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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1章  燕归巢


    初春的北方, 室外空气已经渐渐回春,室内的暖气也并未停止运行,这是一年四季里最惬意的一段特殊期。


    无论是在室内还是室外, 人们皮肤感受到的,是被温暖包裹的舒适。


    唯一的缺点是会有些干燥, 但无妨, 闫肃睡前在卧室里打开了加湿器。


    彼时窗外开始发新绿, 去年南飞的燕也开始回来筑起新巢,忽闻几声雏鸟稚嫩的叫声,音量不大, 若有似无的融进将要全盛到来的春天。


    杨今予睡眼惺忪地动了动。


    人还未醒, 大脑已经下意识在想:新歌的结尾处, 有一段稍显空洞的空白轨需要补,用刚刚听到的雏鸟与母燕的和鸣声好像很合适。


    灵感总是到的这么猝不及防,他陡然睁开眼。


    却发现自己脖子下枕着一条手臂, 腰侧还搭了一条手臂。


    自己整个被人从背后环在怀中, 当然,是个男人。


    因为现在是清晨。


    后腰传来让人无法忽视的触感。


    从他侧卧的视野看去, 闫肃的手掌自然展开着, 虎口有多年的枪茧,泛着与周边皮肤不对称的白。


    杨今予不得不尴尬的定住了, 支着耳朵听窗外的燕声, 有点担心再耽搁一会儿,燕子会飞走。


    那一秒他陷入了沉思, To 动, or not 动,this a question.


    叫醒闫肃, 闫肃的处境应该会很尴尬。


    可不叫醒闫肃,他现在的处境也很尴尬!


    窗外的燕子又啾了一声,奶里奶气的音色,真好听啊


    杨今予喉结滑动,敏感的觉得后腰被触碰到的皮肤处,有种灼烫的错觉。


    他悄无声息拽了拽自己的睡裤,心里暗骂了一句,这玩意怎么还带传染的。


    母燕的叫声渐渐远了,杨今予神情一凛。


    不知道别的音乐人遇到稀有的自然声会作何反应,但杨今予是一秒都不想放过的,这种只有限定季节限定场景才会有的声音,不加入音色库会是遗憾。


    他心一横,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猛地坐了起来。


    睡梦中的闫肃赫然惊醒。


    闫肃几乎是从床上弹了起来,忙不迭看向杨今予,神色无比焦急:“怎么了?是做噩梦了吗?”


    他轻轻拍杨今予的背:“别怕,我在。”


    杨今予:“”


    闫肃还想抱一抱杨今予,试图赶走那不存在的噩梦。


    杨今予却飞快躲开了,抓起枕边的手机跳下床,跑到了窗边拉来窗帘,连鞋都没穿。


    闫肃疑惑了两秒。


    不明所以看着杨今予将窗户大开着,踮起脚将手机高举出窗外,半个人都从窗户探了出去。!


    闫肃一骇。


    “你要做什么?”闫肃跟着跳下了床,敏捷地锁住杨今予的腰身,将人从“危险”边缘了拉了回来,抬手关上了窗户。


    动作一气呵成,是很专业的营救姿态。


    杨今予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闫肃焦躁道:“你想干什么?不是说好了再也不会做傻事了吗?”


    杨今予眼睁睁看到窗外的燕子被惊得振翅飞走,他大脑空白了一会儿,然后茫然且认命的点击关闭了录音设置。


    “闫sir。”


    杨今予一言难尽叫了一声。


    “我在。是做噩梦了,想起不好的事了吗?不要想不开,都是梦,是假的”


    杨今予叹了口气。


    闫肃俯身,认真看着杨今予的眼睛,心里已经对这个叹气产生出一万种猜测:“是什么事,可以说给我听,不要自己难过。”


    杨今予又叹了口气。


    闫肃更慌了:“乖,跟我说说好吗?不要让我猜。”


    杨今予咬咬牙,一拳锤在了闫肃胸口,发出无比遗憾的懊恼声:“啊!”


    闫肃被锤得摸不着头脑。


    杨今予光着脚回到了床上,盘腿而坐,觉得有必要跟闫肃谈谈。


    “闫sir,请你冷静一下。”杨今予深呼吸了一口,看了看闫肃的脸,又将视线下滑,看了看闫肃某个依旧明显的部位。


    闫肃随着杨今予的视线垂眸,浑身一僵。


    “我”


    同设想中一样,闫肃脸上出现了想找地缝钻进去的无所适从。


    但杨今予现在只想让闫肃赔他稀有音色,一点别的想法都没有了。


    所以在一语双关的时候,甚至带了点泄愤的故意在里面,就是要看罪魁祸首感到羞愧!


    闫肃耳朵绯红,窗外初生的阳光渗进来,从杨今予的角度看,他的耳朵几近透明,连耳廓上的细微的绒毛都竖了起来。


    闫肃窘迫地清了清嗓子,顺势坐到了床边的椅子上,拉过椅子上的抱枕放在了腿上。


    杨今予开始降罪:“我刚刚只是想录一下燕声,回去写歌用,但你把我的稀有音色吓跑了。”


    “?”


    闻言,闫肃茫然了片刻。


    然后紧抿住嘴唇,脸上闪过做错事的尴尬神情。


    “这样啊。”闫肃摸了摸鼻子。


    杨今予恨恨咬字,强调了一遍:“稀有音色。”


    闫肃:“我我以为你”


    杨今予:“以为我想跳楼?”


    闫肃面带难色“嗯”了一声。


    杨今予第三次叹气,正色道:“闫sir,我觉得我们有必要谈一谈,这对我们以后的相处很重要。”


    闫肃正襟危坐:“谈什么?”


    “我说过,以后不会再随随便便放弃生命了,也不会再做伤害自己的事,我很珍惜现在失而复得的一切。”


    “我想变好,想继续写歌,也想有一个未来,和你。”


    杨今予说得很诚恳,甚至有点肉麻,怪怪的。


    但他想让闫肃能感受到他最直白的心声。


    因为闫肃的神经实在太紧绷了,从一开始重逢,就再也没松下来过。即使他已经说过好几次,他再也不会做什么不好的事了。


    可闫肃一边相信着他的话,一边自我矛盾的警惕着一切变故。


    这就像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不安的种子早已在闫肃心底扎根深种,再想拔出来比抽丝剥茧还难。


    这不好。


    很不好。


    杨今予甚至觉得现在有心理问题的已经不是他了,而是时刻都处在警戒线的闫肃


    他再次强调道:“我不会再走了。”


    闫肃怔怔的张了张嘴:“我知道的。”


    杨今予:“知道个屁,你,忱哥他们,哪个不是各种盯着防着?以为我没感觉啊。”


    闫肃欲言又止,默认了。


    杨今予索性再次光脚跳下床,走到闫肃身前蹲下,双手顺势抱住膝盖。


    他仰头看坐姿僵硬的闫肃,模样显得过分乖巧:“我在努力的变成正常人,你也要对我有信心,可以吗?”


    闫肃俯视蹲在地上的杨今予。


    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张得很圆,里面闪烁着近乎童气的期待,看不到一丝阴霾。


    “好。”闫肃呆若木鸡伸了伸手。


    当他反应过来时,自己的手已经不听话的贴在了杨今予因为刚睡醒而乱糟糟的头顶。


    很好摸。


    杨今予这样直白的提出感受,闫肃不需思忖很久,很快便意识到了自己反常的状态。


    他自省道:“抱歉,这段时间是我不好,是我一直没平衡好自己的心态,失掉了分寸。”


    杨今予仰着脸,浅浅对他笑:“那说好了,就此为止。”


    “不许再杞人忧天,闫大圣人。”


    “好。”


    闫肃郑重认真收回杨今予头顶的手,习惯性将双手在身前交握,似是陷入思量。


    他顿了片刻,缓缓道: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你一定要独处三个月了。”


    这三个月,也许并不仅仅只是杨今予一个人的恢复期。


    他自己的焦躁、不安、过分在意,又何尝不需要收敛一下呢?


    自己无形中的守护欲,像座沉积的重担,压着他自己的同时,也压向了明明已经在变好的杨今予。


    如他最初为之心动的那样,杨今予身上有他最神往的自由和魄力,永远都在舒展羽翼,为热爱而奋不顾身。


    这样的人,想要的爱绝对不会是束缚、压力和担忧。


    杨今予无疑是喜欢他的,喜欢当年那个有些理想主义、有些青涩果敢、甚至保护不了对方的少年。


    因为杨今予不需要贴身温室。


    在山雀飞往蔚蓝的时候,他可能更需要的是同行者,共同莽撞着摸索未来,甚至会一起享受风雪的另一只飞鸟。


    曾经,少年闫肃是他的飞鸟。


    现在居然却差一点成为牢笼。


    “你的提醒很及时。”闫肃不由得有些后怕,同时松了口气:“还好来得及。”


    还好来得及在正式开始之前,将由他而起的隐患掐灭在萌芽中。


    杨今予说要还他一个健康的恋爱,反过来,又何尝不是呢?


    他们都需要,给对方一个健康的爱。


    这是对过往的修订,也是对未来的契约。


    这张契约,克制又浪漫。


    闫肃嘴唇翕动,声音轻缓小声:“我会改,但你不能因此就不喜欢我了。”


    杨今予眨眨眼:“闫sir,我没意会错的话,你是在撒娇吧?”


    “”


    闫肃睫毛颤了颤,想要别开脸,眼神又移不开杨今予。


    杨今予会心一笑。


    他突然朝闫肃勾勾手,神秘兮兮的。


    闫肃直觉事出反常必有妖,反应了一下,没动。


    杨今予坚持道:“过来点,跟你说个秘密。”


    好吧。


    他无法拒绝杨今予这样歪头注视他。


    闫肃微微弯下腰,凑近了杨今予。


    真是信了杨今予的邪!还正经以为杨今予真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却听到杨今予贴在他耳边,低低的耳语里全是恶劣:“闫sir,你抱枕掉地上啦。”


    什!?


    闫肃猛地一激灵,发现自己腿上的抱枕不知什么时候不知所踪。


    杨今予提醒道:“你摸我头发的时候就掉了,很久了。”


    “?”


    闫肃差点咬了舌头,“那,刚才怎么不说?”


    杨今予狡黠的咧了咧嘴角,骤然逼近,一只膝盖自然而然落到了地面。


    “因为”


    闫肃毫无防备,感觉到一只手不安分地落到了不该落的地方。


    “杨今予!”他不由自主颤了颤,惊恐道:“你做什么!”


    “我的稀有音色被你弄丢,你以为就算了吗。”


    某人十分记仇回答。


    “要赔的。”


    第172章  狸花猫


    追求艺术的人擅长把自己交给感性, 而身处感性的人往往有一个通病,就是在特定的刺激下,会动作比大脑先行。


    杨今予现在的状态, 就无限趋近于此。


    在他把手伸向闫肃前,心里想得更多是捉弄, 谁叫闫肃吓跑了他的小燕子。


    但当他把手放上去的一瞬间, 掌心隔着薄薄的衣料触碰到一簇火苗的瞬间, 他突然理解了骑虎难下是什么意思。


    大白天的,窗明几净,一切隐晦的暧昧都将曝光在旭日里, 无处逃窜。


    不仅闫肃的难为情写在脸上, 他又何尝不会被闫肃尽收眼底呢?


    “杨今予”闫肃嗓子都紧得快说不出话, 喉结咽动,欲言又止。


    杨今予感觉闫肃绝对是想出声阻止他的,但等了一会儿, 闫肃居然什么都没说。


    掌心的触感倒是不受控制的盎然了不少。


    杨今予硬着头皮抬眸, 扫了眼闫肃。


    闫肃偏着头没看他,眼尾染上一层绯色, 好像一副被逼良为娼的模样。


    但细思极恐的是, 即使这样,闫肃也并没有推开的意思?!


    不, 这不是闫肃, 不是那个碰到一下就说于理不合的大班长。


    杨今予突然有点凌乱,怀疑闫肃是不是在跟他比定力。


    “你上班会不会迟到?”他鬼使神差替闫肃想出个借口。


    闫肃脸上绯色更盛:“我今天轮休, 不上班。”


    “”


    杨今予现在有种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感觉。


    不妥, 他根本就不是赢家!


    可既然手都伸进去了,他哪有收回的道理, 中道崩殂多没面子。是男人,这时候要是怂了,要被看不起的。


    杨今予在不该有胜负欲的地方,奇怪的升起了胜负欲


    他心一横,决定敢作敢当,玩一票大的。


    去他妈的定力,看谁先玩不起。


    杨今予忽然将掌心收回,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吻,吻向一簇初春的火苗。


    恰窗外微风,从没合拢的窗缝挤进来,惊扰了帘帐。


    闫肃感到杨今予手心的温度从他身上撤走,本来是恍惚了片刻的,还没等松口气,一抹轻柔似云雾的奇妙触感接踵而至。


    他一凛,稍稍侧目看过来。


    “你!”闫肃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这这这这


    于理不合!!!


    闫肃惊骇的躲了一下:“杨今予,你要干什不要这样”


    谁能阻止得了一心要赢的赌徒呢,他们听不到。


    杨今予没有抬头,却精准地找到了闫肃的双手,他一把拉过闫肃的手腕,将闫肃的一只手掌按在了自己脑后。


    另一只手顺着闫肃手腕上滑,直至穿过他的指缝,十指相扣。


    闫肃呆若木鸡。


    半张开的手指僵硬笨拙,回握不是,抽走也不是。


    做什么不都是。


    杨今予低低提了个醒:“我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不舒服也得忍着,谁叫你弄丢我的稀有音色。”


    从他充血的后脖颈来看,这绝对是一句掩饰私欲的借口。


    宕机了的闫肃甚至没来得及听清杨今予究竟说了什么,他只听到自己的耳鸣,以及一声细微的金属咬合的窸窣——余光里的杨今予,用牙齿刁住了眼前碍事的拉链扣。


    最后一道防线,就此失守。


    以前烟袋桥还在的时候,一到初春的季节,就会有野猫下崽,一窝一窝藏在葡萄架下。


    闫肃喂过那些野猫。


    他用羊奶粉泡软了猫粮,端进葡萄架,那些奶猫嗅到味道,就会小心翼翼钻出来。


    起初只是露个头,不敢近前,用爪子沾了羊奶,探出舌尖浅浅舔一口。


    发现来者并无恶意后,野猫大概天生比家猫大胆些,敢将全部身体都钻出来,围到诱人的食物面前。


    奶猫的舌头上有倒刺,但软软的,看着唬人,其实无害。


    它们会用舌尖去舔舐,试图吃到更多美味的食物。但它们实在太小了,对这个世界的许多事物都毫无经验,动作很是生疏,甚至是笨拙的。


    其中有一只最贪吃的狸花,将脑袋埋进了碗里,弄得下巴湿濡了一圈,羊奶沾得到处都是,也没能吃到碗底的猫粮。


    它还偏偏爱吃独食,霸道的很。


    但它长得实在漂亮,闫肃不忍心,便把碗底的猫粮一颗一颗捡出来放在手心,狸花猫不怕人,张开牙齿狼吞虎咽。


    “慢点别”


    闫肃会这样提醒狸花猫,怕狸花猫吃太急,会呛到。


    狸花猫吃一会儿,便会停下来,用舌头舔一下闫肃指缝中渗出来的羊奶,不会浪费独属于自己的好意。


    那舌尖的触感像沾了水的羽毛,湿滑微凉,轻轻摩擦人类的皮肤。


    它很聪明,快要餮足后,会咬一下闫肃的手指来提醒。


    但乳牙的力度并不重,反而让人心痒难耐。


    “不,不许咬”闫肃会说。


    不许咬人,养成了咬人的习惯可如何是好,得亏是咬他,咬到坏人怎么办?


    小狸花听不懂人话,只会用自己的方式来索求人类的爱,于是它又用尖尖的牙齿,刁住闫肃的手指,当成玩具来允舐吞吐。


    又啃又咬。


    闫肃记得那也是一个初春的清晨。


    一如现在光景。


    他的指缝穿过杨今予的发梢,难以抑制的送了一下,手指不自觉在杨今予脑后扣紧了。


    闫肃很抱歉自己会有这么冒犯的举动。


    但他觉得自己好像没办法阻止血液的沸腾,就像他也没有办法克制自己的脉搏跳动。


    那只丽狸花猫后来怎么样了呢?


    它爱打架,爱挑战最高的屋脊,爱掀碗打翻食物,只是为了把同类赶走再吃独食。


    闫肃偶尔会去葡萄架那里看它,看它翻着肚皮梦呓,会不自觉的急促呼吸,喘息越来越快。


    像是梦里乘了云,却被云蒙了眼、乱了心。


    还好不是中秋,葡萄架下没有神仙偷听。


    阳光透过葡萄藤的缝隙,连绵悠长,喷洒了它一身斑驳


    “不要看。”闫肃竭力平复了一下气息,抬手捂住了杨今予的双眼。


    可不叫杨今予看,他却将杨今予一览无余。


    杨今予的脸上、鼻尖、下巴都被他弄脏了。


    就是说一万句抱歉,都无法遮住这种难为情,闫肃尴尬万分道:“我,我去给你拿毛巾,你别看!”


    杨今予嘴角挂着胜利者的笑意,要多幼稚有多幼稚。


    “好。”他卖乖道。


    闫肃逃也似的整理好自己,从卫生间取来干净的毛巾。


    回来时杨今予依然乖乖闭着眼睛,没有睁开。


    闫肃没来由地感到罪恶,觉得自己怎么会这么混蛋,玷污了这样他本该放在心尖的月光。


    杨今予感觉到自己的脸被湿毛巾一寸一寸擦拭,闫肃动作是极轻缓的,大概还凑得很近,因为他能嗅到闫肃仍然滚烫的呼吸。


    他蓦然睁开眼。


    果然对上一双靠得极近的眼眸。


    闫肃猝不及防顿住,眼底闪过做贼心虚的窘迫。


    “你刚刚是想偷吻我吗?”杨今予不假思索问。


    闫肃睫毛颤动,眼眸低垂。


    “是。可以吗?”


    杨今予眼尾的红晕还未散去,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却不放过一秒口舌之快:“那你先告诉我,刚才满意吗?”


    “胡说什么。”闫肃不自在地别过去脸,“不知道。”


    “不知道?”杨今予得理不饶人,笑问:“那你为什么,按我的头那么用力。”


    “杨今予!闭嘴!”


    闫肃想干脆找个山洞隐居的心都有了。


    “敢做不敢当,你输了。”赌徒终于得偿所愿,赢下全场的筹码。


    闫肃有点没听懂杨今予在说什么,什么输了赢了的,什么时候的比赛,他怎么不知道。


    杨今予也没解释,心满意足伸了个腰。


    但就是人蹲久了,腿麻得差点没站住。


    闫肃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杨今予:“”


    为什么要这么久,差评!


    闫肃莫名觉得杨今予看他的眼神有愤愤不平。


    “我怎么了吗?”闫肃一头雾水。


    杨今予倔强的推开闫肃,靠毅力挪到了床边坐下,控诉道:“习武之人了不起啊!”


    “???”


    虽然不知道杨今予突然不爽些什么,但闫肃这孩子打小就实诚:“是啊,当代还能坚持修习武学的人,都很了不起。”


    杨今予咬咬牙,躺回了被窝:“我要睡个回笼觉,九点再喊我。”


    “好。”闫肃应道。


    然后原地思忖了片刻,走到床边,犹豫道:“那,杨今予。”


    杨今予侧身背对着闫肃,惬意地闭上眼:“嗯?”


    “我们都已经已经这样了。”闫肃清了清嗓子,不太确定地问:“我还只是你的前男友吗?”


    这还真是个好问题。


    杨今予被问住了,霍然睁开眼。


    他们两个,某种意义上来说还真般配——都是在彼此面前自控力将至为零的人。


    离谱。


    明明定好的期限,定好的约定,定好的独处,甚至没有恢复联系方式。但他们好像两块天然磁石的正负极,总能黏上彼此,找到违约的理由。


    一点也不收敛。


    前男友个屁。


    哪家的前男友会做他们之间做的这些事!


    杨今予突然觉得闫肃真是个还价鬼才。


    当初他还价叫出“一个月”的时候,是不是就已经掐算好了有今天啊?一语成谶,精确无两。


    今天刚好满一个月。


    理科生了不起啊?


    杨今予顾左右而言他:“你不是我哥吗?不合适不合适。”


    “喂”闫肃有被耙到:“那是警队他们叫起来的。”


    杨今予背对着他拽了一下被子。


    闫肃有点担心杨今予是不是因为这个假称呼生气了。


    他倏地翻身上床,不由分说从后面拥住杨今予,连人带被子一起捞进了怀:“杨今予,我想郑重的请求你。”


    “回来做我男朋友吧。”


    第173章  在原地


    这是杨今予无数次动摇里, 最临近边缘线的一次。


    闫肃的话语让他无法忽视,正如闫肃身体的温度也无法让他忽视一样。


    杨今予在“茧房”里只有脖子能动,于是他扭了一下脖子, 试图去捕捉闫肃此时的表情。


    闫肃稍微松开手臂的力道,让蚕宝宝能够翻过身来。


    杨今予平视闫肃的眼睛, 看了一会儿, 突然笑了。


    “笑什么?”闫肃没等到想要的回答, 有点郁闷。


    杨今予说:“你都不问问我,在国外有没有交过男朋友或者女朋友吗?你不怕我心里有过好多人?”


    “怕。”闫肃诚实回道。


    “但如果真是这样,也是你阅历的一部分, 是你的自由。”


    闫肃低垂眼眸, 认真注视杨今予:“我缺失了你的成长, 是我的遗憾,可于你而言,我不该自私的希望你为我戴上镣铐止步不前。你是独立的个人, 不是我的私有物。”


    “虽然我会难过。”


    杨今予睫毛颤动, 瞳光闪了闪。


    视野里的闫肃,有一瞬间跟少年时说着“自律和自由不冲突”的那张脸, 是重合的。


    闫肃又说:“如果你真的有过别人, 那他真是个混蛋,为什么要放任你受这么多伤。”


    说着, 闫肃把杨今予的手臂从“茧房”里拿出来, 将他的睡衣袖口卷到手肘。上面密密麻麻的新伤叠旧伤,看得人心脏揪着疼:“这么多都没人管的吗”


    杨今予觉得自己的手臂过于丑陋, 想要抽回。


    闫肃却紧紧抓着不放:“他们不管, 我管。”


    “噗。”杨今予没忍住弯了弯嘴角。


    他没办法不对这样的闫肃动容。


    杨今予有些失笑,道:“哪有他们, 闫sir,你是假想出了多少个情敌啊。”


    “因为你是杨今予,假想多少个都不为过。”闫肃指腹轻轻擦过杨今予的一条旧疤痕,恨不得让杨今予把当时的疼楚,换到自己身上。


    闫肃的话,会让人恍惚以为自己是稀世珍宝,可他明明从小就是最招人排异的怪物。


    杨今予在鼻酸之前偏过去头,免得自己像个泪眼氤氲的小学生,那多丢人。


    “哪有你说的这么有魅力。”杨今予嗡声,“你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


    闫肃认真摇头:“是你对自己有误解。”


    被人爱而不自知,笨蛋杨今予。


    杨今予被说得有些面热,忙转了话题:“那你呢?既然你说我的生活是我的自由,那你这个独立的个人,有没有自由地找过别人?”


    不知道为什么,闫肃听这话音莫名酸酸的。


    他轻笑一下:“没有。”


    杨今予挑眉:“你不是说不该止步不前吗?”


    “镣铐是我自己为自己戴的,这也是我这个独立个人的自由。”闫肃理所应当道。“我想止步不前,无关他人。”


    杨今予到底是没藏住眼眸的动容,干脆不藏了,目不转睛看向闫肃。


    闫肃抬手摸了摸他有些湿意的眼角,郑重道:“所以,回来吧,我一直都在原地。”


    杨今予被摸得眼皮痒痒的,他闭了闭眼,像只惬意的狸花猫。


    狸花轻轻吐出一句心里话:“我也一样。”


    我也一样的,自己为自己戴上镣铐,甘愿止步不前。


    一样的在原地徘徊,从未离开。


    杨今予闭上双眼时,浓密的睫毛仿佛蝴蝶栖息在他眼睑,瑰丽的翅膀微微颤动,叫人心向神往。


    他此时的样子看起来,适合一个吻。


    于是闫肃自然而然俯身,吻住了蝴蝶也爱的人。


    杨今予配合的接受了那片温热绵长。


    他张张嘴,在呼吸之间,给予了闫肃久等六年的答案。


    “男朋友。”


    好久不见,男朋友。


    谢谢你愿阅尽千帆,不畏浮云遮望眼。


    杨今予接到盛惊浪电话时,两个人回笼觉已经睡够,刚洗漱完。


    闫肃进书房有一会儿了,在翻找着什么东西,杨今予没打搅他,踱步到阳台上才接通电话。


    盛惊浪正式发来邀请,请LIPU乐队整装待发,准备好一首最象征性的代表作,以及两首安可曲,届时赛场见。


    闫肃从书房出来,看到杨今予舒展的眉宇,问道:“有好事?”


    杨今予展颜:“嗯,我发过去的专辑通过了,入围了初赛名单。”


    闫肃闻声,看起来比杨今予还要开心:“太好了。”


    杨今予立即在【爱|广播|飞机】群里说了一下。


    曹知知发来一张离职证明,说道:“万恶的资本家,老娘终于不干了!”


    【背叛古典·小天】好事成双,值得庆祝!今晚我请客,地点你们挑~


    杨今予端着手机回头瞄了闫肃一眼,状似随意问:“晚上和乐队一起吃个饭,你有时间吗?”


    闫肃点点头。


    杨今予嘴角勾了勾,低头打字。


    【不转鼓棒·金鱼】好事成三,闫肃请客。


    这话说的,就差明晃晃把“已脱单”写到了脸上。


    某人慷他人之慨,还挺骄傲。


    闫肃不知道杨今予突然抱着手机偷笑些什么,但看到杨今予这么开心,他的心情也抵达了无限的明朗。


    “杨今予。”闫肃叫了一声,一只手藏到了背后。


    杨今予终于将眼睛拉离了手机:“嗯?”


    “闭上眼睛。”闫肃走近道。


    杨今予眉头微微挑起,怀疑闫肃要对他做什么。


    闫肃:“听话,闭上。”


    杨今予思忖着闭上了眼。


    闭就闭,闫肃又不会对他做什么坏事,无非就是又想吻他,或者别的亲密的举动。


    但他猜错了。


    他听到闫肃走到自己身前,然后半跪了下来,一只手将自己的脚腕托起,放在了膝盖。


    “嗯?”杨今予睫毛动了动。


    闫肃看穿了杨今予的企图:“不许偷看。”


    杨今予:“哦”


    随后杨今予感受到闫肃的指尖碰触到他脚腕的皮肤,系上去了什么东西,一丝凉意落了下来。


    很轻微的一声叮铃,杨今予听到了。


    他没忍住睁开眼,惊道:“铃铛!”


    自己的脚腕上,赫然绑上了一枚眼熟的脚链儿,喜鹊纹的铃铛,同心结的绳扣。


    是闫肃那枚。


    “干嘛呀。”


    虽然好像猜到了闫肃是什么意思,但杨今予还是软声问道。


    闫肃将杨今予的裤脚拉下去,盖住了自己那枚红色的绳结。


    “这枚铃铛,我一直都戴着,现在它是你的了。”闫肃说。


    杨今予歪头:“那你呢?”


    闫肃蹲在沙发前,拉过杨今予的双手,仰头看他:“你的那枚,交换给我。”


    杨今予止不住想笑:“闫sir,你是古人吗。”


    表白要用诗喻,定情要换信物,他这位烟袋桥长大的男朋友,总有着与时代脱节的浪漫。陈旧、绵长、不自知的风骨。


    一个人是什么样,与他成长的环境密不可分。小时候闫肃总想要逃离闫家,脱离父亲的桎梏,可现在又看,闫肃的灵魂基石,尽数染上了他父亲的色彩。


    杨今予记得那位叔叔是个文雅到极致的人,也是执拗到极致的人。


    眼前的闫肃,又何尝不是呢?


    想到闫肃的父亲,杨今予沉默了一下。


    闫肃看到杨今予的神态变化,不明所以:“怎么了?”


    “你现在和我不需要跟闫叔叔说了吗。”杨今予眼眸一垂,想起了曾经不好的事。


    闫肃却展颜,眉宇间是前所未有的放松:“你回来的事,我第一天就同他讲了。”


    “嗯???”杨今予一愣。


    闫肃笑道:“你刚出院被我接到这里的那段时间,老魏送来的午饭都是他做的,没有吃出来吗?”


    “什么???”杨今予持续震惊!


    “要是我没本事把你带回去,我也不用回去了。”闫肃站起来,无奈笑道:“父亲说的。”


    回不回去的事先按下不表,乐队临时撺的火锅局,把花哥也叫上了。


    一来是带乐队感谢花哥推荐的机会,二来,花哥现在是杨今予唯一的“亲属”了。正如少年时带闫肃见花哥那样,这次也是出于同样的心境。


    花哥是一个人进来的,杨今予看到骆野的车把花哥送到门口,然后开走了。


    他挑挑眉:“不让骆野也进来?”


    花哥摆摆手:“他来干嘛,我跟我弟叙旧,有他什么事。”


    杨今予意味深长抖了抖嘴角。


    看来多年不见,花哥对骆野倒是一点没变,一边口嗨嫌弃,一边非要人送自己过来。明明自己有车。


    花哥落座便看到了闫肃。


    “哟。”花哥愣了愣,“有几年没见了吧,差点没认出来。”


    谢天站起来打招呼:“哥,那你认出来我了吗?”


    花哥一哂:“你有什么认不出来的,跟你们高中那会儿长得一模一样,就是等比拉长放大版。”


    不多时,曹知知也到了地方,踢着高跟鞋找到座位号:“来晚了来晚了,临出门有个姑娘非让我给她开一卦,我本来想拒绝的,没办法给得实在太多了。”


    谢天竖了竖大拇指:“曹半仙法力无边。”


    曹知知拢了拢长发,挤着谢天坐下:“往里挪挪。”


    离谱乐队的这几个,以前花哥给他们推livehouse的时候都是见过的,他们几个即便是纷纷长大成人,在花哥眼里也总抹不去学生的影子,老觉得这几个跟他弟一样,都是小孩。


    花哥扭头找了一眼:“小忱呢,他没来?”


    “他在香港,过几天回来,我们先把事定了,他只管弹琴。”杨今予回道。


    花哥啧了一声:“他不在你们就敢把乐队的事定了?那小孩可不好惹。”


    杨今予觉得花哥说这话就有点胳膊肘往外拐了,提醒道:“他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


    花哥摊手:“行,那你定。”


    第174章  去远征


    嘴上是这么说, 可以不问忱哥的意见,凡事队长来定,但杨今予心里对乐队成员的规划总是敏感且明了的。


    六年前离谱解散, 忱哥立马在香港弄出了一个LIPU来续命,靠一己之力没让乐队气数全尽。


    明明是最不想组乐队的人, 却又是最不甘说散就散的人。


    所以杨今予在等菜的时候, 便说了自己的想法:重组再出发的乐队, 就署“LIPU”前缀吧。LIPU离谱,离谱的plus版。


    这么细枝末节的注意点,经杨今予一说, 曹知知和谢天这俩神经大条才恍然大悟, 拍手同意道:“这是应该的。”


    谢天顺理成章说了件杨今予不知道的事:“你刚去国外的前两年, 我哥其实电话联系过我们。”


    “嗯?说什么?”杨今予稍稍意外道。


    谢天:“他说只要LIPU开起来,离谱就不算散。”


    曹知知接话:“所以我和小天儿后来写那9首歌的时候,会发给忱哥确认, 由他把控大方向。其实你走的这些年, 忱哥就是有实无名的副队,他一直在用LIPU拽着曾经的离谱。”


    “我哥怕你回来找不到队伍, 威胁我俩不许再去加别的乐队。”谢天深沉道。


    这倒是杨今予完全不知道的事。


    在香港的两年里, 谢忱没有跟他提过一丝一毫曹知知和谢天的事情。


    不过想想也能理解,当时自己那个状态, 谁敢跟他提旧人啊, 谢忱又是个丧了吧唧的酷哥性格。


    杨今予愣怔着消化了谢天的话。


    闫肃见状,温和地笑笑:“你看, 他们也在等你, 你一直都不是一个人。”


    在座的各位觉得怪晃眼的。


    曹知知非礼勿视白了一眼:“哥,多少注意点, 有些话回家私下说就行!”


    闫肃抿唇,清了清嗓子:“抱歉。”


    鸳鸯锅端上来,花哥叫了酒。


    谢天张罗起来:“来我们举杯,我拍张照片发给我哥,气气他,谁让他还不回来。”


    杨今予幸灾乐祸的笑起来。


    忱哥这会儿,八成在跟姜老师争夺抚养权吧太惨了。


    闫肃喝不了酒,坐在一旁给杨今予剥虾,一边笑眯眯看杨今予颇有队长风范的聊比赛计划。


    杨今予脸上已经许久没出现过这样的神采了,闫肃心里说不上来的满足。


    喝酒的时候,几个人把曲子定了。


    参赛曲用《离谱》,那首是他们第一张专辑的主打歌,旋律最燥,用来比赛带气氛正合适。


    安可曲他们一致认为应该有《分贝尘埃》的一席之地,这首由忱哥独立完成的曲子,涵盖了太多LIPU曾经将灭不灭的倔强。


    另一首安可曲他们暂时没选出来,贪心的觉得要是能把所有歌都搬过去演个遍多好。


    谢天干了一口啤酒,长叹道:“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办专场巡演了,到时候两张专辑一首不落演个爽!”


    “会有的。”杨今予目光灼灼。


    “那我们最后一首安可曲选什么?好难啊。”曹知知问。


    杨今予思索了一会儿,突然福至心灵:“你们信得过我吗。”


    “你说这话不就见外了吗,怎么着?”


    杨今予舔了一下嘴唇,道:“这段时间我在写新歌了。”


    “真的?!”曹知知激动的坐直了,“你可以写出歌了吗!”


    杨今予不太确定自己手里在写的那首《第一志愿》效果会怎样,但他想试试。


    便跟他们交了个底:“嗯,雏形已经有了,编曲还差点意思。如果可以,我想用这首当安可曲。”


    那么编曲为什么差点意思呢,杨今予不由得瞥了闫肃一眼。


    闫肃一愣:“怎么了?”


    杨今予面带假笑开口:“你猜这首歌还差点什么音色?”


    闫肃反应了一会儿,眼底浮现出窘迫:“咳。”


    花哥在一旁似笑非笑:“你俩又打什么哑谜,差不多得了啊,腻不腻。”


    曹知知和谢天忙打岔:“小别胜新婚,小别胜新婚。”


    火锅吃饱喝足,乐队前期该定的事全都说定,他们纷纷跟花哥碰了最后一杯,感谢他这次介绍。


    花哥摆摆手:“跟我还客气,你们回去后好好排练,等走到总决赛,替我的工作室打个广告才是正事。”


    “必须的。”谢天和曹知知异口同声。


    骆野卡着点来接花哥回家,花哥有点无语,跟他们几个小声道:“千万别轻易脱单,不够烦的,还是一个人爽。”


    这样说着,花哥还是忙在骆野走到跟前之前收了话音:“行了,我先回,你们想喝就继续,记我账上。”


    “等等!”杨今予突然叫住他。


    然后附在闫肃耳边说了些什么,闫肃皱了皱眉。


    “不行?”杨今予小声问。


    闫肃摇摇头:“不是不行,我怕你疼。”


    杨今予不由分说站起来,追上花哥,说:“哥,礼尚往来,给你个活儿。”


    花哥挑眉:“怎么着?找我纹身啊?”


    杨今予“嗯”了一声。


    “哪啊?”花哥问。


    杨今予撸起袖子给花哥看了一眼。


    “我草!”花哥瞳孔地震,“怎么回事?哪个孙子弄的?什么时候的事?”


    杨今予叹了口气:“就猜到你要一惊一乍。”


    花哥直接折返了回餐桌,问闫肃道:“他胳膊怎么回事?”


    杨今予觉得花哥在人家火锅店气急败坏的样子有点丢人,“嘘”了一声:“改天跟你解释,就说能不能遮吧。”


    “能。”花哥咬牙切齿,“遮疤小意思,但你这他妈的”


    花哥还想继续问,最后是被骆野拎着脖子拽走的,模样有点狼狈。


    杨今予乐了半天。


    乐队要用的曲子选定后,方向就清晰明了了,接下来的两个月,只需要杨今予做好两件事——


    1.心无旁骛完成新歌


    2.把谢忱喊回来排练


    说简单很简单,说难也难,不过难的是闫某人。


    闫肃想留杨今予再住一晚,可已经找不到正当理由。他随时要待命出警,杨今予也要赶快回去写歌了


    他们生命里并不只有彼此,还有更广阔的天地要去远征。


    于情于理,闫肃都不得不把杨今予送回枫铃。


    他再一次叮嘱:“按时吃饭,身体不舒服立即打120,不要逞强忍着。”


    “还有想我。”


    “遵命,sir。”


    杨今予双指并拢在额前一挥,笑眯眯比了个脱帽礼。


    闫肃抬手抓住杨今予的手指,低头轻吻了一下他指尖。


    “回去后我会有些忙,如果没及时回你信息,也许是在执行任务。”闫肃语气轻缓,“别生我气。”


    杨今予看闫肃深沉的神情,反应了一下。


    “是会有危险的那种吗?”他问。


    闫肃微微摇头:“放心,我不会再让战友出事了。”


    杨今予:“那你呢?”


    闫肃顿了一下。


    隔了几秒钟,闫肃才道:“我不想对你说谎。我是他们的队长,正如你也是LIPU的队长一样,如果真的有突发”


    “好我知道了。”杨今予打断闫肃,“我永远都会站在LIPU前面,你也是,我理解的。”


    闫肃正色点点头:“嗯。”


    杨今予倾身,抱了一下闫肃:“注意安全。”


    杨今予松开闫肃后,眼底不自觉浮出一股骄傲。


    他认真打量了一下现在的闫肃,和少年时一样英姿挺拔、意气风发,又比少年时多了更宽厚的肩膀。这片肩膀上不只有清风明月,还有凛然职责。


    他的少年,如同青春期的梦想那样,长成了一个正在庇护一方风雨的英雄。


    也足够,庇护得了一个小小的他。


    接下来的一周里,杨今予每天早上都定了闹钟,试图捕捉清晨的燕声,可惜那日在闫肃家听到的音色可遇不可求,他再也没找到更好的替代品。


    《第一志愿》这首歌,除了尾奏的空白处,其余编曲已经全部完工。


    正当他一筹莫展,思考到底要找什么样不失特色的旋律才能填补的时候,谢忱从香港回来了。


    谢忱在群里说了一声,他人已经到了蒲城机场,还卖了个关子。


    【天籁之音·忱哥】来个车。(机场定位)


    以往谢忱出远门一向独来独往,从不让人接,但这次居然主动要车去接他,杨今予突然生出一种很玄妙的预感


    是要有意想不到的事发生的感觉。


    曹知知辞职后闲得很,这种事她第一个跳出来:“我去接我去接!”


    杨今予为了验证自己心中的预感,也蹭上曹知知的车一同赶去了机场。


    果不其然,杨今予的直觉就没错过。


    谢忱不是一个人回来的,机场人来人往的大厅内,远远看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就站在谢忱的身侧。


    “我去,我没眼花吧???”曹知知在候机栅栏外伸长了脖子,与杨今予面面相觑:“姜老师吗?是不是姜老师!”


    杨今予也看清了来人的模样。


    及肩卷发,黑夹克牛仔裤,身后背了一把吉他。


    姜老师!


    曹知知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过去:“姜老师!!!!!真的是你?!”


    第175章  如神助


    曹知知自幼跟着姜老师学琴, 与姜老师相处的时间比在一中和职高加起来待得时间还长,谁认不出姜老师都行,她不能认不出来!


    曹知知忍不住激动, 围着姜老师转圈:“真的是你啊姜老师!我们都六七年没见了,大老远就看着像你, 你怎么会跟忱哥在一块?”


    姜老师和煦地笑笑:“别蹦了, 都是穿高跟鞋的大姑娘了还这么疯。”


    曹知知急不可耐问谢忱:“忱哥, 快讲讲怎么回事!”


    “还不是因为那什么浪人。”谢忱不情不愿道。


    看谢忱不好好回答,姜老师解释道:“我是拜托谢同学把我带上的,你们要参加的这个比赛主办方是盛惊浪, 他这个人, 我实在不放心。”


    谢忱对姜老师的称呼有点一言难尽:“别同学同学的, 我都不上学多少年了。”


    姜老师也不恼,一贯好脾气的笑,重新说道:“是我拜托谢老板带上我的, 这样总可以了吧?”


    杨今予时隔多年再见到姜老师, 同样心绪难平,叫了一声:“姜老师, 好久不见。”


    姜老师郑重点点头:“杨今予同学, 看到你们乐队还在路上,我很欣慰。”


    “得知您还在弹琴, 我也很开心。”杨今予扬起嘴角。


    他与姜老师多年前的对话, 那些不甘与遗憾,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现在看到彼此都重新坚守, 这是一种心照不宣的欣慰。


    姜老师轻轻叹了口气:“我回老家后确实没有再弹琴了, 后来跟同乡去了香港谋生,才捡起来。”


    “捡起来就好, 您不弹琴,是乐坛的损失。”杨今予肯定道。


    姜老师谦逊的弯下腰,去推行李:“以前就跟你说过人外有人,我哪当得起。”


    姜老师在蒲城没有住处,杨今予私心想请教姜老师写歌的事,便抛出致命的诱惑:“我家有隔音房,设备齐全,随时能练琴写歌,老师这段时间要不要住我那里。”


    “嗯?”姜老师迟疑了一下,又看了眼谢忱。


    谢忱耸耸肩:“不用管我,我有地方去。”


    姜老师便不再推辞,坦然接受了杨今予的提议:“那我就打扰了。”


    “不打扰,求之不得。”杨今予脸上掩不住的轻快。


    曹知知开车,杨今予把谢忱推去了副驾驶坐,他迫不及待要跟姜老师好好聊一下编曲的事。


    姜老师听杨今予的描述,第一反应就是:“可以加鸟叫,但不能是常用的鸟类音色,最好是新生的鹊类啄食的声音和微风白燥。”


    你看看,编曲人都想到一块了不是。


    杨今予心情有点一言难尽:“本来有的,后来没录成。”


    姜老师思忖道:“那确实是可惜了。”


    “咳,也不算可惜。”杨今予自顾自喃了一句。


    能从矜持禁欲的闫警官脸上看到那样失控的表情,确实不算太可惜。


    路上,杨今予还了解到姜老师为什么这么不放心盛惊浪这个人。


    姜老师口中的盛惊浪,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商人,还是无良那种。很多初出茅庐的小乐队不懂行业潜规则,盲目的跟盛惊浪签下卖身合同,最后作品版权都被压在了盛惊浪手里,根本要不回来。


    姜老师怕就怕杨今予也被盛惊浪忽悠签下霸王条款,到时候他的歌还是不是属于LIPU离谱,那就身不由己了。


    特别是这种形式的比赛,到决赛圈的时候,要演的歌曲大概率会被主办方要求签约,不签根本进不了总决赛。


    所为行业内幕,处处都是坑。


    姜老师正是从这些坑里一步一个脚印过来的,他身上的经验,能让乐队少走许多弯路。


    杨今予不由得再次对姜老师表示感谢:“多谢提醒。”


    姜老师脸上闪过一抹云淡风轻的苦笑:“我参与过的几乐队都是这么一步一步走散的,一旦有人经不住资本蛊惑,心就不齐了,所以不太希望你们几个也走我的老路。”


    “不会的。”杨今予坚定道。


    他坚信,LIPU再也不会走散了。


    他们几个人栉风沐雨,心齐不齐这件事,时间已经为他们做出了最好的考证。


    杨今予把自己的房间让出来,自己住进了妈妈那间空房。


    他给闫肃发信息报喜,闫肃晚上才回过来消息,并附赠了一张不知道是哪片上空的落日烟霞。杨今予终于等到闫肃的回信,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还能回他消息,就好。


    他照例给闫肃发了一句:“注意安全。”


    想了想,他又拍了一张鱼缸的照片过去,里面那五条小金鱼正游得欢实:“它们比较想你。”


    有了姜老师当乐队的军师,LIPU的进度简直有如神助,开了挂似的找回了备战状态。


    姜老师看起来很喜欢杨今予的隔音房。


    虽然作为一个前辈,杨今予感觉姜老师还有些放不下脸面,不好让自己显得过于爱不释手。但他还是能从姜老师眼神里看到炽热,那种炽热再怎么被克制,在热爱面前也会暴露无遗。


    人是掩饰不住心之所向的。


    姜老师很快帮《离谱》新编了一个更适合比赛的版本,加入了一段很加分的solo二重奏,杨今予听完后拍案叫绝。


    但这就要考验忱哥和曹知知的默契了,这两把出锋的剑打磨好,LIPU就赢了一半!


    杨今予当即把这段发过去,让忱哥和曹知知都扒一下,争取在三天后开启第一次排练。


    除此之外,姜老师还在尝试各种方法,来给《第一志愿》最后的空白处做填补。


    杨今予推开隔音房的门,给姜老师端进去一份夜宵。


    姜老师恋恋不舍放下手中的MIDI键盘,意外道:“你还会做饭?”


    “额,刚学的。”杨今予脸上浮现出一丝期待,“姜老师要不要给点建议。”


    杨今予心里那点小算盘打的啪啪响,因为他自己没有味觉,所以在正式给闫肃吃自己学会做的菜之前,谁都有可能成为他的实验品。


    他对此乐此不疲,丝毫不知道自己无形中让客人们承受了多少


    比如谢忱,谢忱现在除非有正事找,否则坚决不来枫铃。


    姜老师拿起勺子盛了一小口汤,嘴角石化了一瞬,又云淡风轻放下勺子道:“时间紧迫,我继续看看这首编曲怎么润色。”


    杨今予不见棺材不落泪,又问:“要不吃完再写?”


    姜老师已经戴上了监听耳机,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了。


    “”


    杨今予败兴而归,只好将冬瓜排骨汤端了出去。


    想想还是不甘心,他拍照发给闫肃告状:“我做了夜宵,但姜老师没时间喝。”


    LIPU排练的地点是花哥给找的,蒲城目前最大的排练室,老板得知他们是要参加现在外面宣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比赛,一高兴就给打了七折。


    老板喜笑颜开,推开排练室的门:“看看,地方够吧!”


    “够!”谢天勾头打量道:“太够意思了。”


    老板说:“就是蒲城体育场外面宣传的那个比赛吧?到时候你们要是拿了名次,可得给咱们排练室也宣传一下哦。现在不景气,我这间排练室都已经三个月没租出去了。”


    谢天打了个响指:“小意思~老板,您就请好吧。”


    正值春三月,万物复苏,旭日灼眼。


    排练室的天窗外是蔚蓝的,年轻的心脏们也是蔚蓝的。


    LIPU各自站好自己曾经的站位,姜老师坐在调音台后面洗耳恭听。


    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一辆黑色改装越野在高速疾驰,车后座的人全都整装待发,目光灼灼盯着前方道路。


    猎豹一般。


    副驾驶的老魏点了一下手机屏幕上的红点,报告道:“闫队,他们已经下高速了。”


    闫肃一手开车,一手拿起对讲放在了嘴边:“B组注意,嫌疑人已进入埋伏区,原地待命,不要打草惊蛇。”


    老魏低骂了一句:“妈的,那畜生手里的人质是个孕妇!”


    闫肃神情肃穆:“120到哪了?”


    后座的小京报告道:“老大,120就在离嫌疑人100外的双子塔。”


    “好。”闫肃镇定自若的指挥道:“狙击手就位,非必要不能开枪。”


    老魏咬牙切齿:“这种畜生,就是直接击毙也不解恨。”


    “老魏。”闫肃瞥了他一眼,不苟言笑道:“执行公务,不要带个人情绪。”


    老魏讪讪点头:“哎,我有分寸,就是嘴上说说。”


    “B组全员就绪,闫队请指示。”闫肃的对讲机里传来呼话。


    “B组啊?”谢天啧了一声,“B组里有两支乐龄快20年的老前辈哇,超级不好打。”


    姜老师将一张比赛分组名单放在箱鼓上,用红笔圈了一下:“你们被分到B组,看来盛惊浪是准备把你们当黑马组来造话题了,他要坐山观虎斗。这一组大神前辈虽然多,但你们作为曲风独特的新生代,还是很有赢面的。”


    姜老师说着,扭身从身后拿出一沓A4纸:“这是我打印的30支参赛乐队资料。”


    他翻了翻,挑出其中一张递给杨今予:“这支乐队,玩雷鬼的,十几年前我跟他们有合作过,实力不容小觑,是你们这次最大的对手。”


    杨今予拿在手中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嗯,有点意思。”


    谢天在旁边燃起来了:“咱们谁都不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杨今予莫名被谢天的中二气息感染到。


    他也笑了笑,比了个狙击枪的手势,脸上浮出势在必得的傲气:“行,毙了他们。”


    “狙击手准备。”闫肃眯了眯眼,死死盯着前方丧心病狂的疯子。


    这个罪大恶极之人,他们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抄了他的犯罪老巢,营救出8名被他侵害的孕中女性。此人正挟持最后一名即将临盆的孕妇,想要逃出生天。


    可谁也没料到这个疯子还在孕妇肚子下藏了高毒性病毒气体,一经挥洒,周遭的民众都得遭殃!


    活捉的计划被打乱,闫肃脸上的神情沉重而冷冽。


    他一寸一寸抬起手,盯准时机,终于发话道:“三、二、一,开枪。”


    砰——


    杨今予的鼓棒精准有力的落在鼓面上。


    从零开始的迎战信号由他发出,忱哥的吉他紧随其上,排练室激起一阵振奋人心的音符。


    这日的天空格外蔚蓝,乾坤之下,昭昭朗朗。


    第176章  春不迟


    春四月, LIPU离谱乐队被主办方叫过去拍赛前写真的时候,刚好路过甘露园。


    谢天隔着车窗,远远望了一眼, 颇感叹道:“又到了一中组织春游的时候了,你们看那群学生, 穿得是一中改版之后的新校服吧?”


    杨今予随他目光看去。


    一群衣着整齐划一的一中学生, 在甘露园门口排成方阵, 正在接受这一届风纪委的检查训话。


    那位小风纪委右臂佩戴红袖章,有模有样端着一块黑皮本子,在上面写写画画, 大概是记录违规名单。


    乍一看, 倒是颇有闫大班长当年的“官威”。


    当年的蓝白条改成了红白条, 杨今予收回目光,轻嘲道:“还是丑。”


    但丑归丑,世界上有多少人被社会揍得鼻青脸肿后, 心里没做过“要是能重返校园多好”的白日梦呢。这么丑的的校服, 如果可以,穿一辈子多好。


    永远只需要负责年少轻狂, 永远可以在象牙塔里做梦。


    曹知知趴在车窗上看了一会儿,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叹了口气。


    谢天忙扭头:“怎么了?”


    “想起咱们春游那一次了。”曹知知说。


    谢天仰头回忆道:“那天好像很漫长。”


    那天啊, 何止漫长。


    杨今予脸上不经意流露出温柔, 他侧目看向车窗外匆匆掠过的树荫、日光斑驳的马路,不可避免地想到梨花林, 想到醉酒的少年和踏花的枪。


    那是一切故事开始的地方啊。


    乐队集体写真他们几个还是第一次拍, 小天儿和曹知知这两位天生就被解放了天性的社牛人士,在摄影机面前甚至可以用搔首弄姿来形容。


    什么大胆的姿势都做得来, 自然又坦率,摄影师连连称赞两个人镜头感是来拍照的30支乐队里最好的。


    但杨今予和谢忱,就有点一言难尽了。


    摄影师使出浑身解数,想让两位活跃一下,可这两位就好像是被点了穴,哪哪都不自在。


    最后拍出来的全是爱答不理人的耍酷照,一张笑脸都没有。摄影师表示尽力了,收工时走过来苦哈哈握手:“辛苦了各位老师。”


    谢天迎上去:“我们不辛苦,您辛苦,麻烦把我们照片P的好看点哦~”


    摄影师临走时还不忘耿耿于怀补了一句:“你们乐队这两位,是来拍照的30支乐队里最有个性的。”


    曹知知和谢天听出来摄影师的潜台词是“脸最臭的”,偷摸笑了半天。


    他们从摄影棚出来后,已经快要傍晚,云霞漫天,铺红了天际。


    四个人两前两后漫步在林荫下,曹知知和谢天有说有笑,畅想如果闯进了总决赛,就奖励自己一个川藏自驾游。


    他们手插口袋转身,倒过来走:“哥,今予,如果我们能进总决赛,你们想干什么?”


    谢忱没想过,他百无聊赖的摘掉墨镜:“练琴。”


    忱哥主动说要练琴,可真是稀罕事,杨今予打趣:“看来姜老师的出现,给你的压力不小啊。”


    谢忱冷笑一声:“拜你所赐。”


    杨今予好笑地拍拍谢忱肩膀:“好事,好事,现成的大师不用白不用。”


    “那今予呢?打算干什么?”谢天问杨今予。


    杨今予舔舔嘴唇,还没等他回答,曹知知这丫头就揶揄人:“当然是跟我哥度蜜月了,不然呢?”


    杨今予一记眼神杀过去,曹知知伸手给自己的嘴上了拉链,一个劲儿的偷笑。


    不过曹知知的提议倒是说进了杨今予心里,度蜜月什么的


    好像有点意思。


    微风浮动林梢,四个人一路走一路哼歌,好像没什么比暖春更惬意的了。


    当年盼暖春来,他们被命运的连线牵在了一起,如今春日不迟,朋友们依然为梦并肩。每踏足一步,都是生之响往的事。


    杨今予想,他和谢忱何尝不算是幸运,才能掉进这样的友谊里。


    他回到家,本想照例先去隔音房找姜老师,结果在拉开门那一刻,愣住了。


    “小刀?”杨今予呆呆看向沙发上坐的人。


    记忆里的小刀,还是个黢黑瘦小的孩子,现在眼前的少年,已经五官长开阳煦山立了。如果不是这层黑皮,杨今予几乎要认不出来他。


    “小鱼哥!”小刀站起来迎,“我师哥让我来接你,但你不在家,屋里面那个老师给开的门。”


    “你师哥?接我去哪?他自己怎么不过来。”杨今予有一万个疑惑。


    小刀笑笑:“当然是接你去我们武馆啊,今天是我师父大寿,武馆现在人多,师哥刚一回去就被我大师兄家的小孩缠上了,走不开。”


    啊杨今予踌躇了一下,有点猝不及防。


    “叫我过去,是你师哥做的主还是?”


    “是我师父的意思。”小刀笃定道,“他老人家听师哥说你回来了,一直想见你,这不正好等到寿宴才有个由头来叫人。”


    杨今予沉默了一下,慎重道:“你先等一下,我问问。”


    他当即打开了手机,才发现方才在摄影棚里是把手机静音了的,以至于闫肃播来了好几通电话都没接到。


    他走到阳台,给闫肃打了过去。


    闫肃接的很快,身边的声音闹哄哄的。


    杨今予问:“警队的事情忙完了?”


    闫肃往外走了几步,到了一个相对安静的房间,回道:“还剩一些善后收尾工作,今天请假回去祝寿。如果你不想来,别勉强,我跟他讲一下就行。”


    杨今予思忖片刻,突然笑了一下:“其实是你想见我了吧?”


    闫肃被戳中心思,尴尬的“嗯”了一声。


    “我只能请半天假,忙完寿辰就要立即回队里,你要不要来找我呀。”


    闫肃做贼似的压低了嗓音,好像生怕身后缠着他的小孩听到不该听的。


    杨今予有点顶不住这种语气。


    “撒娇犯规,我去就是了。”


    闫肃声音里都是笑意:“等你。”


    杨今予回到客厅,先去隔音房跟姜老师知会了一声,然后看了看等候多时的小刀:“走吧。”


    小刀喜笑颜开:“太好了。小鱼哥,你要是去了,我师父的心结也就能解开了。”


    杨今予一边开门,一边疑问:“什么?”


    小刀“哎”了一声:“一两句说不清,上我车,边走边说。”


    小刀对于自己有车了这件事,是逢人就炫耀,他晃着车钥匙,给杨今予拉开了副驾驶的门。


    杨今予坐进去,随意道:“车很新,刚买的?”


    小刀坐进驾驶位,脸上掩饰不住的嘚瑟:“这个月刚结束的全国赛,拿冠军奖金买的。”


    杨今予听出他意思了,这小孩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从善如流笑笑:“冠军啊,恭喜。”


    小刀长吁一口气,眉飞色舞的:“第四年了,前三年都是亚军,气死我了。今年终于给我扳回来一程!”


    “听你知知姐说,前三年那个人用的也是江家枪。”杨今予接话。


    小刀将车开出地下车库,驶进国道:“是啊,也不知道姓周那货师承何处,居然敢跟闫家用同一派的枪法,还连赢我三年。”


    能看出来,小刀对连输三年这件事很是耿耿于怀了,杨今予不禁笑出声。


    小刀:“唉啊——小鱼哥你别笑我了,这事简直是一生之耻。这也就是我师哥不打比赛,要是我师哥去打,看不把那姓周的打得落花流水!”


    杨今予笑了一会儿,话锋转回方才在楼上的事:“你方才说你师父心结,什么意思?”


    提到这个,小刀收敛了神色,正经道:“小鱼哥,其实你刚走的头两年,我师哥直接搬学校宿舍去住了,连放暑假都不回家,跟我师父闹得很僵。后来我师哥又考去了外地,回来的次数就更少,每年回来与师父说不上几句话。说实话,我师哥虽然嘴上不怨师父了,但我师父怎么可能感觉不出来我师哥心里在想什么。”


    “你”杨今予微怔。


    听小刀这意思,看来他也是知道他与闫肃之间关系的了,搞不好连他们那什么大师兄二师兄的也全都知道了。


    小刀瞥了杨今予一眼,解释道:“哦,那个时候我也不清楚师哥到底在跟师父怄什么气,只知道他们之间突然就不说话了。你跟我师哥的事,是有一年除夕喝辞岁酒,我师哥喝多了说给我们听,我才知道的。”


    “当时我也很震惊!”小刀尴尬了一下,随即笑道:“但没有别的意思哦,小鱼哥,我只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事,所以震惊了一下。不过既然发生在我师哥身上,我就觉得没什么了,我永远站在我师哥这边~”


    杨今予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没关系,我从来不care别人怎么看,不用解释这个。”


    小刀抽出手竖了个拇指:“不愧是小鱼哥。”


    他继续道:“后来晶晶走了,我师哥正好毕业调了回来。他回来看晶晶那天,我师父他老人家哭了。老泪纵横的,我们从来没见过师父这样,我跟师哥都吓得不轻。也就是那天,我们去给晶晶下葬,师父支开我单独跟师哥聊了很长时间,也不知道都说了些什么,后来他们的关系慢慢又好起来了。”


    “我猜”小刀侧目看向杨今予一眼,“可能是跟小鱼哥有关吧。”


    杨今予怔了怔。


    “到了,看,我师哥!”小刀突然按了一下车喇叭。


    杨今予如梦初醒,抬眸望去。


    闫肃小跑了几步,跑到副驾驶,拉开了门:“杨今予。”


    离上次短暂的相见过后,他们已经有月余未见,闫肃眼神都黏到了杨今予脸上:“你来了。”


    杨今予咳了一声:“咳,你后面有个小孩。”


    闫肃扭头,不留情面把腰后面缠着他的小屁孩赶走了。


    杨今予下了车,闫肃还是忍不住看杨今予。


    杨今予瞥见闫肃身后围过来不少人,他不自在地小声:“别看了,先介绍一下啊”


    第177章  见面礼


    闫肃脸上闪过一瞬的无奈, 他扭头训话:“大师兄,说了先别带人出来的,你们吓到他了。”


    被叫大师兄的男子嘿了一声:“嘿, 反了你了,跟师兄这么说话, 当警察了不起啊!”


    男子说着, 向前走了一步, 一把抱起闫肃身后扎冲天揪的小孩,朝杨今予伸手道:“我是他们的大师兄,这我女儿, 囡囡, 叫哥哥。”


    大师兄怀里的小女孩眨巴了一下乌黑的眼睛, 奶里奶气叫道:“大哥哥。”


    杨今予抬手与大师兄握了手,有点局促:“您好。”


    “你好你好,以后都是自家人, 我跟小刀一样叫你小鱼吧?”


    闫肃直接把杨今予的手从大师兄手里拿了出来, 瞥了大师兄一眼:“师兄,我们刚才说好的什么。”


    那位大师兄笑哈哈在自己女儿脸上亲了一口, 装傻先走一步:“什么什么, 记不清了。”


    闫肃颇为无奈,领着杨今予往武馆里进。


    杨今予有点好奇, 小声问:“你们说好什么?”


    闫肃嘟囔:“明明答应好的, 等你到了不要开玩笑,你会不喜欢。”


    “这样啊。”杨今予提了提嘴角。


    说是武馆, 眼前的底商房其实是开设在文创街的兴趣班, 要先进一道竹子栅栏,门内通着几步鹅卵石路面。


    只有几步路的距离, 地面上的鹅卵石却是细致挑选过的,各个白皙圆润,踩上去触感平坦。


    鹅卵石小路通往的是几阶石阶,石阶上便是正门了。


    正门门头悬挂了“江家枪”的牌匾,石阶两侧辟了空地来种竹子,是点到即止的点缀。


    整个武馆开在文创旅游区,由于装修的风格,显得闹中取静,颇有大隐隐于市的韵味。


    杨今予觉得有点像北京的琉璃厂,还没等开口,闫肃说中了他心中所想:“我爸有一位老友在琉璃厂开箫馆,我们装修新武馆的时候,参考了风格。”


    “嗯。”杨今予点点头,状态还是有些拘谨:“很漂亮。”


    闫肃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指:“别怕。”


    正门推开之前,杨今予脑中飘过的画面是闫肃的父亲负手而立,衣着长衫大褂,模样不怒自威,如同他第一次见到时那样。


    但令他很意外,刚推开正门,他便听到从里面传来孩子的嬉笑打闹声,闹哄哄的,与武馆庄严的牌匾有些格格不入。


    杨今予定睛看,大厅里那位记忆中的扎着鞭子的严苛老头,居然在耍花枪,逗得一群孩子乐不可支。


    小刀拿着手机在直播,时不时对屏幕说一句:“这位是我师父,怎么样,身手不错吧?”


    闫父很是配合,枪尖直指镜头,露了不俗的一手。


    杨今予震惊的看了一会儿,又不可思议的扭头去看闫肃。


    闫肃见杨今予面上写满了惊讶,笑了笑:“看,他现在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怎么会这样!”杨今予惊道。


    开兴趣班、直播短视频,搁在以前,都是会被那位宁折不弯的老头子批判为“哗众取宠”的,这些年发生了什么,居然让万般执拗的人发生了这种变化


    匪夷所思。


    闫肃往杨今予耳边凑了凑:“我爸自从开了兴趣班,天天和那群小孩在一起玩,好像心态一下子回春了四十年,小刀给他拍了视频发到网上,现在网上的粉丝比小刀都多,已经是个大网红了。”


    杨今予:“那为什么突然想开了要做兴趣班呢?”


    闫肃瞄了一眼小刀,又道:“烟袋桥拆了之后,武馆总要重新找地方继续的。说起来多亏了小刀连续三年亚军,不服的可不止他一个人,我爸也生气。后来就想明白了,想把传统武术传下去,还是不能树高阁,要开门入室。”


    闫肃说着,顿了一下。


    欲言又止。


    杨今予歪头猜测:“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你,是吧。”


    闫肃垂了垂眸:“是,因为我不能接手武馆,又不会有后代,而小刀还没打磨出收徒的心性,他却已经花甲之年,再硬朗也打不了太久了。”


    年纪是最不等人的东西,闫父现在为小辈们铺的每一条路,都是未雨绸缪吧。


    “他的绝学,我和小刀乃至曾经的师兄,都没有十成十接过来。要是能发现更有天赋的小孩,就不会失传了。”闫肃有些惆怅的说。


    杨今予问出他最关心也最谨慎的问题:“那他不怪我了吗。”


    闫肃忙在杨今予肩上拍了拍,给了杨今予一个肯定的目光:“怪你做什么?这是闫家的命数,他从来都没怪过你。”


    说到这,大厅里的闫父也酣畅淋漓收了最后一式,将花枪插入武器架中。


    闫父看向门口,与杨今予隔着孩子们的喧闹,对上了视线。


    “过来了。”闫父气定神闲道。


    语气稀疏平常,像接待一位经年未见的友人。


    杨今予颔首:“叔叔。”


    “那就进来用饭吧。”闫父点点头,率先上了大厅后面阁楼。


    闫肃带杨今予紧跟了上去,大厅里的小孩们一哄而散,有的跟着闫父一起跑上阁楼,有的则是窜出院子自己玩去了。


    烟袋桥虽然不在了,但烟袋桥的传统还留在每一个胡同出身的人心里,因此老者的整年大寿,是比过新年还要讲究的大事。


    闫肃曾经那些师兄师弟们,能回来的全都被小刀叫了回来,阁楼上三张大圆桌都坐满了人。


    小孩一桌,家属女眷一桌,直系师门一桌,杨今予看了半天,也不知道自己该落座到哪里


    闫父坐在主位上,然后对杨今予抬了抬手:“孩子,过来。”


    杨今予有些不自在的挪过去。


    这种亲朋盛会的场合,让他有点手足无措,活像刘姥姥进大观园。


    男朋友这么家大业大的吗


    闫肃寸步不离杨今予,紧随他过去,却被父亲白了一眼:“干什么?你的座位在那边。”


    闫父下巴指了指闫肃他三师兄旁边。


    给长者祝寿,座位是十分有讲究的,辈分越高就离闫父越近,可闫父却硬生生将杨今予留在了右手边的座位,连闫家大师兄都不得不往下顺延了一个座位。


    杨今予不明所以的落座,脑子有点懵。


    他和闫肃中间还隔了三个人,小刀则是离得更远,杨今予低头蹭了蹭鼻尖。


    闫肃直接站了起来,走到大师兄身后拍了拍:“师兄,换一下。”


    大师兄先看了闫父一眼,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别别别,你别坑我,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不想跪祖师爷。”


    闫父仿佛没眼看,嫌了闫肃一眼,哼道:“我能吃人不成。”


    闫肃站在大师兄座位旁没动。


    杨今予对闫肃轻轻摇了摇头,示意他自己没事。


    开餐后,一切都其乐融融进行着,杨今予颇新鲜的看闫父的许多小徒弟挨个过来行谢师礼,念的祝寿词都不带重样的,十分有趣。


    这是闫肃从小生长的世界,蛮有意思,他有些跑神地想着。


    在这样礼数周全的环境里长大,才养育出一身温润雅致的品行,闫肃果然是这个世界上不可再复制的独一无二。


    现在这个独一无二,是他的了。


    光明正大的,是他的了。


    期间闫父给杨今予夹了菜,道:“孩子,胳膊好点了吗?”


    杨今予抬眸,对上闫父意外温和的眼神,仿佛慈父一般关切孩子的健康。


    杨今予怔了怔,回道:“谢谢叔叔,好多了。”


    “待会儿用完饭,跟我到库房抓些药。”闫父说。


    “哦,好。”杨今予愣愣点头。


    奶油做的寿桃,孩子们喜欢,闫父便让徒弟们去给小孩桌分了吃。


    闫肃的几位师兄都是许久未见,正有很多旧要叙,开始有人端上了酒。


    闫父正是在这时搁下了筷子,动身离了桌,然后给杨今予递了个眼神:“走吧,一同下去。”


    闫肃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也去。”


    大师兄八成是知道点什么,忙眼疾手快拉住了闫肃:“师弟坐下,陪师兄们忆忆往昔啊。”


    然后小声跟闫肃耳语道:“你去干嘛!你去了就前功尽弃了!”


    “什么意思”闫肃不太明白。


    大师兄意味深长看了一眼杨今予和闫父下楼去的背影:“总之你别去,有好事,等着吧。”


    这不是杨今予第一次与闫父独处,他随闫父一步一步塔下台阶时,心里有种奇妙的宿命感。


    曾几何时,中秋月圆夜,他也是这样跟在闫父身后,垂钓湖心亭。


    那时他的心是万般忐忑的,但现在他却很平静,平静的好像结局已定,他和闫肃不会再被任何未知的风浪牵绊脚步。


    闫父从药柜里取出几支白瓷罐,看样子是想当场给杨今予上药。


    杨今予既然跟下来了,就不再扭捏,把衣袖往上挽了挽,露出错综复杂的伤痕。


    闫父当即瞳孔微缩,皱起了眉:“只听小肃说你受伤,怎么这么重。”


    杨今予嘴角微动:“劳叔叔关心,已经好很多了。”


    闫父接过杨今予的手臂,拇指拨开瓶塞,倒出一些黄色的粉末,沉默的将粉末在杨今予最深的那条割伤上晕开。


    闫父好似在犹豫什么,杨今予见他欲言又止。


    “叔叔有话要跟我说吗?”


    闫父深吸一口气,缓缓叹了出来:“有,很多。”


    要是没话说,也不会单独叫杨今予下来了,杨今予了然的嗯一下:“您说。”


    闫父的视线从伤口拉回杨今予脸上,打量了一会儿:“你是个俊俏的孩子。”


    杨今予冷不丁挨了一句夸,有点没想到。


    他慢半拍谦虚了一下:“也还行吧。”


    闫父说:“小肃喜欢你,我以前认为他是被带坏了图新鲜,但后来的几年他一直跟我怄气,过得不开心,没笑过几回。现在又见你这些伤,想来你们是认真的。”


    杨今予舔了舔嘴唇。


    “叫你下来,是因我心有愧。”闫父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


    “啊?”杨今予闻言,不禁有些恍惚。“别,您什么意思。”


    闫父的口吻义正言辞:“闫家向来赏罚分明,不论辈分。”


    “当年是我心结太重,迂腐顽固,平白让你们跟着蹉跎了这么些年。晶晶走那年,小肃从外地上学回来,我同他已经道过歉,现在再同你也说一遍。对不住,孩子。”


    闫父说话还跟以前一样不会绕弯子,生硬又坦诚。


    冷不丁被一位花白胡须的长辈这么正式的说道歉,杨今予感觉有点接不住。


    他诚惶诚恐道:“叔叔,您不用这样!”


    “说到底并不是您的错,我和闫肃问题一直存在,当时就算不是您点出,我可能也不知道怎么收尾。”


    闫父问:“是因为病了吗?”


    杨今予诧异:“您这个也知道了?”


    闫父叹了口气:“你头一回来闫家,我便看出一些,让小肃给你抓了安神的药。”


    “唔。”杨今予回忆了一下,是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那时候他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药


    “年末时小肃回到家,跟我说你回来了,在医院。”闫父深深看了他的伤口一眼,“孩子,如果是我当年的举措导致你后来病情加重,酿成这样的后果,这个责任我们闫家必须负。”


    “啊,不是的。”杨今予被弄得有点受宠若惊。“总之我现在有积极治疗,已经控制得很好了。”


    闫父点点头:“那就好。”


    上完药,闫父用一层薄薄的纱布将杨今予的手臂包上,交代道:“今天切忌碰水,明早上拆。这么深的伤口,祛疤是无望了,只能做到淡疤。”


    “好,我记住了。”杨今予拉回袖子。


    闫父又转头在抽屉里翻了一会儿,找出个什么东西,杨今予不好意思问,静静等着。


    不多时,闫父拿出一枚玉佩。


    这玉佩看起来有些年头了,被盘得油光水滑,就算不懂行的人也能看出价值不菲。


    闫父将它递到杨今予手心,眼尾那一道道属于岁月的沟壑居然带了些孩童的狡黠:“头回上门,这是见面礼。”


    什?


    “???”杨今予没太听懂,什么意思。


    所以说老小孩老小孩,不是没有道理的。


    闫父苦大仇深的中年时代已然过去,现在站在杨今予面前的,是一个甚至会开小辈玩笑的老头了。


    闫父嘴角意味深长:“藏好了,待会儿出去别让他大师兄看见,这本来该是给他大师兄媳妇的。”


    杨今予大概脑回路有点没跟上,偏移了侧重点:“那为什么没给呢?”


    闫父轻轻冷哼了一声。


    哦,杨今予飞快猜到了这声冷哼的意思,那位大师兄还没等娶媳妇就先擅自离开了师门。


    “所以您就给闫肃留着了?”


    杨今予没过脑子的问。


    问完,他愣了好几秒。


    不对。


    哪里不对。


    嘶。


    叔叔,您凭什么就为自己儿子代入了攻视角啊!


    打咩!


    第178章  一家人


    闫父没有再回阁楼的寿宴上, 他嫌那群师兄弟们喝了酒闹腾,摆摆手让杨今予回去了。


    杨今予刚走到楼梯口,便见闫肃三步并两步的下楼梯, 脸上急不可耐。两人在楼梯拐角险些相撞,闫肃眼疾手快刹住了!


    “怎么了?”杨今予讶然。


    闫肃神情抱歉, 拉起杨今予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队里有个紧急会议。对不起, 乖, 让你专程跑一趟,我却要先走了。”


    杨今予心里还揣着方才闫父说的话没消化掉,整个人都呆呆的, 脱口而出:“要不把我也带走?”


    杨今予也没想到自己会突然这样说, 他立马醒悟过来, 自己的行为属于妨碍公务。


    他忙抽回手:“啊不,我乱说的,你快走吧。”


    闫肃却没动, 深深看了杨今予一眼, 然后拉起了杨今予的手:“走吧。”


    “?”杨今予更呆了,“不是, 我刚刚开玩笑的闫sir。”


    闫肃却无比当真, 牵着杨今予飞快穿过演武大厅:“到了队里我先去开会,你在我宿舍等我。”


    “这样好吗”杨今予一边迟疑, 一边被闫肃按在了副驾驶。


    闫肃绕到驾驶位上, 不由分说给杨今予拉上安全带:“再好不过了。”


    汽车驶入行车道,闫肃踩油门的力道是焦急的, 嘴角却挂着淡淡的笑意。


    他突然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


    杨今予不知道闫肃怎么突然说这个, 提了提嘴角:“记得啊。Watch your step,My prince.”


    闫肃却轻轻摇头, 柔声道:“其实那天我提前离开后,一直很后悔。谢忱还打电话过来骂了我一顿,起初我不明所以,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刚走没多久,你就生病进医院了。”


    这都多久远的事了,闫肃不提杨今予甚至想不起来。


    他慢半拍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天是范老师临产,闫肃被临时叫走了。


    杨今予失笑:“提这个干什么,我都忘了。”


    前方的刚好变红的红绿灯,闫肃缓缓踩下刹车,扭头看杨今予:“但我记得。”


    闫肃记得杨今予迅速做出让位的反应,记得杨今予一闪而过的失落。


    迁就的次数多了,也就变成了谢忱后来口中的“他怕你觉得他不懂事”。


    不要,这种事最好不要重蹈覆辙了。


    闫肃目色深沉,注视杨今予:“以后我会提前安排好自己的时间,不会再让任何事打扰到我们约好的约会。如果再有像今天这样的突然情况,你可以问我能不能带你一起走。”


    “你会这样问,其实我很开心。”


    杨今予一天之内被闫家一父一子郑重其事的“发誓”了两次,他张张嘴,不知道做什么反应是好。


    最后没忍住笑出声:“闫sir,你绝对是闫叔叔亲生的。”


    父子两个,都这么峭直,连神态都一样。


    说到这个倒提醒闫肃了,闫肃等到绿灯,踩下油门穿过马路:“我爸他跟你说了什么?没有为难你吧?”


    杨今予神秘兮兮掏出了一直被装在口袋里的锦囊:“他给了我一个东西。”


    “什么?”


    闫肃瞥了一眼,觉得那锦囊有些眼熟。


    杨今予拉开锦囊的封口,把玉佩倒在了手心:“这个。”


    “咳,咳咳咳。”


    闫肃突然把头扭了回去,呛的咳了几声,不再看杨今予,专心开起了车。


    杨今予挑了挑眉,发现闫肃耳朵烧红了一圈。


    半晌,闫肃才支支吾吾叫了一声:“杨今予。”


    “嗯?”杨今予侧头看闫肃。


    闫肃:“你确定要收下这个吗。”


    杨今予理所当然道:“我不是已经收下了吗,难道还能还回去?”


    “那那你收好吧,不要弄丢了。”杨今予发现闫肃神态变得很奇妙。


    闫肃兴许感觉车厢有些闷热,稍微将左手边的车窗开了一个缝,清爽的凉风瞬间灌进来。


    吹够了凉风,闫肃终于将车窗再次关上,然后神态庄重道:“那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杨今予怀疑自己可能对这枚玉佩的重要性产生了误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个东西”


    闫肃慎重的点了下头:“这是闫家的传家玉。我爷爷在我爸妈结婚的时候传给他,他戴在身边二十多年,现在给了你杨今予,你明白其中含义吗。”


    杨今予若有所思摩挲着掌心,倏然觉得手心里的分量变得十分沉重,他无意识地咽动喉结。


    不多时,他收回神思,会心一笑。


    看见闫肃正襟危坐的紧张劲儿,觉得不逗一下可惜了。


    杨今予把锦囊收回去,嗡里嗡气道:“收都收了,现在后悔了来不及了。”


    “你后悔了?”闫肃一吓。


    杨今予轻轻哼了一声:“那你以后,要对我好啊。”


    闫肃听到这样软绵绵的要求,心都要化了。


    得亏是在开车,不然他可能感觉自己又要冒犯杨今予。


    阿sir双耳通红,咳了一声:“收到。”


    到了警队,闫肃先将杨今予安置在自己的单人宿舍,匆匆跑去开会。


    杨今予对闫肃的宿舍充满了好奇,环顾四周,发现闫肃宿舍整洁得令人发指!


    他叹为观止的走到闫肃床边,对着叠成豆腐块的行军被研究了半天,也没想明白被褥为什么会被捏出锋利的棱角。


    杨今予没忍住上手按了按,豆腐块轰然倒塌,被子面上被留下了罪恶的手印。他心虚地拽了拽,想恢复原样,但越弄越乱,最后低骂了一句,干脆泄气的趴了上去。


    鼻息传来一丝丝属于闫肃的味道,很好闻。


    杨今予趴在凌乱不堪的被子上,脑子里走马观花神游了许久。


    那枚玉佩的温度好像还停留在掌心,他出神的抬手摸了摸,不可避免想起闫父的话。


    啊,怎么吃顿饭的功夫,自己就成了闫肃家的人了?


    有点恍惚。


    他好像要有家了。


    不多时有人敲门进来送水,八成是闫肃交代的。


    杨今予打开门,送水的警卫员友好的打招呼:“你好,闫队让我送点喝的进来。”


    “谢谢。”杨今予接过对方递来的矿泉水。


    警卫员就要告辞,杨今予鬼使神差叫住了他:“你好,那个。”


    “请问还有什么需要?”警卫员回头。


    杨今予:“你们闫队是一年之中每天都这么忙吗?没有休假?”


    “那倒不是,我们闫队说五月初要调休,所以这两个月才这么忙,把事情都提前挤在一块解决了。”警卫员客客气气回答。


    杨今予眉心一跳,若有所感:“请假做什么?”


    “他说要陪他弟弟去参加个什么比赛。”警卫员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在体育场那边吧。”


    “好,谢谢,我知道了。”杨今予没等警卫员走开,嘴角就没压住。


    闫肃这家伙,怎么还藏了一手啊。


    原来忙成这样,是要去看乐队的复出战,杨今予笑盈盈拧开瓶盖灌了口水。


    闫肃开完会,神情有些严峻,但在推开宿舍门那一刻,立马换上了一副春风化雨的微笑。


    “等着急了吧?”


    闫肃摸摸杨今予的耳朵,说:“我先送你回去,今晚我得在队里住了,明一早有个行动。”


    “好。”杨今予心情不错道,“我也要赶快把新歌做出来,到时候在万人体育场,唱给‘我哥’听。”


    闫肃一窘:“喂,是不是谁又说什么了!到时候我可不一定有空去。”


    杨今予好笑道:“闫sir,你真的很不会撒谎。”


    闫肃送杨今予到枫铃的单元楼下,两个人都有些不舍短暂的相见,情不自禁在车里吻了很久。


    下次见,大概就是在乐队的赛场上了。


    杨今予觉得再吻下去,他准不想让闫肃走,忙低喘道:“我要上去了,姜老师还在等我。”


    闫肃恋恋不舍松开了杨今予,轻轻哼了一声:“实不相瞒,我有点吃姜老师的醋。”


    “不是吧阿sir——”杨今予拉长了音调戏谑。


    “好了,上去吧。”闫肃跟着笑,也觉得自己很离谱。


    他朝杨今予伸出四根手指,心情是无比的明朗:“我到时候可以休四天假,你们初赛结束,你想去哪玩?”


    杨今予假装不爽,哎了一声:“不要咒我们好不好,初赛当然是杀出重围进复赛了。”


    闫肃愣了一下:“难道要四天都在赛场吗。”


    杨今予舔着嘴唇,把闫肃有些笨拙的表情尽收眼底,看了个够。


    “骗你的。初赛结束后有一周修整期,可以自行安排时间。”


    闫肃蓦然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忙问道:“那姜老师初赛结束还住在这里吗?”


    杨今予挑眉:“嗯?当然住我家,他要看着我们进决赛的。”


    闫肃有些生涩地问:“我休假四天,你可不可以去我那里住。”


    “闫sir,我怀疑你图谋不轨。”杨今予眯了眯眼,半开玩笑道。


    结果没想到还真说中了,闫肃表情呆滞了一瞬。


    随后僵硬别过去头:“嗯,那你愿意过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