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令人作呕的关系


    锣声响起, 小广场上逐渐安静下来。


    然后就有大队部领导出来主持工作。一般像村里发生这样的事情,出来主持工作的都会是大队长,但今天却是妇女主任。


    类似这样的事情, 由她出来主持工作也确实更合适。不过更重要的应该是程相文不在的缘故,追人出去的程传杰,他作为堂叔肯定放心不下,毕竟别人虽然不清楚, 他们这些人心里都是有些底的, 何喜兰的身份不简单。


    妇女主任正在宣布大队部的决定,因为另外一个当事人现在还没有逮到,所以虽然大家情绪高涨,也不能立刻对何喜兰做什么。


    趁着这会功夫, 他们决定先把人安置到大队部去,由村里青壮年轮流当面看守,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她逃走。请大家放心的同时, 让他们回家吃饭去,完事再出来看热闹。


    底下人情绪实在高涨, 几乎是妇女主任说一句话,他们就接一句话,出主意批评作风的占了绝大部分。


    山村里罕见的发生了大事情,大家当然都想着瞧热闹。尤其对方的身份又十分突出, 是一个后娘, 并且前几天她男人为了她, 还把自己前边的亲生儿子差点打残废, 这才几天啊, 就出了这样的事情, 她竟然在外面偷人,这肚里的孩子不会也不是程老三的吧?


    一时间,大家体内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不过大队部都这样说了,大家还是很配合的。


    妇女主任喊了几个青壮年,把何喜兰拉到大队部去,很多人都挤在后头,想跟着去瞧热闹。程涛没有在人群中看到程小墩和程传阔,这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俩一个受伤一个太小,前面的是挤不过人家,后边的是根本就不会去挤。


    但他家大门是从外面被锁上了的。


    人到底都去哪儿了?


    程涛恐怕程传阔现在还在山里,根据邓宝山的说法,这件事情是程锦驹发现的,但是追人出去的却是程传杰。


    如果当时程传杰正好就在山里,那很大可能上程传阔也跟他们一起出发了。其他人还好说,只传阔的腿还伤着,进山出山少不得需要其他人照顾。刚开始还好,慌乱跑起来,其他人还能顾得上他吗?


    另外,程涛最担心的还是何喜兰出轨的对象,如果是村里或者是附近村里其他人倒还好说,如果是……


    广场上的人群很快就散去了。走在最后的,要不就是听劝的决定先回去吃晚饭,然后再去大部队和大家会和。反正刚妇女主任不是也说了,等偷奸对象抓到之后才能再做打算。


    要不就是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的孩子们,或者说他们还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跟着凑热闹的也就是图个好玩,也有少部分孩子依然在专注于玩自己的。


    要不就是……程老三。


    等人群散去,他依然坐在主席台前的空地上。他身上全都是泥,衣裳被汗水踏湿,显得非常狼狈。和之前相比,他现在满脸灰败,表情难看,想到他之前因为何喜兰肚里揣了崽子而高兴的模样,现在的他看上去更像是一只丧家之犬。


    不过,有这样的后果全都是他自找的。程涛瞥了他一眼,就把目光转移开了,主要因为他看到在广场的最西边,有一个人正领着他家崽儿扔沙包。


    程小墩在玩躲避、追赶类游戏上实在没啥天赋,“熟能生巧”这四个字对他完全不适用。玩了这么久,他当然不会完全没有进步,不过也仅限于了解游戏规则,能在大家追到他的时候说出四个大字,或者是当沙包扔过来的时候,赶紧躲开。至于其他的,完全没有长进。


    当然,他家崽儿年纪还小,以后肯定会有很大进步的。


    不过当他的对手是卢蓁蓁,情况就不一样了。倒不是说卢姑娘玩游戏有多么糟糕,主要只有两个人,这游戏根本没法玩起来,全程就只是你扔给我,我扔给你。


    程涛看了几眼,就明白了这个游戏的根本,然后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最先看到他的是卢蓁蓁,经过她提醒,程小墩也回过头来,“爸爸!”


    然后,例行公事的一头扑了过来。


    “嗯,”程涛蹲下,把他抱了个满怀,然后问:“你小阔哥出去了?”


    “和小杰哥、小顺哥还有其他人一起,”程小墩掰着手指头说道,其他几个不认识的人被程小墩一笔带过。


    程涛心沉了下去,这么说的话,他们几个还真是进山上去了。


    他现在只能祈祷,程相文已经和他们会和,有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大人在,他就能稍稍放心些。怕就怕在他们自作主张,小年轻们都沉不住气,程传杰和李顺还好些,像程传阔,程涛实在放心不下。


    不过他之前就提醒过他们,何喜兰的身份不一般,和她有牵扯的人手里都可能有武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会听话的吧?


    “怎么了?这事儿难办?”卢蓁蓁觉得程涛的情绪不对劲儿,整体来说不过就是偷情戏码,只要把男女两人都抓到不就好了?


    卢蓁蓁是有些惊讶的,她不大理解何喜兰为什么要这么做。


    何喜兰死了男人,不得不带着儿子回娘家,然后嫁给程老三。之前作成那样,程老三都不舍得说个“不”字,凡事都依着她。


    嫁过来之后,除了家里的活计,她就从来没有下过地。刚开始的时候传阔奶奶是非常有意见的,但是随着她怀孕,也就不再提了。


    就在前两天,程老三甚至还把程传阔被赶了出去。这件事整体说起来完全是莫名其妙,再怎么样,程传阔也没有道理跟着程涛过。这件事换个人都不可能发生,偏偏程涛本人并不在意。


    为了她这个媳妇儿,程老三可以说是把后爹该做的事情做了个遍。在外人看来程老三当然不是个人,但是何喜兰可没有资格说这个。


    但是别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和程涛都没有关系,如果是考虑到程传阔,那就更大可不必。照卢蓁蓁说,如果亲爹做到这种地步,他这个当儿子的都能原谅,那其他人也别劝,劝来劝去总会劝成仇。


    “嗯,确实有点。”程涛“唔”了一声。


    卢蓁蓁皱眉,“你身边还有小墩,要是他想回到他亲爹身边,就让他回去呗。”


    程涛是没想过这方面的事情的。他是收留了程传阔,但并不会限制对方的行动,程传阔想干什么都是自由的。


    “你想到哪去了,我不在意那个。”他带不会对程传阔的选择指手画脚。


    卢蓁蓁不明所以,那为什么看起来心情这么沉重?突然,她看到了程涛鞋上有泥,要说最近有泥的地方应该是万福河大桥那边,事情发生之前,大家刚好就在那块捞泡好的苘麻草。


    “你跑着回来的?你的车呢?”


    程涛一顿,这才想起他的自行车还在路边扔着呢。不过他也不是很担心,车的链条断了,再加上这条路除了他们村的社员,几乎不会有人经过。


    “你要是不说,我都忘了。”程涛扶额,“刚才在路边儿,听到村里这边动静挺大,下意识用劲多蹬了几下,链条就断了。我嫌弃推着走的慢,就把它扔在了路边,正好,现在我就去推回来。”


    “你知道村里要出事?”卢蓁蓁疑惑,普通人听到村里有动静,就算心里好奇,也不会像他这么着急,甚至该把自行车的链条给踩断了。


    程涛笑,“你想多了,我又不是大队部的干部,一天到晚要上班,咋可能知道村里要出事?”


    卢蓁蓁才不信。


    程涛心虚摸了摸鼻尖,弯腰把往自己身上爬的程小墩抱了起来,掩饰自己的情绪。


    就在这时候,听见山那边传来一声巨响,惊起了一林山鸟。


    枪响?


    程涛把怀里的程小墩塞给卢蓁蓁,“你带他回家去,晚上的热闹就别出来看了,我去瞧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哎,”卢蓁蓁还想说点啥,程涛已经走远了。


    “啊?”程小墩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爸爸去忙了,现在姑姑领你家去吃好吃的,好不好?”


    “好吧。”程小墩并不排斥她。


    程涛不知道程传阔之前提到的上山路指的是哪一条,但是他曾经在这边遇见过李攀图,他去取那一千五百八十八块八毛钱的时候,夯了一棍子的那个人应该就是他了。


    虽然到现在都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但程涛觉得八成是他,不然实在没有别的解释。


    何喜兰被抓,李攀图却没有现身,这件事情本身就不正常。不是接到消息知道自己有危险,快速躲进了山里。就是他就是那个奸夫,跑到了山里。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三种可能。


    何喜兰和李攀图看上去年龄差不小,但是只要不是母子,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吗?另外,李攀图对何喜兰明显有保护心,就像之前何喜兰要对他道歉的时候,他就主动站了起来,在这方面他可比程老三勇多了。


    以前没想这些的时候,觉得这对母子是咋看咋都正常。现在觉得他俩有事儿之后,就觉得这母子两个越来越不正常。


    程涛开始从后山洼上山,这条路他也只是之前去取钱的时候走过一次,白天更是第一次走,走得并不顺当,但是枪声确实是从这个方向传出去的


    程涛现在只希望大家都没事,当然,要是大家把那人抓到了更好。


    要是让人跑了,接下来这些天程仓里肯定不自在。放一个这么危险人物在外面,甚至他手里还拿着枪,谁知道下一个枪口会对着谁?要是他发疯,村里人都得受牵连。


    不过他的担心显然是多余的,走到半路他就遇见了一群人。


    李顺背着程传阔走在最前头,他旁边是程传杰,后面还有几个年轻人。以及被捆绑住的,光着膀子的李攀图。


    果然啊……


    程涛叹了口气,往后,他还看到了程锦驹。对方好想很高兴,脸上的愉悦根本掩饰不住,都要溢出来了。


    “涛子叔。”“叔。”


    看到程涛,一行人赶紧打招呼,只是大家的语气都算不上好。


    程涛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现在根本也不是适合问这个的时候,“有谁受伤吗?”


    程传阔摆摆手,他行动不方便,但是被保护的很好,当然他自己也很小心。


    有事的程传杰,他把自己的裤腿提起来,“不小心被擦伤了一块,不过不算多疼,涛子叔你不用担心。”


    “先下山,你得先去让六爷看看。”


    “啊,知道了。”看出程涛的关心,程涛没有反驳,到现在他狂跳的心才开始慢慢恢复正常。


    就算表面上表现的再平静,平常行事作风再成熟,他也是一个不到二十的少年。刚刚是他出生以来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如果不是程传阔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那颗子弹会直接打中他的心脏。


    “你们俩把传杰背起来,”程涛听说过受枪伤容易感染,传杰的伤口看上去不严重,但他还是害怕出意外情况。主要他们在山里跑了这一遭,现在又是出汗又是劳累的,实在不是一个好状态。


    另外,谁知道那些人会不会用什么恶毒法子在子弹表层做文章,刚刚提起伤口的时候,程涛明显看到李攀图笑了一下,那是一个充满恶意的笑容。这群人为了完成任务可以不择手段,他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不用……”程传杰想拒绝,虽然腿上的伤隐隐有些发热,但是他觉得不会有大问题。


    程涛却非常坚决。


    “不是,我们还是赶紧下山吧,等会儿天黑啥事儿都干不成了。”程锦驹懒洋洋说道。他不关心其他人的情况,遇到这种事情难免会出事故,不是你受伤就是他受伤,只要不是自己不就好了。


    他兴奋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就在刚刚他又救了程仓里一命。


    等着吧,等这件事情传出去,他的名声会更胜,甚至还可能公社的表彰。到那时候他就能顶着英雄的名义,想做什么做什么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程锦驹就热血沸腾。


    这些伎俩是他在前世积累到的,他和那个女人刚结婚的时候也是有过甜蜜,但是随着时间的增长,各种观念不和,再加上那个女人自觉高高在上,他心里不喜欢却又不能反抗,因此受了不少窝囊气。


    到后面他就学会了做面子工程,不管是在外人还是在那个女人面前,他都做深情状,好像他对那个女人有多深厚的感情一样。每次做完之后,他都要自我暗示好几遍,要不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呀。


    慢慢的,大家都认为他是个深情种了。


    这样,好处自然是多种多样的。


    大家看一个人,如果没有很亲近的关系或者是很深刻的利害关系,是不会去花费精力真正去了解一个人的,都只会看他做了什么。就比如他,因为那些面子工程,很快就成了传统意义上好男人的代表。


    而在这时候,他逐渐恢复本性,就好算那个女人出去说她如何如何不好,也没人会信。早晚有一天,卢蓁蓁也会和那个女人一样的。


    程涛偶尔转身,就看到程锦驹算计一样的微笑,他心里直呼晦气。


    还是男主呢,成天就知道算计这个,算计那个,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晦暗成什么样,才会对这样的事情乐此不疲。


    不多久,他们一行人遇到了程相文,他身后还跟着一群人,很显然他们也是听到动静才转道过来的。


    看到程传杰被人背到背上,程相文险些失态。“这是怎么了?你受伤了。”


    “没有,我没事,就是腿被子弹擦破了一层皮儿。涛子叔怕有事才让他们背着我。”程传杰赶紧解释。


    “到底怎么回事儿?”程相文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弄成这样了,在出发之前,他明明千叮咛万叮嘱过了,这次的事情和以往不同,让他们绝对不要轻举妄动。就算人站在眼前头了,只要没正面对上,他们的首要任务就是赶紧离开。


    怎么突然还捉起奸来了?


    而且看到何喜兰与名义上的儿子搞在一起,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俩身份上绝对有问题,这样的情况下还往上冲,不是傻子行为吗?


    “相文叔,这事儿真不怨我们,都是……”李顺心口憋闷着气,这就想要发泄出来。


    不过,被程涛按住了。


    “大队长,这些事情还是回去再仔细审。我看传阔和传杰的情况都还算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先回去让六爷看看,实在不行还要送到公社卫生室去,其余的回头再说。”


    村里抓到两个可疑人物,虽然现在不能确定他们的身份是间谍还是单纯受人指使才过来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绝对不简单。


    就冲李攀图持枪伤人这一点,就能判个重罪。


    也就是说,现在在这的这些人都立了大功。既然有功劳,过后当然会论功行赏,到那时候,每个人干了啥?都会问清楚。


    这属于个人的荣誉,丝毫都不能马虎。


    程涛之所以打断程相文,除了这个还有另外的原因,他觉得程锦驹应该不知道危险人物这些事,或者说他并不完全知道。


    要不然依照他的脾气不会一直闷不吭声,而且到现在他发现这件事情的契机还是因为俩人偷情。


    如果他知道两人是可疑分子,现在传出去的话应该是程锦驹发现间谍,破坏了他们行动,保护了集体和个人利益,这样更容易树立起威望,他以后在村里说话会更好使。


    但是现在说的却是他抓奸过程中,遭到行为人的严肃抵抗,甚至对方还手持枪械,是个危险人物。至于其他的,则全权交给了大队部解释。


    没长进的人到死都不会有长进,就比如程锦驹。他算是一个聪明人,但是他更合适平整顺利的人生,或许当小说的男主角,被作者安排好的一生是他最理想的状态,一旦中间出现波折,他的人生也会随之产生波折。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


    程锦驹之所以没有替自己争取在最大的利益,很可能是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背后的事情,也就是说他前世很可能并没有生活在程仓里,想到邵青云说过他在省城有对象,程涛不自觉多想了一些。


    一行人回到村里,大家看到被按住的人是李攀图的时候,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别管他们的真实关系是什么,但在这之前,程仓里大家一直认为他们是母子关系。


    虽然在何喜兰被抓住的时候,没有在周围看到李攀图,就有人有这个猜想。但是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人附和,这下子真相摆在眼前了。


    要说反应最大的当然是程老三,面对何喜兰的时候,他懦弱无能,一句话都不敢说,现在看到李攀图倒是打起精神来了,走上前去对他拳打脚踢。


    得到的是对方轻蔑的微笑,跟嘲讽差不多。


    听着程老三无能的喊叫,大家默许了他的发泄方式。程老三再可恶,也顶不上何喜兰和李攀图让人作呕。另外程老三再咋样那是他们程仓里的人,不管到什么时候,自家人总是向着自家人的。


    到了大队部,大家一起商量这件事情到底怎么办,最后决定送公社。


    李攀图手里有枪,别管是咋来的,都不归他们大队管。


    但在决定谁去送的时候,又起了争执。


    第67章 非常时期非常对待


    拉着李攀图来大队部的这一路上, 村里不少人都出来瞧热闹。


    因为何喜兰和李攀图之前所用的身份关系太敏感,以至于大家对这事充满好奇,因而对于第一个发现者的程锦驹, 他们问不完的问题。


    来到大队部,李攀图被押到何喜兰对面的房间,程相文领着一群人进入了办公室,而有说有笑的程锦驹则被半推半就拦了下来。


    程锦驹觉得大家这是在恭维他, 而他本人也非常享受这种氛围。


    对于非要问他当时看见了啥的人。程锦驹心里鄙夷, 面上笑容不变,避重就轻,巧妙回答引发了大家爆笑连连。


    “锦驹,我看大队长挺严肃, 是不是出啥意外了?”


    程锦驹表情微收,“没有……啊, 传杰他好像不小心被伤着了,腿上蹭破了点皮儿, 相文叔恐怕是心疼侄子。”


    瞧人这话说的多讨巧,感情表达也十分到位。一时间, 就会让大家觉得传杰娇气,程相文小题大做。


    “传杰从小跟在相文身边长大,说是堂叔,其实跟亲爹差不多, 心疼也正常。”有人就说了。


    “平常在山里疯跑还得磕磕碰碰呢, 这逮人也差不多, 有啥可担心的?不会是大队长害怕当时他们看到的情况太露骨, 吓得他侄儿以后不管用了吧。”也有人立刻就往下三路想。


    “呸, 滚你一边去。传杰还是个小伙子, 正等着说媳妇呢,你这话传出去,要是耽搁了他,你看他们家能给你好脸色看的?”花大娘看人说的不像样子,直接训斥。


    “玩笑,玩笑,我没别的意思。”


    “别天一黑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知道?”


    这个话题至此就算告一段落。接着就有人问:“我看传阔也是被人背回来的,他有没有事儿?要说出了这档子事儿,最高兴的应该是就是他了吧。”


    要说这种心理很好理解,程老三之前做那么绝,甚至不惜对亲生儿子下死手。现在他护着的媳妇儿跟他媳妇儿带来的名义上的儿子搞到了一起,说出去谁不说程老三活该。


    “这个我可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下山的时候,他和涛子叔有说有笑的,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程锦驹斟酌片刻后回答。


    虽然没有明面回答问题,但他这个回答还是会让别人认为程传阔高兴了。


    ……


    “他这完全就是诽谤,下山的时候,我和涛子叔就没说话。”程传阔扒拉在窗户边听着外面程锦驹和大家伙儿说话,这越听越生气。


    合着就他程锦驹最沉得住气,其他人要不就是胆小,要不就是与这事儿有利害关系,他咋恁有能耐啊?


    除了在亲爹亲奶跟前,程传阔就没有受过这样的气。实话实说,这件事情确实让他解恨,但是对象是自己亲爹,对方就算再不是东西,出了这等让人作呕的事,他当儿子的能高兴的起来?


    其实程传阔之前就已经释然了。就像涛子哥那天晚上所分析的,何月兰的表现其实非常明显,只要稍微站出来就能瞧出异常,但他爹却始终充耳不闻,他是真的不知道吗?不是,只是在他心里,起码在那个时间点上,他觉得何喜兰比自己更重要。


    人都有避重就轻的选择倾向,程老三只是选择了他认为对自己更重要的东西而已。


    程传阔认同这个说法,所以那一刻他就下定了决心,程老三不是认为自己不重要吗?那就不重要好了。从此,对方在他心里也是不重要的人了。


    今天,看到何喜兰和李攀图真的有事,对于程传阔来说更多的是觉得“果然如此”。至于因为程老三遭报应而感到高兴,都是不重要的人了,他高兴个什么劲儿啊?


    而且,程老三的名声已经烂了,之后还会更烂,他作为儿子势必会受到影响。他已经从那个家里走出来了,且并不打算回去,这样的情况下还受到影响,你说他冤不冤枉?


    更不用说,这个冤枉无论他想不想都得接下。


    他心里难受着呢,哪里还能高兴?


    这样想着,程传阔直接站了起来。


    “你要干啥去?”程涛喊住他。


    “我也出去和大家聊聊,”程传阔回答。程锦驹聊的挺欢的,他也想去掺和一把,就不信对方说得过他,如论如何他是不会给程锦驹留面子的。


    “得了,你赶紧坐下,等六爷过来看过之后你才能动。”程涛指着座位让他坐下来。


    这些小年轻到底有没有作为伤员的自觉,怎么一点都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他也没比他们大几岁呀,怎么成天就得跟亲爹似的跟在屁股后面教育他们。


    程传阔也就能听进去程涛的话,果然又坐了回去。


    “相文哥,你和他说清楚了吧?关于李攀图手里有枪的事情暂时最好不叫别人知道。”刚刚进门的时候,程涛看到程相文把程锦驹拉到一边说了几句话。


    “我和他说此事非同小可,恐怕得把人送到公社里去审理,在那之前最好不要说太多,他答应的挺爽快,想来知道其中轻重。”程相文回答。


    程涛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程锦驹肯定不会往外说,这点程涛还是能打保票的。


    毕竟,他的目的是想借这件事情扬名。何喜兰和李攀图罪孽越重,对他来说好处越大,如此就肯定不会节外生枝。


    “我们现在把人送到公社去,会有人接应吗?”这俩人都算是危险人物,像审讯这样的事情当然要交给更有经验的人去做。


    不过,程涛担心大半夜去公社,没人管。要是需要在大门口等到明天早上,那不如明天早上再去。


    “这个不用担心,公社民兵队就算是晚上也要巡逻。类似这样的事情,只要招呼一声。立刻就会有人安排。”


    “嗯,那事不宜迟,相文哥,你赶紧选几个人出发吧。”


    这件事情的发现和解决多亏了程锦驹,按照常理,把人扭送到公社这件事,再怎么样也少不了他。


    不过,多的是人不想让他露这个头。


    首先是程相文,不管是从哪个方面说,他都不会希望老对头的儿子再冒头。其次,就是这几个年轻人也有些不情愿。要说这几个人平常对程锦驹都挺佩服的,现在却是这样的表现,可以说是一反常态。


    程涛挑眉,“怎么回事儿?”


    “要不是他,我们几个能弄的这么狼狈?”李顺语气不好,“我们当时也发现山洞里的异状了,正准备商量计策,实现逐个击破。偏偏他上来就是一通大喊,不仅暴露了他自己,还牵连到了我们。”


    都是一个大队的,他们几个又知道何喜兰母子俩有问题。这种情况下,他们当然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程锦驹出事。


    程传杰和李顺倒是还能沉得住气,还知道找找机会,看能不能把当时的问题化解掉。主要他们还要考虑程传阔,他拄着拐杖才勉强能走,这要是引发冲突,他该怎么办?


    但是千算万算,却忘了同行其他人也不知道何喜兰俩人的其他身份。再加上他们平常和程传阔不对付,又非常崇拜程锦驹。于是就配合着程锦驹,直接暴露了他们的藏身之处。


    结果就是他们不得不一同出现,这么大阵仗,直接惊吓住了何喜兰和李攀图。恐怕也是因为受惊,俩人才选择各自开跑。


    他们很容易就控制住了何喜兰,恐怕另惹事端,他们派人先把何喜兰送回了程仓里。


    事情到这儿还不算太坑。


    后面追李攀图的时候,也是他们这边占优势。首先他们人多,再来,他们对山上的地形比李攀图熟悉多了。再来,当时程传阔主动藏了起来,并没有跟他们一起行动,也就是说他们这边没有啥拖累,但是坏菜还是坏到程锦驹这里。


    如果不是李攀图对上他的时候毫不留情,他们都要怀疑程锦驹是对方派来的卧底了。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和他们这些还在疯跑、甚至已经开始下地挣工分的人不同,程锦驹以前不干重活,出去之后就是上学。体力劳动者和脑力劳动者,在追捕时候的表现当然会有所差别。


    从程锦驹这边,李攀图漏网好几次。如果不是他,其他人不可能让李攀图绕一圈再回到原点,还没有抓到人。


    甚至,最后程传杰受伤也是因为程锦驹踩断了一根枯枝,从而引起了李攀图的注意。还是那句话,要不是程传阔当时就在旁边,伸手拉了程传杰一把,他不死也得残废。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讨伐程锦驹,很明显这一次追捕,大家都或多或少深受其害。


    程涛淡淡笑了笑,这些年轻人本来大都是程锦驹的迷弟,也可以说是是他最坚实的后盾力量。毕竟成年人,尤其是家里有儿有女的,就算再看好程锦驹,凡事也都会有个度,绝对不会越界帮助程锦驹做事。


    但是,年轻人就不一样了,他们身上没有生存压力,还有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气势,笼络好了他们也能做很多事情。毕竟,年轻人的崇拜是盲目的。


    但是,现在程锦驹在他们之中的形象好像一点一点的开始崩塌了。


    因祸得福?


    程涛突然就想起了这四个字。


    “他现在还在外面说自己没干什么,可不是吗?他本来就没干什么。”


    从刚才开始,程锦驹就一直在外面嘚啵嘚,嘚啵嘚,听得他们脑仁疼。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次的主要功劳是他的呢?但其实如果不是他出现“突出”,他们这次任务本可以完成的更好。


    这边说着话,那边罗大叔已经给程传杰和程传阔看了伤口,后者之前包扎的时候上了夹板,再加上今天他大多数时间都有代步工具,伤口倒没有继续恶化。


    难的是程传杰,他的伤口看上去很常规。不过罗大叔还是建议他去公社医务室住两天,说是万一出现个意外情况,从公社卫生室到县市医院都要方便很多。


    主要是信不过那些人啊。


    谁知道他们为了达成目的会用哪些手段?


    如果他们的身份真的是的间谍,要是历史遗留的外国孤儿,那还可以理解。这种情况顶多只是忘恩负义,吃我家的大米长大,你们却这样回报我们?但是,从某些方面又能够理解,毕竟家国和血缘纽带在很多方面都是说不清的。


    最可气的是,这些人中往往有很大一部分是国人。自己人坑起自己人来,那也是一点都不手下留情。不怕他们真枪实弹的干,就怕他们有阴招。


    程相文和程涛也是同样的看法,不管有没有事,都要先去医务室消炎,观察。


    “涛子,你觉得怎么样?”程相文下巴点点外面。


    “这件事情还没有对外通知,村里都还不知道李攀图手里有枪支,还在猜测他做了什么。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等公社查明真相后再公开吧。”程涛回答,不确定的事情,还是不要引起恐慌最好。


    言下之意就是最好不要让程锦驹一块去公社。


    程相文点头,他大概也是这个意思。


    “这样,就要麻烦涛子你跟着走一趟了。”程相文说道,大队部人是不少,但是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却不多。既然不想节外生枝,那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不过现在他侄子受了伤,其他几个轻人又撑不住场面,他只能把程涛拉来。


    “啊,我都忙糊涂了,你身边还跟着小墩呢,他跟着你大哥大嫂没问题吧?”程相文又说。


    要说现在程涛身边也不太平,不仅有个小儿子,还有个病号跟着。


    “刚才听到枪声吓了我一跳,我把小墩交给卢知青照顾,想来现在在胖婶家里呢。”


    啊?


    程相文瞥了一眼程涛,“那你还用回家一趟不?”


    程涛点头,“我先把传阔送回去,小墩那里只能先麻烦卢知青帮忙。现在过去,他可能要哭要闹,到时候我可能都走不了了。”


    他是不知道自家崽儿跟着卢蓁蓁听不听话,毕竟晚上他从来没有把他扔给过别人。但是想也知道,现在回去看情况不是好主意,这不是明晃晃提醒他“爸爸要走了”吗?


    “那行。”


    驴车很快就准备好了,赶车的是邓宝山他爹,也就是花大爷。


    说起这个来也有典故。一般在农村,妇女的称呼都是跟着男人喊的,就比如他哥家,一般称呼她嫂子,都可以称呼大江嫂,像胖叔的媳妇儿就是胖婶儿。全村少有的例外,就是花大娘的男人花大爷。


    刚开始喊可能只是顺口,喊着喊着就都跟着这么喊。其实也没有因为谁强势点儿或者说就该怎么喊,只是大家称呼的时候都下意识选择了顺口的叫法。


    值得一提的是,来到程仓里之后,程涛是第一次坐花大爷赶的车。


    驴车上一共坐了八个人,花大爷左边是程传杰,右边是程涛。李攀图和何喜兰被绑的结实,安置在最中间,怕节外生枝,他们中间还坐着一个年轻人。最后面则坐着程相文和李顺。


    驴车行到半路,李攀图开始猛烈挣扎。


    程涛提着煤油灯,把他嘴里的烂布拿开问他什么事。


    他说想解手。


    其实听到这个借口就知道他在做最后的挣扎,要是让他去解手肯定要特别注意,但也不能放任他尿在驴车上。


    程涛拿出绳子捆在李攀图身上,拉在手里。他们不准备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只能两个人合力把他抬下车,让他站在驴车旁边,还有人专门给他掏出东西让他解手。


    虽然恶心人了点儿,但是非常时期非常对待。现在黑灯瞎火的,要是让他哪怕是钻进附近的草丛,他们都不好逮。


    李攀图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满脸郁闷。他当然还想耍其他的花招,例如他还想来个大的,不过还没表示出来,就被程涛扼杀在了萌芽里。


    “没关系,你要是控制不住,尽情拉在裤子里。反正对你们这样的人,民兵队长绝对不会手下留情,你们要是不老实交代,还得受不少折磨。到时候你们恐怕也撑不了多久,屎尿被吓出来都是很正常的,现在就当提前练练忍耐力。”程涛轻飘飘的说道。


    李攀图不说话了,旁边的何喜兰表情也不好看。


    因为有程涛这句话,这俩人一直到公社都没再闹。


    其他人也没有心情谈天说地,就这样,他们在只有驴蹄声的陪伴下到达了公社。


    出发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虽然赶车的是他们村最好的车把式,但也比平常花费的时间多。


    到公社之后,他们直接奔目的地而去。不知道该说他们运气好,还是该说李攀图和何喜兰倒霉,驴车刚转到公社大街,就碰见了正在巡逻民兵队。


    “你们是谁?干什么来的?”对方的手电筒直直的照了过来。


    程涛稍微闭上眼睛,他觉得这个声音实在熟悉,“青云哥?”


    “涛子兄弟?”对面则是直接看到程涛了。


    “涛子兄弟,你们纺织厂应该早就下班儿了吧?这是又回来了?”邵青云关掉手电筒,走到驴车旁边。


    程涛这边则赶紧点上煤油灯。


    “青云哥,你是民兵队的?”


    “啊,过来帮帮忙。”邵青云回答的模棱两可。


    程涛看他没有明着回答,就知道事情恐怕不这么简单,反正邵青云的身份一直都挺复杂的。但有一点,他在民兵队里说话挺管用,后面跟上来的几个人都喊他“哥”。


    或许邵青云在公社势力不小,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程涛先给邵青云介绍了程相文,又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把人留在程仓里,我们也不知道咋整?就直接把人送到公社来了。”


    邵青云凑着微弱的煤油灯光,看了看驴车上的何喜兰和李攀图,然后若有似无的勾了勾唇角,“行,走吧,把他们带到大院,我亲自来审审。”


    “好。”


    如此,对程涛他们来说方便了很多。起码不用在大院门口干等着了,这黑灯瞎火的,等着程相文去喊人也挺麻烦的。


    现在有邵青云帮忙张罗,他们到的时候,公社大院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何喜兰和李攀图一下车就被分别带到了两个房间,邵青云和程涛说了一声就进了其中一个屋,而他们一行人则在其后被带到了办公室。


    过了一会儿,公社领导们就来了。听说邵青云已经进了审讯室,他们个个还都挺放心,转而问程相文一行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程相文把事情经过说了,从程涛开始怀疑到他们大队部开始部署,再到今天的捉奸和逮到人,事无巨细。


    “有人受伤了?”领导挺关心这个。


    “没,没事,我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了。”程传杰举手表示。


    “感觉不到痛和受没受伤是两码事,先让人陪着你去卫生室。这个点过去还有人值班,先要间病房住几天,观察观察情况。”


    程相文连连点头,让李顺陪着程传杰过去。本来他是想让程涛过去的,涛子稳重,办事决断,万一出现个什么情况,他能当侄子的主心骨。但是,领导们从刚刚开始就在问程涛问题,如此他倒是不好打扰了。


    “你是怎么发现这其中猫腻的?”


    “也不算是发现,我只是觉得这两人有点可疑,之后,我又看到李攀图手知指腹处有厚厚的茧子。”程涛说,“我爹以前就常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想法我把这事和大队长提了提,然后就又发现了不少可疑之处,只是还没等我们证实,就发生了今天的事情。”


    “我们也不确定抓没抓对人,但是李攀图手里有枪,那总归不是从正规途径得到的。”


    领导点头,“你父亲教育的对,这建国都二十多年了,还是有人不安分,别管是南边的还是东边的,都想着过来搅搅局。我们是没有办法杜绝这种事情,所以就需要像你这样善于发现的人啊。”


    “对了,你爹教你教的不错,你爹是……”


    领导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想着自己没准儿有印象。虽然说公社这么多人,他不可能每个都认识,但是哪个大队的谁有几分见识,一般他都听说过。


    “副主任,这就是青松大哥的小儿子。”程相文赶紧解释。


    “哦?”副主任这才仔细打量起程涛来。公社主任只有一位,副主任却有好几位,为了加强工作效率,副主任明确分工,各自主管几个大队。


    他们都听说过程青松,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事情,甚至还都见过小时候的程涛。但是长大后的程涛,却不是每个都见过。


    “你就是青松队长的儿子啊,果然虎父无犬子,你这事儿办的可不孬。”副主任突然兴奋起来。


    程涛:“……”刚刚您可不这样,就因为他爹是程青松,所以他办的事儿更好?这个逻辑也没谁了,不过从这里也能看得出程青松在万福公社很有分量。


    另外,这位副主任似乎喊他父亲“队长”,为什么?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问这些的时候。


    ……一行人交代完情况出来,邵青云那边还在审理。如果不出意外,之后的事情和程涛他们就没多大关系了,公社会直接和程相文交接。


    临走之前,他们拐去了卫生室。


    程传杰已经做过检查,伤口也包扎好了,看上去并没有异常。


    李顺松了一口气,程涛和程相文却不敢太早下结论。


    “我回村还有事情,今天麻烦你在这里陪传杰。明天你婶就来接替你。”程相文叮嘱李顺。


    “行,叔,你就放心吧。”


    走出医务室的时候,程涛看到了大壮和李湘湘,俩人似乎起了某种争执,你推我搡的。


    “认识?”


    “不熟。”程涛摇头,他也不知道大半夜的怎么还会碰见这俩人。


    程相文就没再多问。


    一行人出发回村,竟然发现大队部大家还都没有散场。


    看到他们回来,程锦驹直接上前质问。“大队长,你是什么意思?连夜把人送到公社,竟然不和我说一声。”


    程相文也没客气,“锦驹,你这是在抗议?”


    “难道不行?”


    “当然行。我不是前边的大队长,啥事都自己说了算,从来不和社员交流,要不然最后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说吧,你想抗议啥?”程相文垂眸问道。


    程锦驹皱起眉头,他是故意的。


    第68章 拒婚对象来了


    程相文当然是故意的。这件事情由程涛提起, 然后全程是他规划,为此还派了堂侄传杰和原本九队能干的年轻人过去调查。


    恐怕出差错,出发之前他是千叮咛万嘱咐, 最后却被程锦驹打乱了规划。眼下堂侄还在医务室待着,看着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后面的事情谁能说的准?


    他们没心情争抢,让程锦驹出尽了风头。


    程相文本来也不在意这些, 只是没想到程锦驹竟然这么晚了还在这边堵他。


    下午知道堂侄几个去追李攀图, 他这心就提提着,到现在都还没法放松。眼下还能这么“客气”和程锦驹说话,已经很不容易了,只是某些人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相文叔, 咱们不兴翻旧账的,事实上现在你才是大队长。另外, 我现在问的是今天发生的事,这件事情的第一发现人可是我, 后面还跟着来回忙活,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你要把人送到公社, 再怎么样也该算我一个,我这个诉求应该不算过分吧?”程锦驹语气说不出的低沉。


    这件事情是他大意了,程相文先前就提醒过他要把人送到公社去,他也确实看到驴车进了大队部,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程相文这么着急, 竟然连夜把何喜兰和李攀图送到公社去了, 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这口气让他怎么能轻易咽下去, 当即他就把自己的委屈表达了出来。要说在程仓里, 还是有很大一部分人站在他这边的, 所以很多人都陪他等在这里。


    当然,这完全是程锦驹自己的想法。留下的这些人是真的支持他,还是单纯只想看热闹,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按照程锦驹的预想,程相文会好声好气的跟他解释,毕竟对方装好人装惯了的。他怎么都没想到程相文会是这个反应,但是话已经说到这了,他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退缩的。


    程相文眯起眼睛看向程锦驹,还想要功劳,如果不是看他确实不知情,苦劳都算不上。但是这话现在又不能说,“哦,当时看你和大家说得正高兴,再加上驴车也坐不下这么多人就没有叫你,要是你实在有这方面的诉求,下次提前说。”


    程锦驹:“……”


    程相文这是在敷衍他,任谁都知道给社员们陪聊,比不上在公社领导跟前露脸。偏偏程相文说的冠冕堂皇,让他一个字都反驳不能。


    “这么晚了,大家都散了吧!”程相文拜拜手,“大队干部还得开个会,商量商量这事儿后面怎么办,大家就别堵在大队部了。”


    天这么晚了,大队干部竟然还要开会,大家伙儿当然不会跟着添乱。而且程锦驹这事,也着实怨不到程相文头上,忙起来疏忽了也是有可能的,一时间都劝程锦驹别这么计较。


    “锦驹啊,相文正在忙头上,顾不上你也是有可能的。再说这也不是啥好事,第一发现者也不会有啥奖励,去不去都一样哈。”


    程锦驹表情一暗,心说你们知道什么呀。仅凭李攀图手里有枪这一点,公社肯定会严查,他做为第一发现人肯定能申请表彰。这可是不错的在领导跟前刷好感的机会,他肯定不能错过。


    心里盘算着该做点什么才能让公社领导知道这里面还有他的事,嘴上却附和着:“是,你说的是。”


    程相文看着程锦驹的表现,无声嗤笑。弄这么大阵仗,他还以为他有多大能耐呢,没想到说几句话就各自散去了,他都不知道对方到底想干啥。


    “相文,快来开会了。”花大爷站在办公室门口招呼着。


    “来了。”程相文应了一声。


    ————


    大队部这边的热闹,程涛并不是十分清楚,驴车进村到他家门口他就下车了。程相文知道他身边还跟着程小墩,也没要求他必须去大队部开会。


    家里大门虚掩着,程涛推门回家,这才有动静,屋里的灯就亮了起来。“叔,你回来了?”


    “等我干啥,这都多晚了你还不睡?六爷不是都说了,你那伤得好好养着。”程涛看程传阔单脚跳到堂屋门口,下意识就开始说教。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自觉把自己放在长辈的位置上,且适应良好。


    “你和小墩都没回来,我怎么能睡得着?”程传阔翻了个白眼,他是有多心大,在发生这样的事情之后还能睡着,更不用说家里只有他一个人。


    可以这么说,要不是他受伤了,这次去公社肯定有他一个名额。如果那样就好了,也省得独自留在家里干着急,就怕他们中间吃个什么差多。


    程涛压水的动作一顿,然后笑着说道:“放心吧,我这边一切顺利。等洗漱完,我就去隔壁接小墩,到时候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现在也顾不上半夜喊门了,他总不能让自家崽儿麻烦卢姑娘一整个晚上。要是晚上再发了洪水,他都觉得对不起人家姑娘。


    程传阔点头,突然想起来,“你们去公社以后卢知青来过一趟,说是小墩已经睡着了,还说她等着你去接人。”


    按理说他也应该和程小墩一样,喊卢蓁蓁一声“姑姑”,但是对方就大他两岁又长得娇俏,再加上两人不算熟,他这声“姑姑”怎么也喊不出口,就只能随大流喊一声卢知青。


    不过,程传阔是觉得,没准他真有机会换个称呼,例如喊个“婶子”什么的。这是他自己琢磨的,他见过涛子叔和卢知青两个人相处,总觉得他们之间有种磁场,别人就是他小墩兄弟都很难插不进去。


    程传阔这个年纪,鬼机灵,心眼儿那是比什么都多。再加上本身是混子,村里人在他面前啥都说,荤腥不忌,自然比一般人成熟很多。


    像卢蓁蓁,刚到程仓里的时候,全村青年谁不心神荡漾?也就是后来,大家知道她的家世性格之后,才没人敢往上冲了。再加上,胖奶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守护,坚决杜绝村里男同志靠近卢知青,就更没有谁敢肖想卢知青了。


    要说刚开始程传阔也没有多想,只是以为卢蓁蓁只是对程小墩比较亲切。这也没什么,他小墩兄弟乖巧,乃他们村数一数二干净的娃,就是在城里恐怕也很少见,受人喜欢再正常不过了。


    但是,看过涛子叔和卢知青的相处之后,程传阔就不这么想了,这根本就是相互有意思啊。


    就像今天也是,他跟卢知青说要不自己去把程小墩抱家来,别耽误她休息。卢知青却说他腿受伤,最紧要的要好好休息,就先别顾忌程小墩了,然后还对他好一番嘘寒问暖。


    这大概就是爱屋及乌?


    程传阔觉得自己真相了。


    不过,涛子叔和卢知青谁都没有挑破的意思,他就不去讨这个嫌弃了。而且,作为他来说,更喜欢现在的状态,要是涛子叔真的再娶了媳妇,他该如何自处啊?


    如果对象是卢知青的话……


    程涛不知道程传阔心里的纠结,主要他现在都没考虑要和谁生活在一起。“我知道了,你先回屋休息去,我过会儿就抱着小墩回来了。”


    程传阔点点头,转身回东间去了。


    程涛洗漱完,又换了一身衣裳,才去敲隔壁大门。


    没办法他身上那件衣裳太埋汰了,本来在纺织厂穿了一天,回家就应该立刻脱掉。但是没来得及,之后,上山下山,去公社又回来,出了汗风干,出了汗又风干,他刚才感觉自己身上都馊了。


    虽然说他没打算立刻就和卢姑娘怎么样,但是见人基本的礼貌还是得有的。


    轻轻敲了两下大门,卢蓁蓁既然说等他过去抱孩子,那肯定还等着呢。


    果然,他这边刚敲了门,院里立刻就有了动静。


    等人过来的空当,程涛隐约听到西边似乎是大队部那边传来喧嚣。他们回来这都半夜了,怎么还有人在那里守着?


    吃饱了撑的没事儿干啊这是。


    想他们这群去公社的,累的都不行了,那些人倒好,竟然还有闲心找麻烦。


    不过如果那些人指的是程锦驹的话,那就另当别论了,别人找事儿可能是真找事儿,他找事儿恐怕只是不服气这次程相文没有安排让他跟着去公社。


    门里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不过她没有立刻开门,反而小小声问道:“程涛,是你吗?”


    嗯,小姑娘的安全意识还不错,起码知道提前确认一下外面站的是谁?


    “嗯,我来接小墩。”程涛应声。


    窸窸窣窣的开门声之后,卢蓁蓁从门里走出来,“怎么样?事情办的还顺利吗?”


    两人心照不宣的往门外走了几步,站在墙根儿说话。


    “嗯,还算顺利。”程涛回答。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是身份有问题吗?”卢蓁蓁追问。


    程涛斜依在墙上, “嗯,可能是有些问题。”


    说完,他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对方是卢蓁蓁,如果她不问,他不会主动说什么,但既然问了,他就不会隐瞒。


    “听起来这件事和程锦驹没有什么关系啊,”卢蓁蓁从头听到尾也没听出这件事情和程锦驹有啥关系,那为啥他今天那么得意?


    “和他关系确实不大,不过人家自己可能不这样觉得。”程涛温声说道。


    卢蓁蓁重重点头,她觉得程涛说的很对。程锦驹就是莫名自信,在他看来,事情离了他就不能顺利进行,人离了他就不能活,也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大自信?


    今天,她听程涛的没有去大队部,而是在家里照顾程小墩,在厨屋鼓捣吃的,不过瞧她去凑热闹的表哥表嫂,回来后那是句句不离程锦驹,她大概能想象得到他当时的表现,孔雀开屏也不过就是这样了。


    “他好烦哦。”卢蓁蓁有感而发。


    程涛一愣,然后才问:“他还在纠缠你?”


    他觉得程锦驹似乎对卢蓁蓁有执念,而且还是很深的那种。那种感觉不见得是多喜欢,就是必须要得到。


    程涛完全没有办法理解这种情感,他毕竟不是程锦驹。不过根据他现在了解到的,如果程锦驹对一件事情特别感兴趣的话,要不就是他前世没有得到的,要不就是他眼馋别人的。


    卢蓁蓁,大概是他前世没有得到的?


    “程锦驹这个人有些古怪,大概是走黄泉路的时候忘了喝孟婆汤,所以莫名对很多事情都有执念,跟在弥补前世的遗憾似的。平常你不要和他单独相处,只要你身边有人,他就会收敛很多。”程涛笑着说出真心话。


    程锦驹这个人,你说他坏,其实只是性格有缺陷。你说他是个好人吧,他又肯定不是。他觉得自己比任何人都强,都聪明,同时他非常在乎自己在别人眼中的形象。独处的时候,他可能毫无故意,一旦有外人在场,尤其是无利害关系的人,他一定就会控制自己。


    这就是程锦驹,一个虚伪到极点的人。


    不过,一直让他这样蹦跶下去,到底烦人,是不是得想一个什么方法让他消停才好?


    要是以前程涛还得顾及他是男主角,但是经过数次试探之后,他发现程锦驹并不像作者预设的那样不可战胜。起码,从他来到程仓里,程锦驹并没有几件事情如愿。


    程涛还只是有个想法,根本还没开始想对策。但是事情就是这么奇妙,很快事情就出现了转机。


    第二天一大早,程涛去纺织厂上班。


    昨天已经上交定稿,今天宣传办公事的俩人都算清闲。不过清闲不意味着没事,如果同办公室有个喜欢找事的同事就更是如此,应付过何林的嘴炮之后,程涛终于得到了片刻安静。


    临近中午,俩人一块去食堂吃饭。


    在食堂里,程涛听说了一个耐人寻味的消息,说什么李湘湘和她的前未婚夫大壮搞在了一起。


    要是只有一个人说起,程涛也不会说什么,但接连有人提起就有些不寻常了。


    不知全貌,未予置评。程涛是亲眼看见过他俩聚在一起,按照常理来说,这俩人就算没成仇家,也没什么好说的,还能好生聚在一起,就很能说明问题,但李湘湘为什么要这么折腾呢?


    如果是真的喜欢大壮,那当初为啥不顺水推舟就算了,为何要整那么多幺蛾子,现在成功嫁给了杨戈,却一点都不知道珍惜,而且现在大壮不是已经和徐薇定亲了吗?


    “他们家还真乱,谁要是和这三家扯上关系,那可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何林事不关己的给予评价。


    程涛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何林却品出了其中的深意,“哎,我告诉你啊,侮辱我可以侮辱我们家可不行!你大姐嫁给我小叔之前,我们俩可清清白白,连话都没多说过两句。”


    虽然他是挺计较程红春没看上他,而且你看上谁不行,还偏偏看上我小叔?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他脸往哪搁?再加上后面他婚事不顺,本来只有一丝不满,到后来逐渐发展成埋怨,但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这边的性质和杨、李那边完全不同。


    “你这不是挺明白事理的吗?”程涛挑眉看向何林,既然这么明白,为什么从他第一天进纺织厂就那么针对他?


    “啊?这两件事根本就不是一个性质,不能放在一块儿说。”何林头头是道。


    程涛撇嘴,有啥不一样?说到底还是小心眼子作祟。


    “你是不是在心里诽谤我呢?”何林突然问道。


    程涛赶紧摇摇头。


    “我知道你肯定在心里诽谤我呢,不过我不在乎。”何林洋洋得意。


    程涛:“……”这有什么可骄傲的,他比他年长小十岁,怎么性格好像正相反呢呢?


    下午,两人昨天交上去的稿子的审批结果终于下来了,两人的文章都过审了。厂里一致决定把两篇文章都刊登在厂内报纸上。


    红鸩纺织厂的厂内报纸虽然有名,但是上一次发行已经是两年前。


    发行一份报纸,需要打字、印刷,还要专人编写,这一系列事情要花不少人力、物力和财力。为了省事儿,纺织厂就改成了每月出黑板报,作为厂内宣传,由工会全权负责。


    现在要重新出厂内报纸,宣传办公室全权出力,之外还要招打字员、排版员,还要有人和出版社交接,就算厂内自己印刷,以上这些工作也省不了。


    从头到尾的工作都被安排在宣传办公室,反正不管怎么说就是要招人。


    其他工人还好说,不管是工会还是厂委都可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但是打字员,这就需要专门学过,也就是说必须招有经验的,这叫他们往哪里招人去?最后,葛秘书把这事揽了过去,说他有熟人,回头问问对方要不要来试一试。


    就算不能入厂当正式工,来做临时工也可以的。他们毕竟是要办厂内报纸,打字工作非常有限,专门招一个打字员,目前来看并不合算,如果是临时工的话,更合适。


    招工这事不归程涛他们管,他们也只有提意见的权利。不过葛秘书这个建议非常合理,程涛和何林俩人都没有异议。


    下午下班,程涛从食堂打了两个菜去医务室看程传杰和李顺,知道哥俩儿还是啥事没有,这才松了半口气。


    离开的时候,李顺跟他一起。


    “涛子叔,今天咱们村要来一批知青,一会我们没准还能碰见呢。”李顺说道。


    “是今天过来?”这件事程涛倒是知道,主要从前段时间就一直有人提起,知青住的地方也腾出来了,就等着人来呢,他不想知道也难。


    “嗯,相文叔下午就去公社等着分配了。”


    “那是有可能碰见,”知青不可能来一个,再加上行李,驴车肯定装不下,有走步的,有坐车的,这一耽搁,回到村里至少也得俩仨钟头,他们回去路上八成要碰见。不过他对这事没多大兴趣,主要知青来不来和他关系也不大。


    不过提什么来什么,他们俩刚提到了这件事,到公社路口就碰见了村里的驴车。这次赶车的是邓宝山了,他爹花大爷是无重要事不出山的,像接知青这样的活肯定动不到他。


    不过这次分到程仓里的知青貌似有点多,驴车上只能搁下行李和俩姑娘,其余人都得走着。村里来接人的,包括程相文当然也不例外。


    既然见着了,当然不能当成没看到。


    “相文哥,你们这边弄好了?”程涛下车,推着自行车走上前去。


    “涛子啊,你这是刚下班?你们怎么凑到一块去了?”


    “嗯,刚刚去了一趟医务室,就一块出来了。”


    “相文叔,涛子叔是去给传杰和我婶送晚饭来着。”李顺补充。


    程相文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点,别管是不是面子工程,人家程涛是想到了,多的是人连问都不问呢。“我们这边要花些功夫,你们俩赶快先回村去吧。”


    “相文叔,还是你骑着车和涛子叔先回村,我跟着他们一起走回去。”李顺把自行车往程相文那边递。


    本来接知青的工作就该是他和传杰的,但是传杰现在在医务室,虽然现在没什么异样,他也能够照顾自己,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有人在医务室里陪着。


    他昨天晚上休息的还算可以,但是相文叔回到家都半夜了,之后还得开会,今天又要来接新到的知青,肯定没休息好。所以由他接替相文叔,更合适。


    李顺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辈儿,程相文就没有推辞。


    不过这次他们村分到的知青好似有那么点儿不省事儿,看到他们俩要骑车走,立刻就有人提议,“从公社走回村里差不多两个多小时,他们俩车后座上啥都没有,就不能载两个人回去?”


    就是载俩姑娘也好呀,这样男同志也能轮流歇歇脚。


    “不是,你脸咋恁大?我们也都陪着走路呢,你们怎么就不行?”李顺不乐意了。相文叔和涛子叔昨天都忙到半夜,今天最该好好歇歇,凭啥还要载人回去?


    另外,这载谁不载谁肯定又有问题,这样掰扯下去,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大队?


    “不是,他们都是大队干部,其中一个还是大队长,载个人怎么了?”那人并不觉得自己的要求过分。这穷乡僻壤的,从公社走到村里都要仨钟头,谁能受得了?能轻松一点儿,当然都想轻松一点儿。


    程涛本来无所谓的,但看到对方这种态度,就觉得他还是坚持更轻松的方式好了。


    “这位同志,我觉得你是误会了,我并不是干部,再说就算是干部也没有硬性规定要载着你们回村,”程涛笑呵呵开口,“另外,想让人帮忙的时候最起码说个‘请’,像你这样说话显得没家教,说出来的话也让人笑话。”


    “你——”


    “这位同志,你这样说话就过分了。我们初来乍到是什么都不懂,可能是有冒犯的地方,这确实是我们做的不对。但是,有道是来者是客,你这可不是待客之道。”


    说话的是一个女知青,只看她的穿着打扮就知道她的家世不错,而且在这种时候能站出来和本村人站在对立面,这个女知青的勇气绝对可嘉。


    “既然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就应该先反省自己,而不是埋怨主人的待客之道。”程涛才不惯着她,他心里根本就没有那个必须得让着女同志的弦儿。


    “来者是客,就该客随主便,这边怎么安排你们怎么答应。而不是像现在,才刚来就开始主人派活儿了。”


    “你——”


    “婷婷,算了,你说什么他们也听不进去,不就是要走三个小时,我们都走得起。”“是啊,婷姐,别气了,咱还能指望在山沟里找到讲理的人?”“婷姐,走了,咱还有重要事儿干呢。”


    他们七嘴八舌的开始劝那个叫楚婷的知青,显然这群人都以她为中心。


    程涛看向程相文,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们肯定不能再载人了啊,不然不是不给他们面子吗?


    程相文的想法也差不多。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心照不宣的骑了自行车,扬长而去。


    今天,程小墩还是跟着程传阔留在家里,听见开门声,他从堂屋里跑出来迎接,“爸爸,爸爸!”


    “咋了?”今天咋这么有活力?


    “蓁蓁姑姑送来好吃哒,”程小墩说着还吸溜着口水。


    果然,能让他家崽子这么热情的,也只有关于吃的东西了。“嗯?是什么啊?”


    程小墩拉着程涛的手往堂屋里走,但是再急也得等他爹把车停好。


    刚到堂屋,就闻到了香味儿。程涛看着堂屋的长条桌上放着一盘白糯的糕点,不知道是什么做成的,但肯定花费了不少功夫。就冲这股子香甜,要是摆在供销社,肯定很多人都想买回去尝尝。


    “爸爸,爸爸!”蓁蓁姑姑说等爸爸回来一块吃,他听话了,怎么爸爸回来了一点吃的意思都没有?


    “知道了,”程涛捏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分辨出这是用山药和糯米做成的糕点,应该还加了蜂蜜。


    “窝,窝!”程小墩急死了都,扒拉着他爸的裤子,扭着麻花往身上爬。


    “停!”程涛一声令下。


    程小墩立刻停止了动作,乖乖站在那里。


    “知道你着急,但是爸爸说过吃东西之前应该干什么?”


    “洗手手,然后让爸爸先吃。”程小墩一点都不含糊。


    “嗯,快去吧。”程涛把他往门外送了送,看着他小跑去压水井旁洗手,这才回头问程传阔,“你蓁蓁姑姑什么时候过来的?都说什么了?”


    要是卢蓁蓁没有叮嘱,他家崽儿能守着这一盘糕点,等他回来?


    “半下午的时候来的,只说她做了糕点拿给你、小墩和我尝尝。”程传阔简短复述。


    这样啊,那他家程小墩还挺听话的。


    吃过饭前甜点,又饱饱吃了晚饭,三个人就晃悠到小广场上去消食儿。


    程传阔受了伤,白天还要顾着程小墩,基本上一天到晚都得待在家里,难免憋闷。程小墩也一样,一直不出门他也不乐意,所以程涛才决定晚上出来放风,目的是就是让俩孩子跑跑、见见人。


    “涛子,村里来了十几个知青,听说都是高中毕业生,有文化着呢。大家都去知青点瞧热闹了,你们咋不去?”


    村里好不容易来了几张新面孔,大家心里好奇,都接伴去瞧热闹去了。最主要还是因为听说这次来的知青整体相貌和其他方面都高出前几批知青一大截,优秀的人到哪都有市场,村里的男女青年难免有小心思。


    这可不算是妄想。刚开始大家都说不可能,知青咋可能嫁到村里或者娶个村姑,等回头得到了回城机会,拍拍屁股走人可咋整?但事实证明只要下了乡,想要回城难比登天,随着年龄增加,他们也要为未来考虑,于是只能嫁给村里人,或者在知青里找个志同道合的同志结婚。


    没准自己的真命天子(真命天女)就在这次下乡知青中呢?抱着这种心思去瞧热闹的不在少数。


    “昨天半夜才回,今天又上了一天班,有那功夫,我还想好好陪陪孩子,或者在家歇会儿,跑恁远去凑热闹,我可没有那闲情。”程涛回话。


    他才不说刚来的路上,他已经和新来的知青们吵了一架,过去瞧热闹,没准还会被当成是主动挑衅呢?他可不想给自己惹麻烦。


    程涛留在树桩上和大家说话,程传阔则领着程小墩去边上玩耍。


    “要说当时你让三狗子住进家里,大家还都不理解,现在看来还是你看的长远。有他在家里照顾着小墩,你就不用麻烦你大哥大嫂,你们两家都能松一口气了。”


    这话程涛半认同,“你这话说的像是我找了个免费保姆一样,传阔腿上有伤,六爷让他少动弹,我是怕他定不下心才把小墩扔给他,让他有所顾及,在家里多待会儿。等他腿上的伤好了,小墩还是得麻烦我大哥大嫂带,就是现在每天也得他们给送饭,怎么的都松不下这口气。”


    答应让程传阔住进家里,程涛根本没想所谓的目的。他从来没想过把人拘在家里帮他顾孩子,现在也只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程小墩现在也不需要特殊照顾,俩人多数时间都在一起学习,这才几天,字就有明显进步了。


    这两天俩人的学习氛围挺足,要是传阔伤好之后还能保持这股劲头就好了,学点知识,咋都比出去疯跑强,而且这是以后准能用上的东西。不过现在他还没提,只能到时候再说。


    “怪不得三狗子听你的话,你是真为他着想呢。”先前说话的人感慨。像三狗子这样的混不吝,以前看个孩子,直接把人看粪坑里头去了,那之后谁还敢把孩子交给他?程涛就敢。


    瞧小哥俩儿相处的模样,跟亲的有啥两样?


    “但是,再咋样三狗子也不是你家的。今早上我看到程老三在你家门口探头探脑,想进去又不敢,约莫是觉得后悔了。要我说虽然程老三之前做的事有些过分了,但他现在可只有三狗子一个儿子,再不可能对别个好了。你也不可能养三狗子一辈子,倒不如就让他回家去。”有人主动当起了和事佬。


    “这事儿我可管不了,当初要传阔住进我家的是程老三,现在想让人回家的也是他,怎么什么事情都是他说了算,他是天王老子还是谁呀?”程涛讽刺说道,“这以前的事情全是他这个当父亲的说了算,谁让传阔是他亲生儿子。不过他那一脚踢下去,不说把父子亲情全都斩断也差不离了。”


    “这以后要不要回家,要不要认这个爹都由传阔自己决定,我不会干涉。”


    经历过这些事,程传阔迅速成长起来了,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他的心智包括理解问题和思考问题的方法都已经逐渐成熟。之前遇到这些问题,他会还迷茫不知所措,相信下次他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根本也不用他操心。


    程涛说的清楚明白,丝毫没有藏着掖着,大家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广场边上传来哄笑,去知青点凑热闹的妇女们回来了。看她们一个个急慌慌的,从头到脚都透露出兴奋,就知道刚刚发生了不少趣事。


    “胖婶,你也去知青点凑热闹啦?”


    “咋,我就不能去?”胖婶高声反驳,“再说我也不是单纯去凑热闹,这不是我侄女那也是知青,我领着她去认识认识新人。”


    “说是这次来的都是优质男女青年,到底咋样啊?”大家还是最好奇这个。


    “从长相上看,说都是优质青年没问题,不过一个个的脾气都挺大,刚才还差点和李顺干起来。我瞅着咱们村来了这么多知青,这一批胆子最大,恐怕不好管教。”


    一听这话,大家都有些失望,谁都不喜欢惹是生非的人。胆子大,意味着麻烦多,这要是他们窝里横还好,要是波及到大队其他社员,那还不如不来呢?


    “里面有个女知青,名字叫楚婷,长得很不错。来的时候带了两个行李箱,床单、被褥还有被单、被罩那一水全都是新的,瞧着家底子可是不错,就是这脾气太大,恶的很。也不知道以后能嫁给谁。”旁边有人接过话去。


    “哎,你消息不灵通啊。这个楚婷是省城人,原本还是工农兵大学的,不知道怎么就下乡来了。刚到咱们村就找程锦驹,好像俩人之前谈过朋友,都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胖婶知道的多,常年活跃在吃瓜第一线,可不是白混的。


    “新来的知青是程锦驹的对象?”有人表示不信,“胖婶,你是不是搞错了,咱们村里谁不知道程锦驹和刘家那个从小定了娃娃亲,还交换过信物,这就等着定下来呢,他咋可能和别个谈对象?”


    “我骗你有啥好处没有?又不是就我一个人听见了,人家楚知青可一点都没藏着掖着,就是不知道锦驹过去看看没有?”


    程涛听着听着就愣神了,这是他没有预想到的发展。


    省城人,和程锦驹谈过对象,那也就是程锦驹悔婚的对象喽。


    重生归来的程锦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拒婚,说实话程涛挺好奇楚婷前世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这俩人凑到一块,以后可热闹了。


    第69章 三更合一


    程涛这边挺热闹, 小广场的另一边,却出奇的冷静。


    卢蓁蓁和刘丽英凑到了一起。


    说起这俩人的缘分,那也是挺奇妙的。


    话说最开始刘丽英找上卢蓁蓁, 完全是为了找麻烦。


    刘丽英从小就知道自己会嫁给程锦驹,那时候她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可值得开心的事,但是随着程锦驹越来越优秀,她一颗心慢慢就挂他身上了, 到后面程锦驹成了工农兵大学生, 作为未婚妻,她更是觉得与荣有焉。


    程锦驹去省城上大学之后,一年也回不来一趟,刘丽英忍不住多想, 她爹娘就劝她不要多想。当年两家定亲根本没瞒人,从小到大她都被叫做“锦驹媳妇儿”, 因为都知道这事儿,这么多年都没谁过问她的行情, 这要是反悔,她就生生被耽搁了。


    真要是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们家绝对要闹到程锦驹家去,到那时候程锦驹一家的名声就别想要了。像郭老太和程相良那么爱惜羽毛的人,咋可能让儿子背信弃义?


    刘丽英本来不这么想,但是身边人都这么说, 她慢慢也就这么认为了。她知道程锦驹毕业后就会分配到一份好工作, 到时候她再嫁过去, 就也有机会成为城里人了, 想想都高兴。


    为了能够配得上程锦驹, 刘丽英非常努力变得更优秀。为了像城里人, 看书,读报,还不上工。这要是搁在别家,别说家中哥嫂,就是爹娘都不见得能同意,但是他们家想着以后的好处,没一个说不行。


    此外,因为她和程锦驹的这层关系,她在村里同龄姑娘中说话也很有分量。每次听到大家的恭维,她都觉得无比骄傲。


    刘丽英极其享受程锦驹未婚妻这个身份带来的便利,当然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这次程锦驹回来,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她发现程锦驹总是出现在卢蓁蓁身边。


    卢蓁蓁,虽然是知青,却因为亲爹曾经是程仓里的村民,一来就被大家伙儿接纳了。她长得好、家世好,不管哪一方面都不是她们乡下人比得上的。


    话又说回来,自从卢蓁蓁来到程仓里,村里哪个姑娘不自惭形秽?


    如果对手是卢蓁蓁的话,她怎么可能赢得过她?


    于是,在一个下午,刘丽英第一次找上了卢蓁蓁。当时,卢蓁蓁因为搓麻绳搓的比较累,正在广场后面的小道上散步放松。


    碎花衬衫、黑裤子,明明她们平常也会这么打扮,但是穿在卢蓁蓁身上,就是比村里其他姑娘好看一大截。


    刘丽英越看越生气,直接上去拦住了卢蓁蓁,“程锦驹为什么总出现在你身边?”


    卢蓁蓁似乎对她问出这个问题感到十分诧异,反映了一会才淡然笑笑,“你这个问题应该去问他本人,我只能说我对他没有任何好感。”


    刘丽英没想到卢蓁蓁说话这么直接。是,卢蓁蓁是城里人,眼界高很正常,但是程锦驹的条件就算放在城里也不差了吧,她哥也是正式工,就经常说就算是城里原住民也不是各个都风光的,像程锦驹毕业后就能分配到一份正式工作,已经比城里很多人都强了。


    卢蓁蓁竟然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吗?


    她不信。


    “但是我经常看到你们说话。”刘丽英的语气几乎是控诉。


    卢蓁蓁挑挑眉,“要是你能让他不要跟我说这么多废话,我会非常感谢你的。”


    “你……”看到卢蓁蓁脸上称得上兴奋的表情,刘丽英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


    卢蓁蓁肯定的点头,“一点都不。”


    “你……也不用说的这么肯定嘛。”刘丽英埋怨,就好像她看上程锦驹多廉价一样。


    卢蓁蓁本来对刘丽英没什么看法的,听她说这句话后却莫名觉得这个姑娘还有救,“你是真觉得他喜欢上了别人吗?”


    “啊?”刘丽英没有听懂这句话。


    “你既然觉得他会喜欢上别人,说明你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相信他,也就是说你对他的感情也没有很深,这时候你就要是跳出圈来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到底值不值得托付。”


    卢蓁蓁并不喜欢管别人的闲事,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人生,旁观者看得再清也不能干涉别人的情感生活和选择,更何况她和刘丽英根本就不熟,这之前连所谓的面子情都没有。


    但是,谁让涉及的对象是程锦驹呢,她是不介意适当在姑娘跟前贬低贬低他的,就当是她善良,不愿意看着一个明媚、活泼、正青春的姑娘跳进死胡同好了。


    在卢蓁蓁看来,程锦驹这个人根本就不值得嫁,他那样的人就不该娶上媳妇儿。


    卢蓁蓁也是才知道原来程锦驹和刘丽英还定过娃娃亲,不是口头说说不算数那种,还挺正式的,起码他们一门子人都挺认可这门亲事的。而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竟然还来撩拨自己,简直就是不要脸。


    刘丽英看卢蓁蓁比自己还要气愤,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之后,俩人突然交起了朋友。


    不说发展出了多深厚的友谊,但是总比以前要好上很多。


    不过,刘丽英对程锦驹还是没有死心,主要是不甘心啊。而且,她还是想进城去,目前为止,她能看到的办法就只有让程锦驹带她走出去,这是她自小到大的执念,怎么都不甘心轻易放弃。


    但是,现在又来了个楚婷。


    “唉,”刘丽英长叹一口气,然后瞥了眼搓麻绳的卢蓁蓁,对方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唉,”她又叹了一口气。


    卢蓁蓁还是没有抬头,自顾自挫着手里的麻绳。这是她准备邮寄回家去的,她得让爸妈看看,她现在的生活有多努力。


    刘丽英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卢蓁蓁倾诉,除了她,她也没有谁可以说了。她怎么可能和村里的小姐妹们说她现在的状况和感受,那些小姐妹以前都可羡慕她了,她要是说了自己的苦恼,不是等着被嘲笑吗?


    现在,唯一能听她说话的人也没有什么诚意。


    “哎,关于刚才他们说的事,你就不想和我说点什么?”刘丽英索性直接问。


    “你想听我说什么?”卢蓁蓁也不拐弯抹角。


    “啊,我这不是问你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吗?你只说我想听的干啥。”


    卢蓁蓁抬头看了刘丽英一眼,想说这明显的口是心非,你自己信吗?


    终究是刘丽英自己先撑不住了,她缠缠手指,“蓁蓁,你说程锦驹是不是想悔婚啊?”


    当然是,他不仅是想悔婚,而是已经这样做了,卢蓁蓁在心里诽谤。不过,这些还是不当着刘丽英的面说了,她们俩感情虽然一般,但是面子还要给留的,不然她可能真给人说恼羞成怒喽。


    卢蓁蓁就想不通了,你说平常看着挺通情达理一姑娘,啥道理都懂,怎么碰见程锦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一天天的就是要挂在这棵歪脖子树上,真搞不懂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噢,我怎么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卢蓁蓁淡淡回答。


    “别以为天黑,我就看不到你刚刚眯眼了,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傻?”刘丽英嗔道。


    “你看错了,”卢蓁蓁语气非常肯定。


    刘丽英也不纠结,转而说起别的,“那个新来的知青长得可真漂亮,听说家世也不错。”


    语气稍稍幽怨。


    “奥,是还不错。”卢蓁蓁应道,她刚才已经见过人了,确实称得上漂亮,相对应的性格也十分张扬。


    只说过两句话,卢蓁蓁就决定以后要少和她接触。倒不是怕事儿,只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像楚婷这样的人,走哪都能掀起一番风波,和她走的近了绝对没好处,当然如果对方非要针对她,她也不会退缩就是了。


    在程仓里,比起其他知青,卢蓁蓁多一重身份,再加上身边有至亲姑姑顾着。对于大家伙儿来说,她可能不是自家人,但也绝对不算外人。


    她和楚婷对上,怎么看都是她占优势。


    不过她怕麻烦,两人最好还是没有交集。


    “你就有句感慨啊,就没什么要嘱咐我的?”刘丽英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然,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按理说,人家这种行为都算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当场反击回去才算正常,但是你会这么做吗?”卢蓁蓁笑着问道。


    楚婷非常高调,才到程仓里,连自己铺盖都没顾上整理,就让人领着去程锦驹家认门去了,要不是程锦驹不在家,俩人可能早就相见了。


    要不是她行事如此高调,也不会搞得现在全村都知道她和程锦驹有故事。


    就算是这样,刘丽英和她家里也没放出个屁来。


    当然,这件事情也确实不能只追究女方,最主要的还是要看程锦驹的态度,但是一点反应就有些过了。因此,刘丽英问自己怎么看根本就没有意义,理念不合,她就算有上千种意见又如何?


    “蓁蓁?”刘丽英有些不安,卢蓁蓁虽然还笑着,但她就是觉得对方生气了。


    卢蓁蓁叹了一口气,“丽英,实话说这事你问我怎么想的没有意义,咱们俩性格不同,对同一件事情的处理方法也完全不同,我说的话不仅不能给你解困,反而会让你更加烦恼。”要说其他的事情,他们共同点还真不少,要不然也不能处起来,但凡是关于程锦驹的,俩人的选择必截然相反。


    这样的情况下,刘丽英问她的看法纯属浪费时间。


    卢蓁蓁大概明白刘丽英的想法,是想自己顺着她说,别的事情都好商量,关于程锦驹的想都不要想。


    刘丽英知道卢蓁蓁没在敷衍她,她叹了一口气,“蓁蓁,其实有时候我都不明白自己为啥这么坚持,说我很喜欢他吧,他出去上学这两年我们连个电话都没通过,更没写过信,如果不是谁特意提起我店铺很少想起他。但是,一旦谁想跟我抢他,我就恨不得上去跟人拼命。过后想想,我又完全想不通自己当时为啥会有这个冲动。”


    卢蓁蓁没有过这份纠结,她也不是刘丽英,更不知道她为啥会这样。


    “所以我之前不是说了,你不要总觉得自己该嫁给谁,你应该用心去感受自己想嫁给谁。如果这两种感情在一个人容易混淆,你就把眼光投放在除他之外的人身上,能嫁的人多了去了,好姑娘不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卢蓁蓁轻飘飘的说道。


    “啊?”刘丽英非常心动这个提议。


    过了一会儿,刘丽英又开口了,“蓁蓁,你有相中的人吗?你说相中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


    卢蓁蓁脑海里突然浮现出程涛的模样,她低头掩饰住眼里的笑意,“大概想到他就只觉得高兴吧。”


    “是吗?”刘丽英想了想程锦驹,发现只有懊恼。他这才回来几天,就招惹这个招惹那个,之前没摆在明面上还好,经过楚婷这一闹,她和她们家真的完全下不来台了。


    想到近门子大家意味深长的笑容,刘丽英就觉得难受。


    卢蓁蓁看着刘丽英的表情变化,摇了摇头,说到这里她真的仁至义尽了。


    不要试着去唤醒一个装睡的人,刘丽英先前就有“装睡”这味,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醒。


    俩人安静下来,卢蓁蓁再去听小广场那边的说话,发现程涛仨人已经回家去了。唉,她都没来得及问问今天送去的山药糕合不合他口味。


    ……


    现在的程锦驹还不知道村里来了个熟人,他现在还因为昨晚的事情感到不甘心。


    今天天不亮他就来公社了,一是想打听打听别抓那俩人到底情况,二是想知道这种情况下,他会不会受到表彰。


    不过,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和人脉,打听了一圈,发现大家根本就不知道这事。


    难道这里面还有其他自己不知道的隐情,程锦驹忍耐不住想到,他们俩难道还有什么必须得秘密审讯的身份?


    他丝毫不怀疑何喜兰李攀图俩人已经被送到了公社,就算程相文有天大的胆子,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徇私。而且,当着全村人的面说谎,分分钟就会被戳破,以程相文的为人,绝对不可能这么做。


    但是,为什么都不知道这事呢?


    持枪伤人,虽然听起来是危险分子,但不至于藏着掖着。


    就在程锦驹绞尽脑汁,想想出个所以然来的时候,大壮出现了。


    对方很热情:“表弟你都上公社来了,咋不家去坐坐?正巧我还没吃饭,咱们去国运饭馆搓一顿?”


    程锦驹当然不答应,但是大壮跟狗皮膏药似的死缠烂打,他只能白推半就。


    这一喝就喝到了晚上,从国营饭馆喝到了大壮家,俩人都有些上头。


    程锦驹今天在公社大院得到的唯一一个消息就是知道公社来了一批知青,下午就会分配到各个生产大队去,也就是说他们村又该有新面孔了。


    不过程锦驹没心情跟上去看,主要和他也没啥关系。


    大壮则在旁边续絮叨叨的说着自己的纠结,听到他还意思意思不想娶徐薇的时候,程锦驹乐了。“能娶到她,你就知足吧,知不知道人家上辈子命多好,那可是首富的媳妇儿。要不是我,这辈子能便宜你小子?竟然还在我这里卖乖。”


    大壮醉呼呼的,根本听不懂程锦驹在说什么,“表弟,我得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我家可能都得散了。”


    “嗯,”程锦驹嗯哼一声,这个功劳他应的一点都不虚,当初为了把该在一起的人拆开,他可费脑子劲儿了。


    意识到现在这个环境是封闭的,没有什么危险的,程锦驹抱着显摆的心思,开始大说特说,其中还有他给大家的评价。


    “人家都说秦浔的老婆娶的好,旺夫,只要有她在,秦浔的买卖就差不了。现在我把她配给你,我倒想看看她到底好运到什么程度,也想看看没有她,再没有了阵地和技术,秦浔还怎么出头。”


    大壮也不知道是听懂还是没听懂,“旺夫,我媳妇儿绝对旺夫。”


    “表弟,兄弟我真是打心底里感谢你,你说咱们两家的关系以前也不近,但是你从省城回来第一件事就是张罗我的婚事,有时候想想,我都不知道该咋谢你。”


    酒后吐真言,看得出来大壮是真的感谢程锦驹。一个意思,他愣是车轱辘话表达了好几遍。


    “知道你就把你未来媳妇儿给管住了。我可是把她从别个手里生生给你撬过来的,你和那谁谁爱怎么玩怎么玩,但这一点你可得给我记到脑子里。”程锦驹警告道。


    对程锦驹来说,让前世那些事情一件都别发生是最好的状况,大到“秦式”商超的规划,小到“秦式”高层的婚姻,最好都和前世不一样。


    这样才显得他现在生活在新世界,一个他只要想就能改变的世界。


    事实证明,他的很多想法确实也都实现了。


    当然要论效果,还要看具体实施情况。大壮作为他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当然也不能出差错。


    “是,我知道。表弟,你要还有啥让我帮忙的,我肯定帮。”大壮拍着胸膛承诺。


    程锦驹摆摆手,他要办的都是大事,哪用得着大壮这样的大老粗帮忙?在第一层计划中选择用他,主要是因为他就住在公社,和徐薇一家关系匪浅,能近水楼台还很好掌控。现在,大壮只要能安分守己的把徐薇娶回家,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帮忙了。


    “喝完这顿酒,回屋睡一觉,好好准备赶紧结婚,在那之前别整出幺蛾子,我就谢天谢地了。”程锦驹温笑。


    “那必须的,表弟,你就放心吧。”大壮信誓旦旦,他现在已经忘了自己的烦恼,什么李湘湘,什么徐薇,你现在问他要和谁结婚,他可能都搞不清楚。


    程锦驹没有试图和一个醉鬼讲道理,他也不怕大壮反悔,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能反悔就怪了。


    现在娶个媳妇儿和后世可不一样,说反悔,就是扔出去一把彩礼,几万块钱都不是事儿。眼下扔出去百八十的彩礼,对一个家庭来说都能伤筋动骨了,更不用说,大壮和徐薇的定亲,还牵扯到之前大壮送到李家几百块的礼品。


    当初谈判的时候说的非常清楚,要是俩人结婚,这笔账就一笔勾销。这可是几百块钱的交易,不管是大壮这边还是李家那边,肯定谁都不想舍弃。


    大壮娘之前提出这个置换方法的时候,就觉得自家儿子吃亏了。被儿子磨了好久才松口答应,现在让她放弃,怎么可能?李家要是愿意咬牙拿出这笔钱,事情也不会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就是不想掏钱,这个置换方法正打在他们的心尖上,到最后他们选择牺牲闺女。


    做选择的时候是最难的,一旦下定了决心,事情就简单多了。


    现在双方已经达成了共识,你让他们再去改变想法,难喽!


    两人在屋里你来我往的乱侃,谁都没注意门来外边站着一个人。


    徐薇已经在那里站了好久,她来找大壮的,想质问他和李湘湘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她其实并在乎大壮在外面做了什么,要是能因此不结婚,她高兴来还不急,但是她不想成为大家的笑柄。


    另外,她还想找事,本来就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大壮还弄这些幺蛾子,她能满意就怪了。


    其实到刚刚之前,徐薇都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和大壮扯上关系,明明他和李湘湘才是一对。听到那些话之后,她隐隐有些明白了。


    这可能吗?


    他们莫不是发现她站在门口,所以说给她听得吧?


    但是,自己现在站的地方是个死角,那屋门上又挂着竹帘子,他们根本注意不到这边。


    要是这样的话,按那个男人所说的。


    她本来该嫁给谁?


    秦浔。


    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徐薇的心就开始颤抖。她内心深处的意识,在这一刻被证实,她的情感现在就像是滚烫的热水,咕嘟咕嘟冒着泡,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


    如果是这样的话,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要屈服于命运嫁给大壮吗?


    不行,她绝对不能嫁给大壮,绝对不能!


    要是在这事上妥协了,她这辈子都完了。


    徐薇一边想着一边转身离开大壮家,出门的时候她撞到了大壮娘,却根本顾不上说抱歉,惹得大壮娘在背后骂骂咧咧。


    徐薇却一概不管,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赶紧想个办法,她得离开!


    她得去找秦浔!


    ————


    村里新来了一批知青,程仓里预计得热闹好几天。


    不过程涛最期待的程锦驹和楚婷却到第二天他上班之前都没有碰上,嗯,有些小遗憾。毕竟他都已经做好了搬起小板凳吃瓜的准备,谁知道当事人却没有到齐,这怎么能不扫兴呢。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现在村里大家都挺关注这事,只要俩人一碰面,大家肯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观察。不管他们擦出的火花,是粉色的,还是火一样的炽烈,到最后都会有人丝毫不拉的讲给他听。


    嗯,也行吧。


    简单安排好家里,程涛骑着自行车去上班,刚到公社路口就遇见了程锦驹,怪不得楚婷没有找到人,原来人在公社呢。


    至于他是来干什么的,程涛心里有些猜测,左不过是为了何喜兰和李攀图。前天晚上他没有在程相文手里讨到好处,只能来公社碰碰运气,不过负责这件事情的是邵青云,程涛不觉得程锦驹能站到便宜。


    “涛子叔,你你好。这么早就来上班了。”程锦驹笑着打招呼。


    程涛挑眉,没想到有一天他还能这么热情的程锦驹?


    “是啊,”程涛温笑。


    不就是装?谁不会似的。


    “那涛子叔你好好上班,我先回家去了。”程锦驹挺有礼貌。


    要说之前他是挺介意程涛有正式工作的,虽然他前世回家不多,但是程仓里在红鸩纺织厂工作的工人,这点他是知道的,要是村里真出了一名正式工,他娘不可能连提都没提。


    另外,红鸩纺织厂作为“秦式”商超的孕育地,里面的工人后来都混的不错。他因为工作和“秦式”打过不少交道,他们是老乡,只要是有关“秦式”的工作都是由他出面交接,渐渐的,同事们就把他当成了处理这边事务的专家。


    程锦驹差不多和与纺织厂的工人接触过,里面可没有叫程涛的。


    出现了这样的意外,叫他如何不介意,不过现在程锦驹想开了。


    发生和前世不同的事情,应该都是因为他重生归来引起的,他费尽千辛万苦不就是要这个结果?


    改变世界就从改变身边开始。现在本该在纺织厂里工作的秦浔,因为种种原因去了市里上班。秦浔最好的朋友,他的左膀右臂余晋也跟着一起离开了。他已经改变了太多太多,多程涛一个也完全不嫌多。


    事情已然发生了改变,而他会是绝对的主角,这是毋庸置疑的。


    程锦驹想开了,程涛可一点都没觉得高兴。倒是程锦驹说他现在要回村的时候,程涛露出了点笑容,“好,你小心点啊。”


    程锦驹觉得程涛这句话有些奇怪,他回村这点功夫,难道还能迷路不成?


    想来想去都想不通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程锦驹只能把它放在一边。


    很快他就回到了程仓里,刚走下万福河大桥,就看见小广场搓麻绳的社员们停下手里的动作,正指着他说些什么。程锦驹皱眉,这是咋了?


    停下脚步,低头看看身上的衣裳和脚上的鞋,没啥不对啊。


    昨天,他和大壮都喝大了。两个醉鬼窝一张床铺睡了一晚上,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他身上的衣裳皱的跟咸菜干一样,根本没法穿了,最后大壮娘给他找了身衣裳。


    所以,他身上现在穿的是大壮小叔的衣裳,他穿着很合适。


    之前照镜子的时候,程锦驹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眼下看到大家的打量,他又有些怀疑了,难道这身衣裳就这么不合适自己?


    这样想着,程锦驹走到小广场上,刚想开口问问大家自己到底是有哪里不对,就听有人说话了——


    “锦驹啊,你在省城上学的时候认识了不少女同学吧?是不是和女同学处朋友了?”


    程锦驹心里一咯噔,这件事情除了他家里人,其他人应该都不知道才对。未免节外生枝,他连好兄弟好朋友都没有告诉,这些人怎么会这么问?


    难道……


    不,不可能的!


    程锦驹反驳,但随即又打破了自己的反驳。像这种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是不可能,放到楚大小姐身上就完全有可能了。她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从来不管别人是怎么想的,只顾自己开心。


    只要自己高兴了,就算兴师动众,也多的是人替她出力。


    没办法,谁让她有一个好爹呢?


    “怎么问起这个来了?现在婚姻、恋爱自由,我当初也是想找一个志同道合的女同志组成家庭,不过双方家庭差距太远,最后只能放弃了。”程锦驹无奈笑笑,想到楚大小姐脾气,他下意识选择了一个最稳妥的回答。


    他这句话里藏着几个信息点,第一他们的交往是正当的,符合现在的社会主流价值观。这第二他们交往的时候是认真的,只是因为门不当户不对才分开。另外他也隐晦的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你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不过这时候没有人去剖析他的话,因为听到他的回答后大家都明白了。


    “呦,这么说的话还真是啊!”


    “锦驹啊,你也说了现在婚姻恋爱自由,虽然你是为人姑娘考虑,可也不能不说一声就回家啊。人家姑娘现在为了你都下乡来了,昨天刚住到知青点去,从昨晚到今天已经往你家跑了三趟了。”


    程锦驹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最不现实的想法成真了,楚婷竟然跟着他下乡来了!


    如果上辈子发生这样的事情,程锦驹现在没准已经感动的痛哭流涕了。


    楚婷,那是谁呀?首长家的千金大小姐。那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长这么大就没吃过丁点苦,竟然为了他放弃当工农兵大学生选择了下乡,这是得多深厚的感情啊!


    但是现在,此时此刻,程锦驹只觉得烦躁。


    她来干什么?又想来找他的不痛快?


    “婶子,你这么说我可没法接了,昨天我去我表姨家住了一晚上,现在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要不大家伙容我回家好好捋一捋?”沾上楚大小姐,那就甭想通过讲道理解决问题。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和她相关的事情最好是关起门来解决,要是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到最后下不来台的一定是自己。


    毕竟,咱也不能指望一个大小姐会将心比心,替别人着想啥的。尤其是楚婷,她从来只能想到自己,一辈子都没改。


    “别,我是觉得事情还是当众说明白了好。锦驹啊,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和我们家丽英的亲事可是当年你奶亲自定下的。这么多年了,我们丽英都没有谈婚论嫁,就等着你呢,你现在又弄出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你把我们丽英放在哪啊?你要说这事是真的,那你尽管走,你要说这事有猫腻,那你今天就得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事情说清楚。”


    正在程锦驹准备撤的时候,刘丽英的娘站了出来。她也是没有办法了,从昨天楚婷来了之后,他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近门子踩破了,都是来问她家丽英和程锦驹的事到底咋办的。


    程仓里除了“程”这个大姓之外,还有其他几小支,例如“李”和“刘”,虽然人口不多,却非常团结,而且家家都是沾亲带故的。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姓刘的都觉得自己被欺负了,这要不是刘丽英的爹娘拦着,昨天他们都得去程锦驹家里要说法。


    这一家子可不只有刘丽英一个姑娘,从前没谁过问她的婚事,是因为都知道她和程锦驹有这么一回事,虽然没有刻意宣传,但本家人都知道。这等着等着,现在却传出程锦驹和别人好上了,其他人不当回事儿,他们本家的还能装聋作哑?


    这次要是就这么过去,以后他们姓刘的这一门子人都得被人欺负了。


    因此,刘丽英的娘现在就被赶鸭子上架了,话说他们本来没想做这么绝的。


    听到质问,程锦驹是有口难言,本来这个事情是很好解决的,只要郭老太去刘家说一声,就算他们不情愿,也只能照办。但是因为自己突然说不回去上工农兵大学要待在家里,因而惹起了众怒,这件事情就被搁置了,一直到现在都没能给人家一个说法。


    从这方面说,刘家的诉求也合情合理。但是程锦驹真的不想在这里和谁掰扯,这一个楚婷就够难缠的了,再来一个刘家,让他怎么活?


    如果楚婷和刘家同时站在他脸前头,他能走的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撇清刘家,承认和楚婷,毕竟后者比前者可怕多了。但是,他现在是既想撇清刘家,也想撇清楚婷,难道就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广场上来了一群人,李顺正带着昨天刚到的知青熟悉村里的情况。


    楚婷当然也在其中,她一眼就看见了程锦驹。


    “程锦驹,你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拔了两颗智齿,我现在身残志坚!


    第70章 三更合一


    再次看到楚婷, 程锦驹都分不清楚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儿。


    之前从省城回来的时候,他就预计楚婷不会善罢甘休。这个判断基于上辈子他对楚婷的精确了解,这个女人就算到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不没有放过他, 现在又怎会轻易放手呢?


    就凭她“宁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的性格,她肯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不过,他心里还存在着一丝侥幸。两个人现在的感情毕竟还没有多深厚, 各方面的关系也没有捆绑, 他们是可以分开的,有解绑的可能性。


    而现在,此时此刻,他的侥幸破灭了。楚婷不仅再次出现在了他面前, 而且预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别想摆脱她。


    “程锦驹,我和你说话呢。”楚婷笑着提醒, 语气温和。


    “嗯,昨天晚上有点儿事儿, 在公社亲戚家住了一夜,”程锦驹下意识回话,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给对方报备行程,而且语气亲密。


    瞥见刘家人脸上的愤怒,程锦驹心里长叹了一口气, 有什么办法, 这已经成为他的习惯了。


    “哦, 那没事儿了。对了, 我现在要跟着李同志去田里看看, 你先紧着把这边的事情解决了, 回头我们再说话。”说完,楚婷转身回归了知青队伍。


    她不是傻子,虽然昨天才过来,还没弄清楚程锦驹的情况,和村里姑娘到底有没有事儿,但是看大家的脸色,她就知道里面有内情。


    类似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值得她出手,既然是程锦驹惹的祸,就该他自己去处理,楚婷是懒得管的。只要试图跑走的猫最后能找到回家的路,她就都可以。


    程锦驹下意识“嗯”了一声。


    要说之前,大家只是好奇程锦驹和新来的这个叫楚婷的知青到底处没处过朋友,那么现在他们几乎能确认了。尽管他们只说了几句话,但透露出来的熟稔,不是处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就能有的。


    想到这里,刘家人的脸上都能滴出墨来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要说程锦驹在省城上大学也有两三年了。这两三年间,因为刘丽英和他有婚约,两家走的比较近,逢年过节可是都按亲家走礼的。


    要是程锦驹在外面有情况,他就该在一开始把事情说清楚,双方互不耽搁,他家丽英也不是非得死乞白赖的跟着他。


    难不成这事儿,程锦驹完全没和家里说?


    之前有段时间高月兰挺高调,话里话外都是她家锦驹攀上高枝儿了。当时听到这个消息,刘家直接杀到了程锦驹家里,最后是郭老太拍着桌子说绝对没有这事,双方的矛盾才平息的。


    现在想想,恐怕当时就有事儿了吧?


    “程锦驹,这件事你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我们家丽英无怨无悔的等了你这么多年。却等来了这个结果,你怎么对得起她?”丽英娘大声质问。


    “你这个憋犊子,今天要是不把话说清楚,我刘老四绝对要给你好看,”丽英爹随手抄起一根棍子摔在旁边的地上,“啪”的一声断成了两节。


    程锦驹还有站在丽英爹旁边的人都吓了一跳,但是这时候没人上去劝架。这事儿也没法劝,主要程锦驹这事儿办的太不地道。


    程锦驹已经很多年没被人指着鼻子骂过了,他心里感觉愤懑,恨不得把这些人全都轰走,来个眼不见心不烦。倒退回来,是个人都敢对他指手画脚了,真真是……但是他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得罪刘家是小,连带让其他人看了笑话多不好。


    “四叔,我一直拿丽英当亲妹子看,我们之间连话都没多说过,说是定亲其实只是当年长辈们间的一个提法罢了。我……”程锦驹尝试解释,就算摆脱了楚婷,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娶刘丽英。


    对方不过是一个村姑,出身一般,长得一般,学问一般,可以说样样都拿不出手去,这样的女人哪里能配得上他?可以这么说,从始至终,刘丽英根本不在她的选择范围之内。


    不过,对着愤怒的一家人讲道理,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刘家人本来就怒火中烧,觉得程锦驹办事不地道,哪怕你说几句好听的呢,也许就把他们的火气压下去了。之后,再商量怎么办不就好了。你偏偏要往烈火上浇油,那不是让他们的愤怒越来越激烈嘛。


    “去你个王八犊子,”刘老四把一节木棒扔了过来,如果不是程锦驹躲的及时,那节木头生生得砸到他身上。不过他躲过了木棒却没躲过刘老四踢过来的一脚。


    “那嘴叭叭叭,说的挺好听,这事是谁定下的你不知道?当初你家老太和我家老头说的清楚明白的,就是给你和我老姑娘订了亲,这几年我们没少去你家,你家老太哪次不拍着胸脯说你在外面没人,要不然丽英能留到现在?”


    “这眼下家里邻里都盼着你们成家呢,你给我们来了这么一出。好,你心里有了人儿,我们也不上赶着,我老姑娘没这么廉价。但你千不该万不该说这些屁话,什么亲妹子,你娘配有这福气,还给想给我老姑娘当娘,你脸咋恁大呢?”


    刘老四是个粗人,他单纯心疼姑娘,现在这是啥孬话啥难听话都往外蹦,他根本没给以后留出路。主要当爹的他,现在看不上程锦驹了,是,你有前途,但那又怎样?就凭你这个出尔反尔、敢做不敢当的性格,就不值得托付。


    刘老四这一番处肺腑之言,在场当爹娘的都感触颇深,再看向程锦驹,那眼神就有些不对了。


    程锦驹被刘老四突如其来的一脚给踢懵了,反应的时间拉长了点,醒过神他立刻去补救,却实在不知道该说点儿啥。果然,像他这种高材生,实在不知道和无赖的乡下无知村夫村妇到底怎么交流。


    “这件事情让我来解释——”


    就算双方僵持的时候,身后成了一个威严的声音,程锦驹转头就看到了他奶郭老太。


    “奶奶?”


    郭老太没理他,直接对刘家人说:“刘老四,这件事情是我们家对不住你们,不管是补偿还是埋怨,我们都认了。但是有一说一,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在我们做长辈的一厢情愿,锦驹和丽英长这么大就没单独出去过,话也没多说过几句,要说俩人真的有男女之情,那是不可能的……”


    刘老四没吭声,他媳妇儿也没说话。


    郭老太在程仓里算是年龄比较大的,再加上她年轻那会儿是个女强人,靠一个人的力量撑起了整个家,养活了仨孩子,大家都挺佩服她。


    平常,郭老大很少出门,要见她一般都要去程相良家。这次罕见的出来,主要就是为了大孙子的事情,她说的这些虽然有些强词夺理,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反正这一下大家都懵了,甚至刘家人也没人反驳。


    “像这事本来该我们两家关起门来解决,对孩子们的名声也好,私下里有话也都好说,但是偏偏闹得闹成了这样,”郭老太叹了一口气。


    刘老师和他媳妇儿也有些后悔,但当时那样的情况,也容不得他们想太多。


    站在亲娘旁边的刘丽英却不这么想,她正尝试用卢蓁蓁教给她的方法,把自己置身度外,以第三方的角度去思考整件事情,然后她就发现了一个盲点。郭老太站在那里,不过说了两段话,他爹娘就把错揽了一半过来。这件事情归根就底是程锦驹做的更过分,他们家作为受害者能有啥错?


    “你们看这样行不行,让丽英认锦驹当干哥哥,以后俩人就当亲兄妹处,等丽英出嫁的时候,让锦驹给她陪送一份嫁妆。”郭老太提议。


    “娘,”其他人还没开口,高月兰不情愿了。


    口头定亲本来就是没影的事,现在黄了只能说她运气不好,凭啥她儿子要给陪送嫁妆?而且刘家人自己心里难道就没有杆秤,他儿子都去省城当工农兵大学生了,还能娶一个乡下媳妇儿,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就这还有脸嚷嚷呢,难道他家闺女是天仙儿不成?也不怕以后真嫁不出去。


    “闭嘴,”郭老太训斥高月兰。相处的久了,儿媳妇一张嘴,她就知道她后面能吐出啥话来,现在这个场合是说这些的时候吗?破财消灾,自古不变的道理,她现在这是在给大孙子找回名声呢。


    高月兰没有领会到她婆的意思,不过还是闭上了嘴巴。


    最后,刘家人也借坡下驴。


    不然还能怎么样?再闹下去,最后也只能落得个两家不搭腔的结果,真要那时候,他闺女刘丽英的名声就全完了。而且,程锦驹和刘丽英没有感情,他们也不能按着头硬要让他们结婚,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只能接受郭老太的建议。


    不过双方因此产生了龃龉,周围的社员对程锦驹和他们家也有了全新的认识,而这个认识是偏于负面的。


    程锦驹冲刘家人鞠了一躬,转身跟着郭老太离开。


    刘丽英跟着她娘坐下,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根本没法静下心来。坐在这里搓麻绳,周围大家却都在打量她,没有谁受得了这么多充满探究的眼神刺过来。


    “娘,我回家喝口水。”刘丽英拉拉她娘的袖子。


    知道自己闺女受了委屈,丽英娘当然不会对她太苛刻。“去吧,晚会儿算工分,你一定得回来。”


    “嗯,知道了。”


    刘丽英站起来,走出了小广场,没走几步就发现刚刚已经离开的郭老太高月兰和程锦驹似乎起了争执。她现在的处境都是这家人害的,她还没法去追,眼不见心不静,她就等他们离开之后再走吧。


    刘丽英倚着一棵树,等着他们给散去。


    “锦驹,奶奶今天可是把老脸都豁出去了,你要是不娶个更优秀的媳妇儿回来,我以后村里就抬不起头来了。”


    “奶奶,”程锦驹眼眶一热。


    “娘,你别……”高原兰出生制止,唯恐婆婆说出什么让儿子下不来台的话。


    “别说那些有的没,我老人家也辩不过你。你只要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准备和城里那个复合?”


    程锦驹点了点头,“嗯。”


    “为什么?”高月兰不懂儿子为啥一直别扭着,说啥也不肯跟人好了。


    “妈,这件事我已经决定了,你不要再说了。”程锦驹有些不耐烦,一件事情翻来覆去的强调,还是记不住,还是问,他也是会烦的好不好。


    高月兰看婆婆紧抿着唇,很明显她老人家对锦驹的决定也持反对态度,但是当着孙子的面她没有说一个“不”字。要是以前高月兰早就咋呼开了,但是今天她决定当一个善解人意的娘,当然只有表面上看是这样的。


    她不明白程锦驹到底为啥这么坚持?


    两个月前,他往家里打电话的时候是很兴奋的,说他终于找到了志同道合的对象,还说女方的家庭条件很好,他可能得入赘。


    当时听到这个消息,高月兰差点把电话摔出去。她虽然有俩儿子,但是程锦驹是长子,地位从出生那一刻就是不一样的。但是听到姑娘的家世和对方是独生女之后,高月兰就改变了想法。


    独生女,家世又好,锦驹娶了她,虽然相当于入赘女婿,但以后能当家做主的,或许以后整个楚家都是他们家了。


    单是想想,高月兰就兴奋的不行。她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儿子正在和这样的姑娘谈对象。刘家听到消息之后反应很大,甚至还找到了家里,婆婆狠狠把她骂了一顿,她才开始收敛。


    不过,这个想法却一直没有消退。


    但是这次家来,程锦驹想要干的事情,可气的家里人仰倒。他不娶那位大小姐了,甚至还想退学,怎么就不愿意了呢?这可是能少奋斗几十年的事,甚至家里能立刻改换门庭也说不定,这样就放弃了,高月兰心里不服气。


    唯一的猜测是,楚大小姐和程锦驹可能有点小摩擦。


    现在,人楚大小姐都追过来了,昨天撂下铺盖就来家里拜访,可见她心里有锦驹。女追男隔层纱,这俩人凑到一块就该水到渠成,怎么儿子还是一门心思表示反对?


    作为亲娘,高月兰当然希望这事情能成。


    其实不只是她,家里包括老太太在内,所有人都希望这门亲事能成。年轻人兴许还有几分血性,觉得靠着自己的努力就能走到多高的地步,对以后还有许许多多的期许,但是作为过来人,这时候的他们已经失去了做梦的权利,他们觉得拿到手里的才是最好的。


    如果靠着结婚就能少奋斗几十年,那对谁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楚婷的个人条件非常突出,长得好、家世好、再加上对锦驹死心塌地,不管从哪一方面讲,对方都绝对配得上她儿子。


    反正高月兰是觉得如果错过楚婷,她大儿不可能再找到第二个能和楚婷各方面条件的姑娘。


    之前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况,都是高月兰教育程锦驹的时候老太太出面阻止。但是今天高月兰没有讲话,老太太自然也没法作话,一时间场面彻底冷了下来。


    “你现在已经长大了,奶奶管不了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但是有一点,锦驹啊,你不小了,你弟又是那么个情况,如果你真的决定不回省城上学的话,就得赶紧娶个媳妇儿让我抱重孙子了。”


    “好。”程锦驹答应下来。


    郭老太抬步往家里走,榆树下只剩下程锦驹和高月兰母子俩。


    “今天这件事到这就算了了,至于你奶说的那些嫁妆,爹和娘会想办法,你只要专注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了。”


    “嗯。”


    “都怪刘家人。除了他们家的人,谁会拿丫头片子当成宝?今天还有脸主动提及这门婚事,也不瞅瞅自家姑娘长什么样?”高月兰气不愤。


    “嗯,”程锦驹并不反驳,如果不是刘家非要横插一杠,事情肯定不会发展成现在这样,他现在对刘家也气脑的很。


    “要我说这件事还得怪你奶奶,当初就不该和刘家人扯上关系,要不然怎么会连累你里外不是人。”


    “妈,刘家人不识好歹,想攀高枝,这是他们的问题。奶奶的做法,都是为了我好,再说当初李家老人还都在呢,说着说着话就绕到这儿了也说不定。”


    程锦驹脑海里装着前世几十年的记忆,如果让现在的他在亲妈和奶奶之间做一个选择,程锦驹绝对选择后者。


    前世悠悠几十年,他的经历多了去了,老家这边就有些顾不上。但是每一次受创之后,给他安慰的总是郭老太,在他以后的道路上,也是因为奶奶给了他更多的支持。


    因此,听高月兰这样说郭老太,程锦驹就有些不高兴。


    母子俩对今天发生的事情以及刘家的态度进行了逐个批判,树的这边,刘丽英必须得扣着树皮,才能不出声。


    因此,她的指甲折断了三个,而且整个手指都发白。


    要说刘丽英对程锦驹有多深厚的感情,那是瞎话,但要说被轻描淡写的退了亲还能不介意的,也在少数吧。


    反正刘丽英是气炸了。


    现在,他已经学会了卢蓁蓁那一招,尝试跳出舒适圈,用第三人的视角去看待这整件事情,而现在程锦驹和高月兰的对话直接给她棒头一喝。原来程锦驹和他的家人都是这样认为的?真是恶心的一家人啊,自己脏就觉得所有人都和自己一样。


    她怎么会想嫁给这个人呢?


    心里产生这个想法,刘丽英突然觉得自己身心都放松了许多,长久以来的束缚感在这一刻崩塌,她自由了!


    这边程锦驹也感觉脑袋一麻,他好似忘了什么。不过因为他现在太忙了,这点子记忆又不是非得现在必须要去处理,他也就没有在意。


    刚解除封印的刘丽英没有立刻回家,她现在身心轻松,也有了去小广场的勇气。那些人再看她,她也不会少块肉,随他们去吧。


    做好心理建设,刘丽英转身。


    然后……她就看到了李顺。


    李顺没想到刘丽英会转身,他有些手足无措,赶紧解释,“我和人换了一下,让他领着知青去田地里逛逛。关于刚刚的事情,你千万别放在心上,以后肯定会出现一个值得你托付一切的男人。”


    李顺磕磕巴巴把话说完了,完事儿,他忐忑的看了眼刘丽英。其实比起程锦驹,他们才是从小一块长大的一群人,早些时候在一起说话,聊天甚至打闹都很正常,也就是这两年开始有了距离。


    没办法,大家都长大了,就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疯跑乱跑,没有距离了。


    不过,当一个小伙对一个姑娘产生感情,自觉就会矮人三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李顺和刘丽英说话的时候不自觉就会打磕巴。


    刘丽英没有立刻回话,仔细回想回想,其实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李顺看到自己就会变成这样,好像就是在某一个节点,她的小姐妹开始调侃了,说“李顺喜欢你”。


    她天生对这种事情没有灵光,再加上那时候她一颗“心”都挂在程锦驹身上。如此,她肯定不会理会其他人,当然她也没有刻意避开李顺,就只是正常来往着。


    “李顺,你觉得我顺眼吗?”刘丽英问的直接。


    “啊?”李顺一时没弄清楚她的问题。


    刘丽英就又问了一遍。


    李顺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认真起来,“是,不仅是顺眼,我觉得你是咱们村所有姑娘里最好看的。”


    刘丽英突然笑了起来,如果说她心眼儿好,热心肠,她倒还可以找出几件事情往自己身上套套。但李顺说她长得漂亮,就算用脚想他也知道对方说的不是实话。


    别说是和卢蓁蓁比,就是和李红芬比,她也不占优势。不过刘丽英问这个问题,本来也不是想听李顺夸夸自己。


    “要是你觉得我看着还顺眼,咱们俩就处处,要是感觉不错,年底我就跟你去领证。”刘丽英咬咬牙,做出了决定。


    李顺被刘丽英扔过来的这句话砸蒙了,处处?结婚?他和刘丽英?


    刘丽英是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这句话的,虽然听着她的语气挺漫不经心,但其实她是下了很大决心才做出了这样的选择。


    垂眸等李顺的回答,一等不来,二等不来,刘丽英只能抬头看李顺。


    李顺整个僵住了,一动也不动的盯着刘丽英。


    “哎,你到底是个啥意思?”


    李顺没有反应。


    “哎,”刘丽英提高声音,看李顺还是没有动作,她突然泄气了,“算了,就当刚刚的话我没……”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顺抓住了肩膀,“我答应,我答应,咱俩处处,年底领红本。”


    李顺是真的很兴奋,从骨子里发散出来的愉悦,让站在他身旁的刘丽英充分感受到了,他觉得自己的心跳也被调动起来了,开始“咚咚咚”跳个不停。


    不过她还是提醒,“不一定要领红本哦,咱俩得先处处。”


    “嗯嗯嗯。”李顺点头如捣蒜。


    被李顺的情绪感染,刘丽英也觉得有点高兴了。


    要说刚才她决定这么做,更多的只是给自己现在的处境找个台阶下。别看程锦驹一家说的冠冕堂皇,好像给出了多些补偿一样,但其实最后承受后果的只有自己。


    大家会记得你是一个被退婚的姑娘,很少有人去问你为什么会退婚?相信今天之后就会有媒婆开始登她家大门,倒不是刘丽英长得多好,而是乡下这种地方多的是热心肠的人。


    一次两次的,拒绝还好,次数多了,要是自己还看不上眼,恐怕很快就会传出:“都已经被退婚了,还这么多事儿。我要是她早把自己嫁出去了,绝对不给家里添麻烦”。


    这句话在刘丽英听来尤其膈应,所以她决定先下手为强,给自己找一个看得顺眼人处对象。


    现在她是真的有点儿期待了。


    ————


    自己上了个班,好兄弟家里那谁就脱单了。这件事程涛现在还啥都不知道,他正在积极努力工作,今天到工厂之后,他就一直忙。


    印刷在即,他们宣传办公室正在做最后校对以及排版工作。


    “小标题放在这里,刊登在报纸上看着会不会更舒服一点?”何林比划着他的预想,和程涛商量。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宣传办公室就剩下他们俩,以及偶尔会过来下达指令、收作业的葛秘书,其他就没人了。他总不能置喙葛秘书干这干那吧,所以两个人就只能先凑合凑合。


    “我是觉得没有必要这样浪费空间,制作样报的时候还要这一横行那一小竖行,你就不嫌烦?”程涛反问。


    “是吗?”何林拿着自己的文章往报纸上比划了几下,他觉得自己这个构想虽然麻烦了点,但是没问题。


    “咱们现在做的是厂内报纸,只要把文章印清楚,就算是合格。至于要不要在排版上费大功夫,我觉得不值当。但是如果你坚持,我也不反对。”


    两篇文章统共就这么多字,挨个校对之后,又互相换着看了一遍,才终于是满意了。


    “哎,对了,我小叔昨天打电话回家,说是过段时间会带着老婆孩子回家来,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听说啊?”


    你小叔要回来管我什么事?果不是涉及到长辈,程涛直接就回怼过去了。但是把这句话往脑里过了一遍,你别说他小叔和自己还真有点儿关系,那说的不就是他大姐夫吗?


    不过大姐夫要回来,他怎么没有接到消息?是了,他已经挺久没和大姐通过电话了,上次和上上次打电话过去都说程红春没上班。


    “有说发生了什么事儿吗?”程涛追问。


    看程涛终于看了过来,何林本来还想耍耍脾气,刚刚我想和你说的时候,你不言语,现在还用这个态度对我,我不想和你说了。


    但是,看见程涛严肃的眼神,他蔫儿了。


    “没说,他打电话来回来是想家里帮他把院子收拾一下,好让他领着媳妇儿孩子回来的时候住个现成的。”


    程涛皱眉。


    “哎,你干啥这幅表情?像这样的事情他当然也只能请我爹娘帮忙。难不成还能让你这个小舅子从程仓里来公社,给他收拾屋子去?”要真的这样,他爹手里的鞭子恐怕会毫不留情的抽过去。这亲兄弟还在呢,就没有让小舅子帮家里些忙的道理。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敲门声,俩人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回了各自的工作岗位。


    打开门一看,外面站着的是葛秘书。


    “怎么这个点儿过来了?”程涛估摸着没几分钟就要吃午饭了。


    “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一声,我之前承诺要找的打字员,今天下午就会过来了。”


    “临时工?”程涛挺关心这个。


    “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他不可能在咱们厂里一直待下去。不过放心好了,要是咱们后面还要出报纸,我可以再去接他,他是个豪爽的性格,不会计较这么多的。”


    “行,你心里有数就行。”他们运气不错,竟然碰见了一个乐于助人的同志。


    “葛秘书,你那个朋友脾气怎么样啊?你说出来,让我好做个心理准备。”何林问。


    这次,葛秘书没有立刻回答,“林哥,你这是害怕自己控制不住,影响新同事吧?”


    “放心吧,没事儿。我这个朋友她是位女同志,到时候人站在你脸前头,有些话你肯定就说不出来了。”葛秘书蛮有自信。


    听到对方是一位女同志,程涛默默把自己想法里的“他”换成了“她”。


    “你小子行啊,这位女同志不会是你对象吧?”何林调侃。


    “别瞎说,这个可不能瞎说,我和那位女同志是纯洁的不能再纯洁的友谊,绝对不沾染其他成分。”葛秘书赶紧解释。


    俩人说说闹闹,上午下班的铃声响了,正好三个人结伴去食堂。


    快速的吃过午饭,程涛去了趟邮局,那里又有他一个新包裹,不过他这次不是来拿包裹的,他要打电话。


    和上两次一样,这次他依然没能和程红春说上话,但是问对面接电话的那个人知不知道程红春干啥去了的时候,对方支支吾吾一直说不清楚。


    无奈,最后程涛只能挂电话。


    他觉得有点在意,如果再晚一个月,他们一家人宣布要回来,谁都不会说什么,他们没准还以为部队里就是放这么多天假呢。


    但是现在回来?


    而且瞧他大姐夫还要带上老婆孩子就知道他这次不是出任务,不然那也不用非得回老家啊。


    但是为啥?总要有个原因的。


    这样想着,程涛又拨电话给程红秋,不知道怎么搞的,他二姐今天请假,说是家里有事。


    嗯……


    这叫他说什么好?


    两个姐姐都有各自的生活,而且现在还都是孩儿他妈,平常被耽搁得不能去上班就算了,日常生活中还要应对孩子带来的各种小插曲,他二姐很可能是被自家孩子闹腾了。


    两通电话都没有打通,程涛自闭了。垂头丧气的回到办公室,连工作的心情都没有。


    “你这是咋了?不会是因为我小叔一家要回来的消息告诉了我家,却没告诉你,你到现在还耿耿于怀吧?”何林随口猜测着。


    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咋,不行?”


    “呃,也不是不行,不过用得着这么在意吗?我刚不是都和你解释原因了,兴许是他们那边太忙,小婶完全把这个事儿忘记了。”


    “噗,”程涛发出声音,按住胸口倒在了桌面上。他就说何林绝对不会开导人,照他这么整,根本就是在气人。


    程涛的消沉只是一会会儿,很快他便恢复了工作状态。但是很显然何林还没有从这件事情中恢复,依旧绞尽脑汁的琢磨着应该怎么安慰程涛。


    “我这边的排版已经定下来了,你呢,决定好了吗?”程涛突然问道。


    “啊?啊?”何林惊讶中带着疑惑。


    程涛无奈了都,“何同志,现在是工作时间,请你好好工作,不要再跑神儿了。”


    何林嘟嘟囔囔的埋头干活去了。


    程涛找出一张纸,把厂内报纸从头到尾的次序列举下来。整体上来看,这份报纸是他们宣传办公室整体负责,其他部门辅助。


    不过其他部门目前为止都只是口头支持,实际行动一个也没有。就连之前承诺要调到宣传办公室的外联人员,到现在都还没影儿呢。现在,唯一确定能来的就是葛秘书介绍的那个打字员。


    程涛想着,如果这个打字员好用,他们就把她留下来。就像当初余晋一步步把自己拉进工厂一样,他也可以通过同样的方法,给这个贫瘠的部门招揽个人才。


    毕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办公室就别想清闲了。而在这中间,自己可能还要请假,领他家崽儿去省城医院走一遭,少说得四五天,多说那可就没谱了。


    要是办公室只剩下何林,就算他走前事无巨细把任务布置下去,对方也完不成。


    是的,他就是这么不信任何林。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你俩快出来迎迎你们的打字员,我可给你们带来了哦。”葛秘书笑着招呼,“蓁蓁,你快来,认识认识你的同事。”


    程涛起身的动作一顿,蓁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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