知知身后那几个三年级的小孩蠢蠢欲动。
她立即从悲伤切回了战斗状态,扯了扯闫肃衣袖:“哥,准备好冲!”
闫肃是真的拿这个妹妹没办法,心里再不情愿,腿上也一点都没含糊,直接拔腿就朝供桌跑了过去。
“我去,凌波微步!”
曹知知身后那几个没见过市面的小孩喊道。
眼睛都看直了。
曹知知嘚嘚瑟瑟跟上闫肃:“哥哥哥,我的我的!”
鉴于是第一个跑过去的,糖人自然是落到了闫肃手里,闫肃人小礼节却一点没落下,恭恭敬敬对供桌拜了三拜。
“谢谢阿斌哥,孟爷爷保佑。”
闫肃拜完,转身把糖人给了曹知知,又看了眼后面跑过来的小孩:“别自己吃,给大家分一下,不然以后谁还跟你玩。”
“哦。”曹知知不太情愿的低头,把糖人掰碎分了下去。
每个小孩儿都吃了一嘴,甜丝丝的打道回府。
闫肃也准备带着曹知知回家做作业。
那边秦叔收好唢呐,有人留他吃席,按理说唢呐是要留下吃的。但他为人比较怪,从不留席,只吩咐手下的腰鼓班去吃,礼数凑合凑合得了。
秦叔颇潇洒的拍了拍别在腰间的唢呐,确定没落下什么东西,头也不回的去推自行车。
“叮铃铃——”
“叮铃铃——”
自行车铃在俩小孩身后一阵响,闫肃和曹知知齐回头,对上秦叔的笑脸。
秦叔下巴一抬,示意道:“上来。”
凤凰牌的二八大杠,被秦叔擦得锃亮,从来不让落灰,可见其宝贝程度。
平时压根不带人,也就是邻居,才偶尔在路上遇见了,会捎上闫肃和曹知知这俩孩子。闫肃跨骑上后座,曹知知被秦叔拦腰抱到前杠上,侧着坐。
“谢秦叔。”闫肃在后座说。
秦叔嘴一撇:“可别学你爸那一套,腔调听着难受。坐好,走了——”
烟袋桥小巷多而窄,阡陌交错,琳琅满目。
秦叔晃悠悠骑进热闹的街市,曹知知负责看路打车铃,一大人俩小孩穿梭在世外桃源般的烟袋桥。
季节正值春晓,一路繁花打眼,暖风吹得惬意。
路上有嘣爆米花的,秦叔支着脚蹬等着,直到“砰”得一声巨响,爆米花炉子冒出蘑菇云似的白烟,秦叔摸出一块钱称了两斤挂在车把上。
小丫头边吃边唱起不知道跟谁乱学的歌:“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炸药包。”
“我要炸学校,学校不知道,一拉线我就跑,老师全都完蛋辽~~~”
她不仅自己唱,还要拉上闫肃:“哥,来合唱!”
闫肃嫌聒噪,堵上了耳朵:“不要。”
曹知知变本加厉,改念顺口溜:“闫肃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车铃响了一路,顺口溜念了一路,爆米花吃了一路,终于到了胡同里。
曹知知不用秦叔抱,自己跳下去,人都没站稳就忙着招猫逗狗。
闫肃跳下车,本能的想说谢,一想秦叔不让说了,便很艰难地闭了嘴。
秦叔把车把上的爆米花袋子拽下来塞给闫肃,什么也没说,推着自行车进了自家门。
闫肃目送秦叔进门,一转身,曹知知那皮猴已经试图要往梧桐树上爬了!
“知知,下来!”闫肃喊了一声。
曹知知眼巴巴松开了那缀满紫色喇叭的大树:“哥,我想吃梧桐花。”
闫肃没办法,只好跑回武馆去叫大师兄。
正好撞见大师兄刚练完功课,气喘吁吁跑过来:“小肃,师娘叫你回去练字。”
“哦,好。”闫肃点点头,把爬树的差事转交给了大师兄。
闫家的武馆是胡同里最热闹的一家,一整天敲敲打打,不断有欢声笑语传出。
闫肃穿过演武场,见师兄们分成了两拨,一拨围在梅花桩那边打牌,一拨指挥着晶晶和灿灿耍旗玩。
看这放肆的阵仗,就知道今天父亲不在家,师兄们平日里不怕温婉的师娘,只要师父出门钓鱼,肯定会在师娘眼皮底下偷懒。
闫肃跟师兄们打过招呼,径直去了堂屋,他妈妈已经研好了墨在等他。
姥姥那边是书香世家,他妈妈颇懂文墨诗书,闫肃打记事起就被分成了两半用,一半跟着父亲学武,一半跟着母亲习文,不能表露出对谁更偏爱。
他不想让爸妈因为他生嫌隙。
“小肃,今天不练字了,来画画。”妈妈递给他毛笔,柔软的手握在他手背上。
妈妈的长发顺着肩膀垂下来,闫肃能闻到妈妈身上好闻的熏香。
“想到什么就画什么。”妈妈笑着说,然后站到了一旁。
闫肃提笔思索了一会儿,画了一条小金鱼。
“嗯?为什么要画鱼。”
妈妈说着,又拿起另一只笔,蘸了橙黄色的颜料,替他补了颜色。
“好看。”闫肃对妈妈总是不吝夸赞。
随后他又回答妈妈的问题:“因为金鱼好看,还可以自由自在游进大海。”
妈妈笑而不语。
摸了摸他的头。
屋内和睦温情,屋外欣欣向荣,时间好像走得很慢,窗外的狸花猫伏在花盆里打盹。
闫家武馆在烟袋桥名声很好,冬日除雪,夏日栽凉,邻里乡亲都受过父亲照拂。所以时不时会有胡同里的街坊来武馆买药,或者谁家又送来了刚出锅的糕点。
妈妈风雅,父亲正直,师门和睦,邻里又最喜爱他。
男孩的性格从小就被这样的日子养得温润,十岁的闫肃已经早慧的意识到,自己拥有着安适的童年。
当然,如果曹知知能不那么聒噪就更好了。
傍晚就在和煦的春风中悄然而至,如往常平凡的每一天,烟霞为天空添上晚装,等待月亮升起。
但似乎又不太平凡,武馆的宁静被曹知知跌跌撞撞打破。
“哥,我看见阿斌哥带着几个人往这边来了!难道又要踢馆?”曹知知边跑进跨院边喊。
闫肃听到窗外的师兄们讨论:“阿斌现在不是应该在守孝吗。这个武痴,都说了他们北狮练得身法不叫武功,跟咱们的拳脚功夫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怎么还不死心。”
“他当咱们有轻功呢?比枪不虚,但比跳高桩,那还真是比不过。”
“诶师父!你回来啦!”
闫肃听到父亲回来了,忙放下笔,看了正在看书的妈妈一眼。
妈妈从书里抬头,说:“去吧。”
闫肃心下欢喜地跑出堂屋,快跑到门口时倏然收敛了脚步,端的是一幅波澜不惊的小大人模样。
他叫了一声:“爸,你回来啦,今天钓了几诶?”
只见闫父今日没背渔具,而是牵了一个没见过的小孩回来。
那小孩怯生生的,皮肤黝黑,身上的衣服还打了补丁。
闫父对一众人道:“他叫小刀,今年六岁,以后就是你们师弟了。”
闫肃反应了一会儿。
到底还是孩子,掩不住眼睛里的喜悦:“好。”
他这个武馆里最小的小师弟,也终于要晋升为别人师哥了!
正说着,那厢阿斌已经带人到了门口,却没往里进。俗成的规矩,披着孝不好闯别人家门,怕给主人家招晦气。
闫父扭头问阿斌:“有事?”
阿斌这孩子是胡同里出了名的武痴,他爹的北狮功夫被他学的青出于蓝,看过的人都赞不绝口。
但有一点毛病就是爱斗,最爱往闫家跑,非要跟闫家的大师兄比个高下。
这次也不例外,他说:“我找新阳。”
闫肃的大师兄往前走了几步,脸上露出不堪其扰的神情。
阿斌迫不及待招了招手:“新阳,我刚才给我爹上香的时候突然琢磨出一招,这次定能破你的罩。哦对了,闫叔,方才我在胡同口见这个小孩家里人说让他到咱们这里学手艺,学什么都行,要是您这里不缺弟子,借给我几天呗?我们那儿还缺个摘青的小狮子。”
大师兄已经对这位阿斌兄弟的语不惊人死不休习惯了,忙瞄了闫父一眼。
感情这是上门抢苗子的,这可不行。
闫父不动声色把小刀往身后藏了藏,嘴角挂起一丝护犊子的桀骜。
他突然扭头看向自己儿子:“小肃。”
闫肃听话的站了出来。
闫父道:“你还没与外人比试过,想不想一试?”
闫肃眼睛登时发亮:“想!”
“好,那你去跟你阿斌哥过两招,想做师哥,就拿出点本事。”闫父意味深长看了闫肃一眼。
闫肃尚小,或许不能明白为何父亲破天荒的准许师门的人与不会武功的人交手。
但那群师兄们一个个全是鬼灵精,立即明白了,师父这是要小师弟在新来的小小师弟面前露一手,好树一树做师哥该有的威风。
以后小刀愿不愿意吃苦跟着学,就看这一下帅不帅了。
这是烟袋桥一个平淡的傍晚,巷口小贩日落而息,走街串巷的拨浪鼓声渐渐消失在斜阳里。
但不必惋惜,因为下一个日出,那些热闹又会随着清晨第一声鸟叫而苏醒。
小小少年为了留住新来的师弟,身姿在斜阳下青涩而不亢,初现了锋芒——
他呀,要当师哥了。
烟袋桥的路灯适时亮起,晚饭后出门消食的三两行人脚步悠闲,影子被拉得很长。桥下的浅水被风吹皱,堤岸上的蒲公英灿烂了一瞬后,陨落四方。
但天际挂起亘古不变的月亮。
如同这片古老的城中村落,这群藏匿在桃花源中的异士,日复一日守着自己的净土,不曾浪费春光。
第186章 番外·踏花少年
白绫袄。
杨今予第一次穿这种类型的服饰, 他在镜子前来回转身,有些别扭地问闫肃:“要不我先去把头发染黑吧。”
他现在顶着漂染的金发,配这样偏古风的样式, 总觉得有些出戏。
闫肃手上拿了一根天青色绸子,从后面环住杨今予的腰。杨今予乖乖抬手, 被服侍打上繁琐的腰带结。
闫肃说:“没有人规定穿传统服饰, 就一定要配什么颜色的头发。走百病是祈福, 又不是走秀。”
“闫sir你真的变了。”杨今予被闫肃系绳结的动作弄得很痒,止不住笑。
“如果是以前那个大班长,肯定会说于理不合、不伦不类喂喂!这是什么东西给我摘掉!”
杨今予惊恐地看着闫肃往他脖子上挂了一个热水壶!
上面印着可怕的卡通熊图案, 开盖有根吸管, 非常少女的网红款。
闫肃选择性失聪, 将水壶调整为斜跨的位置:“很可爱。”
杨今予怀疑这绝对是对他刚才提大班长黑历史的报复。
虽然医生是说过他这段疗程的药有嗓子干燥的副作用,出行时需要随时补充水分,降低对声带的损害。但闫肃买了这么个玩意, 就离谱。
说实话, 重逢后的他们也不过是摸着石头过河的新手恋人,又因为工作性质, 腻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没多久。
杨今予自认为已经学会了相互理解生活中步调不一致的各种事, 但唯独,对闫sir送礼物的审美还真有点无法参悟
“咳, 今天我乐队的人可都在啊闫肃。”杨今予试图维护他作为一队之长的面子。
“我知道, 不是约好了五点吗。晚上要唱歌,更要多喝水了。”
闫肃回得理所当然, 不知道是真关心还是故意的。
杨今予认命地点点头:“好吧, 希望忱哥今天出门被车撞,最好能伤到眼睛。哎哟!”
话还没说完, 额头就挨了一记爆栗。
“生日许愿是会成真的,快呸掉。”
杨今予语调敷衍:“呸呸呸。各位神仙对不住,我瞎说的。”
他说完自己没绷住笑,看了闫肃好一会儿,莫名觉得闫肃怎么越活越老妈子了。
说话间闫肃也换好了一身白绫袄,长长的袍子盖过膝盖,系上了与杨今予同款的天青色束腰。
这样的白衣板板正正挂在闫肃身上,将他的身量拉得颀长,气质格外宁静。
像泼墨画里临风涉水的君子,芝兰玉树不足以形容,杨今予想。
他们捯饬妥当,就该出门赴约了。
今日是元宵,龙江园晚上举办上元灯会。届时有民间技艺表演、放灯祈福、焰火狂欢等等传统活动。
杨今予年少时所期望过的一起穿白衣走百病,一直是两个人的遗憾,于是顺理成章促成了这次出行。
本来闫肃只想和杨今予单独度过,但出了点冥冥之中的小意外——
灯会的承办组织找到闫家武馆,希望邀请武馆能为这次灯会做开园表演,打得是宣扬传承中华技艺的旗号,为蒲城这个正在大力发展历史文化旅游业的新兴城市镇镇场。
这是一举多得的好事,闫肃的父亲很爽快就答应下来。
随后的一段时间,武馆挑选了一些根骨不错的小朋友开始演练,由闫父亲自指导编排。
既然是表演而不是实战,那么耍花枪时的舞台背景乐是不可缺少的,闫父在年夜饭的餐桌上提了一嘴,看看杨今予这位被自家儿子窝藏起来的小音乐家有没有什么好建议。
怪就怪当时杨今予由于见家长太紧张,几乎是交投名状般站直了,就差敬个礼:“如如果您不嫌弃,我们乐队有首歌正合适,可以现场伴奏,免费!”
一旁的小刀差点笑出声:“小鱼哥,你也来咱家好几次了,我师父不吃人的。”
杨今予尴尬地看向闫肃,好想咬舌自尽。
事情有关到蒲城的政治,不算是件小事,杨今予本以为他这句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当不了真。没想到闫父饭后真的要来《踏花少年》这首歌听了听,还发给了承办方,说就定这个吧。
“不过人情归人情,劳动归劳动,这不是平时的私人活动,经费需要落实到黑纸白字的,马虎不得。”闫父吩咐儿子,“回头小予他们的演出费用,需要交一份详细报价表,你替他写了吧。”
杨今予想说帮个忙而已,摇滚圈里乐队之间互相帮演很正常的事。但看闫肃正经的神色,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想简单了。
总之事情就那么定了下来,紧急排练了半个月,只练一首歌,他现在喝水都是《踏花少年》味儿的。
闫肃开车,他们五点前抵达了会场的停车场,龙江园外已经有望不到头的长队了。
“等你们演完,我们就去里面逛,想好先玩什么了吗?”闫肃笑着拉开车门。
杨今予跳下车,像是不经意间把水壶落在副驾驶,积极拍上了门。
他环视园内还没亮起来的灯市,有点兴奋:“走百病要做些什么,是要一直走的意思吗?”
“见桥过桥,见门摸钉。看来到时候人会很多,牵着我就好。”闫肃边说着,又将车门打开拿出水壶,给杨今予挂上了。
“别忘了这个,上台前多喝水。”
杨今予:“”
“走吧,等你演完先去游园区放河灯。”
杨今予仿佛一个不愿意进幼儿园的小朋友把脚钉在了原地:“我真的要一直挂着这玩意吗。”
*
如杨今予所感,谢忱见到他这副样子,差点没把胃笑出来。
“姜老师,这货弹琴不护弦的毛病是不是还没纠正过来?建议您回头给他加课,一天练六个小时以上。”杨今予咬着后槽牙对姜老师说。
姜老师才不要参与他们的内斗:“你觉得他像是会听我话的人吗。”
“喂。”杨今予没好气地朝谢忱飞过去一脚,“够了啊。”
谢忱幸灾乐祸躲开飞踢,站到了姜老师后面。
姜老师眼看自己就要被这两人秦王绕柱,忙喊停:“好了,正事要紧,该去舞台后调设备了!”
谢天和曹知知已经在舞台后了,他们正和小刀混在一群拿蓝缨枪的小朋友中间,小刀在安抚小徒弟们不要紧张,闫父独坐在一角擦拭着自己的渡银枪头。
同样是一袭白衣。
杨今予这才知道,原来闫父也要上台,由老者带领新生代的小朋友,共同演绎一个传承的轮回。
他真是打死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跟闫肃的父亲同台演出。
谢天抬眼见杨今予到了,跑过来打量:“喔~这就是闫肃定做的那身吗,太帅了!改天也给我试试。”
闫肃走过去:“想穿自己定。”
曹知知:“我哥现在是越来越小气了。”
冬日天短,很快夜幕就降了下来,剩一丝余晖挂在西方摇摇欲坠。
园内灯火通明,火树银花。
开场的舞台开始聚拢光束,小武者们翻着跟头鱼贯而入,在舞台中央站定。
闫父挽枪花上阵,器宇不减当年。
他起了个式,杨今予收到意会,鼓棒在空中叩击,《踏花少年》的前奏在万千灯火中开始升温。
从杨今予在舞台后半场的视野可以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武者带领一群稚嫩懵懂的小武者,从挺直腰背扎马步开始,到轻盈跃步、一挑一刺。
回旋收枪,白鹤亮翅。稳扎稳打的动作里,似乎藏着每一滴清晨的朝露,每一片黄昏的烟霞。
不难想象,闫肃也是被这样带领着长大的。
小小的人,还没有梅花桩高,就拎着长枪蹦蹦跳跳了。
有点可爱。
整齐的白色队伍,形成一道锋利的线,引得台下一片叫好。
舞台滚屏的画面配得好,春花烂漫,山水悠悠。
杨今予隔着时光怀念起某一年的春四月,梨落胜雪,少年踏花。
多幸运啊。
遇到酩酊的他。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一首歌四分钟的时间,正式为上元灯会拉开帷幕。结束后乐队火速退场,给下一个舞狮表演腾地方。
杨今予被闫肃接到台下,闫肃很开心,说:“我最喜欢这首歌了。”
“少自恋,不就是因为这是给你写得吗。我还最喜欢蒲公英呢。”曹知知在一旁默默吐槽。
一行六个人,一同往游园区去。
边赏灯边走走停停,一路上闫肃都紧紧抓着杨今予的手,时不时提醒喝水。
谢忱都被逗乐了,埋汰说:“杨今予是幼儿园刚毕业吗。”
闫肃扫过来一眼,眼神的内容包括不限于“要你管”。
杨今予偷偷摸摸的抬了几次手,他想趁其不备摘掉水壶,但每次都被闫肃精准捕捉到,及时制止住作案嫌疑人的动机。
杨今予半真半假的有了脾气,故意不让闫肃牵手。
越往里越满目琳琅,杨今予眼睛里亮亮地映着灯火,头顶的月亮快被夺去了颜色。
走过一道拱桥,脚下的河里零零散散飘着河灯。
“闫肃!”杨今予指了指,脸上的表情仿佛发现了多厉害的事。
他们停在桥下,闫肃去领了灯和笔。
杨今予想偷看闫肃的愿望,闫肃捂着纸条压在了花灯的蜡烛下,然后去看杨今予的。
杨今予当然也不让看,眼疾手快将纸条藏好,问谢忱借火。
几盏河灯被随波放走,杨今予突然被一阵璀璨吸引,站起来张望。
不远处有打铁花,一颗颗火花像星子在洒落,美不胜收。
被吸引的当然不止杨今予一个。
人潮随着甩到高空中的火花,突然涌动起来!
等闫肃忙不迭回头抓杨今予时,杨今予已经消失在了茫茫视野中。
只剩一个卡通水壶滚落在闫肃脚边,挂绳上的鞋印昭示了它和主人的遭遇。
闫肃慌张喊道:“杨今予!”
可惜他的声音被瞬间淹没在人群中。
“杨今予呢?”离闫肃最近的谢忱从人群后挤出来问。
闫肃闻声四顾,发现就谢忱一个人:“其他人呢?”
“我还想问你呢。”
“”
“”
两个人相互不爽地对视一眼,不想承认也得承认,现在除了他们其他人都走散了。
谢忱:“愣着干嘛,打电话啊。”
闫肃无奈:“除了你,他们上台前把手机都放到了我包里,忘了?”
“寄。”谢忱比了个中指,然后打给了姜老师。
但打过去是关机,谢忱低骂一句:“为人师表,出门不知道充满电。”
闫肃将杨今予的水壶收到包里,说:“分头找,电话联系。”
“我又不是你手下。”
“请开始找人,找到之后电话联系,谢谢。”
闫肃倒不是怕杨今予路痴,园区再大也是有范围的,还有路标可以看。但他担心的是会像去年一样,发生严重的踩踏事件!
杨今予本来就有些社恐,身体现在还没彻底稳定,万一受到什么惊吓,没自己在身边
他实在不敢往坏了想,心里怪罪自己没牵好对方。
原本琳琅的夜画,凤箫声动玉壶光转、流动的舞龙灯车,都成了搜寻的阻碍。
闫肃只好加快脚步往高处走,给正在执勤站岗的民警战友打电话,让他们帮忙留意。
这么一找,就是一个多小时过去。
谢忱还没来电话,说明那边也一无所获。
人在焦急的时候会下意识胡思乱想,闫肃甚至开始后悔,不应该强迫杨今予戴并不喜欢的水壶。说不定杨今予是不开心了,不想被他找到。
杨今予又在他这受委屈了,都怪他。
闫肃逆流而上,游人过客在他的世界里都变成抽帧的残影。他很害怕弄丢杨今予,这似乎已经成了某种PTSD,是少年时代就深埋心底的不安。
即使明明知道,杨今予已经是个完全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了,也绝对不会再自作主张的离开他或者这个世界。可还是会在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不被杨今予察觉的地方,变得小心翼翼。
大概,保护杨今予这件事,已经成为了闫肃的天性。
灯花影影绰绰,人们脸上洋溢着笑,仿佛在这样的节庆里,一切忧愁都可以抛之脑后。
闫肃寻寻觅觅,脑海中飘过许多事,都是小事。
有杨今予的少年时代,有怀念杨今予的大学时代,还有每天都能看到杨今予的当下。
有点难办啊,好像自己才是那个不能自理的人,被杨今予三个字填满了世界。
但又有些开心,还好自己拥有杨今予。
一支传统服饰游行队伍提着花灯穿行而过,暗香浮动,女孩儿们穿白绫袄蓝锻裙,发髻扎得美丽。她们笑语盈盈讨论着,露出独属于青春期少女的羞赧。
“刚刚看清了吗,那个金发小哥哥。”
“坐在假山上那个穿白袍的吗,我拍了!他好白!”
闫肃敏感地捕捉到关键词,忙拦住了姑娘们的去路:“打扰一下,能看一下你们拍的人吗,我们走散了,我在找他。”
姑娘打开相册,闫肃扫了一眼,万分感谢:“谢谢,就是他,请问是在哪个方向拍的?”
杨今予再次险些被人撞倒,嗓子火辣辣的疼。只好躲到一处假山石背面的石块上,这里还算人少。
他摸了摸腰侧,发现水壶不在了,手机也不在身上。
有点后悔,不应该任性,不让闫肃拉手。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夜风吹得有点冷,杨今予搓了搓冻得发麻的手指,居高临下眺望来时的方向。
但其实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方向被冲散的了。
杨今予还算有路痴的自觉,不敢乱跑,怕闫肃刚好路过这里。
他估摸大概快八点了,因为他面前的路标上有节目单,写得是焰火大会八点开始,假山附近已经聚集了不少来找最佳观测点的游客。
越来越多的人向他附近靠拢,杨今予埋藏在本能深处的恐慌开始一点点冒了出来——果然,他还是不能适应没有闫肃在的密集人群。
他又往里边儿挪了挪,抱着膝盖蹲在最陡峭的石头上,莫名像个等待认领的可怜小狗。
突然,人群中开始有人喊倒计时,零零散散,分散在各处。
其中有一声突兀的呼唤,传进他耳朵。
“杨今予!”
砰——
一簇金黄绽放在头顶,顿时照亮了半边天,烟花的硝烟味弥漫开来。
紧接着又是三簇颜色交织在空中,美轮美奂的满天星。
杨今予借由火光看到攒动的人群中,闫肃在张望寻觅,喊着他的名字。
他忙挥手:“这里!”
可惜闫肃没他这么好的耳朵,又有烟花声干扰,完全没有听到他的回应,硬生生从他正前方穿过。
“闫肃!”
“回头啊——”
杨今予嗓子都要哑了,声音却一瞬间被淹没在烟花里。事实上,所有人的声音都已经被淹没了,在震耳欲聋的花火中,任何声音都是沉默。
可他就是能听到闫肃还在一声声叫着他的名字。
啊,这个笨蛋。
回头啊!
我在这里啊。
杨今予怔怔的,看着闫肃突然出现,又突然离去,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喂
看看我啊。
就在这时,闫肃突然像是有什么预感,蓦然回望过来。
正对上杨今予有些委屈的目光。
灯火阑珊处,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月光,汹涌的情绪在那一刻爆发,全都被收在爱他的人眼里。
闫肃奔赴过来,杨今予也从陡峭的假山上穿行下去。
闫肃喊道:“别动,我过去。”
“好了,跳下来吧。”闫肃站在山脚,张开了双臂。
于是得到了一只受了委屈的归鹤,抱月入怀。
“我一直都在喊你,你怎么不回头啊!”
“我坐在这里,哪都没去,你怎么才来。”杨今予明知道那样的情况下换谁都听不到,可他就是忽然任性的想要抱怨。
然后在闫肃一遍遍顺毛安抚下,得到被紧密包裹的安心。
转瞬即逝的星火下,恋人们拥抱永恒。
“乖,哭了?”闫肃歪头看他。
“没有。”
“杨今予。”
“嗯?”
“没事想叫叫你。”
“你好烦。”
“嗯,我知道。”
“你好烦。”
“那为什么抱着我不松手?”
“闭嘴。”
回停车场的路上,闫肃打开手机一直在敲些什么。
杨今予:“有工作?”
闫肃条件反射的息掉手机屏:“没有。”
反应这么大,那就是有鬼。
谢忱一直走在闫肃身后,大概是已经看到了什么,嘁了一声。
杨今予向忱哥投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谢忱唯恐天下不乱的挑拨:“哟,闫肃,手机里那个美女的头像是本人吗,给我介绍一下。”
“???”杨今予看向闫肃。
闫肃明显加快了脚步:“哪有,别乱说话。”
谢忱一个劲儿在后面偷笑,直到姜老师无奈地看了一眼。
所以到底是什么啊!
不仅杨今予,连曹知知和谢天都好奇的追了过去。
焰火依旧不知疲倦地在他们身后盛放,阑珊灯火将整条街巷照得醉人。
几个人的影子交错着,嬉笑打闹,走进最好的夜色。
闫肃藏起来的手机里,静悄悄躺着那样一个备忘录,那是从上学时就存在的。
今天过后又多了一条——
不能干涉他的穿搭,单品也不行!
……
晚安吻,通常会往无法过审的地步发展,今晚的爱意格外不同。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你许了什么愿?”闫肃突然停下。
“就非要现在问吗。”
“嗯。”
“你好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