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所谓误会的产生


    程涛刚升起疑惑, 就听见了熟悉的声音,“来了。”


    随后,声音越来越近, “我不过是来帮个忙,不用那么兴师动众,你让大家继续忙自己的就好了。”


    “那怎么行?虽然说是帮忙,但是这个工作需要你和其他人沟通交流, 我得好好把你介绍给他们认识。”葛秘书说道。


    “话是这么说, 但不必兴师动众。”


    “不会,这段时间他们办公室俩人要干八个人的活儿,就盼着人来帮忙呢。”


    “那我可不符合这个要求,说好了做临工, 我干完自己的活就走了。”卢蓁蓁再一次强调。


    这次,她是被葛超拉来的。说起来, 他俩不算很熟,葛超和她哥是同学, 俩人经常见,却没说过几句话。后来, 她就来了万福公社,某次去取包裹的时候不期然碰见了去打电话的葛超。


    他乡遇故知,原本不熟的两个人头次说了好大会儿话。


    如果没有意外情况,或者是天气不允许或者是她必须得下地挣工分, 她来公社拿包裹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葛超打电话的时间也是固定的。所以两个人经常会碰到, 碰到都会聊几句, 相互说说家里那边的情况。


    前几天碰见, 葛超说有事请她帮忙。她曾经做过打字员的工作, 这对她来说并不难,再加上葛超都主动提起了,她不好拒绝。


    而且,这是纺织厂哎,程涛不就在这里面工作?她想进来看看,于是就松口答应了。


    至于大队的工活,她本身并不执着于挣工分。


    不过,大队工活往往是定量的,大队长会看着把活分配给每个社员。前两天时间紧,任务重,大家都忙的不得了,很多人包括她晚上都要去小广场加班。不过从昨天开始,活儿就少了很多,活少了,人还是那些,她不干也不用担心完不成总量,所以她毫无压力的请假过来了。


    从一开始,她就声明答应过来纯粹是为了帮忙,她并没有成为纺织厂工人的打算。她说的很清楚,对方的态度却一直模棱两可,卢蓁蓁只能插空就强调。


    “我知道了,等你干完活,我还能把你绑在这里不成?赶紧先过来和你这几天要打交道的同事打声招呼。”葛超提醒。


    两人对话的语气自然,一听就是老熟人。


    何林作为有媳妇有孩子的男人,对这种事情嗅觉敏锐。尤其葛秘书罕见和女同志这么熟稔,他激动的抬起胳膊肘捣了捣程涛。


    “哎,你说这女的该不会是葛秘书他对象吧?我告诉你,凭借哥的经验,就算不是对象,葛秘书对人家也有点儿那个意思。”


    何林的本意是开启一个轻松的话题,缓和下自己和程涛的紧张关系。虽然他不觉得之前那事是他错了,他小叔要回家来打电话告诉他爸一声,请他爸帮忙收拾屋子,不是很正常吗?


    不过类似这样的事情,关起门来自己说得了,当着程涛的面炫耀实在没必要,惹得对方到现在都还担心和不高兴,他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现在,他就是想着法的转移话题。


    只是这个话题选的,呃,不大好。


    程涛白了他一眼,“是吗?我怎么没听出来?”


    “怎么没看出来呢?”何林反应有点大,“你没听见葛秘书笑的那个高兴,你见他和谁说话这样了?”


    从工会干事做到厂长秘书,大家认可葛秘书的能力。不过他平常为人冷清也是真的,该他做的工从来不推辞,但要让他对每个同事都笑脸相迎,别说他做不到,他们还觉得惊悚呢。


    这样的人,现在这么和一个姑娘说话,到最后都哄着了,程涛竟然还听不出来,耳朵被驴毛塞住了吧?


    “是吗?我觉得葛秘书一直都挺好说话的,”程涛撇嘴,“还有,就凭你那贫瘠的相亲经验,现在都敢听音断事儿了,要是因此传出闲话来,你以死谢罪都没人同情。”


    “你,唉——”何林的一腔热情瞬间化成了灰,他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


    来的是女同志,刚刚葛超出去的时候,又把办公室的门带上了。现在他们俩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正好能听见外面说话声。


    听见声音的那一刻,程涛就知道这个女同志就是卢蓁蓁。


    除去胖婶一家人,他是第一次见识卢蓁蓁和男同志这么热络。必须得承认的是,他心里微微有些发酸,其他的倒没有了。


    机会是他自己给出去的,到现在他都没和卢蓁蓁确定关系,她想要做什么、和谁来往是她的自由。当然,以上这些都建立在程涛并不觉得卢蓁蓁和葛秘书有什么的基础上。


    依照路卢蓁蓁的性格,如果她真的看上了葛超,尤其是在双方是旧识的情况下,她势必会清楚的把自己的感觉表达出来,绝对不会当缩头乌龟。


    同时,她也会和自己拉开距离。


    卢蓁蓁就是这样的人。家世父母和成长经历,让她从骨子里散发出自信和光芒,她不可能允许自己和对方在感情上妥协和敷衍。


    程涛曾经经历过很多,生活教会了他不要盲目去相信一个人,所有的问题只有理性看待,才能理性解决,要不然就容易出岔子。


    不过,因为牵扯到卢蓁蓁,他实在没办法客观的评价。没看吗,上面他得出结论的很多理由都是基于了解和所谓的“他相信”,想想他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这边还在自嘲,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推开开了,这次站在门口的是两个人,葛秘书,以及站在他身后的卢蓁蓁。


    即将见到和自己共事的工人,卢蓁蓁一点都不紧张,心里没有起伏。主要她本身并没有得失心,其次打字员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就在舒适区内,这是她很擅长的东西,不用担心给同事拖后腿,也不用担心是被同事挑刺儿。


    抬头,她楞住了。


    程涛,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葛超领她走错地方了,这里难不成是机修组?卢蓁蓁下意识抬头看门框,没挂牌子。


    “这是我给你们请来的打字员,卢蓁蓁。她有打字员的经验,来咱们工厂帮着发行厂内报纸是屈才了,不过现在也只能让她屈就了,……”葛秘书恭维。


    这要是换成脸皮薄的,可能直接就给说脸红了。卢蓁蓁表情都没变,不是说她喜欢被人夸奖,她只是觉得这是实话,没必要谦虚。更不用说现在程涛就站在跟前,好些话自己不好意思说,别人说出来那效果可是杠杠的。


    等葛秘书把话说完,卢蓁蓁瞥了程涛一眼,就看到他正笑眯眯的听着,一脸认同,心头微微发颤。


    “蓁蓁,这是何林,这是程涛,以后你们就都是宣传办公室的人了,要好好相处。”葛秘书又给卢蓁蓁介绍。


    原来程涛被调进了宣传办公室啊。


    卢蓁蓁没听程涛提起过他的工作。就是之前修自行车的时候,他说自己是纺织厂机修组的临时工,她就记下来了。没想到,转正以后跑到宣传办来了。


    “你好,你好,想我进纺织厂差不多十年了,还是第一次和女同事共事儿呢。”给何林整挺激动。


    “你好,我是卢蓁蓁。”卢蓁蓁回应何林的话,然后偏头看向程涛。“出于礼貌,我们是不是也该握个手?”说完,她伸出了手。


    “你说该那就是该。”程涛配合。


    “涛子,你们俩认识?”葛超那是多敏锐的人啊,两人就说了一句话,他就品出了其中的不同寻常。


    “我家是程仓里的,卢知青下乡就是到我们村。”程涛解释。


    葛秘书一拍额头,他都忘了还有这档子事儿啦。


    卢蓁蓁和他的情况不一样,他是接替舅舅的工作才来到了万福公社,卢蓁蓁则是因为下乡当知青。他只知道卢蓁蓁住在老家,身边有亲姑姑照顾,却不知道原来她和程涛同村。


    “那感情好,这一来一回的你们就能做个伴了,”葛超直接说道。


    “我是没问题,还得看程同志方不方便。”卢蓁蓁笑盈盈的说道。


    促狭!


    程涛无奈极了,“我下班后又不乱跑。大路这么宽,一块回村,我还能觉得不方便?”


    卢蓁蓁只是笑。


    俩人说话语气生疏,以至于屋里另外俩人都觉得他俩之前除了碰过面,大可能连话都没说过。


    “卢同志,涛子说话直,你不要放在心上。”何林拍了下程涛的胳膊,“人家卢同志可是来给咱们帮忙的,你得好好照顾人家。”


    “我……”程涛想说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不照顾她了?哪只眼睛看出我不友好了?他只是在配合卢蓁蓁好不好?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何林打断了,为了教训他,何林还专门把他拉到了一边,唯恐后面俩人听见似的。


    “葛秘书领来的这个丫头片子看上去是有真本事的,她来宣传办帮忙,对咱们来说是件好事。除了打字,没准还能做些其他的工作,所以你可千万别犯浑,别管以前你对她是什么看法,现在都得供着。”


    “啊,”程涛应声。


    他懒得去纠正何林的错误,他都不知道何林到底在哪儿得出了这些结论,连他和卢蓁蓁以前不对付都考虑到了。


    犯得着吗?难道在他眼里,自己真会和一个姑娘斤斤计较?


    “一会儿回过头,你好好和人打个招呼。要是还觉得不得劲儿,就想想那些琐碎的工作,有人替你分担了,是不是很爽?有她在,咱们的厂内报纸也是很快就能发行,这样是不是就高兴点了?”


    厂内报纸发行算作宣传办的业绩,虽然这是不以盈利为目的发行行为,但只要发行出来,他们就算成功了一半。何林知道这一点,所以拿来给程涛举例。


    不过,人还没进来,这人就想着把办公室的琐事都推给人姑娘,他的脸不是一般大啊。


    程涛一边感慨,一边应了一声,“哦。”


    俩人转身去说悄悄话,葛超无奈极了,他悄悄问卢蓁蓁,“我经常和程涛共事儿,他是个很不错的人,你们怎么会有矛盾的?”


    “没有啊,我和他能有什么矛盾。”卢蓁蓁实话实说,不仅没有矛盾,对方还是她看好的对象呢,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非要说有矛盾也可以。”


    她个姑娘家主动和男人表达了心意,到现在也没得到个答案,弄得她心里七上八下没个底,这勉强也算是有矛盾吧。


    “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觉得程涛不是会和姑娘起冲突的人。”


    “他当然不是,”卢蓁蓁认真的回答,别说是和姑娘起冲突,他都不怎么和其他姑娘说话。他们俩,要不是她主动,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有交集。


    呃,葛超不知道接啥好了,一时他也分不出卢蓁蓁说这话是出自肺腑还是做做样子?这要是两个男同志,他肯定要介入其中帮忙化解矛盾。但是现在涉及到女同志,他就不好直接提了,再加上何林也在场。


    回头看那俩人还在嘀咕,他咳嗽了两声,“你俩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赶紧给蓁蓁安排个座位,该开始工作了。”


    现在已经半下午了,程涛和何林的工作量差不多已经完成。卢蓁蓁这次过来只是想认一下办公室的门朝哪,接触接触同事。从明天开始,她才正式投入工作。因此,一个个都不着急,听到提醒才回神。


    “说完了,说完了,我和他有什么话说的?”何林立刻响应,然后主动表示,“我和蓁蓁说下工作内容吧。”


    做到这里,他仁至义尽。程涛和新同事不对付,那以后少不了他就在中间做连接工作,就算是两边儿受气他都认了,谁让他今天说了不该说的话。


    不过,他自认为的忍辱负重并没有被人认同。


    “你把自己的工作弄清楚了,半瓶水晃荡的家伙就别嚯嚯人了,我会负责和卢知青交接的。”程涛拆台。


    “哈哈,”何林抓抓后脑勺的头发,然后趁人不注意的时候,狠狠的踩了程涛一脚。他这都是为谁考虑啊?他竟然还在这儿添麻烦!


    程涛没预料到他会来这招,没躲开被踩了个正着。“嘶,”他倒吸一口凉气,努力压着声音呵斥,“把你脚拿开!”


    “嘿嘿,”察觉到卢蓁蓁眼神飘过来,何林尴尬的把脚收了回去。


    “噗嗤——”卢蓁蓁笑出了声。以前,她看到的程涛是温和的、冷静的、严肃的,有时候也会有些促狭,但要说鲜活,还是刚刚。


    她是觉得听新奇,何林却觉得卢知青这是看到程涛倒霉,觉得高兴。


    唉,以后他们办公室恐怕不会太平喽!


    葛超也有类似的担忧,走的时候那是一步三回头。他都不知道是该担心程涛,还是担心卢蓁蓁,不过两边也都不是吃亏的主,这俩要对上,谁胜谁负还真说不定。


    不过卢蓁蓁带着性别优势,这俩要是找人评理,大家很可能都会站在姑娘这边。他差不多也是这样的选择,否则不用等回去,他就得被哥们在电话里埋怨死。


    那样的话,他就对不起程涛了。对方是他来到万福公社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刚开始只是惊讶对方的工作能力,后面,他是真的把程涛当成朋友在处的。


    唉!


    这都要怨他事前工作准备的不够充分,但凡他做做调查,都不会让这俩人进同间办公室。要是能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请卢蓁蓁,毕竟对方是专业的,但是他会把两人隔离开,最好能不碰面。


    葛超之前还想着一定要把卢蓁蓁拉进纺织厂来工作,这件事是出自心意,也是受人之托,主要是想帮助卢蓁蓁改变下生活状态。


    他之所以像这样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只要选择下乡当知青,再想回城就难喽。就看这两年上面下发的规定和通知,没有一条是让知青回城的。卢蓁蓁的爸妈年龄不算大,不可能现在就退下来。退一步讲,就算她爸妈有谁退下来,接替工作的也不一定就是她这个闺女。


    但是,卢蓁蓁总不能一辈子在乡下种田,恐怕她自己也坚持不下去。


    之前,纺织厂不招工,就算招工大多数也是车间工人。如果让卢蓁蓁去干流水线,就有些小才大用了。相对而言,这次可谓是天大的好机会,宣传办需要打字员,而卢蓁蓁本职就干过这个。


    但是,谁能想到临了临了出了这样的事儿啊。


    程涛才刚调进宣传办公室,而有他发起的好榜样系列文章,在这次厂内报纸发行之后就要开始筹备,也就是说程涛不可能离开宣传办公室的,起码短时间内都会是这样。


    除非他的文章不吸引人,连带着接下来的榜样系列采访也全部夭折。


    这种可能发生的概率极低,系列榜样计划案从一展开就得到了包括厂长、副厂长在内的大多数人的认可。毫不夸张的讲,大家就等着程涛按照这个思路搞票大的呢。


    而如果卢蓁蓁要成为正式工人,势必要挂靠在宣传办公室。到时候,俩人低头不见抬头见,是不是也挺愁人的?


    葛秘书这边头疼死了,程涛和卢蓁蓁啥事没有,因为办公室里还有一个何林,他们说话不可能很随意,但一点剑拔弩张的气氛都没有。


    “这是我刚校对过的文章,你的任务就是要把我们两个的文章打出来,先看看吧。”


    “这是你写的文章?”卢蓁蓁决定她一定要好好品鉴下。


    “嗯,写的不好。如果你觉得哪里需要改进,可以拿你面前的红笔标出来。”


    “我知道了。”卢蓁蓁点头。


    两人说着话,何林被工会干事叫了出去。


    “好几天之前,葛秘书就说他会帮我们招个打字员进厂当临时工。我一直不知道他找的人是你,你难道还不知道自己要来纺织厂帮忙?怎么不和我说一声。”程涛直接问道。


    “我这不是想着给你个惊喜吗?刚刚在进门之前,我都已经计划好了,快下班的时候去机修组堵你,然后告诉你这个消息。”卢蓁蓁笑嘻嘻回答。


    “你说咱俩每次碰面都光明正大的,村里人都没谁觉得咱俩有啥?但是刚刚你进门之后,咱们就说了两句话,就把他俩人担心成那样,排除他们太聪明的选项,你是故意的吧?”


    卢蓁蓁摇头,“怎么就不能是他们聪明了呢?”


    “再聪明,他们也是男的。凑热闹,讲八卦,谁还能比得上胖婶她们几个妇女?”程涛说的非常直接,胖婶看他俩可是看出了猫腻的,只是对象是自己的侄女,她没办法。


    何林可不是多细腻的人,他都发现他俩不对付了,这不是故意的还能是啥。当然,他也摘不出去,他看出来卢蓁蓁是故意的还是配合了,把不熟进行到了底。


    卢蓁蓁笑而不语。


    她现在还没把人笼络过来,要是一上来表现的太急切,多不好。另外,这虽然不是需要避开人的事情,人世间,男欢女爱最正常不过了,但是事成之前还是要低调。


    再说她也没撒谎啊,他们之间确实没矛盾,奈何另外俩人不信,这可不是她的错。


    “你啊,”程涛无奈得很。


    有些事情发生在现在这个时间点并不恰当,但是当一个人对另外一个人的行为感到无奈,眼睛里却带着明显笑意的时候,足以证明他对那个人的感情不一般。


    “我来到办公室这么久,也没捞着口水喝。”卢蓁蓁委婉的表示她有点渴了。其实这样的事情她完全可以自己去做,只是初来乍到,她也不知道暖瓶水杯在哪,只能指使程涛喽。


    “得嘞,你等着,我这就去给你倒水过来。”程涛应了一声。


    宣传办公室里没有放暖瓶和杯子,都在隔壁屋里。


    程涛倒了两杯水,因为太热,都不算满。


    回到宣传办公室,卢蓁蓁正在闷头看他的文章,她的表情非常认真,时不时还拿笔标注一下。程涛不打算打扰她的思路,想把水杯放在她前面,等晾凉她自己可以喝。


    正好卢蓁蓁抬了抬胳膊。


    避免热水烫伤她,程涛直接把杯子往自己这边扔了过来,同时他往后跳了一大步。


    “砰”的一声,搪瓷杯掉在了地上。声音之大,吓得两人都打了个激灵。


    “没事吧?有没有受伤?”程涛第一时间询问卢蓁蓁的情况。


    卢蓁蓁摇摇头,“我没事儿,你呢?”她可是眼睁睁的看着程涛把搪瓷杯往他自己身上扔的,要不然那一杯就得浇在她胳膊上。


    程涛扯了扯湿掉的衣裳,“我没事儿。”完事儿他还想再安慰几句,就听见办公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我就出去几分钟,你们就打起来了?”何林咋咋呼呼。


    打起来了?


    程涛无语,他没指望对方能根据办公室现在的情况分辨出他们俩刚刚发生了什么,但是能得出这个结论,那也是个奇人。


    “不是。我想喝水,就麻烦程同志去帮我倒杯水,刚才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把搪瓷杯碰到了地上。”卢蓁蓁解释。


    “是是是,”何林附和,“你们都不是有意的,都是搪瓷杯不好。”


    说着,何林把掉在地上的已经变形了的搪瓷杯捡了起来,“这样,以后你要喝水就找我,实在不行你就自己去,水房不远就在咱们隔壁那个空屋,像这样的小事就不麻烦涛子了吧,他还挺忙的。”


    卢蓁蓁趁他说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程涛。


    他这是又误会了吧?


    他确实又误会了。


    卢蓁蓁摊手,这件事可完全不关她的事。


    程涛点头,确实不关他们的事情,只能说一切发生的都太巧合了。


    “办公室就你们两个人,我不能指使他却能麻烦你,这么说你挺闲的?”卢蓁蓁问何林。


    “挤的,时间就是海绵里的水,挤一挤,帮忙你接杯水的空还是有的。”何林笑呵呵表示,“等着,我这就去你倒杯水。”


    卢蓁蓁赶紧跟着站起来,对象是首次见面的何林,她就没法心安理得的在这等着了。


    俩人出去了,程涛找出来拖把,把地上的水扫了扫。


    这件事情之后,何林简直防贼一样防着他们两个再凑近。瞧那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面对的是俩啥人呢。


    幸亏两个人各干各的事情,程涛的系列计划正在收尾阶段,卢蓁蓁也在专心看他们两个的文章,根本没有凑到一块去的想法。主要只要看到何林的表情,他们就得觉得牙疼。


    相安无事到下班。


    程涛刚想和卢蓁蓁说他要去邮局一趟,还要拐去卫生室看看程传杰,要是可以的话,他可能还得去公社打听打听何喜兰和李攀图的事情,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是葛秘书。


    “我今天下午好好想了想,虽然说同一个办公室的同事要团结友爱,互帮互助。但我想着程涛,你和蓁蓁现在都是单身,经常凑到一起,恐怕别人说闲话,要不你们还是岔开走。”可千万别到半路吵起来了,到时候他和何林都不在,连个调停的人都没有。


    “啊?”用的着这么麻烦吗?


    “哦。”他们真的很爱管闲事诶。


    葛超只当他们是答应了,“现在已经下班了,快,我们走吧。”


    到楼下的时候,程涛说自己要去食堂,家里有人在医务室住着,他得去看看。


    “你去,你去,那我们就先走了。”葛超挺高兴,刚刚他还想着该怎么岔开这俩人,这不就岔开了,但是事情从来都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还没去过食堂,你带我去看看或者我自己去也行。”


    卢蓁蓁显然对食堂很感兴趣。


    “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葛超试图劝说。


    “是啊,时间确实不早了,这个点儿回到家肯定没饭吃了,我想着能不能在食堂提两个菜回去当晚饭。”


    这就没法拒绝了,葛超只能带着卢蓁蓁朝食堂走去。


    “那个,其实我和程涛没仇。你放心,我俩还不至于凑在一块儿就干起架来。”卢蓁蓁想着有何葛超解释了几句。


    这话要是头一开始说,葛超没准就信了。但是听何林声情并茂的讲述过倒水事件之后,他现在完全不相信卢蓁蓁说的话。


    是的,这俩人已经通过气儿了。


    “这个我还能不知道吗?你从来就不是轻易和人结仇的性格,我这不是想着你们孤男寡女的凑到一块儿,让人误会吗?”


    卢蓁蓁从来没有想过,她和程涛要因为被人误会而必须要凑在一起,那样会显得他们的感情很廉价,可能还会把她觉得美好的东西完全抹杀掉。


    有些事情自己主动去做和被强制着去做,就算得到的结果一样,当事人的心情却完全相反。她肯定不想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但是像何林和葛超这样矫枉过正,也是挺恼人的。


    在食堂的时候,葛超就跟在她后面。好家伙,她和程涛倒是没被人误会,她和葛超从进入食堂被好几个人调侃了。


    葛超,对纺织厂工人来说是一个可开发对象。


    他们不了解他的身世、来历和过往,因为这样才更有讨论的必要。就像一块住在家属院的孩子,从小到大,连他几岁断奶,几岁会跑都知道,说来说去都是老生常谈,有什么意思啊?


    不过葛秘书实在是一个很干净的人,这不仅仅是是指卫生方面,还指他的生活。除了他的工作是接地他舅舅的班之外,他的爸妈,他的过往,很少有人了解。


    他来到纺织厂这么久,大家唯一知道的消息还是家属院一位照顾他舅舅的老大娘说的,好像当年葛超妈和他爸是私奔走的,走到外边混好了,还拉扯大了六个孩子,就算家庭不错,养六个孩子也挺吃力的。


    这边他舅舅却一直孤身一个人,并且前年的时候检查出了重病。当姐姐的心疼弟弟,就把自己的儿子送来一个照顾他,顺便还能得到一份工作,可以免除下乡的命运,何乐而不为?


    这就是全部。


    在纺织厂里,葛秘书办事公道,从来不会偏帮谁,不管和谁说话,他都一个态度,虽然整天没个笑脸,也不妨碍大家都挺喜欢他。这乍见他领着一个姑娘走进食堂,大家都沸腾了。


    尤其那个姑娘,长得还这么好看。


    “葛秘书,这是你对象?是在以前生活的地方处的吧?”


    “不是的,不是的,你误会了。”葛超赶紧解释。


    要说俩人真是有缘分,以前生活在一个大院,出来后还能在另一个地方会和,这种几率是很小很小的事情都被他们遇到了。如果说他们以前住在本省省城,几率可能还大点,但他们俩都是从隔壁省城来的。


    要说心里没有一点小九九,葛超自己都不相信。


    毫不夸张的讲,就他们大院儿里的小子,哪个没肖想过卢蓁蓁?不仅仅是家里小子,就是爸妈说起要找个什么样儿媳妇儿,总会拿卢蓁蓁来做举例。


    “你找个媳妇儿就是有卢家三姑娘一半我都认了,你要是敢胡找八找,看我不扒了你的皮。”多少父母在教育儿子的时候会这样说。


    葛超比卢蓁蓁年长几岁,但也没逃脱这个命运。


    说的多了,就容易关注。


    像一般的姑娘,父母夸的厉害,觉得她勤快,认干,小子们一般都不会认可。但是卢蓁蓁却不一样,她确实懂事,聪明,勤快,但反过头去她和大院里的混混儿都能处的很好。


    葛超和她哥是同学,他哥不止一次对这事表示气愤,你说好好一个姑娘和混子混在一起算什么,说出去不好听,以后找婆家的时候,也是个把柄。


    很长一段时间,卢蓁蓁她哥最大的兴趣就是约着葛超一块去堵他妹,也是那个时候,葛超见识到了不一样的卢蓁蓁。


    明媚,自信,鲜活!


    他从来没和谁说过自己的感想,就算是自己最好的兄弟也一样。


    他妈要他要来万福公社的时候,葛超是拒绝的,他接他舅的班就表示他以后要在万福公社生活,不仅仅是离开家,他也永远失去了追求卢蓁蓁的权利。但是胳膊拗不过大腿,他最后还是得来,来之前的那夜他一夜都没合眼。


    然后,他在万福公社见到了卢蓁蓁。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没有表达心意。这一来,当时他还没有在纺织厂站稳脚跟。这二来就是卢蓁蓁还小,想等他再长大一点。


    左右,卢蓁蓁肯定不会放任自己嫁在乡下,她肯定要回到城里的。但回城谈何容易,在那之前自己都有机会。


    因为存了这个心思,所以他刚刚在解释的时候很没有诚意,反而还让大家的调侃更加兴奋了。


    “你们误会了,葛超是我哥的朋友,也算是我哥,我们俩完全不会有别的关系。”卢蓁蓁笑眯眯的说道。


    她很大方,神态语气很容易让人信服。她说完这句话后,大家的调侃声才逐渐平息了。


    “你不要介意,他们其实是善意的。”葛超解释。


    “出自善意和给人造成麻烦并不冲突,所以超哥下次你和哪个姑娘如果遇到同样的情况,最好在第一时间解释清楚,别给双方造成麻烦。”卢蓁蓁笑着说道。


    “行,我知道了。”


    卢蓁蓁来食堂并不是为了打菜,她主要想看看程涛平常的生活,但被这么一打岔,程涛那边已经完事了。


    她不再耽搁,提出了要离开。


    第72章 三更合一


    程涛出来的时候, 只看到了卢蓁蓁。


    他走过去,两人出发去车棚。期间他们并没有提起葛超,该说是男人更了解男人呢, 还是该说同性相斥。倒不至于因为这事和葛超产生什么隔阂,不过和卢蓁蓁独处的时候无故提起他,难免觉得膈应。


    “接下来要去医务室?”卢蓁蓁看程涛手里提着的饭盒。


    “嗯,昨天我和相文嫂子说今天要过去, 传杰肯定等着呢。”程涛温声回答。“耽搁不了多久, 从医务室出来,咱们就回村。”


    “哦,我又不着急。”卢蓁蓁回答。


    “嗯,但还是要和你说一声。”程涛温声回道。


    “那个, 葛超是我哥的朋友,来万福公社之前完全不熟。咱们一块来公社, 我迟到那次,就是因为碰见了他。”卢蓁蓁简单的把她和葛超的关系说了一下。


    “嗯。”程涛点头, 表示自己知道了。“对了,我上次给你的题做了吗, 觉得有没有压力?”


    “你怎么还记得那些题?”卢蓁蓁不知道为什么他们的话题又转到了这里,那些代数题到底有什么好的?怎么程涛一直惦记着。


    程涛失笑,他想他大概知道卢蓁蓁的水平了,起码在代数这个科目上, 对方有些瘸腿。


    其实现在还早, 完全没有到必须得把一切都掌握好的地步。他也理解卢蓁蓁对这件事情的不理解, 很少有人会认真去做一件明显没有未来的事情。


    就现在而言读书就没有出路, 有那些时间, 还不如学点技术。就像之前的卢蓁蓁一样, 去啤酒厂当打字员,虽然是临时工,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她掌握了熟练操作机器的技能,现在不就派上用场了?


    “那些例题我都看不懂,可不是得记得。”程涛笑笑,“我就想着我现在要是不努力,等晚两年小墩长大了,他问个问题,我恐怕都回答不上来。”


    卢蓁蓁脚步一顿,低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拉着我一起?”


    程涛没有回答。


    他大概是觉得,在卢蓁蓁这个年纪,把心思用在学习上正合适。


    两人一块推着车走出纺织厂。因为在食堂里耽搁了下,他们这一路上没有碰见很多人。很多人看到程涛和一个姑娘走在一起,都没当回事,更多的是因为卢蓁蓁长得水灵,大家下意识多看几眼。


    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他们和程涛并不熟。程涛进入红鸩纺织厂几个月,虽然经常下车间,但大多数时候都在工作,接触的也就是固定那几个人,而且之前机修组有杨戈和余晋在,根本用不着他。


    顶多就是后面,他因为种种原因在五车间待的比较多,慢慢和大家都混熟了。


    现在看这也是有好处的。这程涛要是家属院的孩子,你再瞅着看,现在周围肯定都沸腾了。就是葛秘书,因为来的时间长点,再加上他工作特殊,经常要去各车间下通知,自然而然和大家混了个脸熟,虽然大多数都是大家熟悉他,他不认识大家。就是这样,他刚才在食堂都引起轰动了。


    再来就得说到程涛的私事,他和孟晓琴以及程传伟之间的恩怨,现在在公社可以说大家都知道点。主要到最后罪魁祸首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那可是他们公社第一个被判无期劳改的例子,大家可不是得记住了。


    虽然大家很少刻意在这件事情中提起程涛,他毕竟是受害者,但是纺织厂里还是有少部分人知道这件事情的,毕竟这离得太近了。不过因为他父母的关系,再加上罪魁祸首都得到了惩罚,所以没谁把负面说法往他身上挤压。


    但是那之后,有不少人隐晦表示要给他介绍对象,女方要不就是离异,要不就是已经过了适嫁年纪。


    程涛不歧视任何人。他本身对感情是很单纯的,虽已经有了孩子,但那时候的他还是舅爷,就他自己而言,他还没有真正和哪个女人交往过。想象中,他的妻子可以长得不漂亮,可以有过前任,但她必须得自信、充满朝气。


    两人得有点互补,才能过日子。


    程涛本身是个散漫的人,他所做的事情都是有目的性的,说到底就是从骨头缝里都透露出自卑和缺爱。这和他的成长环境有关,就算是后面程红秋那么顾着他,都没有掰正他这个心态。


    他是没见过他们所谓的要给他介绍的对象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但是只听介绍人提起她们的时候透露出来的情感以及介绍她们过往经历时候的淡淡遗憾,就在心里打了叉叉。


    很多时候,她们的遗憾并不是因为他们晓得其中的痛苦,而是因为“她婆家日子过的可是不错,要是我说谁谁虽然遭受了这些,但也得先忍忍,忍到生出儿子不就好了,偏偏闹着要离婚,瞅现在把家里给急的。”


    程涛不喜欢复杂的人,尤其对方要成为他的枕边人的话就更是如此,他并不想对方的过往有多波澜壮阔,又或是经历过什么骇人听闻的事情,两个人简简单单就最好了。


    因此,他注定没法得到各车间大娘婶子的关爱。


    大概察觉到他的拒绝,后面就没人再说起这些事情了,当然背后的嘀咕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程涛就没再管过了。


    ——程涛和卢蓁蓁一块来到医务室,相文嫂子很惊讶。


    这俩人怎么凑到一块儿去了?不过,她没有多问。


    “传杰从刚刚就问你来没来,要是你再晚会儿,他恐怕就得去纺织厂找人了。”相文婶子挺热情的把他们往病房里让。


    一般大队里有谁住院,村里谁在公社或者要来公社,都会转道来看看。大多数问问情况,都是聊几句就走。程涛不一样,昨天拎了荤素菜和白面馒头过来,还承诺这几天晚饭他包了。


    这要是别人,程相文肯定不答应。这年头大家都不富裕,村里很多家庭恐怕还没有他家富余,哪能白吃人家的?不过对象是程涛的话,倒可以先接下来,等回头再还回去就成了。


    男人这样说,相文嫂子当然不会说不行。


    “那我一会得警告警告他,让他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保持心情,老老实实躺几天,等什么时候确定他不会有事才能出去。”


    医务室距离纺织厂不过半里地,小伙子三两步就能晃悠过去,而且现在宣传办公室只有他和何林俩人,谁想去玩,就算是上班的时间也没多大问题。但是程传杰的情况不一样,他为啥住院?还不就是怕李攀图打过来的那颗子弹有什么乾坤?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老实在病房里待着,别给人添乱了。


    这样做利人利己!


    相文嫂子有瞬间的失望,她其实并不理解男人的做法,程传杰根本没有任何异常,能跑能跳能吃能睡,自己完全能顾着自己。按说这样的情况下,她不在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现在的情况就是怕他突生意外,她必须得在医务室陪着。


    家里还有一摊子事需要她操心呢,她却不得不住在医务室伺候侄子,想想就心焦。


    “涛子,传杰看着啥事都没有。对了,听你相文哥说,你也觉得他应该留在医务室观察,那嫂子就多问一句,你觉得照现在这个情况,传杰需要在这里待几天?是不是过了那个时间点就确定他再也不会有啥事儿了?”相文嫂子表情小心翼翼的,问出来的话却很有针对性。


    就连卢蓁蓁都皱起了眉。


    程涛脚步一顿,稍稍站在卢蓁蓁前面,“嫂子,这我也不是大夫,你问的这些,我一个都回答不上来。不过,我想着传杰既然都已经来了,就还是遵从医嘱为好。”


    相文嫂子表情有些难看,尊重医嘱,尊重医嘱,医嘱上写让程传杰在医务室先住半个月观察情况,那这半个月自己岂不是都要留在公社张罗?


    程涛不管她,很快就走到了程传杰的病房。


    卢蓁蓁没进去,她和程传杰实在不算熟。程涛也不强求,直接推门进入,就看到程传杰正躺在床上发呆。


    听到开门声,抬头看到程涛,程传杰表情上才有了点儿笑意,“涛子叔,你来了?”


    “昨天和你说好了,我还能不过来?不过我不能多待,家里传阔和小墩等着呢。”


    “嗯。”


    相文嫂子拿着暖瓶去水房打水,屋里就只剩下程涛和程传杰。


    “不管别人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在意。知道现在叫你静养你也做不到,但是尽量对自己好点儿,然后祈祷自己没事儿。”程涛说道。


    程传杰低头,“我知道。”


    两人正说话,门口传来声响,卢蓁蓁伸出个小脑袋,“程涛,外面有人找你。”


    说完,她笑着和程传杰打招呼,“希望你没事,能早日回家。”


    程传杰怎么都没想到卢蓁蓁会现在自己病房门口,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嗯嗯,谢谢。”


    “有人找我?”程涛疑惑,谁会来医务室找他?难道是刚刚他和卢蓁蓁走进医务室的时候,被谁看见了?


    “嗯,”卢蓁蓁点点头,“她叫我跟你说一声。”


    “行,那我这就来。”程涛转头看程传杰,“我出去看看,完事儿我们就直接回村去了,回头再抽空来看你。”


    “好。”


    程涛走到外面,他以为卢蓁蓁说的是谁呢?没想到却是李湘湘。


    卢蓁蓁就跟在程涛身后走出来,刚才看到李湘湘,她就知道这个姑娘对程涛有不一样的情感,她表现的太不同寻常了。


    她好奇程涛准备怎么做?


    程涛没准备怎么做,他淡淡看着李湘湘,眼睛里没有轻视,当然也没有其他任何情愫。“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


    “我刚刚看到你们俩一块走出了纺织厂,你们是不是正在处对象?”李湘湘问完这句话后,死死盯住程涛的脸。


    这个问题有些过了。


    程涛皱眉:“我觉得我们是不是在处对象,和嫂子你没有多大关系。”


    李湘湘咬牙,“不是,你别误会,我没有干涉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我会真心祝福你们的。……”


    说起这些话的时候,李湘湘有些语无伦次。她急迫的想让程涛明白自己没有任何坏心思,她真的只是关心程涛,但却越说越乱,达成的也完全是反效果。


    程涛现在已经琢磨出了那么点意思,他并不是迟钝的人,李湘湘几次三番出现在他面前,还总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他想忽视都难。


    但是,他并不需要。


    对于求而不得的人来说,为了获得某些感情,他恨不得豁出所有。但对于另些人来说,他们的举动带来的只有困扰。


    “我没有误会,你的这份祝福对我来说也没有这么重要。另外,你现在是以什么立场来和我说这些话?你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的身份?你是一个女儿,是一个妻子,是一个儿媳妇儿,你觉得你现在的举动对得起你哪个身份?”


    要是可以,程涛想一棍夯醒她,人一辈子就活一个脚踏实地,李湘湘在岔路口选择成为一个人的妻子,那就应该坚持走下去,把自己的人生经营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怨自艾。


    如果真的过不下去,还可以离婚。如果李湘湘现在是以离婚后的身份站在他跟前,程涛反倒不会这么反感。


    程涛此生最恨不负责任的父母,李湘湘现在的表现就非常有这种潜质。


    不离婚,却在外边勾搭人。这个人今天可以是他,明天也可以是别人,但是只要不离婚,总要有孩子。如果有了孩子,她还这样,那这个孩子会很悲惨的。


    李湘湘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为什么她在程涛跟前的时候总是在自毁形象?明明都已经想好了说辞,她真的是单纯来祝福程涛的,现在却被厌恶了。


    俩人说话的地方在拐角处,如果不是专门走过来,根本注意不到这里有人。


    程涛出来的时候,卢蓁蓁还站在拐角口。


    “你好忙哦。”语气里都是小怨念。


    她之前就说程涛这么一个潜力股,怎么就自己看见他的好了呢?在程涛成为纺织厂正式工之前,村里,包括她大姑和其他婶子大娘对程涛的评价都是一般,甚至这个“一般”里还包括了大家对程涛父母的滤镜。


    卢蓁蓁觉得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庆幸,如果大家对程涛的评价都非常好,孟晓琴一走,他家门槛就得被人踩烂了。毕竟,这年头能存下几百块的家底子的家庭屈指可数。


    要真是那样,自己和程涛就没有任何交集了。


    今天,她见识到了不一样的程涛。和相熟的同事在一起的时候,他是放松的。工作的时候,他认真而严肃。面对对他有好感的姑娘,他说话毫不拖泥带水。


    程涛确实都应付的很好,但她心里却有点涩涩的。


    “忙?工作哪有不忙的。”程涛装傻。


    “哎,”卢蓁蓁不满。


    “我和她没关系。”程涛只说了这一句,别的不愿意再多说。


    “就这样哦。”这么简单,就把她打发啦。


    “有考虑这个的那点空,我们可以两道代数题,默背两首诗词,那比这有可意思多了。”程涛笑的想诱拐小红帽的大灰狼。


    卢蓁蓁一时间啥想法都没有了。


    两人骑上自行车,又去了一趟邮局才踏上了回村的路。


    差不多到中间的时候,卢蓁蓁就开始气喘吁吁。没有办法,姑娘天生就比男生体力差,不过最重要的原因还不是这个。


    经过这段时间的锻炼,程涛骑自行车的速度和技巧突飞猛进,别说是卢蓁蓁,就是村里其他年轻小伙大概也追不上他。俩人刚出公社,程涛还顾及着卢蓁蓁的速度,后面,程涛开始想问题,就不自觉加快,加快,再加快。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卢蓁蓁已经落后他挺远了。总不能就这样慢悠悠的回去,但卢蓁蓁又实在骑不动了。


    最后程涛想出了一个主意,他把后车座的麻绳解下来,栓在了卢蓁蓁车把下面。


    就这样,拉着她一路回到了程仓里。


    还没走到万福河大桥,就听见小广场上吵吵嚷嚷的。比起之前斗谁,或者是开会,这次的动静更像是骂群架。


    程涛和卢蓁蓁刚才已经把麻绳收了回去,一前一后回村倒也不怕被人瞧见了误会。


    到万福河大桥,抬头往小广场上看。


    程涛刚刚的形容没有错,这不是像在骂群架,这根本就是在骂群架,而且分派及其严明。中间程相文和一个老头正在说着什么,周围大家的表情也都挺严肃的。


    “发生什么事儿了?这是?”卢蓁蓁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架势。


    “何喜兰娘家来人了。”程涛冷哼,看对方这兴师动众的架势,是根本不知道何喜兰和李攀图做的那些事情,还是说是刻意为之?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那是不是说明何喜兰确实是何家的闺女。如果是这样的话,只会让程涛感到更可悲,到底是什么样的教育仅仅几年就把一个人里驯化成这样,简直可以说完全改变了。


    当然也不能排除何家人自导自演,要是不来这么一出,怎么让大家觉得他们家毫不知情呢?不过这个几率微乎其微,毕竟何喜兰嫁出去十几年,才借口死了男人回到了万福公社,这十几年间她几乎都没回来过,后面的人想做文章也只能从她身上做。


    何家人是地地道道的万福公社的人,就住在隔壁村。不管是突然换人还是换芯子,都需要时间、金钱和与人来往,这些条件何家人都满足不了。


    既然遇见了,程涛就凑上去听一耳朵。


    何家人来算账,程仓里丝毫不怯,他们正愁无法发泄心中的郁闷呢。这事要是传出去,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程仓里都是公社的笑话。而培养出这么个水性杨花闺女的何家却想躲过去,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你一句我一句,那是互不相让。


    两个大队中间,程相文和对方大队长也在扯皮。


    整体来看,双方势均力敌!


    程涛和卢蓁蓁使了个眼神儿,推着自行车回家去了,天大地大吃饭最大,他家俩崽子还饿着肚子呢。至于广场上这群人,商量好了就知道自回自家了。


    程涛走到自家大门前,就看见他家大门虚掩着,从里面伸出一大一小两个脑袋,都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很显然他们想去广场上凑热闹,却还没有下定决心。


    “你们俩在这儿干啥呢?”程涛笑着问道。


    “呀,爸爸!”程小墩喊道。


    “嗯。”


    “听到广场上有动静,我们想就过去凑热闹。谁知道刚打开门,就见他们动起手来了。我怕我俩被波及到,就在这里瞅瞅过眼瘾。”程传阔解释。


    没想到已经打过架了。“嗯,你做得对,这些热闹你暂时还看不起,”程涛把崽儿抱起来,“今天听小阔哥的话了,真棒!”


    “窝,窝棒!”程小墩重复。


    “是是是,”程涛附和。


    把自行车推进家里,顺便把门栓上。“那边没什么好看的,我去做饭,顺便给你们检查功课。要是晚饭后还没解决好,咱就过去凑凑热闹,要是已经解决好了,咱就去听个结果。”


    “好。”程小墩晃着小脑袋回答,声音洪亮。


    程涛上班前会给他俩布置学习任务,看起来不少,不过还不足以让程小墩一天天的都待在家里。平常消食就不用说了,要是真想,还能抽空去小广场上和小伙伴们扔沙袋,踢毽子。


    他对出去玩耍并没有这么执着,只是有个爱凑热闹的天性。不过现在他已经把门外那些事完全甩在脑后头了,他爸爸回来了。


    他都一整天没有见到爸爸了,这个想啊,见到之后当然得跟爸爸待在一起。


    至于程传阔,要搁在以前他肯定跑出去凑热闹了,但现在他腿脚不方便,不能跑不能跳的,出去也只是帮到忙。有那点时间还不如好好在家里休息,让腿快点恢复呢。


    三个人一拍即合,俩小的去堂屋里掏自己的作业,程涛去烧火煮粥。


    瞥见菜厨里放着几个菜卷,不用想就知道是他大哥送来的,程涛掰了一口,尝了尝,味道还不错。


    家里多了个程传阔,这几天程小墩都留在家里,没有被送去程大江家。不过还是得麻烦程大江两口子中午给送顿饭,看得出他们准备的伙食都还不错。


    不过,程涛也没占便宜。他估摸着程传阔和程小墩的饭量多加了两成,把干粮送到了程大江家。虽然他大哥大嫂都推让着不要,不过都让程涛给扔下了。


    所以,就算他们准备的伙食好点儿,也不会吃亏。


    等火烧旺后,程涛往锅底下放上大柴,就去堂屋给他俩检查功课。


    这几天除了练字之外,程传阔和程小墩还要做数学题。程小墩是加减,程传阔是乘除。


    虽然说两个人的起点差不离,但是程传阔到底年长,简单的加减法说白了就是生活常识,他脑子又灵活,不用专门学也能做得很好,不过乘除就有点儿恼人了。


    程小墩的100道题全对,其中第38题和第77题都反复改过,索性最后得出的是正确答案。


    程传阔的100道题就有些惨不忍睹了,不过这很正常,第一次接触的事物,又没有老师进行专门讲解,全靠自学,他还能对上七成,也算很不错。


    程涛先给程小墩讲了那两道,就是他家崽儿犹豫不决,最后才下定决心的那两道题目。完事儿放他到旁边玩耍,转身给程传阔讲题。


    不过程涛这才说了两句话,程小墩就手脚并用爬进了他怀里,然后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了进去,他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爸爸和哥哥讨论。


    题目讲完之后,锅里的小米粥也已经煮好了。


    程涛把锅里馏的菜卷拾出来,准备了一碟子炒酱,配上飘着一层米油的小米粥,有滋有味儿的吃了晚饭。


    等程涛把碗筷泡到水里,领着俩孩子去小广场上散步,一打开大门就看到广场上亮着的火把,和乌泱泱一群人。


    他觉得诧异,这事那么难说清楚吗?就凭何喜兰和李攀图有私情这一点,对方村里那些人就得灰溜溜的走吧?


    “爸爸,火,”程小墩跟发现了新大陆一样,指着小广场上有人举起的火把,回头跟他爸报告。


    “是火。”程涛给小崽儿整理下衣裳,然后顺便牵起了他的小爪子。小广场上没有什么人,程小墩去疯跑都没问题,现在广场上这么多人,他就不敢放任崽子胡乱跑了。


    “何喜兰是我们大队的姑娘,就算是犯了错,也应该由我们惩治,你们不声不响的给送到了公社,这就是不道义。”


    “还有脸说她是你们大队的姑娘,我就问你,李攀图到底是不是她亲儿子吧?哪有亲娘和亲儿子光着屁股往山洞里钻的,被人发现了,还光腚在山上跑。”


    “现在你们已经把人送到了公社,当然是你们说啥都算。当天事情发生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知会我们一声?现在我们来要说法了,你们有理了。”


    “他们犯了什么事儿,你们就不能去公社打听打听?我们程仓里不是不讲道理的地方,难道她安心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干农活,我们平白无故的就把她控制起来送公社?”


    “……”


    程传阔说邻村那些人是下工之后过来的,不过从他下班到现在,中间也得有俩钟头了。


    两个钟头,到现在双方还僵持不下。这些话他们车轱辘不知道说了几遍,竟然还乐此不疲,真不知道是该夸他们是意志坚定,还是说他们纯属浪费时间。


    要说现在最为难的就是程相文,邻村生产大队大队长是他岳父的兄弟,比他长一辈。


    这件事解释起来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就看你愿意透露到什么程度。如果他现在依然还是九队的生产队长,他可能直接就说了,但是他现在是程仓里大队长。


    何喜兰和李攀图的身份存疑,并且他们肯定有目的才来到万福公社的。虽然他还不知道这个目的是什么,但事情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他今天去公社的时候看到邵青云,对方是表情很轻松。


    既然已经得到了部分审讯结果,离事情真相大白还会远吗?


    在完全没有预兆的情况下,让这件事情“蹦”的一下爆发,想想就有冲击力。


    那可能是他当大队长职业生涯里最浓抹重彩的一笔,他可不想出任何差错。所以,面对对方的质问,他的回答总是避重就轻。


    这显然不能说服邻村生产大队。


    我好好的一个闺女嫁过来,这才刚怀了孩子,你们竟然一声不吭的把她送到公社去了,这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啊?村里都不能解决,你要到公社麻烦领导。


    至于他们说的偷情那些事儿。


    到现在程仓里这边都没能提供证人和证据,只是说有人看见了,有人看见了,就能信吗?


    当然不能。


    何喜兰这个姑娘从小就乖巧伶俐,干农活,做家务样样是把好手,后来嫁了出去。大家见面的机会才少了,不过从她爹娘那里,村里人还是能得知她的近况。然后她命不好,死了男人只能带着孩子回娘家投奔爹娘。


    这是理所当然的,村里也没人说什么,死了男人回娘家天经地义。再加上他娘家没有兄弟,只有一个傻妹妹,只要勤快点,她们母子怎么都能活下去。


    母子俩进村儿的当天,村里有两个小孩掉进河里,是母子俩联手给救上来的。


    他们村东头的那条河看着窄窄小小,其实水很深,一旦掉进里头就很难再出来,也就是说救人的也同样危险。何喜兰作为村里人当然也知道这个常识,但她还是去救了。


    母子俩赶了几天几夜的路,当时精疲力尽,把两个孩子救上了,他们险些就回不来。最后是运气好,抓住了一根藤蔓缓了口气才爬上了岸。


    村里人听见孩子的哭闹声过去就看到娘俩躺在岸边,脸色煞白煞白,看着比两个孩子吓人多了。


    如此,母子俩在村里受到了热烈欢迎。


    后来经人说媒,何喜兰决定嫁给程仓里的程老三,当时全村的小伙儿都有来帮忙。就在前两天何喜兰回村刚说自己怀孕了,大家还都祝福她呢,这转眼程仓里把人送到公社去了,听说还惊动了民兵队伍。


    如果这娘俩真的犯了事儿,他们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但是他们给出的理由太扯了,说什么何喜兰和李攀图有一腿。何喜兰就不是那样的人,而且李攀图看着也老实,那多认干啊。


    一边是死不相信,一边是一直说,双方就这样僵持不下。


    “叔,现在天已经黑了,大家也都累了,你还是领着人回去吧。”程相文把邻村大队长拉到一边,苦口婆心的劝道。


    “你不给个确切话,我能回去吗?何喜兰他爹娘听见这个消息直接昏了过去,现在还在家躺着呢。现在他们家唯一能动弹的就是傻姑。”


    “老头老太的人缘在我们大队是一顶一的好,我们村儿十个小伙,八个娶上媳妇儿,六个都是老太给说成的,一听说我要来找你问问情况,他们都主动跟了过来,你觉得我能把他们劝回去?”


    “不是,叔,你真的就别为难我了,我办事儿你还不知道,如果没有点儿缘由,我能把他们送到公社去?”程相文暗示。


    “但你们说的这话不叫人相信啊。喜兰和他儿子多淳朴的人啊,那脾气跟他爹娘一个样,虽然这孩子出嫁早,但是这次回来看着和之前没啥两样,咋可能做出你们说的那种龌龊事儿?”


    “不是,叔,这我还能编瞎话骗你?”


    这个倒是不大可能,谁编瞎话会编这么个瞎话,到最后水落石出的时候,自己落个尴尬,但是,“人是你送过去的,也不求你现在把人弄回来,你去说说情。让老头老太见见自己的闺女和外孙的缓缓心情,然后你们再爱咋审咋审去不行啊?”


    程相文苦笑,要是他能做的了这个主,他还能站在这里和这些人掰扯这么多。


    别说其他谁见不了人,就连他们大队这些证人也都是分开去问话的,邵青云那里更是谁说话都不好使。


    而且他觉得吧,见了还不如不见,老头老太看到闺女和外孙子的现状,都不一定能撑得过去。这可不是他威言耸听,就在今天他在邵青云的审讯室前站了一下,听到里面传出来的声音,他一个大男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对何喜兰和李攀图的定位是间谍,审讯这些的人的时候,当然不会手下留情,什么阴招损招都往他们身上招呼,受到的折磨可以想象。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不值得同情就是了。


    邻村大队长看程相文又不说话了,也跟着干着急,就在这时候,他听见旁边有人说话。


    “叔,你说何喜兰和她儿子都是很淳朴的人?”


    邻村大队长不认得程涛,不过看人笑眯眯的,他就随口答道:“那是,你不知道……”叽里咕噜的把当初母子俩救人经过说了一遍。末了还感慨,“你说这能是坏人?”


    程涛皱眉,这听着就不像那对母子做出的事情。


    第73章 万更到了


    李湘湘回到家的时候, 天已经黑了。推开门,就看到了脸色难看的杨戈。


    “你还知道回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杨戈质问。


    “下班的时候我和你说了,我回我爸家一趟, 要回来的晚点。”李湘湘看着屋里木头桌子的一角,淡淡的回道。


    杨戈没想到她竟然还敢说这个,“回你爸家,说的倒是好听, 你回去了吗?”


    李湘湘眯眼看向杨戈, “你去我爸家了,你怀疑我?”


    “我怀疑你什么我怀疑你,你要没做亏心事,你怕谁怀疑你?”


    “我没什么好说的, 今天很累了,咱们不要吵架。”


    “你以为我想和你吵架?你和大壮的事情传的整个纺织厂都知道了, 我说你啥了?我像个傻子一样还一直都相信你,但咱能不能不闹了?好好过日子不行吗?”杨戈几乎是在恳求她。不过其他的, 李湘湘确实是他喜欢的姑娘。


    “哼,”李湘湘不屑的冷笑, “你要是真如你说的一样相信我,就不会跟踪我啦。”


    杨戈随手一挥,把木头桌子上的锅碗瓢盆扫到了地上,“湘湘,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李湘湘动作一顿, “我一直都这样,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两人这边声音越来越大, 杨母听见动静跑了出来, “干啥呢干啥呢,回家就吵吵,吵吵就罢了还糟蹋东西,家里的钱是风刮来的不成?”


    “妈,这里没你什么事儿,你赶紧睡觉去吧,我和湘湘待会就回屋了。”


    “你让我回去睡觉,我能睡得着吗我?”杨母要是肯走那就怪了,她瞥了眼儿媳妇,又看向气愤的儿子,“我今天在大院散步,被人追着问我儿媳妇是不是和她前未婚夫重修就好了,你们说当时我心里是什么滋味?”


    “妈!”杨戈现在听不得这个,尤其他妈也因为他受了牵连,他感到非常羞愧,但是当着湘湘的面能不能不说了,还嫌他们不够乱怎么的?


    “咋?她敢做,不让别人说?”杨母突然失声痛哭,“当年你爸死的时候,我都没感觉这么难过,走在路上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这就是你媳妇儿干的事儿,她才进门几天啊,把咱们家的家风全都败坏掉了。”


    说完之后,她怒目看向李湘湘,“你这个姑娘蛇蝎心肠,当初可是你亲自点头答应嫁给我儿的,为什么进门还要整这些幺蛾子?”


    她儿子相信李湘湘是清白的,她可不相信。这一个人说可能没有这事儿,两个人说可能是捕风捉影,这三个人、四个人、大家都说看见了,难道还能说她是冤枉的?


    水性杨花,简直不知羞耻。


    “妈,你不能这样说湘湘,她是你儿媳妇。”杨戈提醒,他知道他妈对湘湘有偏见,却没想到偏见已经到了这种地步。


    “湘湘,你也别放在心上。咱妈不是有意这么说你的,你放心,回头我说她。”杨戈和李湘湘承诺。


    李湘湘抬头看看杨戈,又看看杨母,“你说她,你说她,她就会听吗?从以前到现在,她哪次不是这样?以前她看到我和徐薇起争执,只因为她听别人说徐薇是个好姑娘,就自顾自的把所有脏水都泼在我身上。说起来我的那些好名声除了徐薇她妈用力之外,你妈也出了不少力。”


    “啊?”这话杨戈有些没听懂。


    “你不是一直好奇我为什么嫁给你吗?”李湘湘看着杨戈,又看看杨母,“你不是一直问我为什么非要嫁给你儿子吗?”


    “我在报复你们啊!”李湘湘哈哈大笑,声音如怨似泣。


    一时间,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李湘湘承认自己疯了,她确实疯了。她曾经拥有一切,又很快失去了一切。


    她失去一切的原因在于徐薇和她妈,如果她们没有介入她的生活,她会生活的非常开心。


    她失去一切的原因在于杨母,当初被关进柜子里的明明是自己,却因为早出来了几分钟,受害者就变成了徐薇。而把这一切定性和宣扬的人尽皆知的罪魁祸首就是她。李湘湘一辈子都忘不掉那个时候杨母尖细刻薄的声音,就是那个声音毁了她。


    她失去一切的原因在于她的亲生父亲,口口声声说爱他,却把两个欺负她的人接进了家里。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吃过一顿饱饭,再也没有放肆的笑过,就是这样,她还得听他说我有多么多么爱你,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到底什么是爱,什么是关怀呢?


    自己活成现在这个样子,又得到了谁的关心呢?


    就在傍晚,她再一次失去了她想要得到的光。


    既然都已经那么悲惨了,那就更悲惨点又何妨?


    所有的都一起毁灭吧!


    ——与这边的氛围相反,程仓里小广场这边挺热闹。


    在程涛看来,何喜兰和李攀图的身份就算没有问题,也做不到这样的舍己为人。


    从她来程老三家之后的种种做派,就知道这个女人的排除异己的心不是一般的强,按理说她只要完成任务就好,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她不知道是自带入了后妈的心理,还是生性如此,生生把程传阔排挤出了家门。


    如非她来回蹦跶,程涛就算对这对母子有疑惑,也不会这么快展开行动。


    你想啊,要是何喜兰在程仓里的名声好到和在她娘家一样,恐怕就连大家都会质疑他的怀疑。


    “……你怎么这么固执,不就是让老两口见一下闺女吗?就算她犯了错,那也是爹生父母养的,你通融通融怎么了?”邻村大队长继续劝程相文。


    “叔,这个真不行。我是亲侄女婿,要是可以,咱们还用僵持到现在?”程相文再一次拒绝,工作上和亲戚什么的打交道最难了,尤其是当双方站在对立面儿的时候。


    “相文,不是当老叔的为难你,实在是这何喜兰对咱大队比较重要,这不是他们母子回来的时候救了俩孩子嘛,大队这边见义勇为的申请文件已经送到公社那边去了,就等着批复呢。”邻村大队长,思索了片刻之后,决定道出实情。


    “要是他们真有事儿,你说一声,我这就去把见义勇为的申请拿回来,就别去市里丢人现眼了。如果你们不能给我个确切话,我就想让她爹娘去公社问问当事人到底怎么回事儿,这跟别人说谎,她跟自己爹娘还能说瞎话?何喜兰那是再孝顺不过的人,就算出嫁后,逢年过节也没短过老何家的节礼。”


    之所以执着这个名义,其实和程涛还有点儿关系。


    程仓里因为村长程青松夫妻俩的牺牲,整个支棱起来了。现在公社里有啥好事儿,首先想到的就是程仓里。甚至,他们大队还能拿到工农兵大学生的名额,这在其他大队想都不敢想。这些年看着程仓里,谁不想自己村里出个程青松?


    但程青松当时啥情况大家也都清楚,这不是说自己牺牲就能干成的事儿。而且真面临那种情况,谁又能当机立断,和程青松夫妇做出一样的选择?


    邻村大队长也从来没有想过,但是这次何喜兰母子俩救人的事情,把大队里男女老少看的眼泪汪汪。自己都那样了,还舍己为人呢,这要是不受到表彰都说不过去。


    好多社员都跟大队长提议说这事可行,然后见义勇为的申请表就提交上去了。


    后来就听说何喜兰要嫁到程仓里,他们当然也恼怒自己村的姑娘嫁到别人村,不过这嫁人谁都不能拦着。幸亏这见义勇为的申请是他们大队写的,只要审批下来大家就会知道这是他们大队的姑娘,和程仓里还没啥关系。


    憋着这股气,全大队都等着批复结果呢。谁知道准信下来前夕,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啊?程相文面露惊讶,怪不得他们大队反应这么大,都想着好事儿呢。


    “叔,不是我说,青松村长当时是啥情况,年轻一辈的不知道,您老还不知道吗?怎么会觉得申请个见义勇为表彰,村里就会……”


    程仓里之所以有这么多便利,除了程青松夫妇在危机关头挺身而出,还有就是他们救出的那群人身份都不简单。听说,里面还有青松村长参军的时候的老上司。


    要不是因为这个,程仓里大队怎么可能受到这么多的关注?


    程青松的儿子程涛,小小年纪,没有兄弟帮衬,生活上也从来没遇到过困难。只因为凡是他能申请的,上面能批下来的补贴,他一分不落都拿到手了。


    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能拿到手?


    这个年代的大家是淳朴,但是沾钱的事儿,批多批少批哪个项目不批哪个项目,都是上面说了算。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在程涛这个项目上卡关卡,要说上面没有人打招呼,程相文是不相信的。


    邻村大队长听到程相文这么问,连连苦笑,道理谁都懂,但真到那份儿上,谁又能不羡慕?


    今天跟他来程仓里兴师问罪的这些人里,除了受过何家老头老□□惠的,还有的就是家里有不错子女的,着都想着村里能得到实惠呢。


    程涛也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个缘由,一时有些怔愣,他从太多太多人嘴里听到程青松的名字了,要是有机会,真想和他见一面。


    心有灵犀一般,程小墩喊道,“爸爸。”


    程涛低头,“嗯?”


    “抱窝。” 程小墩伸出两只小手。


    程涛弯腰把他抱起来,“刚才在家的时候闹着要出来,出来以后却让爸爸我抱,你羞不羞?”


    “不羞,窝乖。”程小东对“乖”这个字有执念。只要程涛假模假样的说他,他就会冒出这一句。


    “没说你不乖,”程涛拍了拍程小墩的屁股。


    “这是……”邻村大队长本来挺郁闷的,主要这个事弄得他们大队进退两难了,偏偏程相文还是不肯据实以告。他心里倒是想到了最坏的结果,但没到根儿,他不想承认啊,究其原因的话,还是存有念想啊。


    所以看到一个小年轻抱着孩子在自己旁边儿演亲情,他看着挺膈应。你说这年轻人长得也怪周正,咋这么没眼色呢?他正在和他们大队长说话呢,他连避都不知道避开。


    “这是程涛,叔,你刚刚不是提起青松村长,这就是他儿子。”


    “啊,”邻村大队长应了一声,要说他对程青松佩服那是真佩服。但其中也有嫉妒,程仓里多幸运出了这么个村长,你看他走了给程仓里带来了多少便利条件。


    瞥了眼程涛,甚至还不用担心儿子没人养。他都听说了现在这小子手里还有千把块钱的存款呢,他自己懒,连工都不上,能吃喝不愁,还不是沾了老子的光。想他活到这把岁数,手里都没存这么多钱过。


    程涛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不过看对方不肯就此罢休的模样,他还是跟个劝了两句:“现在不是相文哥能通融的事情了,老队长,你要是在胡搅蛮缠下去,等结果出来,可能也会受牵连。”


    “涛子,”程相文给他使眼色,为了保密,他都已经扛到现在了,可不能把事情说出去。


    程涛笑笑,他当然知道。


    邻村大队长却不想听他说,“我和你们大队长说话呢,有你个小年轻插嘴的份吗?”


    就算是程青松的儿子,现在在村里可啥都不是,有什么资格对他说教。


    “我是年轻,不过对这件事情前因后果还算了解。您要是还想图个清净,就赶紧回去吧。”程涛就没见过这么固执的老头,难道他暗示的还不够清楚,就非得明说才行?


    “我听说他们要找证人,大队长,这事儿你怎么不让人喊我一声?” 程锦驹笑着走过来。


    说实话,在这里见到程锦驹,程涛一点都不觉得惊讶。这么热闹的场面,他不想掺和一脚,才是怪异。


    看到他过来,程涛抱着程小墩往后挪了几句,他不咋想和程锦驹共事。


    程相文对程锦驹很有意见,只凭两家以前的恩怨,他就不可能对他笑脸相迎?因此,尽管村里男女老少都说程锦驹是个好样的,前途无量,程相文都无法苟同。


    不过这次他来的正正好,他正好不想应付这些人了,你说再多他们都听不进去。要说自己刚刚说的比较含蓄,他们听不懂倒还罢了。涛子说的这么清楚,明示加暗示,老队长还是一脸莫名,程相文就觉得装的过头了。


    “锦驹,你来的正好。我刚刚还想着他们几个都不得闲,却忘了你还在村里。”程相文对程锦驹的出现表示欢迎。


    “呵呵,”程锦驹笑笑。程相文多细心的人啊,说什么忘了他还在村里,这话他要是信,他就是个傻子。


    甚至他开头那句话,有一部分就是在埋怨程相文。明明他才是发现母子奸情的人,现在却像是局外人,什么事都不能参与,现在就连这事儿都不叫他。他不信,程相文没听懂他的暗讽。


    程锦驹预计程相文应该义正言辞的反驳他,就算说不出理由,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但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程相文表现得很热情。


    他把程锦驹叫到身边,给邻村的大队长介绍。“叔,你刚刚不是说我们村没有证人吗?那,就是他,第一发现者。当场控制住何喜兰,他也在场,之后抓捕李攀图,他也在队伍中。”


    邻村大队长可不认识什么程锦驹,这对他来说就是一个样貌还算周正的青年。“就是你啊。”


    “没错,正是晚辈。”程锦驹不卑不亢。


    “你确实看到了他们在行男女之事?”


    活到这个岁数,他自认为见识的荒唐事儿不少,什么弟媳妇硬要跟着大伯哥过,什么小姨子愣是赖到姐夫家。那些年穷啊,为了能吃口饱饭,大家都是拼尽全身力气去生活。这样的荒唐事是他们生活的调味剂,传着传着传开了,也只是口头表示不齿,却从来不会真去做什么。


    但是,亲娘和儿子,这是弄个啥呀?因为邻村大队长打从心底里不觉得会发生这事,但凡有能为何喜兰和李攀图辩白的可能性,他都要试一试。


    因为考虑的多,说话语气不自觉严厉了三分,比起询问更像是质问。


    程锦驹就听不得别人在自己跟前逞威风,“这个倒没有,不过男女脱光了衣裳,在山洞里抱着,没有私情,难道还是在取暖不成?”


    他现在是得尊重年长的人,但前提是对方值得尊重,眼前这个人显然不值得。一个个装的跟什么一样,又不是没结过婚,这成年男女脱了衣服,找个山洞扎进去,除了苟合还能是啥?


    邻村大队长之前说了这么多,都没被这么怼过,一时间脸面有些挂不住。不自觉的就开始强词夺理,“你这个同志咋是这个态度?这里面难道就没有别的可能?也许他们母子是遇到啥事儿了也说不定,你都是你娘生出来的,她看你光下屁股又怎么了?”


    这就有些硬说了。


    “噗嗤,”程锦驹一下子笑出了声。


    邻村大队长和程相文过来旁边说话,是刻意压低了声音的。程涛领着孩子凑过来听他们说话,忍不住插了几句话,也注意着不叫别人听见。也就是程锦驹来了之后,他们说话的声音才逐渐增大,现在,正在对峙的两拨人都停下了,就听他们对话呢。


    因此一时之间,程锦驹的笑声就显得有些突兀。


    “咱们不同姓氏,不论辈分,我就叫你一声大队长,您刚刚说的那话,恐怕连你们大队的人都无法同意吧?”程锦驹语气肯定,“另外,如果你真的对那俩人这么有信心,现在也不会转到我们村来了,你应该直接去公社门口抗议啊。”


    “你……”邻村大队长气得不轻,他身边立刻围过来几个年轻人,都对程锦驹怒目而斥。


    程锦驹一点都不见慌张,“当初我们大队长选择把人送到公社,说是怕节外生枝。之前我还不理解,现在我是看明白了,这要是人就在我们大队部,你们村说不准都得准备干架抢人了。”


    “不过我也要提醒你们,虽然你们那边都是青壮年,但这里是程仓里,不管谁因为这出个什么事儿,找事的你们都得付全责。”


    “……”


    程涛抱着自家崽儿站在旁边,安心当个吃瓜群众。听着这一来一往的对话,再看看逐渐挥败下去的邻村大队长和意气愈发风光的程锦驹。


    程涛不由得再次感慨,“恶人自有人磨。”


    程锦驹的口才确实是厉害,短短几分钟,就把对方的领头羊给震住了。程涛不喜欢他这番尖酸刻薄的说辞,但必须得承认他在这方面很有天分。


    差不多的时候,程相文登场了。


    “叔,事情大致就是这样。现在来人已经被送去了公社,我们能做的就是等。你回去之后好好安慰老头老太。在结果还没有出来之前,他们还可以买回期待的等着闺女。”


    至于这个期待最后会不会落空就不关程相文的事情了,不过在他看来,十之九成。


    邻村大队长因为程相文这个刻意的提醒有些介意,他似有若无领会到了其中含义,只是还没等他开口,就见万福河大桥上跑下来俩人,“大队长,不好了,公社来人把何爷何奶抓走了!”


    “什么!”“为啥?”


    一粒石头惊起千层浪。


    “到底怎么回事儿?你给我学学。”邻村大队长非常着急。


    “学,学不了了。”来人小声说道。


    “啥意思?”大队长没听懂。


    “他们说还要找你问话,现在直奔程仓里过来。我是从小路赶过来的,所以比较快。”小年轻诚实的回答。


    他话音刚落,就见万福河大桥那边几个人骑着自行车过来了,打头的把自行车停在广场边,先表明身份,然后说,“李庄的大队长在不?我们是公社派出所的,找他问几句话。”


    “在,我在。”李庄大队长赶紧应了一声,快速挤出了人群。


    他身后,呼啦啦的两班人都跟上去瞧热闹。


    程涛离得远,又被人遮住了视线,根本看不到来的是谁。不过听声音,他们之前应该见过,是在邵青云那边?话说回来,何喜兰这个案子由邵青云全权来办,这样一来,到各村下通知的工作人员是他兄弟也很合理。


    “你觉得怎么样?”程相文也没上前去凑热闹,反正也不是找他的。问完之后,他觉得好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在一件大事即将发生的时候问程涛的建议几乎成了他的习惯。


    “我觉得?”程涛重复了一遍,“我觉得咱们终于可以消停会儿了,另外何喜兰母子俩身份有问题,几乎板上钉钉。”


    要说之前大家还将信将疑,那么现在完全可以把心收到肚子里去了,何喜兰和李攀图没得洗了,要不然公社不会有这么大动作。这么一想,之前他们直接把那两人送去公社,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程相文点头,巧了,他也是这么想的。


    “我这两天在公社打听了下,负责这个案子的邵青云是个狠角色,他半个月前才入职,却一跃就成了民兵队长,手底下的人都非常服气他。”程相文言语之间还有点佩服,“就这半个月,他凭借一己之力办了好几个案子,在公社可以说是出尽了风头。”


    这些程涛倒不知道,他说这段时间怎么没有遇到邵青云,原来是老老实实上班去了。


    程涛是没见识过邵青云的本事,但总有种感觉,他手段很厉害,两天把那俩人的嘴撬开,绰绰有余。就是不知道那俩人到底招了什么,邵青云直接就把何喜兰的父母和她娘家大队长接过去了。


    “嗯,怎么都没办法想想,现在的民兵队长,前些天的工作还是到处要账呢。”程涛笑着说道。


    程相文一愣,也跟着笑。


    很显然,他也想到邵青云去程相良家里要账的事情了。


    这边说的热闹,那边针锋相对几个钟头后,终于要散了。


    没办法啊,李庄大队长被公社的人拉走了吗,少了领头羊,他们对上程仓里根本没有胜算。另外,而且现在时间也晚了,程仓里社员已经吃过了晚饭,他们可还饿着肚子呢。


    他们要走,程仓里这边没人拦着。


    邻村人走之后,小广场上并没有因此平静下来,一个个的都拉着程锦驹问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事情其实在何喜兰和李攀图被捉奸的当天晚上,程锦驹已经说过一遍了,不过那时候他大都在描述自己看到了什么。今天不一样,经过这几天的沉淀,他开始按照自己的理解对这整件事情进行艺术加工,突出自己想突出的,删减自己想删减的,总之他的故事他做主。


    自己做主的结果就是,他这边故事刚讲完,就有人问,“锦驹,照你这么说,这件事有你一大半功劳呢,那你咋不跟大家一起去公社交代情况啊?”


    “原本是想去的,不过当时忙乱直接被落在了家里,后面再去公社,人家根本不给开门,事情就此搁置了。”程锦驹面带落寞。


    “有什么可丧气的?这事做好也没什么表彰。如果以后真的有了,我们为你作证,肯定给你备一份。”


    “是啊,放心,我们给你作证。”


    “是啊,是啊。”


    看大家纷纷表示支持自己,程锦驹非常满意。刘丽英那件事带给他太多负面影响,今天他从小广场离开的时候,随眼望去都是失望的表情,他希望这种眼神再也不出现了。


    “谢谢大家,谢谢你们为我如此着想。”程锦驹深深给大家鞠了一躬,既然要做面子工程,就一定要做到位,要不然大家也只会觉得假。


    然后下一刻,现实就扔给他一颗臭鸡蛋,“话说回来,锦驹,你和楚知青到底是什么关系?现在这儿没有外人,你给我们交个底呗。”


    程锦驹刚升起的几分得意完全消失了,他只要沾上楚婷就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程涛本来只能看戏,后面是看程锦驹到底要怎么装,最后他看程锦驹自我感动,还觉得有点儿腻歪,没想到临了临了问话的那谁又给他提供了这么大一个乐趣。


    是啊,现在的程仓里还有什么比程锦驹和楚婷的事儿更让人好奇的呢?


    没处过对象,没来往过,这一听就是屁话。你俩没有交集,人家姑娘能放弃读大学,背景离乡的来到这儿穷乡僻壤?


    楚婷可根本就不在强制下乡的行列,她爹就她这一个闺女,就算不接爹娘的班儿,她也能好好留在省城。但就算是这样,她还是下乡来了,甚至来了之后直奔程锦驹而去。


    目的十分明确。


    这个道理程涛懂,程锦驹也懂。从一开始他就隐晦的承认了自己和楚婷处过对象,但是现在分开了。不过,程锦驹给出的理由实在是不怎么好,他说双方家庭条件相差太多。


    现在人家姑娘根本不嫌弃你是个穷小子,还一路追到农村来,到这种地步,要是这样你还唧唧歪歪的,大家都得看不起你。


    这要是换个人,没准早就感动的直接扑上去了。但是程锦驹是无论如何不会和楚婷再走到一起去的。


    “我和楚知青之前确实是认识,不过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程锦驹低声说道。


    他说这句话,周围也谁感到诧异,主要他从开始就表现出了抗拒,大家那时候就知道程锦驹对这段关系不怀念和也不看好。


    不过,没听过的人反应就不一样了,例如楚婷。


    “程锦驹,你刚刚说什么?”这声是从人群后头传来的,声音不大,语气平淡。


    大家自觉让开一条路,程锦驹这才看到了站在那里的楚婷。


    今天是新来知青的适应日,主要任务就是到处看看,熟悉熟悉环境。这批知青都是外省人,原本家庭条件都算不错,大都是第一次到乡下来,一个个都跟乡巴佬一样,这不认识那不认识,看见这个要停几分钟,看到那个还要停几分钟,耽搁着耽搁着,回村的时间就推到了现在。


    玩起来高高兴兴,兴奋劲儿过去则是全身疲惫,他们这些人平常哪走过这么远的路。一想到以后他们就要生活在这里,而且还要干上农活养活自己,大家心里都开始没底。


    楚婷也是一样,甚至她比其他人都娇气多了。但就算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楚婷大小姐都没有低下她那高傲的头颅,谁知道刚走到小广场上,就听见了程锦驹说的那一句话。


    这句话说的非常不地道。


    站在程锦驹的角度想或许没有错,他们分开了,双方已经不存在解绑关系,就算楚婷千里迢迢的追来了,也不意味着我就要妥协。


    不过程锦驹的这种强势拒绝的意愿,和他之前所说的因为家庭条件的关系才不得不分开的情况有些出入就是了,幸亏大家向来都更在意结果并不在意他之前说过什么。


    但是,站在楚婷的角度,这句话就非常残忍。第一个是程锦驹再次揭开了这个血淋淋的事实,楚婷一点都不愿意回想的事情。这二来楚婷都千里迢迢追到乡下来了,并且明确表示她想挽回这段感情,结果对方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跟倒贴一样,丢人不?


    一时间大家都偷眼瞧楚婷。


    他们这群人都是在火车上才认识,因为分到了同一个地方,难免多聊几句。下火车,不,应该说是在到达程仓里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楚婷只是来找男人的。


    不过虽然知道的晚了点,并不影响他们快速整理清楚情况,主要当然是因为楚婷从一开始就没准备隐瞒。他们可都亲眼看见了,别人问她和程锦驹啥关系,她都能大方承认。


    刚才之前,他们也认为俩人分手是因为家世不相当。但是听到程锦驹拒绝的这么坚决之后,他们又觉得其中是不是还有其他缘由。


    他们看向楚婷,有担心的,也有看热闹的,还有幸灾乐祸的。但是无一例外,他们都想知道楚婷会如何应对,她会不会哭,还是会发飙?


    都没有,楚婷只是淡淡的吐出一句话,“程锦驹,你刚说什么?”


    “不是,我刚才,”程锦驹下意识开始解释,其中不知道是谁咳嗽了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猛然回神,“……我刚才说的都是实情,楚婷,注定不会有结果的感情还是让它消失在最开始为好,那样起码我们还留着最美的记忆。”


    楚婷微微眯眼,“你当初在食堂找机会接近我,可没担心过这段感情没有结果。”


    程锦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楚婷也真是的,她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那些都是多少年前的陈谷子事情了,她竟然还往外提,不怕人笑话吗?


    “楚婷,那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真的误会了……”程锦驹表情大义凛然。


    楚婷没让他说完,“你别瞎闹,我会当真的。”


    程锦驹立刻闭嘴。


    现场气氛一下子尬住了!


    大家琢磨不出来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看看这边儿,再看看那边儿,期望他们有一个人能站出来解释解释。


    不过他们这个心声,显然没被人听见。


    “楚婷……”程锦驹犹豫着开口。


    他内心其实已经开始咬牙切齿了,没想到重来一世,他还是要在楚婷面前低头,但是没有办法,谁让楚婷她有个好爹。那老头子可不管他闺女做了什么?他只管别人对他闺女做了什么。别看他现在离程仓里挺远,但打声招呼,楚婷身边就少不了人为她保驾护航。


    刚刚那句话,那种表情,是楚婷发怒的前兆。前世婚后他经历过无数次,当然无比的清楚,和前世一样他再次妥协了。


    不管是重生前还是现在,他在楚婷跟前根本没法抗争,这个认知让程锦驹感到挫败。


    他唾弃现在的自己。


    不过他还是有机会的。他原本是想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上人生巅峰的,毕竟只有这样才能经得住考验,等以后谁提起他程锦驹,只会说他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现在这个方法行不通了。他要是不想一直在楚婷跟前装孙子,就得赶紧积累资本,当他和楚婷平起平坐的时候,他就不信对方敢无视他?


    “我还有些东西没有收拾好,你来给我帮忙。”楚婷轻飘飘说道。做错事情就要惩罚,刚才程锦驹让她难堪,她势必要好好教育他一番。


    “我……”他又不是保姆,过去能帮啥忙?


    “快过来跟我们一块走,我们这就回知青点了。”楚婷招呼程锦驹。


    一直到程锦驹和新来的知青走出小广场,走远不见了踪影之后,程涛还有点儿回不过神来。


    要是早知道楚婷大小姐说话在程锦驹跟前这么管用,他势必要和这个姐们儿处好关系啊。不过想到他俩的关系,程涛又摇了摇头,没准儿他俩哪一天就结婚了,到时候他们成了一个利益共同体,反过头来对付自己就不好玩了。


    不过现在瞅着他们俩的处方式,程涛还是觉得挺玄幻。


    楚婷声音出现的那一刻,他看着意气风发的程锦驹立刻变成了落水的大公鸡,甚至那一瞬间,他连打鸣的勇气都没有。这种反应可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得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教育和接触,要不然根本不可能形成这样的条件反射。


    是不是该说,楚大小姐前世御夫有道?


    发出声音就能让对方出现应激反应,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如果对象换成别人,楚婷绝对是程涛最讨厌的那一类人。仗着自己身后有大把抓的资源,仗着人脉和权力在多数人之上,她为所欲为,甚至意图控制丈夫。


    说实话,这样的女人有点可怕。


    不过,因为她针对的人是程锦驹,所以负负得正。从此之后,楚婷在程涛这的待遇是敬而远之。


    看了一场大戏,程涛心情极度舒适愉悦。带着俩孩子回家,把程小墩哄睡之后,他翻出练习题整整做了20道,甚至还超常发挥,做了个全对。


    程涛用事实证明,人保持心情愉悦是多么重要。


    何喜兰和李攀图事件的审讯结果,程涛是在第二天知道的。至此,他终于知道邵青云为什么会请何喜兰的爹娘,包括他们村的大队长来公社了。


    第74章 万更来了


    卢蓁蓁从纺织厂回到家后就没有再出去, 外面那么热闹,她都觉得好奇。


    主要她发现程涛是真的在乎她有没有做题。这要是换个人总在她跟前提她不喜欢的事,她早就扭头走了。但谁让对方是程涛, 她看上的人呢。


    卢蓁蓁的性格就是这样,她从来不觉得男女在一起,非要男的主动追求。在她的思想里,如果不想错过, 不管男女都要主动, 毕竟谁都没办法保证你喜欢的那个人会喜欢你。


    一辈子很长,有些人稀里糊涂的和不喜欢的人生活了一辈子,有些人却在一开始就接受不了。


    卢蓁蓁属于后者,自小, 她就知道想要什么东西,就要积极努力的去争取。哪怕你只沉默一瞬间, 你想要的东西都可能旁落他人。


    这大概就是兄弟姐妹多的坏处吧?


    爸妈加起来就两个人,如果他们把自己所有的关心集中在一个孩子身上, 那么他们可以事无巨细。分担到两个孩子身上,还能均摊。但要是需要分配给五个孩子, 那你得到的关心多与少,就要看爸妈的心情和你承不承担得起了。


    前面十八年,她都靠着自己的聪明走过来了,唯一一次的滑铁卢大概就是这次下乡事件。主要卢蓁蓁虽然有几分小心机, 但是大都无伤大雅。她从来没有通过损害其他兄弟姐妹的利益或者是损害相互的感情去为自己获取利益, 无法评价这样做值不值得, 但却足够令人寒心。


    后面她进行了迅速补救, 吃了亏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不是她卢蓁蓁做事的风格。你把我当姐, 我把你当弟,你不把我当姐,你就不是我弟弟,所以她直接和爸妈摊牌了。


    事实证明,她这样做非常有效。


    见不着的,才是最乖的。


    她下乡这小一年的时间,每个月包括生活费和物资,爸妈包括哥姐给她准备的非常充足和妥当。


    正是因为有这样的脾气,所以当她察觉到自己对程涛的感情之后,她从来没有哪怕一次的退缩。当然了,她毕竟是个姑娘,对于程涛到现在都没给她个确信儿,她心里也有小苦闷。逮着机会就想整整他,但是等真走到那一步,她又觉得舍不得。


    所以今天下午食堂门口她及时止损,直接和葛超说了实情。


    她到现在都还记得葛超当时说的话,“怪不得你今天根本不像平常的你,我,你知道的,我没想到你也会因为不确定对方的心意,做出这些幼稚的试探。”


    卢蓁蓁承认,她今天确实幼稚了,没事玩什么不认识啊。


    要说之前,她总觉得程涛说话虚家,什么叫等她再长大一点。像她这个年纪,当孩子娘足够了,不说别人,就是程涛在她这个年纪都已经有程小墩了。但是经过今天之后,她突然明白如果她现在转而和另外一个人在一块,程涛也什么都不会说。


    这句话正对应到那天晚上程涛所说的,“你还年轻,可以有各种选择。我不能这么自私,在你还没有见识过各种各样的繁华之前,就失去了选择的机会。”


    这句话对于别的姑娘来说可能很美,当时卢蓁蓁听着也觉得心跳加快。但是,回到屋里细品却很虚假,现在她却不这么想了,因为程涛是认真的。


    很傻!


    但是她突然觉得很美,怎么办?


    这样想着,卢蓁蓁打开了程涛给她的那本练习册。在宣传办公室看他成文的时候,她就知道程涛的字写的很好,非常端正且有自己的风骨,没苦练几年根本写不成这样子。


    第一道题,不会。


    没关系,没关系。


    第二道题,不会。


    没关系。


    看到第三四五六七八道题都不会的时候,卢蓁蓁果断的合上了练习册,程涛不是说要和她一起进步吗?


    机会这不就来了!她可太需要进步了!


    程涛啥都不知道,晚上做完题后,他觉得神清气爽,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趁着做早饭的空,他在墙上贴上了今日课程表。上面标注着今天程传阔和程小墩要做的事情,练字,做算术题。


    另外,程涛朕还准备教他们拼音。不过这个不是自学就能学会的,得有老师专门教导,所以得推迟到他晚上回来才能进行。


    弄完这一切,程传阔和程小墩都起床了,一家人又紧着吃早饭。


    完事儿,程涛推着自行车去上班。


    程涛本来还以为能和卢蓁蓁一起去上班,不过昨天回来的路上她说已经和葛超商量好了,她只有下午过去就行。


    这样也好,往后天短了,早晨起床太冷,姑娘家细皮嫩肉的哪撑得住。不然那还是半晌过去,半下午回,毕竟傍黑也挺冷的。


    起这事儿来也是好笑。程涛之前还想着要把打字员招进他们宣传办,但知道对方是卢蓁蓁之后,他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一来卢蓁蓁是知青身份,如果她要进红鸩纺织厂上班,只手续这一项就要比别人麻烦的多,再来她明显志不在此,不然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摆在面前,她为什么要拒绝?


    程涛一边想着,一手推开自家大门,期间还和堂屋门口和他招手的程小墩互送了一个飞吻,然后才走门槛,关上大门。转身,就看到了落魄消沉的程老三。


    “……”程涛是不觉得尴尬,不过他和程老三也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他蹬上自行车就准备走,然后就被程老三拦住了去路。


    “涛子,我是来认错的,我知道错了,前边千错万错都是我犯浑,你让传阔跟我回家吧。”


    程老三这句话含“错”量太丰富,听的程涛脑壳疼。


    “不是,三哥,你拦着我说这些也没用啊。你认错应该到传阔跟前认去,你和我说,我还能压着孩子回你家?”程涛是肯定不会这样做的,另外,他也不相信程老三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何喜兰没来程仓里时候,程老三不也是一个正常父亲?就算他儿子是个村里众所周知的混子,也没见他着急上火过。自从娶了这么个后媳妇儿,前后也就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他就变成了后爹,一脚就把儿子踢成了那样。


    今天,是何喜兰被拉走的第三天,就算不关心女人,也得问问她肚里孩子到底是谁的吧?通通都没有,他只是出现在他跟前,表示他要把儿子接回去了。这样的人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都不觉得羞愧吗?程涛不理解。


    不过,世界之大无奇不有。都有把刚出生的孩子扔在路边儿的父母,出现几个像程老三这样的好像也不算太稀奇。


    “不是,涛子,这事儿就得你来办才成。他最听你的话,你说话他肯定会听。不然,你把他赶出来,不叫他在家里住,他没地去自然而然就回家了。”程老三理直气壮的给程涛出着主意。


    程涛笑,他是上辈子欠了程老三的,还是这辈子把命抵给他了,就非得要听他的去干这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三哥,你在和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你我之间的立场?我从来不是站在你那边的,这件事倒是对你有好处,全合你的意了,我图啥呀?”


    程老三沉默了一瞬间,不过还是试图说服程涛,“涛子,我知道你对我之前做的事情很有意见,但是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想想我家老太,她都那么大年纪了,就只有这一个宝贝孙子。你要不让传阔回家,她能受得了吗?实话告诉你,她现在还在炕上躺着呢,嘴里喊着的都是传阔。”


    程涛差点儿被气笑了都,在他看来,程老三家老太疼孙子多少有些水分。


    如说他家老太真的看重传阔这个大孙子,之前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就该一巴掌呼在程老三脑袋上,不把他打醒也得让他知道忌惮。平常不是很强势的吗?现在表现自己强势的时候到了,但是她做了吗?她没有


    她对儿子的作为一再纵容,到最后甚至亲自把孙子推了出去。程涛当然知道她是心疼儿子,但是再心疼儿子也得有个度吧,孙子那也是自己个一把屎一把尿拉扯长大的,难道就没有没占几分感情?


    就算儿子占七分,孙子占三分好了,那也值得在紧要关头替他打算打算吧?但是她做的只是把孙子扔给别人照顾。


    不是程涛自我抬高,如果不是他,程传阔现在会非常凄惨。似这样的家事,村里头是不会有人伸出援手的。他对这些没有那么在乎,主要他生活生长起来的环境和现在还有差别,他所谓的生活困难,和这些人经历过的困难有一定的不同。


    比如他从来不觉得挣钱难,当然这个挣钱不是指挣来几百万,几千万成为亿万富翁,而是说挣钱养活自己和家庭。他觉得只要肯干就能混上饭吃,前世的种种经历证明了这句话,而今生他也正在实践之中。


    温饱不成问题,有余力则对遇到困难的人生中援手。这一点也和他的成长经历有关,他就是在很多有这个想法、并且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的好心人的帮助下活下来的,到后来他才遇到了奶奶。


    也因为如此,他可以在程传阔遇到事情的时候,毫不犹豫的接待他,让他住进自己家,而不是先去考虑这个少年后面会不会成为自己的负担?


    但是,在这个年代找到和他有一样想法的人很难,可以说如果没有他程传阔现在大可能无家可归,他就算平常表现的再成熟,也才十六岁,你不让他回家,让他去哪儿呢?


    这些本都是该当奶奶当爹的想的问题。但是他们想了吗?他们没有。


    是不是该夸他们眼光好,一下子就瞅上了自己,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还是该说程传阔运气好呢?


    但不管怎么样,现在听到程老三拿老人来要挟他,程涛只觉得好笑。


    “如果是这样的话,你就更应该去和传阔聊一聊,看他同不同意跟你回家一趟看看大娘。他同意我就没意见,他不同意我也没办法。”程涛决定把这件事情的决定权交给当事人自己。


    抬头看看日头,再不走的话,他今天上班可能得晚。话说没有手表真是不方便,回头他还真得去买一块了。


    “三哥,我这边还有正事儿呢,就不和你说了。”


    说完,程涛蹬上自行车就准备走,接着又被拉住了车后座。这是第二次了,他想出发没走成。


    “程涛,你再霸着传阔,那也成不了你儿子。我知道你就是想把他留在家里帮你看孩子,要不然你咋上班呢?你打的主意倒是挺美,我出钱出粮食的养活他,他却给你干活儿。”说不过,程老三就开始摆烂。


    反正他也没啥能失去了,最坏的结果也就是儿子不肯跟他回家。要是能通过刺激成涛让他把程传阔从家里赶出来,他不就赚了吗?


    程涛表情没变,眼睛却眯了起来。


    程涛和程老三凑一块,村里人一看就知道是为了什么。眼下谁看到程老三不说一句同情,就因为娶了个晚媳妇儿,现在弄的,儿子儿子没了,自己也成了鳖孙儿。


    不过批判归批判,实话说,程老三把程传阔叫回自己家天经地义,再怎么样程老三是程传阔的老子。老子有时候做事冲动伤害了你,你难道还能不要爹了?


    程老三太惨了,甚至让大家产生那么点儿同情心。当一个人惨到极致的时候,大家不自觉会对他宽容一点儿,连带着他之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大家都选择性的模糊掉了。


    从刚才,周围就有人帮着程老三说话,大都是劝程涛的。


    主要在大家看来,程传阔跟着程老三回家对所有人都好。程涛虽然领着个娃,但他年纪在那摆着,势必是要再娶的。领着亲生儿子那是没办法,这你领个十六七岁的大小子在身边算咋回事儿?


    是,现在程老三给提供粮食,不用担心他吃喝,这以后程老三要是不愿意提供干粮了,这担子是不是都要落到程涛身上?这单是吃饭还好,这以后结婚生子,盖房养娃算谁的?


    家里多一个男娃,负担可就重了不是一星半点儿。


    但是最后这几句话,程老三说的可不对了。


    要是你不整这些幺蛾子,你家半大小子能住进别人家给人干活儿去?这前因后果根儿都在你身上呢,你竟然还有脸埋怨别人?


    不过也有那心里肮脏的,觉得程老三说的有道理。


    他们当然不觉得程老三的做法就对,但是程涛也确实是想把别家孩子拉过来给自己看孩子。


    事实就在这里摆着的嘛。程涛现在是纺织厂的正式工,根本没有时间照管儿子,也不能老把孩子扔给他大哥大嫂,把程传阔拉来家里,正好能解决这个麻烦,而且外面还有亲爹出干粮养着,这是多好的事儿呀!


    这几天程涛不就是这么干的?自从程传阔住进他家,他就没再把孩子送到程大江家里去了。


    听着大家议论纷纷,程涛突然笑了,“要是三哥你这么想,那就当是这样吧,我也不和你争辩。只是有一句话我想告诉你,有些事情过去了,你后悔没准可以挽回。有些事情获取了就是过去了,你后悔了也挽回不了。”


    他这话说的有些狠,程老三当然不乐意听,“你……”


    程涛不愿意听他说话,“你做了那些事情,自己都觉得没脸去儿子跟前道歉,只能来我跟前逞威风。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只挑软柿子捏。”


    说完,不等程老□□驳,程涛抬头看向周围,“既然大家都到了,我就当着大家的面儿说清楚,除非传阔自己说他想回家,那他可以走,我不会拦着。但只要他说不想回,谁都不能勉强他,从今以后程老三愿意给干粮,我就收着,他不愿意给,我也能给传阔供口饭吃。”


    “涛子,这可不能冲动。”花大娘在旁边提醒,她当然也可怜三狗子那孩子,但是养这么大个孩子,可不是供口吃的就行的。


    “大娘,我没冲动。”程涛温声说道,“我爹娘从小就教育我要做该做的事情,在今天之前,这件事或许是我不该做的事情我在做。但从现在开始,我觉得他是我该做的事情了,传阔要是回去那个家,以后不知道得弯成什么样,那还不如留下。”


    “既然涛子都这样说了,程老三,你可知足吧,有人替你养儿子了。”立刻就有人开始起哄。


    程老三脸色难看,程涛则不在意,“三哥,话说之前还是你主动来和我说这件事儿,我当时还犹犹豫豫的,现在我答应了。”


    “你,我,”程老三想骂人,喉咙却像是噎住了,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正在这时候,李顺把妇女主任喊来了。


    “你们怎么又闹起来了,成天吵吵,难道就不烦?”广发媳妇嗓门很大,到了第一步先赶看热闹的,“哪里都有你们,赶紧散了,散了啊。”


    等他们走得差不多了,她才看向两个当事人,“你们这又是咋了?先跟我去大队部,我们把这件事情好好掰扯掰扯。”这几天他们大队不知道得罪哪路神仙了,一直出事儿,她这个妇女主任跑前跑后忙的不行了都。


    “别麻烦我叔了,这件事我就能做主,大娘找我就成。”程涛家的大门被从里面拉开,程传阔站在大门口对广发媳妇儿说道。


    妇女主任看看程涛,又看看程传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决定。


    “确定自己可以?”程涛问程传阔。


    “放心吧。”


    “听见我刚刚说的话了?”他刚才就看到大门里有人影晃荡。


    “听见了。”


    “行,记得安排好你弟。”程涛直接骑上车走了。


    走了?广发媳妇儿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我叔得赶着点上班去,这段时间他非常忙,还不能耽搁,实在没时间处理这些小事情。再说了,这本来就是我的事情,我叔刚刚也说全凭我做主,所以大娘你和我说就行。”程传阔替程涛解释。


    这才几天不见,广发媳妇儿就觉得程传阔跟换了个人一样,怎么这么会说话了?看程老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打断程传阔,“三狗子,你的腿脚不方便,咱就不去大队部了,要不咱们去小广场主席台后面的棚里,把事情解决解决?”


    “到家里来吧,我要是出去的话,还得找人看着小墩。他现在正在练字,出去跑一趟,回来就收不了心了。”


    这要不是亲眼所见,亲耳听道,谁能相信这是程传阔说出的话?


    程传阔领着大家走进程涛家,他没让大家进屋,招呼李顺进屋搬出几个板凳让大家坐下。从头至尾,他都一副主人的模样,可以看得出他在程涛家没有什么拘束。


    第一个失控的是他爹程老三,他意识到儿子长大了,都会招呼客人了,但他的长大,自己没做啥贡献,反而只提供了负面影响。这个认知,不管是哪个当爹的,心里都不会好受。


    “人家让你住在家里,你还真当自己是这家的人了,赶紧跟我回去。”


    程传阔扶着墙坐在凳子上动作一顿,装作没听见这句话。


    程老三今天受够气了,其实不只是今天,这几天他都被压的喘不过气来。现在看儿子也不好好理他,他整个都崩盘了。“老子和你说话呢,你那是什么态度?”说着话,他抬起了手。


    李顺赶紧上去拦,上次程老三踢程传阔的时候,他没拦住,过后想想一直觉得遗憾,索性这次他拦住了。


    “程老三!”广发媳妇儿气的不轻,“你到底想不想解决问题?你要是不解决问题,咱们立刻就走,等以后你要是再敢上程涛的门,别说他不答应,我都不答应。”


    “解决,解决,”程老三赶紧表示。


    “这件事情没什么好解决的,刚才的情况大娘你也看见了,一言不合就上手,我怕我回去不到三天就被打死了。”


    “你放屁!老子……”程老三下意识想动手


    “程老三!”广发媳妇儿直接站了起来,“就你这样还想接儿子回家,你可放过他吧。”


    老子一言不合就动手,程传阔不想回家,程涛又明确可以养着,这问题要怎么解决已经很明显了。


    把人都送出去之后,程传阔回到堂屋。


    程小墩正悄咪咪的站在门后头往外看呢,看到他过来,立刻迈着小短腿迎了两步,“小阔哥,等窝长大了,帮你打他。”他刚刚都听到了,小阔哥被人欺负了,不过他太小了,还不能去帮忙,等以后的……


    “好啊。”程传阔笑了。


    妇女主任刚进去没多大会儿,就领着程老三出来了,大家当然都好奇到底咋回事儿?


    “我看三狗子跟着涛子生活就挺不错的,起码吃得饱穿的暖还有人关心,要是跟着程老三,孩子指不定哪天就被打死了。一言不合就上手,咱也不知道程老三什么时候养成的这习惯。”


    想到刚刚的情况,广发媳妇儿还是气的不行,当着外人都不知道收敛,这孩子回到家要是不如他的意,不定怎么样呢?


    一听到程老三现在这么个状态,大家都不说什么了。


    在事情完全不损害自己利益的情况下,大家都是有同情心的,既然程涛愿意撑起这个烂摊子,那就让他撑去呗。


    “要我说涛子心肠是真好,跟他爹娘一样。”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青松村长和毛护士那是多好的人啊,他们生的闺女儿子,当然都不赖。”


    一时之间,程涛的名声又往上抬了几分。


    角落里,刘丽英凑到卢蓁蓁身边,“哎,你说程涛为什么这样干啊?”


    “这不是好事吗?做好事儿不是天经地义的?”卢蓁蓁随口回道,“另外,你应该喊他叔。”


    “没说这不是好事儿,但这也太傻了,有那几个钱养自己儿子多好。等过段时间再娶媳妇儿再生孩子,那也需要钱啊。给人养儿子算啥呀?”刘丽英不大理解。


    “我又不在乎。”卢蓁蓁嘟哝。


    “你说啥?”刘丽英没听清楚这句话。


    卢蓁蓁摇摇头,“啥都没说。”


    她一直都知道的,程涛是个温柔的人。


    ——程涛可不知道,自己在卢蓁蓁这边又刷了波好感,他紧赶慢赶,才赶在上班前到了纺织厂。


    不过才刚坐下,就被人叫了出去。


    看到邵青云,程涛惊讶了一下。不过更多的是兴奋,他觉得对方应该是来告诉自己事态发展经过的。


    “青云哥,”程涛走上去。


    “没有耽搁你工作吧?不过你们村儿现在在公社这边的只有你,我就找过来了。”邵青云解释。这当然不是确切原因,只是他觉得这件事对程涛来说算是一种宿命轮回,所以虽然不合规矩,他还是过来了。


    “没有,”上午他们还不算忙,等下午卢蓁蓁来厂里后开始编辑,过几天厂内报纸开始印发,他们才要真正忙起来。


    “他用的子弹确实有问题。”青云扔过来一句话。


    果然,程涛当时看到李攀图的表情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很严重?”


    “这个伎俩他们多年前使用过一次,那次之后,上面专门派人对它进行了研究和实验,就在去年终于研制出了解药,我已经往上面反应了,他们很快就会派人过来。”


    高高吊起的心又落了回去,“这样就好。”


    邵青云轻轻颔首,这确实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那个年轻人要受罪了。


    “他们的身份到底……”


    “他们不是母子,”邵青云回答。


    程涛点头,这个他早就想到了,一般人都过不去心里这个坎儿。“李攀图确实是何喜兰的儿子吧?”


    邵青云惊讶,他没想到程涛竟然猜到了。


    就连他们,一开始也没有找对方向,他们一直认为何喜兰起码身份是真的。毕竟他们回的可是何喜兰的娘家,还和老头老太以及李庄大队社员们生活了几个月的时间,这要不是本人,很容易露馅儿的。


    就算这闺女十几年不待在身边,生活习性可能发生了变化,但是过去的记忆不可能变啊。这老人一有个什么情况,就喜欢忆往昔,一件事情不记得,两件事情不记得,要是都不记得,可是要引起怀疑的。


    这个年代和后世还不一样,稍微年长的都经历过战乱,心里的防线是很警觉的,察觉到不对就有可捅出去。要是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们怎么敢冒这个险?


    审着审着,他们就发现自己的方向错了。何喜兰的身份完全是捏造的,相反李攀图是真正的何喜兰的儿子。


    “你是怎么发现的?”


    “之前见到何喜兰跟我道歉,微微俯身,双脚外八,那样的礼仪姿态并不常见。”


    邵青云点头,“你观察的很仔细,就是那样。那你说说他们是怎么瞒天过海的?”


    “真正的何喜兰是不是还活着?”程涛笑着问道。


    邵青云“嗯”了一声,“昨天夜里我们把老头老太请来,半道就遇到了客人,幸亏我们早有准备,连窝踹了他们一整条线,这才把整件事情弄清楚了。”


    刚开始回李庄大队的那对母子确实就是何喜兰和李攀图,在李庄大队生活的也是他们母子俩。但是等何喜兰嫁给程老三,去程仓里的时候,何喜兰就换人了。


    这个人和何喜兰本人有九分相似,甚至说话仪态都很像,如果不常生活在一起,根本分辨不出来谁是谁。程老三又没有和真正的何喜兰相处过,在他心里,自然是这个人表现啥样何喜兰就是啥样?至于外人,一眼肯定分辨不出真假,主要一般人也不会见着个人就往这方面想啊。


    “找到人了,没事儿吧?”


    “被扔到了山里,不过好活着。”那毕竟是亲娘,所以李攀图没有亲自对她动手,而是把她推到了山洞里,把山洞堵上,让她在里面自生自灭。


    不过,幸运的是那里是傻姑最常去的地方。


    何家老头是李庄大队的赤脚医生,老太是远近闻名的媒婆。俩人在村里都挺受尊敬,膝下只有一个傻姑,生活上算宽富。傻姑手里不缺吃的,经常送给山洞里面的人吃,阴差阳错的,就这样把自己的亲姐救活了。


    程涛突然笑了起来,引得邵青云看过来。


    “说起来。我之所以找到机会说服我们大队长多关注关注这两个人,也要感谢傻姑,她当时在小广场上对着当时的何喜兰说了一句‘你不是姐姐’。”


    所以说有的时候啊,傻人不傻,不傻的人反倒傻。


    “另外,还有一件事要和你说,”邵青云突然正了脸色。


    “嗯?”


    “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这批人和十年前那批人同一批人。”


    程涛脸上的表情消失了,十年前的那批人。“青云哥,你的意思是……”


    “十年前他们就执着于程仓里,十年后他们依然选择了这个地方,不会是巧合。这里肯定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程涛点头,他同意这个结论。如果没有利益驱使,他们不可能十个十年再回到万福公社,回到程仓里。


    但要说程仓里有什么秘密?他是从后世来的,因为奶奶的缘故,对这里还挺感兴趣,如果程仓里真的出现过什么,应该是一个大新闻,他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另外,程锦驹是这本书的主角。这个秘密和他脱不了关系,要不然他掌握了这个秘密,要不然就是这个秘密因为他而上交,主要类似于这样的设定都是为主角服务的,那程锦驹到底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呢?


    程涛翻了翻脑袋里的信息,程式商超发展并不是一帆风顺的,中间历经波折,最严重的一次差点全面崩盘,这时候程锦驹好像是拿到了一个国家项目,开发他的家乡,生他养他的程仓里村,才得以顺利度过。


    程涛一直以为他的开发是全方面的。后来,他和奶奶回到程仓里才发现其实不然。村子大致还保留着原汁原味,只是规整化了,只是零星的几处被开发成了养老院,温泉所,不过一直到他穿越之前都没有投入使用,好像开发不过是个名头一样。


    这几处里有他家、有后山也就是他藏钱那片,其他的他没有额外去记。


    这其中会有什么猫腻吗?


    “没有从他们嘴里问出什么来吗?”从刚刚到现在,邵青云说的都是基于事实之上的猜测,没有什么资讯是假何喜兰和李攀图的交代。


    邵青云摇头,“他们都是经过特殊培养成长起来的间谍,如果不是他们当时在干那事儿,放松了警惕,你们抓到他们的那一瞬间,可能就成尸体了。我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手重了些。现在他们就跟烂泥一样瘫到地上,别说说话了,喘气都费劲儿。”


    知道他们视死如归,什么都不会说。既然都不会说,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所以凡是有的手段,邵青云都给他们使上了。


    程涛点点头。


    “对了,过几天部队会下派军官来公社派出所任职,肯定少不了去你们程仓里。你和人见见面混个脸熟,我觉得你比他们好使多了。”


    “青云哥,这你可过奖了。”


    邵青云摇头。


    两个人在纺织厂门口的大道上慢慢走着,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等说完事准备分开的时候,就看到家属院出来一群人。


    正好,这些人程涛都认识,李湘湘的父亲,继母宋鸽和前未婚夫大壮。


    宋鸽眼眶红红的,“你说徐薇这个死妮子没去上班,没来湘湘家,她能去哪儿啊,怎么就找不见了呢?”


    “别哭了,我们这不正要去派出所报案的吗?”李父瓮声瓮气。


    “报案报案,报案就能立刻找到徐薇吗?那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这是恨不得我去死啊。要是不同意结婚可以和我说啊,怎么能离家出走呢,这要是碰见了坏人咋办?”宋鸽越说越激动。


    旁边的大壮脸色越来越难看,婶子这是啥意思?这门亲事也不是自己死乞白赖求来的,双方父母可都点头同意了,现在却说的好像他多差,配不上她闺女似的。


    另外,他们刚才杨戈李湘湘家里的时候,那股氛围可有些不大寻常,难道他们都没有发现?大壮看看李父,对方面色无常。


    很快就到了派出所,宋鸽一脑袋扎进去,拉着人家公安同志说明情况。


    李父和大壮落后几步,“叔,刚刚你有没有注意湘湘她好像……”


    他刚起了个头,李父就像防贼一样,“大壮,我告诉你,你现在已经和徐薇订婚了,湘湘已经嫁人了,你可不能犯思想错误。”


    “我知道最近厂里风言风语说你俩这那的,但我一句都不信,你和湘湘都不是那样的人。你可不能把这话当真了就去干,听到没有?”


    “不是,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湘湘她……”


    “湘湘她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现在还是找人要紧。”李父呵斥,然后头也不回的走进了派出所。


    大壮翻了个白眼,这还是亲爹呢,他真的关心亲闺女吗?就杨戈和李湘湘那样,昨儿不是干架了就是吵架了,他当爹的竟然一点都没注意到。


    真真是……


    不过想到李湘湘,他又觉得有些愧疚,要不然回头找李湘湘去问问情况?


    要说大壮一点都不担心徐薇?


    难道他担心徐薇就会回来吗?徐薇连她妈都不管了,还能管他?


    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又有啥用?结婚后还不是要往外跑,到那时候他可就不是丢人这么简单了,绿帽子都得实实在在扣他头上,还不如及时止损。


    大壮现在算是看明白了,徐薇根本就不想嫁给他。其实他也知道,要不是他使计谋,又有表哥出点子,他们订不了婚。


    不过,要是下定决心要跑,就该早走啊。订婚前就走多好,偏偏结婚前两天走。这又给他的名誉造成了损失,等着吧,他绝对不会白白让人笑话。


    反正他现在是有理方,就算闹,李家人也不敢说什么,无论怎样他都不会吃亏。


    这边大壮心里小算盘打的啪啪响,那边程涛看着这群人从自己身边走过去,虽然只听见了几句话,但是他还是抓住了重点知道徐薇不见了。


    在结婚的前夕,她逃了。


    那她能去哪儿呢?


    程涛唯一想到的地点是——


    第75章 三更合一


    今天是秦浔上班的第三天, 他和同事们混了个脸熟,不过,要想亲自上手修理机器, 恐怕还得等很长一段时间。


    苏城市机械厂机修组里除了他都是老资历。秦浔理论知识掌握的不错,要不然也考不进来。实践能力也不算差,不过往常他都是修理缝纫机一类简单的机器,机械厂不是纺织厂, 里头的机器也不是几台破缝纫机, 就算是捣鼓坏了,需要自己承担责任也不怕。


    机械厂的机器,哪一台都价值不菲。尤其是全厂上下都宝贝的那几台精密切割机器,更是厂里花大代价从临省机械厂手里抢过来的, 听说因为这事,他们副厂长才会专门过来, 说是来交流学习,其实是来警告他们厂长不要太过分的。


    不过, 他们厂长已经把好处捞进了手里,当然不在乎被嘴几句。人家副厂长来了, 他好吃好喝伺候着,周到的不能再周到。听说那位卢副厂长从来到走,愣是没挑出一丝错处。


    可怕!


    这些都是秦浔上班之后听说的。


    总而言之,那几台机器非常珍贵, 碰的时候得极其仔细小心, 像他这种新入职的, 不仅没有资格碰这几台机器, 就连普通机器都不行, 得先跟着前辈学习一阵子。


    多听, 多看,少动手,这七个字就是秦浔这三天的工作内容。


    今天,从早上开始机修组就不太忙,秦浔跟着他们组长去了趟运输队,完事儿回来也才半晌。


    “秦浔,听说你有朋友在百货大楼上班。最近百货大楼新来了一批货,你能不能帮忙问问,有没有内部优惠?要是有的话,他愿不愿意转让出来?”刚走进办公室,就有同事问他。


    所谓的内部优惠,就是百货大楼新进货那几天,工作人员把各种货物整理出来之后,会把其中有瑕疵的、不能销售的货品挑选出来,以极其低的价格转给内部工人。其中包含的品类还真不少,布料、成衣、也会有食品。一般,凡是在百货大楼工作的都能享受到这个福利。


    不过,内部优惠时时有,有时候内部工作人员会选择把自己的份额装让给其他人,以此赚个零花。这是很划算的买卖,无论是卖的人还是买的人都是。


    卖的人把自己不需要的东西销售出去了,买的人以远低于市价的价格买到了想要的东西,双方算是各取所需。就比如这个布料吧,有瑕疵的布匹,一般都是小瑕疵,根本不影响穿着,要是能以低价格拿到,那是再合算不过的事情。


    这个道理,他知道,大家都知道,要是在百货大楼里没有点门路,根本拿不到。


    这位同事的媳妇儿也是听自家男人说他们办公室来新来的同事,有个朋友在百货大楼上班,才叮嘱自己男人问一句。这要是拿不到没什么损失,要是拿到就是赚了,不过就是长个嘴的事儿,真要能成他们也不是不给钱。


    “啊?”秦浔没听余晋说过这事,不过要是百货大楼的工人都有,余晋肯定也有,但是话当然不能这么说。“我朋友昨天刚入职,也不知道赶不赶得上这次福利,等中午吃饭的时候,我给你问问。”


    和人来往,最重要的是态度,像这样的事情,你一口回绝就是得罪人。“说话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就算知道不可能那也得留个话头,别让人觉得你不想帮这忙。当然,就算觉得板上钉钉说话那也得留个余地,别让对方以为你办事很轻松。


    听到秦浔这样说,同事挺高兴,“行,要是能拿到的话,哥回头请你吃食堂。”


    “就吃食堂啊,哥,你这可太没诚意了。”秦浔笑着回话。


    同事那也是个能说会道的,“哎,你小子就知足吧。你嫂子为了省点,找关系都找到你这儿来了,我可不得帮着她勤俭持家啊?要是请你到国营饭店吃一顿,我们两口子这通忙活全都白费了。”


    这番对话,引得办公室里大家哈哈大笑。


    中间,也有不了解情况的问是啥情况,秦浔都一一回答了。


    接着就有人顺杆上爬,“那要是能成,到时候也算我家你嫂子一个。”


    “可别给我这么大压力,他要是知道自己的福利还没定下来就让我给定出去了,恐怕得揍我一顿。”秦浔苦哈哈说道。


    最先挑起话头的同事替他解释,“秦浔朋友才刚入职,这次不见得能有,再说还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别的打算你。另外,最后就算能成,你们也得排我屁股后头去,瞎吵吵什么。”


    话刚落音,就遭到了几个人围攻。


    秦浔就在旁边看着。


    正在这时候,外面有人喊,“机修组的秦浔在吗?”


    “在!怎么了?”秦浔去门口应声。


    “大门口有人找你。”


    “找我?”秦浔觉得惊讶,这个点儿余晋还在上班,而且他们中午都会一块吃饭,除非他有事没必要半晌来找自己。要是家里人,来之前肯定会电话通知他一声,不然要是自己不在厂里不就白跑一趟了。


    他正想着,那边又催促了一声,“你赶紧去看看吧,我看她状况不大好。”


    秦浔一愣,“知道了,我这就过去。谢谢你帮忙传话了,同志。”


    那人摆摆手走了。


    秦浔扭头和同事们说了声,小跑着去厂门口,他还挺好奇到底是谁来了。快走到大门口,离老远他就看见了徐薇。


    如果是以往,他看见徐薇就算不会高兴,也不至于会升起厌恶情绪。不过,想到他们这次匆忙来市里的原因,秦浔心里实在升不起“遇故知”的情绪。就像晋儿说的,徐薇这有些古怪,能不靠近还是不靠近的好。


    秦浔不知道徐薇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不过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儿上,他还不至于扭头就走。


    “徐薇,”秦浔走出大门,唤道。


    “秦浔,”看见秦浔,徐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往前走了几步。她意图伸手抓住秦浔,却被秦浔一个后退躲了过去。


    “徐薇,你找我有事?”秦浔轻轻皱眉,“还有,你身上这都是怎么弄的?”


    别说秦浔惊讶,他现在是明白刚刚那人说的“她看上去有些不好”是什么意思了,徐薇看上去太狼狈了,头发凌乱、满头大汗、混合着汗水流下来的是灰尘吧?甚至在这个天气,她穿着的衣裳都被汗水浸湿了。


    徐薇从万福公社到市里这一路上,走得非常艰难,几乎全是靠脚走到这来的。如果从万福公社上车,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她继父亲妈那里,要是她还没走到市里就被追回去。或者是他们猜到自己要去哪,提前和秦浔打招呼,那自己这次的行动又算什么呢?


    靠着记忆走到县城,本以为自己的苦难终于结束了,却没想到紧紧是开始。从县城到苏程市的公共汽车停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徐薇都绝望了,她要是不想走着到市里,就只能去招待所呆着,但是她身上没有介绍信,人家招待所肯定不给她进,无奈之下她只能徒步上路。


    幸亏路上她遇到了县城运输队的车队,其中有个女司机好心要载她一程,她非常感谢,但是车子坏到了半路。本以为问题很快就能解决,但等能上路的时候都后半夜了,然后女司机把她放在了苏城市和其他城市的大道交界处,她用了半晌才走到机械厂。


    就在刚才,她还发现自己包落在那辆火车上了,包里起码还得有五六十块钱,就这么飞走了,想想就肉疼。但是一想到自己现在见到了秦浔,她把这些委屈和都压了下去。


    徐薇摇摇头,“我没有事的,秦浔你先听我说——”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看到徐薇这么狼狈,秦浔左右看了看,想着能不能先给徐薇找口水喝。


    现在徐薇需要的不是这个,她抓住秦浔的胳膊,认真的告诉他,“秦浔,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


    秦浔把徐薇的手撇下来,他叹了一口气,“你说吧,我听着。”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他在拒绝也没用。从万福公社到市里,就算顺利也得几个钟头,如果不顺利,时间还得再拉长。徐薇为了找他,专门来到了市里,这要是不让她把话说清楚,今天恐怕没那么好结束。


    现在他只希望徐薇能够识相点,不要再说那些类似妄想的话,什么他们注定要在一起,什么你必须娶我之类的。上次他听过这话之后,直接躲来了市里来。主要这话听着不好听,还有点吓人。


    现在,他已经对这些话可以说反感到了极点。这种宿命论,就好像自己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咽喉,非要去怎么做才算正当一样,想想就觉得不舒服。虽然他现在已经不把徐薇看成朋友,但是看在从小一起长大的份上,如果她遇到困难,他还是愿意施以援手。


    这当然是有前提的,就是她必须得把这样的妄想放下,不然他真得考虑彻底远离这个人了。


    这种执念太可怕了。对方时刻都在妄图侵扰他的生活,也就是现在他还没对象没孩子,要是等他结婚娶了别的姑娘,徐薇还是像现在这样,时不时就跳出来说几句这种话,他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别管秦浔是怎么想的,徐薇来这一趟的目的显而易见。她在听到程锦驹和大壮的话之后,立刻就有了这个想法,并且越滚越大,所以她找机会跑了出来。她找到秦浔,就是想重申这一事实,怎么可能不提呢?


    “秦浔,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一切都是大壮在搞鬼,都是因为他咱们才没能走到一起,是他和另外一个人使计策让我和他订了婚约,”因为心情激动,徐薇有些语无伦次。


    秦浔已经开始皱眉了。


    “真的,你相信我。我们是命中注定要在一起,会成为夫妻,会过的很幸福。要不是他们搞鬼,我们会顺理成章在一起。”徐薇满心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她现在非常惶恐,她描绘的这幅画卷对她来说甚至都不是妄想,她觉得这是曾经的自己唾手可得的东西,但是现在她踮脚伸手都够不到了。她觉得这些东西离自己越来越远,她想要抓住,不顾一切的抓住。因此不管是解释的时候,还是描绘的时候,她都非常用力。


    但是,秦浔一句都听不懂。


    “徐薇,你没事儿吧?旁边就是市医院,不然我领你进去看看?”秦浔是真觉得徐薇魔怔了,一个人得执着生什么样才能把自己的想象复述成这个模样,他不理解。


    徐薇不可置信,她说的这么清楚明白,怎么秦浔还无动于衷?他们本该是一家人,本该有美好的生活,现在被人破坏了,秦浔怎么就不着急呀?


    “秦浔,我……”


    秦浔打断她,“徐薇,说实话,你说的这些我完全不感兴趣。在我心里,你只是我一个朋友,曾经关系也许还不错,但是你如果再这么折腾下去,以后我可能见到你都得躲,你太可怕了。”


    徐薇表情受伤,显然大受打击。


    “你描绘的那些画面,可能会是你未来的生活,但陪着你实现那些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我,我对你没有产生过超出朋友之外的感情。”秦浔继续说道。


    他在余晋跟前是有点儿傻白甜,好像总是相信人性中善的一面。那不是因为他确实是那样想的,是他想让余晋那样想。晋儿经历过太多太多,有段时间他连自个亲妈都不相信,更别说别人了。


    秦旭到现在都记得余晋最冷漠那个时间段,看着一个孩子掉河里,他眼睛都不眨,仿佛一切都和他没关系。


    当然,那孩子本身跟他确实没关系,他的生死影响不到余晋半分。但余晋的反应绝对不是正常的反应,正常人就算自己不会游泳,也会赶过去看看情况,一边还得喊人过来,但是余晋就只是淡淡的看着一切发生。


    那时候的余晋才十岁出头,他爸才刚死。别人都说他是吓傻了才没有反应,可是秦浔知道,晋儿根本没有被吓到,他只是对这一切漠不关心。他是不知道他的朋友受了多大的打击才变成那样,但是小小的他心里有一个执念,他一定要要让余晋恢复成以前那样。


    所以这之后,遇到生活中黑暗的时候,他总是第一时间否定。他想让余晋知道,生活中不全是这些,背后可能还隐藏着真实情况。


    但其他情况下,秦浔可不是这样的,他什么都懂。


    徐薇瞪到了眼睛,仿佛第一次认识秦浔这个人。


    一直以来,她都觉得在秦浔和余晋这两个人中,余晋是最冷情那个人,没想到有一天秦浔说话这么决绝。


    “我不是——”


    “被吓到了?你看你根本就不了解我,所以以后说话做事的时候还是多看看周边儿,而不是只靠想象,很多时候人只能控制自己的脑子,没法控制别人的想法。”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这才几天不见,秦浔怎么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是谁和他说什么?还是他受了谁的影响?


    “是不是余晋说了什么?”徐薇想都不想的问道。


    “不要把什么事都往晋儿身上推,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徐薇,说实话本来我们可以当一辈子朋友的,有些话我从来没想和你说过,不过现在看来我不说不行了。你其实不用把所有的问题推到晋儿身上,当初我主动和你交朋友就是为了他,他当时需要朋友陪着,越多人越好。”


    不管是陪着笑、陪着哭、陪着吵、陪着闹,只要他不再是冷漠的注视身边的一切就都好。这是同样是少年的秦浔想出来的唯一方法,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方法有没有用,但是这之后余晋总算是正常了很多。


    反倒是徐薇越长越歪了。


    因为从一开始就有偏向,所以他们之间从来不存在我的两个朋友有矛盾,我应该站在谁那边的问题。当然了,大家从小一起长大,就算感情没多深厚,面子情还是有的,如果不是徐薇步步紧逼的话。


    这句话对徐薇来说简直是五雷轰顶!


    她不相信,怎么可能呢,眼前这个人是不是假扮的秦浔?


    徐薇他爸出意外之后,她妈宋鸽很快就开始为自己寻摸对象。没办法,宋鸽本身是乡下人,嫁给徐薇的父亲之后才到公社生活。现在男人没了,她根本没地方去,又不甘心回农村,就只能在巴拉另外一个人。


    很快,她就瞄准了李湘湘的父亲。那时候李湘湘的父亲可太吃香了。


    他是纺织厂的正式工人,家属院里有分房,身边只有一个丫头片子,而且还年轻,再娶一个黄花闺女都不成问题。那段时间,邻里邻居亲戚朋友把他家门槛都踩平了,就是为了给李父介绍对象。


    宋鸽这样的条件,咋看都配不上李父。


    这个时候宋鸽就需要使些小手段,让李父心甘情愿的娶她。她想到的办法就是利用自己闺女把对方闺女的名声搞臭,然后她趁机接近李父。


    她的计策很成功,很快整个家属院都知道李湘湘把徐薇推下了楼梯,还把人关进了橱子里。凑着这些事,宋鸽和李父勾搭上了,结过婚的女人荤腥不忌,那要是豁出去了,男人能招架的住才怪,很快,她们就住进了李家。


    那是徐薇第一次知道原来女人还能通过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她受了极大的冲击,非常惶恐。而她唯一的亲人,她妈正忙着讨好李父和李湘湘,根本无暇顾及她。


    她就是在那个时候和秦浔、余晋认识的。


    秦浔是厂长的儿子,长得好脾气也好,大院里谁都愿意和他玩。相反余晋,性格孤僻,不爱说话,再加上他爸之后,他妈的名声一直都不好,大院里的孩子常常为了和他玩不和他玩吵翻天,她从来都站在秦浔这边。


    她的成长到底还是受到了亲妈的影响,越长大她越觉得有些事情理所当然,她从心底里看不起余晋这个人,有那样一个妈,他竟然还成天高傲的不行,拽给谁看?而且因为他,,耽搁了她和秦浔多少事儿?


    今天她才知道,她所谓的和秦浔关系好都只是她以为,秦浔从来没这样认为过。


    “你从来没把我当成过朋友?”


    “刚才之前,我还当你是朋友的,我对朋友的条件没有那么苛刻。”不过现在,双方已经没有做朋友的必要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按照正常发展你该和我在一起,我们会结婚生子,然后一起生活一辈子。”徐薇说着,眼泪从眼眶里滑了出来。


    “你也说了是按照正常发展。现在我们没在一起,以后也不会结婚生子,更不会一辈子生活在一起,就证明中间可能出了什么意外。”


    “徐薇,生活不是电影,你买张票再进电影院一次,一切都还是最初的样子,昨天已经过去了,我们不可能再回去。现实中发生的事情是没有意外,它才是正常的发展,你有没有想过你认为那才是不正常情况。”秦浔语气平淡,人怎么可能预知未来,如果真能预知未来,他倒是也想去瞧一瞧。


    如果说来的时候徐薇还抱着一颗滚烫的心,那么现在已经冰凉了。


    秦浔从来没有对她产生过感情,这个认知让她感到绝望。


    她顾不上和秦寻说再见,直接转身离开。一步一挪的样子,让人觉得她是蹒跚老人。


    秦浔看她实在反常,皱了皱眉。他没有追上去,而是转身走去了是机械厂电话亭,一个电话打回了万福公社。


    秦浔这边反应迅速,等中午程涛去食堂的时候,就听有人说徐薇被找到了,听说是去市里,回来的时候没钱,只能请在市里上班的秦浔帮忙打电话回家。


    果然啊!


    吃过午饭,程涛去了趟邮局。照样打电话给他俩姐姐。大姐那边还是找不见人,二姐这边倒是打通了。


    “我正等着呢。一来上班就有人说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看你没留口信,我就知道事情不是很着急,怎么了?”


    “没事我就不能和你打电话,兴许是我想和你说说话。”程涛不自觉软了语气。


    “你个败家玩意儿,你是有多大的家产,没事打电话玩?回头休班的时候来家里或者我回家,一块都说了多好。”程红秋想都不想的教训道,不过到底没直接撂了电话。


    “嘿嘿,”程涛一点都不觉得膈应,他奶怎么教训都是对的。


    笑闹过后,程涛开始和她说家里的情况,着重说了下程传阔现在在家里住,以及他可能还得再住两年。


    “就你烂好心,他家那种情况就该由大队部安排。程相文这大队长咋当的?自己解决不了问题,就把麻烦推给下边社员!”


    “姐,事儿是我主动应下的。传阔是个好孩子,现在在家都能替我照顾小墩呢,我来上班也放心。”程涛知道他姐最不能接受的是有人给他增添负担,只要他能证明那个人有留下的价值,对他好处更多,他姐就不会反对。


    果然,程红秋一听说程传阔还有这个功能,瞬间就转变了话锋,“你这个考量对,小墩不能总送到程大江那边,养着养着成他家孩子了咋办?”


    程大江和李盼弟没有亲生孩子,从血缘关系上讲,程小墩和他们比他们俩的养子都还要近。但是关系不是这么算的,他们指望养子给养老呢,所以从小当成亲生儿子一样,啥都给最好的。


    对待程小墩,他们可做不到这样。这是人之常情,就算程红秋更偏向侄子,也不会觉得这样做不对。但是觉得和希望是两回事儿,她作为姑姑当然希望对方对侄子是最好的。


    “这倒是不至于,不过我上次确实做了件不好的事儿……”程涛把他去程大江家拿黄豆酱,程大江两口子的反应说了。这些事实在和别人没法说,他只能和亲姐唠唠。


    “程大江倒是对得起你叫他一声哥。”程红秋点评,其实一坛子黄豆酱算什么,家里祖传的手艺,跟谁不会似的?他们要是想要,自己也能替兄弟还回去。


    当然她是不会这样做的,主要程大江这次表现还算可以,不过——


    “李盼弟什么时候这么小气了?她那个养子在她那里向来是千好万好,比养亲儿子都仔细。咱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得到回报,毕业都这么久了,一年也不见他家来一趟。这说是孝顺也不知道孝顺哪去了。”


    程涛对这个堂哥并不了解,所以也就不做评价。但是话又说回来,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程红秋对一件事情一个人的评价,自然而然就会影响他的主观思考。


    这次当然也不例外。


    “对了,姐,你有没有听咱爹或者咱村里谁说过,咱们程仓里有没有藏着宝藏啊?”程涛笑着问道,邵青云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程仓里那里藏着宝藏呢。


    他是没有听说过什么,不过要是有,程红秋肯定知道。


    “宝藏?”程红秋一时没反应过来。


    “啊。”程涛理直气壮。


    “你还别说,我以前跟着咱爹下地,还真听村里老人聊起过,你知道咱们村为啥叫程仓里不?以前战乱的时候,咱们村可是藏粮的地方。”


    程仓里南、北、西三面都是山,说是山其实就是丘陵,不高不险峻,但架不住丘陵外边和里边不是有崖就是有水,这要是不熟悉地形的,进去大可能出不来。


    作为最主要出路的东边,大道只有一条,且都是单行进。敌人来了,只要他们在路上伏击,那是一抓一个准。至于走那些小道,走到底想进入程仓里还是要经过万福河大桥,当然,那时候这座桥还没架起来,要进村就要赶船,这个不确定性就更大了。


    总而言之,程仓里的地形就是易守难攻,这样的地方当粮仓再适合不过。


    那易守难攻的地方多了去了,为什么偏偏选中他们程仓里?


    再往前倒,程仓里原本是大地主存粮的地方。听说为了应对世事变迁,给子孙后代留条生路,那个大地主把囤积的粮食都压成了粮砖,全都藏在了程仓里以及周围山上。


    后面,我军被困在程仓里,外面打不进来,我们出不去。眼看着粮草枯竭,没想到一个偶然就发现了粮砖,战士们吃饱喝足以后,一举打了出去,果然是个大胜仗。


    想也知道粮食制成粮砖,其中要经过防腐等各种步骤,味道已经不好了,但是比起啃树皮、吃草叶,能填饱肚子的粮食就算品质差点儿,那也是上上等的选择。


    依靠这些粮食,这支部队打了无数场的胜仗。整个万福公社都成了根据地,当然了,后面这里的粮食都是从外面被运进来的。


    程仓里的名字就是由此而来。


    这件事情是常识,大家当然都知道。其中也有人猜测,那个大地主难道就没有在自己屯粮的地方留下其他的?是早就被人挖出去了,还是说还留在程仓里以及周围山里呢?


    有这种想法的不在少数,但这么多年过去了,谁都没在程仓里找出过别的东西,所以那些怀疑也只能想想了。


    听他姐说完这段故事,程涛沉默片刻,没准儿这还真和这事有关。


    他这边刚感慨完,那边程红秋就“啊”了一声,“说多了,说多了。刚才的话你就当个趣事听听,千万别在这上面浪费太多心劲儿,好好工作,照顾好自己和孩子才是正经。”


    “嗯。对了,姐,这几天我给大姐打电话,他们单位都说她请假。何林说他小叔要从部队回来,也没说是探亲还是常住,大姐是不是也会跟着回来?”


    “何林?”程红秋顿了下,才反应过来这是大姐夫的侄子,“你和他还挺熟啊?你不问我都忘说了,大姐夫转业了,过几天就要回万福公社派出所出任所长。”


    “啊?”程涛挺惊讶,所以邵青云说的上面派下来的人是他大姐夫?


    “大姐和我说,回家之前他们还去趟省城,说是看望大姐夫的上司,短时间内没法和你联系,不过她说写信给你了。”


    “写信?”程涛还没接到。


    恰巧旁边的门打开,邮递员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信封,上面赫然是他的名字。


    “好,我知道了。”程涛无奈,又不是不知道自己这边的电话,大姐打到这个公共电话让人给他捎个口信也好啊,怎么选择写信?


    “我就说不让她整这些幺蛾子,干啥事之前都提前打电话,等回头她回来,我们还能表现下姐弟情深去接接她。人家非不让,说什么一切有你大姐夫张罗呢,听的我都同情大姐夫,前辈子得倒霉成什么样,今生才娶了大姐。”


    提到这个不着四六的姐姐,程红秋的话又多了起来。


    “大姐夫转业,直接进入派出所,想必有人专门去接他。大姐这是不让咱俩操心呢。”程涛劝道。


    “能不操心吗?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呢。”


    看来二姐也打电话过去问了,程涛笑笑:“有大姐夫在身边,咱们不用担心。”他大姐夫是军人,人比一般要强壮很多,他领着老婆孩子去哪儿还用别人担心?


    “嗯,”现在也只能这样想了。


    正说着话,程红秋那边传来钟声,不知不觉姐弟俩已经说了很久。


    “好啦,不能再说了,再说下去你那工资都不够咱俩打电话的。”


    “哪有这么夸张?”程涛失笑,还想再说句什么,那边已经没有声音了。


    程涛笑着把电话放下,交了打电话的钱,拿着大姐写给自己的信走回纺织厂。


    一边走一边把程红春给自己的信拆开,本来以为只有寥寥数语,没想到信写的还挺长,一张纸全都写满了。


    开头点题,自己要回万福公社了。中间的篇幅全都是在抒发自己回家能见到弟弟侄子的兴奋。最后再次点题。


    总而言之,就是她要回来了。


    要说他这个大姐性格真的很跳脱,不过出嫁这么久,孩子都生了好几个,还能保持住这种性格,就说明这些年她真的过的很称意吧。


    家人都好,连带着程涛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路过车棚的时候,他仔细看了看,卢蓁蓁还没到。程涛没有刻意等着,先回了办公室。


    卢蓁蓁是踩着点到的,刚进办公室,程涛就察觉到她心情不好。


    “文章我俩已经校对好了,现在你就可以开始打字了。这个需要去五楼办公室操作,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程涛站起身来。


    “哎,葛秘书不是说他会来接人吗?”何林要是会看眼色,那就不是他了。


    “这点小事我过去也一样。我们配合着尽早把活干完,我们也好快点看到实物。”程涛笑笑。


    “奥,”何林可有可无,他就是觉得程涛怪怪的。


    “我们走吧,”卢蓁蓁说道,程涛罕见主动关心她,她当然不会错过计划。


    两个人一块走出办公室,走向走廊尽头的楼梯。


    “我刚才在路上遇到程锦驹了,”卢蓁蓁小声说道。


    程涛皱眉,“他又做什么了?”


    “还好,他本来是想说些什么的,不过当时正好碰到来公社买生活用品的楚婷一行人,他直接被楚婷喊走了。”


    楚婷?程涛眼神一闪。


    “既然这样,怎么还不高兴?”


    卢蓁蓁哀怨的看了程涛一眼,“这还不是都有怪你。”


    “我?”程涛不明所以。


    “还不是刘丽英和李顺,俩人刚处对象,就约着一块来公社玩了。”卢蓁蓁语带控诉,不就是处了个对象,昨儿还和她说就是试试呢,今天就跟人来公社了,你来就来呗,临走还要到她跟前晃一圈,明显就是在炫耀。


    程涛惊讶,李顺和刘丽英处对象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你是不是弄错了?李顺应该是去看传杰的吧?”


    邵青云这边已经掌握了确切消息,程传杰的伤必须严肃对待。现在是下午,程仓里大队部肯定已经得到了消息。这样的情况下,李顺过来再正常不过,谁让他俩关系好到能穿一条裤子。


    “才不是,丽英说李顺想把她介绍给自己最好的朋友,才带她来的。”


    这样啊?


    所以,这个和他有因果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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