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乱世奸臣(十七)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一旁的李实正闻言, 十分 感激地看了梁子祈一眼。


    他平日里恃才傲物,觉得梁子祈此人没什么大志向,又偏于保守, 等日后梁王身去, 让他做个守成之 王都勉勉强强……如今看来, 他倒是有几分 先贤君子的仁爱之 心。


    思 及此处, 李实正忙跟着附和道:“王爷, 祈公 子说 得有理!郭先生跟随王爷多年, 忠心耿耿, 或许这 里面真有什么误会。不如就依祈公 子所言请郭先生过 来,当面问个明 白!”


    梁王思 索片刻, 面色沉沉道:“也 罢, 来人, 去请郭先生过 来!”


    “是,王爷!”


    不多时, 郭啸天便快步走进了主帐。他先看了地上散落的账本一眼, 又下意识看向主帐高位上表情不辨的梁王, 心里顿时一紧。


    “王爷,不知您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梁王冷哼一声,脸色愈发冷峻。他指了指地上的账本,严厉道:“郭啸天, 你自己看看, 这 账本上的账目是怎么回事?为何我梁军的粮草会比之 往年平白无故多了三成?”


    郭啸天先是一愣, 旋即弯腰捡起地上账本快速翻看了几页。


    稍倾, 郭啸天眉头皱了起来,诧然道:“王爷,这 不可能啊!属下每次清点 分 粮都极为仔细, 断不会出现这 样的差错!”


    “不可能?”梁王怒极反笑 ,语气也 加重了:“这 账本就摆在这 儿,难道还是假的不成?”


    郭啸天连忙跪地叩首,恳切道:“王爷明 鉴!属下对 王爷忠心耿耿,绝无半点 中饱私囊之 意!属下料想这 其中定有什么误会!还请王爷给属下一个机会,让属下查明 此事!”


    梁王眯起眼睛,冷淡道:“此事关乎军中粮草辎重,万不能如此轻率。李实正,此时本王就交由你亲自前往粮草营核查,如何?”


    李实正闻言面露担忧地看了郭啸天一眼,随即上前两步,面色沉静道:“属下领命。”


    梁王摆摆手 ,看着郭啸天瞬间变煞白的脸,心中冷笑 ,“郭先生这 几年在军中辛苦操劳,不如就先回帐歇上几日吧!至于军中粮草之 事,暂且交由李先生代管。”


    这 话一出,不光是郭啸天,就连李实正愣在了原地。


    “王爷,您这 是……何意?”


    郭啸天踉跄着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看着梁王:“属下追随您多年,绝非、绝非以 权谋私之 辈!还请王爷明 察!”


    “正因为你跟在我身边这 么多年,本王才没有治你的罪,不过 是暂时让你歇几天罢了!”梁王语气平淡,朝他挥了挥手 ,“退下吧。”


    片刻后,营帐内静得能听 见烛火的噼啪声。


    郭啸天的额头渗出冷汗,作为梁王身边的高级谋士,他深知自己此刻辩解只会火上浇油。可这 几年,他为梁军殚精竭虑从无差错,如今却因为一项尚未查清的罪名 就要剥夺职权!这 让他如何能接受!


    “属下不服。”郭啸天深深叩首,严肃非常,“只求王爷明 察此事,还属下一个清白……和公 道。”


    梁王冷哼一声,别过 脸,“行 了,下去吧!”


    郭啸天长叹一声,拖着沉重的脚步慢慢退出了主帐。帐外,凛冽的夜风顺着他的衣襟灌进胸口,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良久,郭啸天才抬起手 拢了拢衣襟,心头一片寒凉。


    而另一边,宋策在魏绍素毫无保留的支持下,借机开始在始关县大刀阔斧地进行 了二次改革。


    上一次,始关县的吏治经他整顿之 后,罢黜了不少庸官,同时也 选拔了不少出身寒微的贤才,使得县内的官员队伍变得既清廉又高效。


    等这 些全新的官员班子成长起来之 后,宋策又大力发展经济,不仅兴修水利,劝课农桑,还顺势开放山泽,减轻县内百姓的赋税,使始关县的府库日益充盈起来。


    而这 二次改革,就是要全力振兴文教。


    当然,宋策不光要广立免费书 院,还要令世家弟子以 下的农、工、商子孙皆入院读书 ,提倡义学教育,致力于复兴此地非战时的文化秩序。


    他这 一改革举措如同捅了马蜂窝,直接挑动了大历朝整个特权阶层的神经。


    所以 ,等宋策的二次改革事迹传到皇城的时候,随之 而来的还有一封始关县内所有的豪强庸官联名 上书 的状诉信。


    信中言辞激烈,一一列举了宋策改革的种种“罪状和弊端”,字里行 间都透着对 改革的不满和怨怼。


    面对 如此汹涌而来的激愤情绪,以 及针对 宋策这 个自己亲自认可的重要谋臣,魏绍素虽然有心偏袒,但也 不好做得太过 明 显。于是,他将那封联名 状诉信压在案头整整七日,期间召来几位心腹大臣反复商议此事,紫宸殿内的烛火几乎夜夜燃至天明 。


    “陛下!宋策此举虽有冒进之 嫌,却也 是为我大历江山社稷长远计!”吏部尚书王子显上前一步,沉声道:“臣虽出身世家,却也 不得不说 一句,如今宗亲贵族垄断文教,寒门子弟难有出头之日。长此以往,我大历朝堂僵矣。”


    这 话一出,一旁的中书 侍郎孔德清却冷冷反对道:“王尚书此言差矣!世家根基深厚,遍布朝野,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撼动的!宋策强行 推行 改革,引发如此动荡,实在独行 其是了些!始关县乃我朝西北门户,本就豪强云集,宋策若逼得他们联合在一起铤而走险,后果恐不堪设想啊!”


    魏绍素微蹙着眉,手 指一下一下轻点着龙椅扶手 。


    “陛下!”武公 渊适时开了口,“老臣以 为,王尚书 所言极是。自我圣朝开国以 来,世家子弟垄断官场,寒门有才之 士难以 施展抱负,这 早已是不争的事实。宋策在始关县推行 文教改革看似冒进,实则是为陛下广寻天下栋梁之 材啊!”


    孔德清冷哼一声,出言反驳道:“广寻人才?依我看来,他这 是自寻死路!陛下,如今状诉信已送抵皇城,足见其改革举措已激起众怒!如若陛下不加以 约束,恐怕用不了多久,始关县就会大乱!还望陛下三思 !”


    魏绍素低叹一声,沉默不语。


    其实他心里清楚,宋策的改革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遭到反对 是意料之 中的事。可他亦是明 白,世家垄断文教的弊端早已显现,若不加以 改变,大历的根基只会越来越衰败。


    “此事,容孤再想想……”


    “陛下!您已将这 状诉信按下七日有余,若再犹豫下去,恐引朝野动荡,局势不稳啊!”孔德清高声道。


    魏绍素闻言疲惫地挥了挥手 ,示意众人尽快退下。


    “宋策啊宋策,你倒真是给孤出了一道难题。”自己身为君主,当该如何在安抚豪强世家的同时,又能支持宋策继续推行 改革呢?


    次日一早,魏绍素忧心忡忡地起身更衣,用完早饭后路过 御花园,正巧见到几个小太监围着安王演那话本子里的戏。


    太监甲:“大胆小鬼,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太监乙:“五官王爷爷饶命,小人不知,小人不知啊!”


    太监甲:“呔!休要巧言诡辩!你的邻居李二与本爷爷告发了,说 你这 小鬼儿在世之 时,挑拨离间,诽谤害人,如今身死,就该被打入拔舌地狱,生受此过 !李二呢?李二何在?”


    太监丙:“小人t 在!小人在!就是此人搬弄是非,害小人英年早死,小人死的冤啊!求五官王爷爷速速治他的罪!”


    太监乙:“五官王爷爷,小人没有!小人一生本本分 分 勤勤恳恳,怎可能是那等油嘴滑舌之 人?求爷爷明 察啊!”


    太监甲:“你二人各执一词,要爷爷我如何分 辨?”


    太监乙:“五官王爷爷,小人愿上刀山,求见酆都老爷,求他给小人主持公 道!”


    太监丙:“大胆!酆都老爷岂是你这 恶小鬼想见就能见的?”


    ……


    魏绍素站在御花园廊下静静看着,听 着太监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演着戏,久皱的眉头忽然舒展开来。他悠悠转身,对 身后的贴身内侍邓平低声吩咐道:“去,传孤旨意,让武公 渊速去紫宸殿等候。”


    “是,陛下。”


    不多时,武公 渊便匆匆从府上赶了过 来。


    魏绍素示意邓平将刚写好的诏令呈给武公 渊,随后淡声道:“不知武爱卿可愿为孤再去始关,亲自将宋策押解回皇城?”


    “陛下,您说 什么?”


    “孤说 ,孤要亲自在朝堂之 上审问宋策。”


    武公 渊怀疑自己人老了,耳朵也 幻听 了。不然他为什么听 到陛下说 要给那位一跃四级的宠臣宋策押解回京?还要亲自审问?


    ……等等!亲自?


    陛下此举看似是为了安抚世家宗亲,实则是为了给宋策一个亲自在朝陈述辩解的机会!


    想到这 儿,武公 渊心中顿时豁然开朗。他连忙躬身,高声应道:“老臣遵旨!定不负陛下重托!”


    领了诏令圣旨后,武公 渊亦不敢耽搁,简单修整一番后便带着一队皇城近卫快马加鞭赶往始关县。一路风尘仆仆,待一行 人抵达始关县衙时,已是九日后的傍晚。


    此时,宋策正在书 房中绘制县中地形图,听 闻武公 渊再次到访后淡淡一笑 ,起身整了整衣襟,“走,你们随我出迎。”


    “是,大人!”


    宋策带着高乘风和褚小二来到县衙门口,正好见到武公 渊扶着近侍的手 拾级而上。他微笑 着上前几步端正一礼,温声道:“大人远道而来,下官有失远迎,实在惭愧,万望大人勿怪。”


    武公 渊看起来脸色有些疲惫,他笑 着扶起宋策,意蕴不明 道:“宋大人,你似乎对 本官再临始关毫不意外?”


    第242章 乱世奸臣(十八)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宋策闻言笑了笑, 目光平静地迎上武公渊的视线,缓声道:“大 人前来,乃奉旨行事, 想来陛下自有圣断, 下官深受皇恩, 只需从旨便是。”


    武公渊一顿, 看向眼前气定神闲的宋策, 心中暗叹此 人果然 有些胆识。


    “宋大 人, 老夫也不跟你兜圈子了, 陛下有诏,着老夫即刻将 你押解回朝当堂面 圣。”


    宋策略一颔首, 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他后退小半步, 躬身应道:“微臣, 领旨谢恩。”


    武公渊直直注视着他,像是忽然 明白了什么, “看来, 你早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 是也不是?”


    宋策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我之行事,本就如逆水行舟, 既已 选择了开始, 那便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


    一旁的高乘风和褚小二听闻此 言, 脸色皆是一变。他二人自小便在宫中聆训, 如何能 不清楚这诏令是为 何意?


    诏者,最为 正式和隆重,先 主在时, 也不过下了一次诏令,还是其反省自己过失的罪己诏。


    高乘风身为 武将 ,脾气素来刚直。他忍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问道:“武大 人,我家大 人何错之有?为 何陛下发此 诏令,让您押解大 人回京?”


    武公渊定定看了高乘风一眼,似笑非笑道:“高将 军此 话何意?莫非质疑陛下圣裁决断不成?”


    高乘风神色一凛,“微臣不敢。”


    “既是不敢,那就莫再 多言。来人!”说 罢,武公渊对身后的皇城近卫朗声吩咐道:“还不快将 宋县令请上马车!”


    “是!大 人!”


    还不等那几个近卫上前,宋策便微笑着抬手 阻止道:“无 需如此 ,武大 人,下官随您前往便是。”


    武公渊看着眼前从容不迫,姿容俊仪的宋策,略一沉吟后点点头,“如此 也好,宋大 人,请,咱们也好即刻启程。”


    宋策目光动了动,回过身对高乘风和褚小二低声嘱咐道:“这里就交给你们了,县内一切政事要务你二人都可主理。”


    “大 人放心,属下等知道了。”两人齐声应道。


    宋策颔首,不再 多言,缓步跟着武公渊上了中间那辆最大 的马车。车轮滚滚,悠悠向着皇城的方向驶去。


    听到风声前来送行的不只是高褚二人,还有一众自发前来的始关百姓。所 有人都目送着这位年 轻的大 人,直到长长的车驾消失在路的尽头,才 满是担忧地离去了。


    直到回京一行人行至官道,武公渊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宋大 人,你此 番回京,朝堂之上怕是少不了一番风波。”


    宋策闻言抬头笑道:“武大 人放心,下官心中有数。”


    “你既有数,初次改革尝到甜头之时便该及时收手 !得五寸退两寸,尚能 得三寸,如此 浅显的蚕食之理难道宋大 人不明白吗?”武公渊犀利道。


    宋策面 色平静之下,又似乎有团心火在灼烧:“下官自然 明白,但推行改革本就不是易事,有些阻力 亦是正常。”


    “你倒是沉得住气。”武公渊顿了顿,低低道:“陛下虽有意支持你,但他在位时日尚浅,世家势力 又盘根错节,你此 次进京陈言……怕是不容乐观啊!”


    宋策微微一笑,轻声道:“多谢武大 人提醒,但即便前路多艰,下官九死犹未悔矣。”


    武公渊怔了怔,他看着宋策坚定的眼神,长叹一声后便不再 多言。他知道,眼前这个年 轻人心存远志,或许,他真能 为 大 历带来一些改变呢!


    一路昼夜兼程,晓行夜宿,七日之后,长长的车队终于抵达了皇城。


    只是,一行人刚进城门,就见不少百姓围在路边,对着马车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着。显然 ,宋策推行改革得罪豪强并被押解回京的消息,早已 传遍了整个皇城。


    “哎,你们听说 了吗?就是这个宋大 人,在始关县里搞什么改革,得罪了不少大 人物哩!”


    “可不是嘛!小老汉可是听说 了,好多地主老爷都联名上告了!这次他进京来,怕是要倒大 霉了!”


    “你们还不知道吗?这位宋大 人做得可是天大 的好事!我在始关县有一门实在亲戚,他亲口告诉我自宋大 人上任以 后,不光修水利,免赋税,还开办了免费的书院,说 是让穷人家的孩子也能 进去读书呢!”


    “你这莫不是胡诌的吧?还免费书院,依我看呐,他能 给穷人施舍一碗稀粥已 经是格外开恩了!肚子都填不饱,还谈什么读书习字?笑话!”


    “你又怎知宋大 人没让治下之民吃饱穿暖?”


    “哎哎哎,几位仁兄,这官场上的事,可不敢胡说啊!都消消火,消消火……”


    与此 同时,宋策在车内听着外面 陆陆续续的议论声,依旧神色不变,逐页翻看着手 里的大 历游记。武公渊见状倒是高看了他一眼,心中暗赞此 人果然 定力 非凡。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驶到了皇宫门口。武公渊先 行下车,一路带着宋策走到麟德殿外,并示意他在殿外等候。


    不多时,邓平亲自领了六名内侍传来魏绍素口谕,宣宋策进殿觐见。


    宋策微微侧身整了整衣袍,随即挺直脊背快步走进了麟德殿。


    “微臣宋策,参见陛下,恭祝吾皇圣安。”宋策躬身行礼,声色朗朗。


    麟德殿内,魏绍素端坐在龙椅之上,文武百官分 列两侧,气氛格外庄冷肃穆。


    “宋爱卿,孤下急诏令你前来,可知所为何事?”魏绍素看着下方的宋策,沉声问道。


    宋策再 拜一礼,“微臣知晓。”


    魏绍素略一点头,旋即目光严厉地看向文武百官,高声道:“既然 宋爱卿已 知晓,那众卿可以 开始相问了。”


    在场众官你看看我,我瞧瞧你,就是没人愿意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魏绍素此 举明显支持宋策改革新政,若是贸然 出言诘问,得罪宋策事小,就怕到时招致陛下不喜,到时候,连哭可都找不到地方了!


    就在众人还在犹豫的时候,中书侍郎孔德清上前一大 步,锐声问道:“宋策,你可知罪?我大 历t 朝素来推行仁政,你莅任不久便如此 激进行事,何其严苛!不知如此 行事,是要在县里树立威誉吗?”


    宋策闻言脸上毫无 惧色,目光坦然 ,不卑不亢地看着孔德清,“这位大 人,臣在始关县推行改革,兴修水利,减轻赋税,振兴文教,桩桩件件皆是为 了大 历江山社稷和百姓福祉,不知下官何罪之有?”


    “真是巧舌如簧!”孔德清面 沉如水,语气越发严厉,“宋策,你强行推行改革,手 段酷厉,短短半月就斩四十余人,引发县内动荡!事到如今,更是有众多乡民联名状告你,你还敢巧言令色说 自己无 罪?”


    宋策淡淡一笑,直接转向魏绍素,从容不迫道:“陛下,微臣素闻治安之国用礼,但理乱之邦须用法!陛下不以 臣才 疏,亲任臣为 一县之长,那臣自当为 陛下翦除凶恶!若臣不能 以 重典肃清奸邪之徒,那便有负陛下的重托!非是臣行酷政之刑,而是乱恶当诛!”


    孔德清见宋策早有准备,心中暗惊却依旧强自辩解道:“纵然 他们有罪,你也该交由刑部按律法处置,如何敢擅自用刑,越权行事?”


    “大 人此 言差矣。”宋策目光微微沉凝,直视着孔德清,“始关县距皇城遥亘几百余里,若事事皆要上奏,那下官该如何与那些受害者交代?臣身为 始关县父母官,守土有责,遇此 要案自当便宜行事,届时所 有判案卷宗皆备录在案,可随时等候刑部核查。”


    “就算尔言之有理,可你让卑-贱如工、商之子孙入堂进学,如此 动摇国本之举要如何分 说 ?”


    “分 说 ?”宋策冷然 一笑,“在大 人眼里,难道工、商之子孙就不能 读书识字吗?难道只有世家子弟才 能 为 官从政?这是何道理?陛下曾说 ,天下英才 皆可为 他所 用!下官之所 以 兴办学堂,也是为 了能 发掘天下英才 ,为 陛下广纳贤才 !敢问大 人,我何罪之有?”


    “世家宗亲垄断文教,致使寒门子弟难有出头之日,长此 以 往,朝堂之上皆是宗亲贵族,陛下的江山又如何稳固?陛下又如何能 听到真正的民意呢?”


    “我大 历百姓不分 贵贱,皆为 陛下子民。凭什么世家子弟就读得,普通百姓就读不得了?”


    “若推行教化是罪,潜修水利是罪,减轻赋税是罪,兴办义学是罪,振兴文教是罪,那微臣,甘受其罪。”


    宋策这话一出,朝堂之上顿时静了下来。


    “你!!!”孔德清后退小半步,被噎得说 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位红袍官员自队中走出,怒问道:“如此 天真之语,当真令人发笑!宋策,我大 历建朝二百余年 ,还从未出过尔等如此 奇葩凶煞之辈!这义学的事先 放一边,你且说 说 ,那些联名上书之辈皆是良民,他们为 何会无 端中伤于你?”


    宋策淡笑一声,和气道:“这位大 人,不知你姓甚名谁,如何称呼啊?”


    红袍官员自傲道:“在下岳肃,字览阳,宋大 人有何见教?”


    “原来你就是岳大 人,久仰久仰。”


    岳肃闻言一愣,随即诧然 道:“怎么,宋大 人认识我?”


    “岂止是认识。下官初来皇城之时便听闻,岳大 人似有断袖分 桃之癖啊!”宋策施施然 道。


    这话一出,在场百官齐齐色变,十分 默契地离岳肃站远了些。就连高坐在龙位上的魏绍素也睁大 眼睛,犹豫问道:“岳卿,原来,原来你竟是……”


    “你你你!竖子!!你、你放屁!!!陛下明鉴啊!臣没有!臣没有啊!!”


    第243章 乱世奸臣(十九)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岳肃用手指着 宋策的 鼻子, 气得浑身发抖,半天说 不出一句完整的 话 来。他怎么也没想 到,这 个看似文弱的 寒门县令竟敢在金殿之上如此污蔑自己!这 事要是传扬出去, 那 他堂堂岳家的 脸可 就彻底丢尽了!


    “陛下 明察啊!”岳肃猛地跪倒在地, 对着 高位上的 魏绍素连连叩首道:“臣身为大丈夫居于世间, 绝无 可 能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这 宋策故意混淆视听, 红口白牙恶语中伤, 还请陛下 为臣做主啊!”


    宋策站在原地, 目光透亮地看着 跪在地上的 岳肃, 淡淡开 了口:“岳大人何必如此激动?方才 岳大人还问我,为何那 些 联名上书之辈皆是良民, 却要无 端中伤于下 官?那 么现在, 我倒想 问一问岳大人, 方才 我不过是随口说 了一句玩笑之语,岳大人便有如此激烈反应, 难道那 些 联名上书之人, 就没有可 能是因为下 官惩治了他们, 肃清我朝法纪,才 对我恶意上书诬告吗?”


    “你!”岳肃被宋策的 话 噎得哑口无 言,脸色也一阵青一阵白。


    魏绍素看着 下 方的 这 出闹剧,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 微笑。他果然没有看错人, 宋策也果然没让他失望, 在朝堂上充分展示了他的 才 智和胆识。


    在场的 文武百官哪个不是人精?一个两个都眼观鼻鼻观心地老实站好了。魏绍素此人雄才 大略威仪天下 , 那 他看中的 近臣也定然不是等闲之辈。


    “诸卿, 好了。”魏绍素清了清嗓子,满目威严道:“岳卿,你先平身吧。宋爱卿不过是以你举个例子, 何必如此计较?”


    岳肃闻言狠狠瞪了宋策一眼,却也不敢再多说 什么,只能一脸忿忿地从地上爬起来,甩袖站到一边。


    这 时 ,先主尚是太 子之时 的 储傅长孙信上前一步,和蔼地对着 宋策略一颔首,问道:“老夫长孙信,忝为先主师,后新帝不弃,封老夫从一品掌佐天子,实在有愧。宋大人,老臣有一事不明,还望宋大人能为我等解惑。”


    “长孙大人请讲。”宋策客气地回了一礼,道。


    长孙信点 头,沉声问道:“老夫方才 听闻宋大人在始关县推行义学 ,此举固然是为我大历发掘人才 ,但不知宋大人可 有想 过,这 些 寒门子弟并没有世家子那 样的 家学 渊源,就算是有幸读书习字,又能有多少人真正 成才 呢?到头来,恐怕只是浪费朝廷府库的 银钱罢了。”


    宋策微微一笑,欠身回道:“长孙大人此言差矣。《感怀》有云,英雄各有见,何必问出处。古往今来,各朝各代有多少栋梁之材出身寒门?伊尹曾为莘氏奴,后因精通治国之道被商汤重 用;汉高祖不过是一泗水亭长,却从沛县起兵到最终一统天下 ;唐高适早年以乞讨为生,及至耳顺之年才 获封渤海县侯。由此可 见,一个人成才 与否,并不在于他的 出身,而在于他是否有一颗向上的 雄心。”


    说 到这 儿,宋策顿了顿,转身看向几位面露不忿的 大臣,“再有,兴办义学 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是一向长久的 决策。就算现在这 些 寒门子弟中不能立刻选拔出大量的 人才 ,但只要坚持下 去,总有一天,他们会成为支撑我大历江山的 栋梁之材!而且,百姓们读书识字,也能让他们更加明事理,知荣辱,这 对于日后朝野稳定亦大有裨益!”


    长孙信听罢若有所思地点 点 头,再问道:“即便如此,可 我大历府库空虚,宋大人有心变革,却不知始关县赋收如何?”


    宋策笑了笑,云淡风轻地报出了一个相当于大历国库存银的 巨大数额。


    长孙信微微睁大眼睛,暗叹一声后便不再言语。


    接下 来,又有几位大臣陆续站出来向宋策发问,都被他一一从容化解了。


    文武百官听着 这 位年轻的 天子近臣言辞恳切的 引经据典,心中深感后来者居上,就像那 滔滔江水,后浪催前浪。能将自己推行的 改革初衷阐述得如此淋漓之人,定非池中之物也。


    魏绍素看着 宋策在朝堂上舌战群臣,心里越发满意了。


    “众卿。”魏绍素自龙椅上站起身,扬声说 道:“宋爱卿的 话 ,诸位可 有异议?”堂上百官闻言纷纷噤声,再无 一人开 口质疑。


    “孤宣布,宋策做法正 确,确认无 罪!不光如此,孤还要加封宋爱卿为尚书左丞,赐天子令,诸卿见宋爱卿如见孤王!即日起,宋爱卿要将始关县的 改革举措在各地全面推行,彻底整顿我大历的 不法之风t !再有,任何人不得从中作恶干涉,如若有人阳奉阴违,孤定当严惩不贷!”


    魏绍素的 话 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湖面,顿时 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那 些 反对改革的 世家大臣们脸色都极为难看,却又不敢违抗圣意,最后只能悻悻地低下头。


    麟德殿陈言之后,魏绍素对宋策的信任渐渐变得坚不可 摧。


    此后,无 论是前朝还是后宫,谁再明里暗里诽谤宋策,魏绍素都坚决地站在他这 一边,甚至不惜动用皇权,整肃了所有侮辱毁谤宋策的大小官员,用以维护他的 变法权威。


    世家宗亲们见魏绍素变法之心如此坚决彻底,纷纷退避,再也没人敢胡说 八道质疑了。


    始关县有高乘风和褚小二守着 ,宋策并不担心。而有了大历最高掌权人坚定不移的 支持,他也直接顶住世家贵族的 巨大压力,开 始在大历朝力行变法。


    短短三余年间,大历朝就从一个在北部燕军、秦州孟家军、南地吴军以及齐地梁军夹缝求生的 贫弱王国一跃成了“兵革大强,府库充盈,义军畏惧,国力日盛”的 军事强国。至此,周边称王的 各家军队就再也没睡过一个踏实觉了。


    而宋策之名,也随着 大历的 变法大成,响彻了全国各地。


    是夜,紫宸殿内的 龙涎香悠悠散开 ,魏绍素站在一副巨大的 大历舆图前,沉声问宋策:“爱卿,你我君臣相扶多年,卿之于孤,亲逾兄弟。眼下 ,孤且问你,我大历日后的 路,该如何走下 去?”


    宋策一顿,微笑问道:“陛下 何妨直言?”


    魏绍素转过身,遥遥指向舆图上的 大历皇城,“我朝可 否,一统天下 ?”


    “微臣只问陛下 ,想 ,是不想 ?”宋策问。


    “想 !想 !想 !孤一刻也不敢不想 !可 自我大历强盛以后,孤深感人生多艰,吾之大志,不知有生之年还能否实现?”


    “陛下 。”宋策深拜一礼,目光透亮,“天下 伟业无 不艰难,依臣之见,一切正 当其时 。如今齐地渐渐被吴军吞并,秦州之地也在北燕铁骑下 日衰,于我大历来说 ,正 可 乘势而为也。”


    “哦?”魏绍素眼神骤亮,激动问道:“如何乘势?”


    宋策的 目光落在大历与秦州交界之地的 合阳,面色沉静道:“陛下 ,据臣所知,合阳城守军不足万数,此时 正 是收复之机。”


    “这 ……”魏绍素犹豫片刻,道:“如今我大历将才 皆在边关驻守,朝中已无 能人武将可 用了。不知爱卿心中可 有合适的 人选?”


    宋策语气很淡然,轻轻吐出一个字:“我。”


    “爱卿是说 我啊,那 ……等、等等,爱卿方才 说 :我?这 个我,该不会指的 是……你自己吧?”魏绍素有些 摸不着 头绪,一脸惊愕地问道。


    宋策迎着 魏绍素目瞪口呆的 表情,郑重 颔首:“陛下 ,您没听错,正 是微臣。”


    麟德殿内静默良久,烛火轻轻摇曳着 ,将君臣二人的 影子投在地面上,一时 间,气氛竟有些 凝滞。


    魏绍素紧紧盯着 宋策沉稳的 侧脸,正 色道:“爱卿可 知,领兵出战非同儿戏。合阳的 守军虽不足万数,可 距秦州孟军本营快马一日便可 至,若稍有不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卿虽熟读经史子集,但却并没有实战经验,爱卿文可 成,武未必可 就啊!”


    见宋策神色未变,魏绍素又苦口劝道:“爱卿乃孤左膀右臂,大历变法仍需爱卿主事,卿怎可 亲身涉险,让朝野担忧呢?”


    “陛下 。”宋策后退一步,对着 魏绍素深拜一礼,“如今变法已入正 轨,各部官员皆已熟悉其中章程,反观我朝军事,隐有薄弱。臣愿统兵征战,为大历开 疆拓土,完成陛下 统一的 霸业!”


    魏绍素还想 再劝,却听宋策忽然笑问道:“陛下 ,你可 愿信我?”


    多年以前,坪州外雨夜的 火堆旁,尚还年少的 宋策便这 样相问过他。


    魏绍素恍惚了一瞬,回想 起那 个曾经同样年轻的 自己,再次坚定答道:“我信!”


    宋策再拜,“既如此,那 请陛下 拨我人马,统兵作战一切事宜交给微臣便可 。”


    “好!”魏绍素一如多年前那 般放声大笑,“爱卿既有如此雄心,孤心甚慰!卿之所求,孤,应允了!爱卿此去合阳,孤会为你备下 三万精兵,一应粮草军械俱会齐备。”


    说 着 ,魏绍素便走到龙案之前,毫不避讳地打开 一个暗格,从里拿出一柄锋利的 宝石匕首递到了宋策手里。


    “合阳城姑且也算秦州门户,爱卿若能拿下 此地,我大历便有机会可 以直逼秦州之腹地。此匕乃先主在时 亲赐孤之物,亦陪孤出生入死多年,今日孤便将它赠予爱卿,惟愿爱卿谨慎行事,凯旋归来。”


    宋策眉目沉凝,双手接过匕首,郑重 道:“陛下 放心,微臣定不辱使命。”


    “好!”魏绍素拍了拍他的 肩膀,温言道:“爱卿此去,军中诸事可 凭令自行决断,无 需事事来朝奏请。”


    “微臣,领命!”


    第244章 乱世奸臣(二十)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十日 后, 大历皇城外的旌旗猎猎作响。宋策一身玄色明光铠立于 阵前,赤红色战袍迎风飞舞,更显威严气势。


    他望着前方整装待发的三万精兵, 干脆利落地拔出腰间佩剑直指苍天, 声色清朗道:“众所周知 , 合阳乃我大历故土, 却被孟军队盘踞多年, 城内百姓深受其累, 苦不堪言!今日 众将士出征, 不为掠夺,只为收复大历河山, 解民倒悬!”


    “收复河山!解民倒悬!收复河山!解民倒悬!”三万将士齐声呐喊, 声浪直冲云霄。


    “我宋策受国厚恩, 任兼内外,今将与诸君深入贼地!当有进 无退, 共立大功!待来日 凯旋, 受爵与朝, 称觞举寿,岂不美哉?”


    “有进 无退,共立大功!”


    魏绍素站在城楼上 的御盖之下,看着前方意气风发的宋策与众位将士, 高声喊道:“众位大历的勇士, 孤在皇城等 你们凯旋!”


    三万将士“唰”的一片单膝跪地, 齐齐应道:“末将等 定不负大历!不负陛下!”


    “好!速速为诸位将士奉上 壮行酒!”魏绍素大喝道。


    待众军饮酒毕, 纷纷摔去杯盏。随着几道雄浑震而的鼓声响起,三万大军开拔了。


    随着大历的百万雄师逐渐远去,宋策与副将牧安永并 辔而行, 都 尉唐原和 参军包卓之紧随其后,先锋小将方逸延则带领斥候营行至最 前先行探路。


    大军一路西进 ,行至第十日 时,方逸延策马回报:“将军,大军再往前行百里,就能到 合阳了。”


    宋策略一颔首,干脆道:“速传令下去,大军原地待命修正两日 ,等 将士们养足精神后,再行前进 。”


    “是!将军!”


    话音既落,牧安永、唐原和 包卓之暗暗对视一眼,他们都 是世家武将之后,自 然不服这么一个文绉绉的尚书左丞跨行来当他们的将军!如此清瘦弱小的文臣,与其自 请出京来上 战场镀金,倒不如留在皇城,专心弄权来得相宜。


    宋策像是没 注意到 他们的目光,淡淡道:“烦请诸位随我入帐。”


    牧安永拍了拍手中 的灰尘,他是魏绍素直接任命的副将,他的作用就是协助将军指挥和 管理 大军,若将军出了什么纰漏,他便可以直接担任将军的继承人 ,算是宋策的替补。


    “天色已晚,弟兄们也累一天了,不知 宋大将军有何军政要务想与我等 商谈啊?”


    宋策掀帘走进 主帐,将烛台凑近那面四面悬挂的舆图,和 缓道:“诸位,合阳城兵力虽弱,但其地势险要,是我大历通往秦州之地的要道。孟家军在此经营多年,城墙加高丈余,守军看似不足万数,实则易守难攻。若能攻克合阳,就相当于 打开了进 军秦州的大门,获得前行基地!合阳一战不仅能为后续大战囤积粮草,还可稳固后方。因此,攻下合阳是整个灭孟军战役的第一步,亦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牧安永冷笑一声,抱臂站在帐门旁,嘴角噙着几分 轻视:“将军,合阳不足万数,我大历却有三万精兵。三万对一万,我军兵力占优,直接强攻便是,咱们耗得起,何必在此停滞不前?”


    “强攻?”宋策回头看他,不t 疾不徐道:“牧副将可知 守合阳主将及太守为何人 ?”


    牧安永目光沉凝,稍稍站直了身体,“是石安通。”


    宋策微微一笑,“石安通此人 行伍出身,最 擅守城。去年吴军两万大军攻城一月不下,折损近半仍未得手,皆是此将之功。合阳一战,还需详计。”


    见牧安永面色越发不好,包卓之忙上 前打圆场道:“将军所言极是,只是我军粮草有限,牧副将也是担心拖延过久生出变故,恐负圣恩呐!”


    见宋策没 接话,牧安永的脸色越发冷峻,“还未请教宋将军有何攻城良计?”


    宋策面色沉静,语气加重道:“猛击强攻为下策,莽夫之勇不可取之。待大军开拔,西出潼乙,便可率领我军精锐出其不意快速机动,待打乱合阳城内部署后,我大历军就能严密合围,孤立要塞了。”


    “孤立要塞?将军此法有何用意?”包卓之问 。


    “待我军抵达合阳后,第一时间便要完成对此城的四面合围。这一招可直接切断合阳与外界的一切联系,使得城内守军无法求援,也无法获得补给,更无法得知 外界的真实情况,从而……”


    不等 宋策说完,牧安永眼睛一亮,上 前几步凑近道:“从而在心理 上 给予合阳守军巨大的压力!”


    唐原顿了顿,语气缓了些:“不知 将军欲点何人 指挥?”


    宋策笑了笑,答道:“我。”


    牧安永、唐原和包卓之闻言俱是一愣,宋策作为一个文官,竟要亲自 指挥大军前移闪攻,亲临一线督战!


    稍倾,牧安永脸上 的轻视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 凝重,“将军能有此心,大善。可您乃三军主帅,坐镇中 枢便能稳定军心,何必亲身涉险?”


    唐原也建言道:“将军,末将愿领兵执行军令,定不辱使命!”


    宋策摆了摆手,温声道:“此役关乎大局,合阳城防坚固,石安通又是沙场老将,稍有差池便会延误战机。我虽不才,但可以根据战场形势即时指挥进攻的节奏。若哪里攻势受挫,哪里就能以最快的速度做出调整。”


    说到 这,宋策目光透亮地看着几人 :“再有,能让大历将士看到 本将与他们同 在,定能极大地鼓舞士气,激发军队的强战之心。”


    牧安永表情不辨,躬身问 道:“将军,末将听闻石安通麾下有一支神勇无比的神射手营,专擅狙杀敌方主将,将军还是谨慎决定才好。”


    宋策闻言淡淡一笑,指尖在舆图上 合阳的位置虚虚点了点,颇有几分 自 傲:“这有何惧?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帐内几人 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变了,纷纷站直身体,肃然抱拳领命。


    大历军经过两日 的修整,士气正是高昂之时。刚一过潼乙,牧安永就按照宋策提前制定好的战术率领大历精锐,以惊人 的速度直扑合阳。


    事实证明,这种高速的机动完全 出乎了石安通的预料,他仓皇接战,凭借城墙地理 的优势勉强守住了合阳城。


    当日 深夜,宋策制定了多兵种协同 猛攻战略,再点牧安永为先锋大将,组织了一场包括远程压制、填平壕沟、多点突击和 重点突破四位一体的进 攻方式,并 令唐原带兵完成了对合阳的四面合围。


    仅仅过了五日 ,合阳城就被大历军攻破了。守城主将及太守石安通被生擒,意味着在合阳一带地区的最 高长官被控,这也直接让此地的指挥体系陷入了混乱。


    “将军,石安通已押至中 军大帐,城内大小官员共计六十四人 皆已控制。”唐原大步上 前,高声禀报道。


    宋策望着城内往来穿梭的士兵,略一点头,“传令,让包卓之率兵清点合阳府库粮草,另择一地安置俘虏,每日 供应粗粮饮水,不得苛待。但若有煽动闹事者,不必留情,就地格杀。”


    “还有,合阳刚经战火,民心浮动,若不加以安抚,恐生民变。传我将令,凡合阳城内百姓,皆可凭户籍来此处领取糙米两斗,就说是我大历朝特发的安抚粮。只要稳住人 心,合阳自 会成为我军最 稳固的后方。”


    “是,末将领命。”唐原应声而退。


    自 大历军占领合阳后,宋策号令严明,大历官兵无人 敢犯当地百姓,法简政宽,深陷战乱之苦的合阳人 无不欢庆,奔走相告。


    与此同 时,坪州城内。


    孟天锡看着前方传来的奏报,眼神骤凝,随即猛地将木案之上 的文书全 部拂落在地!


    “好!好得很!这宋策真是好得很啊!”


    一旁的陆英起身捡起不远处的战报,大致看了看,下一秒,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不过一装神弄鬼的文弱书生,竟能在五日 之内攻破我合阳!石安通那废物是吃干饭的吗?”他一脚踹翻身旁的小几,恨恨道。


    “将军息怒!陆公子息怒!”副将张留良连忙跪地,以额触地,“大历军不讲武德,宋策也用兵诡谲,竟在深夜发动奇袭,所以合阳才抵挡不及,石将军他……已尽力了!”


    “尽力?”陆英面色扭曲地冷笑一声,“尽力有什么用?合阳一丢,我秦州门户大开,宋策下一步定会直取坪州!”


    张留良跪在地上 ,只听陆英在帐内来回不停踱步,不敢出声打扰。


    良久,孟天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 的怒火,漠然道:“合阳不仅是我孟家军根基,更是我秦州之地的门户。宋策带领大历军占了合阳,就相当于 断了我孟家军一条臂膀,是以,我们必须尽快把合阳夺回来!”


    “对,对,对!”陆英恨恨应了一句,转过身来:“天锡言之有理 ,咱们还是快些商议收复合阳之事吧!一定要给大历军一个教训!”


    说话间,孟天锡已经将舆图铺在了木案上 ,手指重重落在合阳的位置,严肃道:“合阳地势紧要,又易守难攻,宋策刚刚占领此地,根基定然未稳,正是我们夺取之机!现我坪州共有五万兵力,加上 年底从村子里征的那些壮兵,共计七万。想要对付宋策带来的三万大军,绰绰有余!”


    张留良闻言皱了皱眉,道:“将军,大历军刚打了胜仗,士气正盛,若我们贸然进 攻,怕是兵将会有所折损呐!”


    话音一落,孟天锡的目光陡然锐利起来。


    第245章 乱世奸臣(二十一)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折损?张大副将, 合阳丢了,我们孟家军还有退路吗?宋策占了合阳,就 相当于在 我们秦州的地盘上插了把刀!若不尽快将其拔出来, 这刀, 迟早会捅穿我坪州城!到时候别说折损些兵将, 怕是 我们整个孟家军都要万劫不复了!”


    张留良被 孟天锡看得一缩脖子, 讷讷不敢再言语。


    “你身为我孟家军堂堂副将, 怎得如此贪生怕死?大历军士气日盛又 如何 ?待我们七万大军压过 去, 到那时, 战场局势就 攻守易型了!”陆英嚷嚷道。


    孟天锡没理会他,伸出手在 舆图上滑动, 从坪州到合阳的行 军路线被 他一一指了出来, “如今大历刚得我秦地一城, 想来在 忙着安抚民心,清点府库, 定然想不到我们会这么快出兵反击。留良, 陆英, 你二人速速整兵,五日后,我们便出发走这条近路,定要在 宋策反应过 来之前兵临合阳城下!”


    “将军, 那咱们此行 要带多少兵马?”张留良问。


    “你还用问么?自然是 全部。”陆英抬腿踹了他一脚, 傲然道:“七万大军合围, 我就 不信拿不下一个小小的合阳城!”


    “可是 陆公子!”张留良动了动嘴唇, 犹豫道:“那些年 底征来的壮兵,还未上过 我孟家军的校场训练,末将担心他们难当大用啊!”


    “难当大用也得用!”陆英冷笑一声,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多一个人,就 能多一分胜算!届时到了战场上,让他们冲锋在 前就 是 了!哼,后方有大军压阵,谅他们也不敢后退!”


    张留良还想说些什么,不料陆英直接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早年 间天锡看那宋策有点本事想拉拢他,可他却不识好歹,到头来竟上了大历的贼船。你且放心,他一个文 官,哪里知道战场上的弯弯绕绕?就 算略懂些兵法,那也不过 是 纸上谈兵罢了!难不成,他还能挡得住我秦州的七万大军?”


    孟天锡听 罢不再多言,当即下令:“张留良,传我将令,速令各营将领负责清点人数,五日后,大军开拔!若有违令不听 者,军法处置t !”


    “是 ,将军!”张留良高声应道,直接退下安排去了。


    “陆英,你也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孟天锡表情不辨,径自背过 了身。


    “天锡,我知道合阳丢了你心里难受,我不出声,就 在 这里陪着你……”


    “我说出去!”


    陆英闻言死死攥住衣袖,最终还是 拂袖离开了,只余孟天锡独自留在 了屋中。


    许久之后,孟天锡拳头紧握,颓然坐在 了椅子上。


    他想起 当初以 诚之心拉拢宋策的情景,那时他以 为只要此人乖乖留在 坪州,迟早会投靠自己,为他所用。可没想到,宋策不仅拒绝了他,如今还带着大历军占了他的合阳,这简直就 是 明晃晃在 打他的脸!


    “……宋策,你以 为侥幸占了合阳就 万事大吉了?等着吧,我定会让你付、出、代、价!”孟天锡从牙缝里狠狠挤出这句话,眼中满是 沉沉的怒意。


    而 此时的合阳城内,宋策正与 唐原、包卓之等人商议后续事宜。


    “将军,城中百姓都规规矩矩领取了安抚粮,对我军十分感激。目前来看,城内秩序已经基本稳定了。”包卓之汇报道。


    宋策点点头,“很 好,派出去的斥候有没有消息传回 来?”


    “不出将军所料,合阳被 我大历攻下后,孟天锡亲率了七万大军,预计从坪州出发向合阳而 来,预计三四日后便会兵临城下!”


    唐原话音刚落,帐内几人脸色皆是 一变。


    其中一名王姓小将最先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沉声道:“七万大军?孟天锡这是 把坪州的老底都掏出来了!我大历虽刚胜一场,但满打满算也只有三万兵力,这两倍还多的差距,我军怕是 难敌啊!”


    包卓之也皱紧眉,“就 算那些后征的壮兵没经过 多少训练,可真到了战场上,也是 一份助力啊!”


    宋策淡淡一笑,却没显出半分慌乱,十分自然地说道:“你们说错了,如今城内,只有一万兵力了。”


    “将军,你、你说什么?”


    随着宋策话音落定,屋内的烛火也猛地跳了一下,将众人惊愕的表情映照的越发清晰。唐原猛地咽了口口水,声音里带着几分急切与 不可置信,“我大历三万兵力本就 弱于孟家军,怎么还会少了两万?将军,这两万弟兄去了何 处?”


    宋策点了点舆图,最终停在 了合阳以 东的青坚山一带,从容无波道:“诸位,难道没发现屋内少了一个人?”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对视着摇了摇头。


    稍倾,包卓之率先反应过 来,讶然道:“将军,你说的人……可是牧副将?”


    宋策点头,平静道:“攻下合阳当夜,我便令牧安永率两万精兵,挥师东行 穿越青坚山,直扑数百里之外的坪州。”


    “坪州?就 是 孟家军目前的本营?那地方素来有重兵把守……不、不对!眼下的坪州城可不就 是 一座空城!”


    宋策微微一笑,对众人解释道:“孟天锡此人看似沉稳,实则怀有野心,极度自负,这样的人是 绝不容许自己手下大意失城的,所以 ,他必定会举全城兵力,一举夺回 合阳城。”


    “从坪州到合阳,行 军不过 两三日路程,孟天锡若想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定会日夜兼程行 军。可牧安永已提前一月藏在了坪州城附近,待时机合适,就 能端了他孟家军的老巢。”


    唐原眼睛猛地一亮,“将军是 想让牧副将趁虚而入?可若孟天锡在坪州城留了人呢?大历军又 该如何 强攻?”


    “强攻?”宋策笑了,“我何 时说过 ,我军要强攻坪州了?”


    那名王姓小将站出来,疑惑问道:“那将军的意思是 ……”


    “诸位,坪州城高池深,又 有可能留有守军,如果强攻,必然有所损失且耗费时日,如若孟天锡反应过 来率军赶回 去救援,那这盘棋不就 白费了?是 以 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你们且等着吧,想必用不了多久,坪州城就 有好消息传来了。”


    而 另一边,得知孟天锡率大军离开后,牧安永命部下羿达天组成的那支精锐敢死队,通过 秘密挖好直通坪州城的地道,悄然潜入了城中。


    羿达天的敢死队就 像一把尖刀,从坪州城内突然杀出打开城门,并四处纵火制造起 了混乱。就 在 城内一片大乱之时,牧安永指挥剩余的主力大军从城外发起 了总攻!


    在 内外夹击之下,本就 兵力薄弱的坪州城瞬间崩溃,城内的孟家军由于主将不在 ,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借此时机,两万大历精锐军迅速涌入城内,生擒了留在 此地镇守的陆英。


    就 这样,坪州这座坚城,被 宋策以 极小的代价,迅速完成了攻克。


    ……


    孟家军行 至半途,就 见一名斥候浑身是 血,骑着快马跌跌撞撞地从后方奔来。就 在 见到主帅孟天锡的那一刻,斥候连人带马栽在 了他身前。


    “将军!不好了!坪州……坪州被 袭了!”斥候说完,猛地咳出一大口血。


    孟天锡脑子里“嗡”的一声,猛地翻身下马,一把揪住了斥候的衣领,“你说什么?坪州被 袭?坪州怎会被 袭了?城内的守军呢?还有,陆英呢??”


    “陆公子他、他被 大历军生擒了!”斥候一脸恐惧,声音也越来越低,“大历军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先是 关了城门,又 在 城里放了火!等城里被 他们搅弄的一团乱后,主力大军就 从城外攻了进来!守军还没来得及组织抵抗,城,就 破了……”


    “不、不!”孟天锡踉跄着后退几步,咬牙吼道:“我走之前明明留了五千兵力,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这……末将不知……”


    孟天锡眼眸赤红,扶住身旁的马缰绳才勉强站稳了。坪州是 他的根基,一应粮草军械皆在 那里,坪州一丢,他孟家军就 成了无根之木!


    自己满心以 为此次能一举夺回 合阳,狠狠教训宋策一番,可现在 ……现在 不仅合阳没夺回 来,连自己的老巢都让人给端了!


    “宋策……又 是 宋策!”孟天锡牙齿咯咯作响,眼中的怒火几乎要将他吞噬,“他是 如何 布下了这么大一个局的!区区三万兵将,还敢如此戏耍折辱于我,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张留良看着自家主帅仿若吃人的样子,小心问道:“将军,那咱们现在 怎么办?是 继续去往合阳,还是 回 师救坪州?”


    孟天锡沉默许久,眼中血丝密布。


    回 师救坪州?可大历军既然能轻易攻破坪州,肯定早有防备,自己带着大军回 去,说不定会陷入敌军的埋伏;继续去合阳?坪州的粮草军械尽落敌手,没了城中的粮草补给,这七万大军能撑下多少时日,还是 未知之数。


    “将军,您不能再犹豫了!”张留良跨前一步,急道:“若再拖下去,于我军大不利啊!”


    孟天锡抬头望向合阳的方向,深吸一口气。他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速传我军令,大军掉头,回 师坪州!派出斥候,密切探查周围动静,防止大历军暗中埋伏。还有,把那些新 征的壮兵调到前锋,让他们去打头阵!”


    张留良闻言一惊,“将军,那些新 兵还未经过 训练,若是 让他们打头阵,不是 白白断送性命吗?”


    “送命又 如何 ?”孟天锡冷笑一声,眼中带着狠厉,“他们吃我孟家的粮,就 该为我孟家卖命!再说,让他们这群乌合之众先去消耗敌军的兵力,等两方疲软之时,我军主力再上,定能一举夺回 坪州城!”


    “将军!”


    “不必多言!全军加速前进!谁若敢后退一步,就 军法处置!”


    “是 ……将军。”张留良叹了口气,无奈应了声。


    第246章 乱世奸臣(二十二)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得知 孟天锡带领七万大军撤走回 援后, 宋策毫不意外。如今坪州城易主,这孟家 大军又来 回 奔波,士气定然 低落, 阵型亦会混乱难齐。


    不出所料, 孟家 大军掉转方向时, 原本还算整齐的阵型很快就乱了套, 尤其是那些走在最 前面的新兵, 他们大多都是连饭都吃不饱的庄稼汉, 此刻被强推着当了前锋, 一个个都脸色发白,脚步踉跄。


    队伍中,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的小兵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忍不住嘟囔道:“当时招兵的时候说得好好的, 以后会有 我们一口饭吃,可现在呢?分明是让咱t 们先去送死……”


    他话还没说完, 一道凌厉的鞭子就抽在了他的背上, 顿时疼的他龇牙咧嘴, 再也不敢出声 了。


    张留良看着前方乱哄哄的队伍,忍不住勒住马再次劝道,“将军,新兵士气本就低迷, 若还这般苛待, 末将担忧恐生 哗变!”


    孟天锡眼神一厉, 正想说些什么, 就见不远处突然 传来 了一阵骚动。几 个新兵扔下手里的兵器,互相对视一眼就往路边的树林里跑,嘴里还大喊着:“我不干了!不干了!”


    孟天锡见状猛地拔出腰间佩剑, 指着那几 个逃跑的小兵冷喝道:“给我射!”


    弓箭手得令松开 弓弦,数不清的利箭也在一瞬间射了出去!


    落在后面的那两个新兵应声 倒地,剩下几 人见状吓得两股战战,颤抖着跪在地上不停磕头:“将、将军,将军饶命!饶命啊!”


    孟天锡冷哼一声 ,随意摆了摆手,正在求饶的几 个新兵直接被当胸射中胸口,当场死亡。


    “若再有 叛逃者,这几 人,就是你们的下场!”


    这一段插曲过 后,大军队伍继续前行,可队内气氛也越发压抑了。


    新兵们吓得纷纷低着头,脚步沉重,连句话都不敢说;而老 兵们也没了之前的自信和嚣张,个个面色凝重,生 怕引起上面的不满。


    接下来 的一战,能不能安生 活下去,都是一个未知 数。


    孟家 军一路疾行一日一夜,在路过 青锋山狭谷道一带时,与牧安永亲率的一万军队相遇,决战就此爆发!


    牧安永按照宋策的诈败之计,诱孟天锡带军深入。


    “将军,穷寇莫追,当心陷阱!”张留良急道。


    若是平时,孟天锡定会冷静下来 细细思索一番,可如今合阳、坪州皆被占,陆英也被生 擒,他的心里就像有 一团怒火在灼灼燃烧,根本听不进任何劝诫。


    孟天锡死死打量着四周的环境,突然 高声 吼道:“宋策!别再躲躲藏藏了!本将军知 道你在这里!可敢出来 与我正面一战!”


    狭谷道里静悄悄的,没有 任何回 应,只有 孟天锡的声 音在山谷中幽幽回 荡着。


    就在这时,青锋山上突然 响起了一阵低沉的号角声 ,紧接着,数不清的火箭矢自山坡两侧激-射而出,直扑孟家 军队面门!


    “不好,有 埋伏!快快举盾!”张留良嘶吼一声 ,率先举起了手里的盾牌。


    离得近的士兵们慌忙举起盾牌抵挡,可那些离得远的士兵就遭了,来 不及举盾就被带火的箭矢射中,倒在地上痛苦哀嚎着。


    而那些走在最 前面的新兵,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纷纷四散逃跑就近多藏起来 ,整个大军瞬间就乱了套。


    “不许退!快!快结阵!”孟天锡挥舞着佩剑,试图发号施令。


    可此时,七万孟家 军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本就士气大弱的士兵们只顾着躲避火箭矢,哪里还顾得上听从主帅的命令。


    青锋山上是带领大历军埋伏的牧安永,而山谷外围,率军前来 夹击接应将领正是唐原!


    牧安永看着下方混乱的孟家 军,嘴角露出一抹畅快的笑容,“传令下去,放下滚石擂木,截了他们的退路!”


    “是!”


    很快,数不清的滚石擂木顺着山坡滚落,发出巨大的轰隆声 响,瞬间就将孟家 军拦成了几 段。后面的士兵无 法前进,前面的士兵也无 法后退,就此陷入了僵局。


    唯一的退路被截断,又无 法组织有 效的抵抗,孟家 军只能困在原地被动挨打。


    孟天锡看着身边不断倒下的士兵,心里彻底凉了。眼下败局已定,可他却并非输给了单纯的兵力,而是输在了对天时、地利、人心的深刻洞察和判断!


    战略惑敌、快速机动、奇袭、攻其不备又攻其必救,前后夹击与地势作战完美结合,每一步,都精准地打在他的弱点之上。


    “将军!咱们快撤吧!再不走就来 不及了!”张留良一把拽住孟天锡的缰绳,焦声 道。


    孟天锡抖着手,眼中充满了不甘和绝望。他不甘心就这样失败,可他也知 道,若此时不走,怕就再也走不了了。


    “……撤!”


    孟天锡咬着牙吐出一个字,带着身边的少数亲信,仓皇朝着狭谷道外逃去。


    牧安永正欲派人去追,前来 接应的唐原忙制止了他,并传令道:“将军命我等打扫战场,清点俘虏和战利品,然 后你我一道前往坪州驻守!”


    “那孟天锡呢?就这么任由他逃了?”


    “你且放心,将军自有妙计。”


    “……”


    狭谷道内一片狼藉,牧安永和唐原先令随行军医救治受伤的士兵,再清点俘虏和阵亡士兵的尸首,最 后收拢降兵,清点粮草军械,没有 遗漏任何有用的物资。


    此刻,受伤的孟家 军士兵躺在地上,有 的痛苦呻吟,有 的则眼神空洞,还有 的呜呜咽咽,一派悲戚之色。对于这些放下武器投降的孟兵,牧安永也没有 苛待,只是命人将他们集中看管起来 ,等待后续的安排。


    而此时,孟天锡带着一众亲信们在山林中仓皇溃逃。他们丝毫不敢停歇,生 怕被身后士气大盛的大历军追上来 。直到马匹累倒在地,他才带着众人稍作歇息。


    “将军,咱们现在……还能去哪儿?”一个亲信用袖子抹了把脸,问 道。


    孟天锡自嘲一笑,背靠在一棵大树上。


    “去哪里?眼下坪州丢了,合阳也被宋策占了,咱们能去的,也只有 秦州西地了。”


    秦州西地他并非未曾留意,只是那里常年 受北燕滋扰,土地贫瘠,百姓流离失所,远不如坪州和合阳来 得重要。可如今,自己除了秦西,已无 别处可去了。


    思及此处,孟天锡心中一痛。自己苦心经营多年 的基业,如今就这般毁于一旦了!若待来 日,他必将再次重整孟军,与大历军奋力一搏!


    “可、可秦西之地与北燕接壤,近年 来 ,燕军铁骑不断朝秦州扩张,咱们若是此时前去投靠,那……那定难得燕军重用!”


    “难不难得重用,咱们如今还顾得上吗?”孟天锡声 音沙哑,冷然 道:“先想法子活下去,咱们才有 机会从头再来 !”


    众亲信闻言俱都沉默了,将军说得对,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什么时候轮到他们挑挑拣拣了?


    “是,将军。”


    孟天锡与亲信在山林里躲了几 日,确定身后再无 追兵后,就带着残余人等往秦地最 西的耒旭城疾驰而去。


    一行人匆匆赶了小半月的路,平日里养尊处优的亲信们此刻个个灰头土脸,再没了往日的威风与傲气。


    “将军,穿过 前面那个小村落,再过 一道山口就是耒旭城了!”负责探路的亲信跌跌撞撞跑回 来 ,激动说道。


    孟天锡闻言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往前走了几 步才稳住身形。


    “此话当真?”


    “自然 是真的!将军!”


    “好!好!好!甚好!”


    孟天锡望着不远处的村落,眼中闪过 一丝欣喜之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 说道:“走,过 去看看!”


    一行人加快脚步穿过 野草繁茂的山间小路,果然 在半山坡下看到一处规模颇大的村落。


    这些亲兵们已经记不清他们有 多久没睡个安稳觉了,个个面露喜色,恨不得马上赶到村里喝上一碗热汤饭吃,好生 歇上一歇。


    等众人来 到山坡下才发现,眼前的整个村子里一片萧条,有 半数以上的房屋屋顶都塌了半边,家 家 户户院门大敞,四下荒草丛生 ,看不到一个人影。


    “这、这是怎么回 事?好好的村子怎么败成了这样 ?”一个亲信疑惑问 道。


    孟天锡皱紧眉头,心里突然 有 种不好的预感。他快步往前走了几 步,却不知 看到了什么,脚下猛然 一滞——只见这户人家 院子里的树上挂着一具干瘪的尸-首,看他穿着,应当就是这里的村民了。


    他心里一沉,继续往前走到上一户人家 的房屋前,直接踹开 门走了进去。


    这户人家 院子里虽然 没有 尸-首,但墙角处却有 一大滩早已干涸的血迹。孟天锡在屋里院外转了一圈,发现这屋里积满了灰尘,像是已荒废许久了。


    “将军!将军!您快些过 来 看!快!”一个亲信在屋外大声 喊道。


    孟天锡闻言不再细看,快步走到了院外。


    他顺着亲信指的方向看去,心里猛一咯噔。只见不远处的荒田里,竟然 横七竖八躺着上百具村民的尸-体!


    孟天锡的目光恍惚片刻,随即踉跄着走近那片荒田。


    下一秒,一股冲天的恶臭气息混杂着令人头晕心悸的腐腥气扑面而来 ,数十只乌鸦错错t 落落地站在尸身之上,见有 人靠近,才嘎嘎叫着扑棱翅膀飞走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 事?”有 亲信忍不住弯腰干呕起来 ,脸色也惨白如纸。


    孟天锡蹲下身,抖着手翻开 一具年 幼的孩童尸-身,只见其身上并无 外伤,只在胸口处有 一道边缘整齐的伤口——显然 ,是刀伤!


    他强忍住心中巨大的愤怒又翻看了几 具尸-身,他们中有 的衣物尽-褪;有 的胸口处插着断箭;有 的则被砍下了头颅……无 一例外,都是北地燕军的手笔!


    第247章 乱世奸臣(二十三)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将军, 末将看这些尸-身的腐烂程度,至少是三个月之前出的事!”张留良眼中满是惊疑,悲痛道:“耒旭城离此处不过数十里, 这村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城里的守军为何不上报?”


    孟天锡猛地站起身, 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里。他望着眼前人 间炼狱般的惨状, 喉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燕军!燕军!又是燕军!”


    这些年北燕铁骑在秦州边境频频滋扰的事他早有耳闻, 只是没料到他们 竟如此丧心病狂, 敢在他秦州之地犯下如此烧杀抢掠的罪行!


    孟天锡死咬着牙, 眼里的怒火比丢了合阳、坪州更盛!


    宋策此人 虽然令他厌恶,但其人 身上却颇有些迂腐的君子之风, 入主 二城后, 不光没有大肆侵害俘虏平民, 反而还抚慰善待他们 ,是以 他虽恨自己连丢两 城, 心里却并 没有太过愤怒——因为他始终相信自己, 总有一天会堂堂正 正 地把合阳、坪州都夺回来!


    可这些北燕人 ……这些该死的北燕人 !!


    “将军, 莫不是这耒旭城主 将暗中投靠了北燕?不然,他怎么敢对秦州地界上的灭村惨案视而不见?”


    孟天锡深吸一口 气,压下心头 翻涌的愤怒情绪,狠声道:“不管此人 是投靠了燕军还是胆小 怕事, 等咱们 到了这耒旭城, 定 要将他五马分尸, 曝城十日以 儆效尤!”


    一行人 不敢耽搁, 强忍着心中悲痛绕过那片荒田,匆匆朝着耒旭城的方向 赶去。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孟天锡等人 总算看到了边城轮廓。


    可随着他们 越靠近耒旭城, 沿途路上的景象就越发凄惨——平坦的官道两 旁尸横遍野,偶尔能看到几个幸存的秦州人 ,也都是面黄肌瘦,衣衫褴褛。


    这些难民见了孟天锡等人 就像活人 见了鬼一样,一个两 个都吓得躲了起来。


    等众人 快马来到耒旭城外 ,却看到了一副让人 心胆俱裂的景象——耒旭城城门大开 ,城墙上笔直插-着的,竟然是北燕的旗帜!


    “这……完了!完了!耒旭城被北燕军占了!”一个亲信从马背上滑落而下,跪地喃喃自语道。


    孟天锡下马时身形晃了晃,差点也跟着栽倒在地。他苦心经营多年的西地秦州,就这样被人 瓜分殆尽了?不,他不信!不信!


    “将军!将军!”张留良连忙上前扶住他,红着眼道:“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啊!”


    “不……不!耒旭城守将安祥坤乃我孟家军旧部,他究竟长了几颗脑袋胆敢背主 降燕?”


    说着,孟天锡猛地推开 张留良翻身上马,抽出腰间佩剑直指耒旭城,“诸位,随本将军冲杀进去!”


    “将军不可!”一个亲信急忙拽住缰绳,赤红着眼苦口 劝道:“耒旭城已被燕军占据,咱们 如今只剩不到百人 ,且个个身负有伤,疲惫不堪,此时若冲进城内,与送死何异啊?”


    “是啊,将军!末将就算是死,也绝不向 北燕人 缚械投降!”


    这话一出,不知是谁小 声跟着附和了一句:“将军,依末将看,咱们 ……咱们 要不往回走,投降大历朝廷吧!那宋策虽然是咱们 孟家军的敌人 ,但此人 治军严明,又善待降兵,咱们 若是投了他,或许还能……”


    不等这人 说完,孟天锡猛地出声疾厉打 断:“你给 本将军住口 !我孟天锡就算战死,也绝不向 大历朝廷,向 宋策投降!他用计占我合阳,夺我坪州,害咱们 落到这般田地,你竟要我向 此人 俯首,到底是何居心?”


    那亲信被孟天锡吼得一抖,缩了缩脖子不再说话,可眼里的惊惧和不甘却怎么也藏不住。


    周围的亲信们 纷纷低着头 ,没人 在出言应声——如今前有北燕军把守的耒旭城,后有大历朝廷连占两 城,再无退路。他们 这些人 跟着孟天锡一路奔逃,早已没了当时的锐气和重整旗鼓的信心。


    或许,投降真的是他们 唯一的活路了。


    孟天锡看着众人 这副模样,心里又悲又气。他身为一地主 帅,自然知道这些人 心里在想什么,可他偏偏就不想认输,也不能认输。


    孟家军在秦州之地经营多年,历时三代,怎能断送在他的手里?


    “你们 都给 本将军抬起头 来!”孟天锡厉喝一声,“咱们 是精锐之军,不是贪生怕死的鼠辈!就算只剩下百余人 ,就算前路是死,咱们 也要站着死!也要死得有骨气!”


    张留良叹了口 气,上前一步劝道:“将军,末将明白您的雄心壮志,可……可兄弟们 跟着您出生入死,不想白白断送性命啊!如今耒旭城被燕军占了,咱们 没了粮草,没了援军,若再硬撑下去,只会让将士们 无谓牺牲!”


    “牺牲?”孟天锡冷笑一声,“当年先父夺占秦州之时,哪一役不是九死一生?要是他们 都像你们 这样贪生怕死,那我孟家军早就没了!”


    “将军!三思!”张留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哽咽劝道。


    “将军!!万望三思!!”


    看着眼前齐刷刷跪倒一地的残军,孟天锡难以 置信地摇了摇头 ,“你,你们 ……”


    许久之后,孟天锡不知想起了什么,红着眼颓然后退半步,自嘲道:“诸位,都起来吧!”


    “将军……”


    “青锋山一战,诸位,辛苦了!方才……本将军多有失态,还望诸位见谅!”孟天锡面色沉沉,自责道。


    “将军,末将等不敢!”众亲信异口同声。


    “一夜之间,我孟家军惨败失利至此,说到底,还是我这个做主帅的无能。”孟天锡声音沙哑,目光扫过眼前这些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亲信,嗟悔无及:“诸位若想走,我不拦着;若想投大历,我亦不怪你们 。”


    其中一名上了年纪的亲信猛然抬起头 ,眼眶通红,“将军,末将纵死,也绝不弃您而去!天下之大,总有我孟家军的容身之地!等日后我等休整过来,再行招兵买马,共图大事!”


    “郑老将军所言极是!末将也不走!”


    “末将也是!”


    孟天锡望着眼前这些亲信残兵,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脑海里一会儿是合阳失守敌军欢呼的画面,一会儿是坪州城破时冲天的火光,一会儿又是荒村里那些村民的尸体……他张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挤出了一句低沉的:“孟天锡在此,拜谢诸位。”


    “将军,咱们 不能再待在此地了。”张留良站起身,目光望向 耒旭城方向 ,“这里已被北燕军占领,要是他们 发现咱们 ,定 会派兵前来追杀!得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落脚,再做打 算!”


    孟天锡闻言当即利落跨上马背,眼里只余一片冰冷:“走!”


    一行人 顾不上歇息片刻,纷纷催马离开 了耒旭城。


    就这么晓行夜宿了整整两 日,最前面探路的亲兵总算找到一处隐秘半山,干燥宽敞的山洞。


    两 个身手较好的亲信先用剑除去洞口 长满了藤蔓,随后又自告奋勇进去探查了一番,确认里面没有不妥后,孟天锡才让众人 把马牵到不远处的树丛里,带着众人 走了进去。


    这山洞的确如那探路亲兵所说,十分宽敞,几乎能容下百余人 。张留良带着属下点了几个火堆,又拿了些干粮糙饼出来逐一分发下去后,这才回到孟天锡身后,一言不发地守着他。


    火光把众人 的影子映在洞壁上,影影绰绰,忽明忽暗。孟天锡手里捏着张留良烤好的糙饼,下意 识看向 了眼前这些随他出生入死的残兵。


    他们 中有的人 在擦拭佩剑;有的人 在给 战友换药;还有的草草吃完干粮后靠在角落里打 盹。这些人 ,都是他孟家军以 一敌十的真汉子,可如今却落得这般境地,连个安稳的住处都没有,更别提那些因他t 矜傲自大而丢了的城池,以 及深陷燕军铁蹄剥削下的秦州百姓!若不是他没能及时掌控秦州西地的局势,燕军怎会如此轻易拿下耒旭城,万千无辜的百姓又怎会遭此劫难?


    思及此处,孟天锡的胸口 就一阵发闷。


    “将军,不知接下来您可有什么打 算?”郑老将军郑春来递来一个水袋,叹声问道。


    对着从小 看顾自己长大的郑春来,孟天锡心里稍稍放松了些:“郑叔,咱们 先选一个安全的地方稳住脚,等养好了身体,就派人 出去探查一番,看看附近有没有北燕军的据点,以 及……再找找有没有幸存下来的秦州百姓。”


    说到这儿,他下意 识顿了顿,嘴角浮起了一抹苦笑:“合阳、坪州二城丢在我手里,幸而百姓未曾遭难,否则我万死难赎。但耒旭城……此地的秦州百姓遭了这么大的难,皆是我之过也。”


    听 着孟天锡这一声“郑叔”,郑春来的表情罕有的柔和下来。他上前拍了拍孟天锡的肩膀,满目欣慰道:“天锡,此时不能全怪你。任谁也没料到,北燕军会突然发难占我耒旭城啊!眼下当务之急是你这个主 将先稳住阵脚,日后再图收复失地,解救我秦州的百姓!”


    孟天锡一脸沉重地点点头 ,随后将剌得喉咙生疼糙饼塞进嘴里,感慨道:“郑叔说得对,眼下确实不是自怨自叹的时候。张留良!”


    “末将在!”


    “明日,你亲自带几个人 去附近探查一番,看看这周围有没有适合长期驻扎的地方,最好地势隐蔽些。另外 ,再留意 下有没有散落的秦州百姓,若是遇到……可先带回咱们 这里暂避。”


    张留良立刻起身应道:“是,将军!末将领命!”


    第248章 乱世奸臣(二十四)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次日, 天刚蒙蒙亮,张留良就 带着数十名亲信出发了。


    孟天锡睡醒之后,一扫昨日颓态, 十分积极主动地 开始安排其余亲兵清理山洞, 僻出了一块干净的 地 方存放存粮, 又让属下在洞口附近设置了几个简易哨点, 以防北燕军突然出袭。


    临近傍晚时分, 张留良等人终于回 来了。他黝黑的 脸上带着几分喜色, 快步走 到孟天锡身前禀告道:“将军!末将在山南发现了一处废弃村落, 那 村里的 房屋大多 还完好着,只是许久没有住人, 有些 破旧罢了。最重要的 是, 那 村落背靠大山, 前方还有一片密林,密林之前还有一处陉沟, 位置十分隐蔽!若非末将等人仔细寻找, 根本发现不了那 里!”


    说到这儿, 张留良顿了顿,“另外,末将在村落后的 大山里还遇到了几十个逃难的 百姓,他们说自从北燕军占了耒旭城后, 四处烧杀抢掠, 他们的 家人要么被北燕军杀了, 要么就 跟他们走 散了, 整整一个村子 的 人,就 剩下他们几十个了。末将已经把 他们带过来了,眼下就 在洞外。”


    孟天锡一听这话立刻起身, “快,带我去看看他们。”


    山洞外,约莫三十多 个百姓衣衫褴褛,面 黄肌瘦的 百姓挤在一起,看到孟天锡等人时,眼里满是显而易见的 警惕和恐惧。


    孟天锡放下腰间佩剑,放缓语气道:“乡村们,我们是孟家军的 人,不是北燕军,你们不必害怕。”


    百姓们闻言面 面 相觑,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 老者颤巍巍的 撑着身子 站起来,小心问道:“你们……你们真的 是孟家军?”


    “是!”


    “你们……你们怎么才来呀!耒旭城早在几月之前就 已经被北燕军占了去了!”老者眼含热泪,万分悲苦地 质问道。


    孟天锡上前一步,稳稳握住老者的 手,沉声道:“老人家,耒旭城虽被北燕军所占,但我孟家军还在!如今我们虽势单力 薄,但也绝不会放任北燕军在我秦州地 界上胡作非为!我想你们保证,只要我孟家军还有一兵一卒,就 会拼尽性命保护乡亲们!让你们过上平静的 日子 !”


    此话一出,不光是那 老者,其余幸存的 那 三十多 个百姓也都 看了过来。老者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泛起激动的 泪光:“你是……孟小将军?”


    “是我,老人家,你是……”


    “好!好!好!当年孟老将军在时,也曾向我们这么说过!后来我们的 的 确确过了几年安生日子 ,若不是此次北燕狗贼来犯,我们何至于此!唉!如今孟小将军既然愿意收留我们,我们……感激不尽!”


    其余百姓见老村长都 发话了,也纷纷放下警惕,对着孟天锡连连叩拜。


    孟天锡手一抖,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他眼眶泛红,坚定说道:“乡亲们不必多 礼,保护治下百姓本就 是我孟家军的 职责!张留良,你安排些 人手先带乡亲们去山南的 废弃村落,再把 咱们的 物资分一部分过去。”


    “是,将军!”


    接下来的 大半月,孟天锡带领残部亲信以及那 几十名百姓一起修整废弃的 村落。大家各司其职,分工合作,有的 修缮房屋,有的 开垦荒地 ,有的 则进山打猎,采摘野草野菜以充食物,一派积极和乐之象。


    孟天锡也不再执着他那 一身将军战袍,而是换上粗布短衣亲自参与其中,跟着大家伙一起干活。


    接下来的 日子 里,孟天锡带领众人利用山林地 形加固了村落的 防御,同时组成 多 人小队换岗出村探查,密切关注着北燕军的 动向。


    不光如此,他还组织了五支百姓游击小队四处流动袭扰,寻找燕军的 小股队下手。


    这些 土生土长的 秦西百姓们利用熟悉的 地 形,多 次袭击了落单的 北燕小队以及运输物资队,夺取了不少粮草和军械。此举既补充了孟家军的 物资,又给燕军造成 了不大不小的 麻烦。


    在这过程中,孟天锡等人还遇到了不少被北燕军羞辱虐待的 秦西百姓。每次只要遇到他们,他都 会命部下尽力 救助,并将百姓们带回 大本营村落安置。


    随着他们救助的 百姓越来越多 ,村子 里渐渐热闹起来。


    这些 百姓们对孟家军十分感激,连带着孟天锡也迅速赢得了民心。有些 年轻力 壮的 小伙子 还主动要求加入军队,一起对抗北燕敌军。


    与这些 百姓们相处久了,孟天锡心里长久以来压抑着的愧疚感也稍稍减轻了些 。他知道,自己只有带他们多 杀北燕军,多 救百姓,才能尽他所能弥补自己之前的 过错。可他也清楚,仅凭这不足千人的 非正规军,想要对抗强大的北燕军,收复耒旭城,还是远远不够的 。


    就 在孟天锡为秦西之地的百姓忧心时,当夜,张留良给他带回 来了一个重磅消息。


    “将军!末将在耒旭城外围的一处燕军驿外,抓到了两名急脚子 ,还在他们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张留良快步走进屋来,急声道。


    孟天锡闻言一愣,连忙追问:“密信何在?里面 都 写了什么?”


    张留良从怀里掏出一个赤白囊递到孟天锡面 前,“将军请看,这密信是用北燕文字写的 !队伍里有个村民恰好懂北燕话,为末将等翻译一遍,才得以知晓里面 的 内容!北燕贼军打算下月十五,一举攻打坪州,再占合阳!”


    “什么?”


    孟天锡瞳孔骤缩,一把 抓过密信细细看下去。他虽看不懂北燕文字,但那 上面 几个画着箭头的 舆图轮廓他却是认得的 !


    “他们这是预备从坪州西北方向进攻!你们可知将者为何人?北燕此战发多 少兵力 ?”


    “其中一名急脚子 招供说,此次领兵的 是北燕大将鲁尔若烈,带了足足五万铁骑,还有五万步兵,总共十万大军啊!”张留良咽了口唾沫,继续道:“如若这舆图无假,那 北燕军这是打算兵分两路了!”


    孟天锡沉着脸点点头,“他们到时打的 一手好算盘,一路从耒旭城沿着之前咱们退守的 山道出发,绕到坪州西侧;另一路则从燕地 直接出发,围堵坪州北侧!若坪州被他们得了手,那 合阳恐怕也危险了!”


    张留良听完后,只觉得后背发凉。他只以为北燕军会在秦西一带作乱,没料到他们竟有如此大的 野心,竟敢直接对坪州动手!若是坪州、合阳二 城被北燕军攻占,那 整个秦州之地 ,恐怕都 会落入北燕人的 手里!


    孟天锡死死盯着眼前的 密信,罕见的 沉默t 下来。他和宋策斗了这么久,从招揽失败到合阳失守,再到坪州被夺耒旭被侵,可以说,他孟天锡对宋策是恨之入骨。


    可现在,面 对北燕敌军的 入侵,他的 心里却蓦然生出一种交杂混乱的 情绪。诚然,宋策是他孟天锡的 敌人,可他秦地 的 百姓却是无辜的 啊!他怎能眼睁睁看着坪州百姓落入北燕仇敌之手,重蹈耒旭城百姓的 覆辙呢?


    “将军,咱们眼下该怎么办?”张留良看着孟天锡紧绷的 侧脸,犹豫问道。


    孟天锡轻哼一声,斩钉截铁:“怎么办?我等自然不能坐视不管!我亲自写一封书信详细陈明秦州西地 的 情况,你派两个可靠的 人乔装成 难民悄悄离开这里,速速前往坪州去找那 宋策!”


    这时,其中一名亲信上前一步,惶然道:“将军,那 宋策智谋过人,夺了咱们秦州两座城池不说,又令我孟家军七万大军尽数折戟,您为何还要……”


    “你给我住口!”孟天锡眼神一厉,重重道:“眼下北燕大敌当前,我与宋策的 个人恩怨又算得了什么?现如今情况危急,难道咱们要向北燕俯首,臣服于他们的 铁骑之下吗?宋策此人纵然可恨,但我却不得不承认,他是个有本事的 人!若想让我秦州百姓少受些 战乱之苦,就 必须给宋策送信,给大历朝廷送信!让他们派兵前来与北燕军一战!”


    众亲信听了孟天锡的 话,也纷纷点头表示同意。


    随后,孟天锡立刻动笔,详细描述了北燕军如何在秦西之地 烧杀抢掠,残害百姓,以及他们在此处的 兵力 部署情况。同时,他还告知了宋策自己现在的 位置以及手下的 千余人,甚至连一些 从北燕军那 里夺取的 粮草和军械也一并写进去了。


    最后,他在信中写道:“秦州西地 沦陷,百姓深陷水火。天锡虽与阁下有隙,但大敌当前,愿与君暂弃恩怨,联手抗燕,共保家国。望阁下念及天下百姓,速做应对,共击燕贼!”


    待纸上的 墨迹逐渐变干,孟天锡将信仔细折好放进信封中,认真交代道:“你二 人务必要亲手将此信交给宋策,若路遇盘查,宁可毁掉密信,也万不可让北燕人知晓此事!”


    被选中的 两个亲信,一个名叫李徳忠,是跟在孟天锡身边多 年的 老兵,虽身形瘦小但却身手矫健;另一个叫冯子 义,此人自小就 跟着族叔在秦州之地 走 南闯北,颇为熟悉秦州地 形,最重要的 是,他还会说北燕的 土语,是个再合适不过的 人。


    李徳忠上前一步接过密信,随即郑重地 对孟天锡行了一礼,沉稳道:“将军放心,末将二 人就 是拼了这条命,也定会把 信送到那 宋策手中!”


    “好!此去路途遥远,凶险万分,你二 人……万望保重!”


    当夜,李徳忠和冯子 义就 换上了一身破旧的 百姓衣衫,脸上身上也抹了些 泥土,装作逃难乞讨的 难民,借着夜色悄悄离开了村落,一路朝坪州城的 方向而去。


    第249章 乱世奸臣(二十五)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夜晚, 林间的风带着 些许凉意,刮得密林里的树叶沙沙作响。李徳忠和冯子义沿着 山林边缘行 走,尽量避开了大路。可即便如此, 路遇的北燕兵也渐渐多了起来。


    鲁尔若烈极为看重这次东出之战, 是 以严令吩咐下去, 在耒旭城和坪州城之间设立重重哨卡, 严防秦州百姓往外传递消息的可能。


    二人怀揣密信刚走出不 到六十里, 就远远望见前方 官道旁设立着 一座木制哨塔, 塔上插着 北燕王室的黑色狼旗。而塔下, 四人组成的巡逻小队正挎着 长刀,粗暴拦下了所有想要离开此地的难民。


    “老冯, 这路口怕是 不 好过, 咱们得想个法子绕过去。”


    李徳忠压低声音, 指着 不 远处一条被杂草掩盖的小路说:“你 看那里的小路,似乎能绕道哨卡后面, 就是 不 知道有没有埋伏, 好不 好走。”


    冯子义眯眼瞧了瞧那条小路, 又转头看了看哨卡上高大威猛的北燕兵,咬牙道:“眼下也没别的法子了,你 我 只能堵上一把!”


    两人猫着 腰,借着 周围密林的掩护, 轻手轻脚地绕了过去。


    走了约莫一刻钟, 前方 不 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两人心头一紧, 连忙分开各自躲好, 屏住呼吸仔细听着 越来越近的动静。


    随着 脚步声走近,两个北燕兵粗声粗气的说话 声也跟着 传过来。


    “拓瑟,这鬼地方 连个人影都没有, 他克哈穆尔还让咱们在这巡逻,真是 晦气!”


    名叫拓瑟的北燕兵狠狠呸了一口,“那有什么办法?他克哈穆尔可是 鲁尔若烈大将军的亲侄儿!迪力古,你 快别废话 了,赶紧巡查一圈回去好交差。”


    “嘁,怪就怪咱们没有个大将军叔叔!”


    “好了,别抱怨了,我 听我 阿舅说,咱们北燕军下月十五就要攻打坪州了!等打赢了,咱们也能跟着 进城去抢些钱粮和女人了!”拓瑟说。


    “大历的女人肤白 娇嫩,也不 知道她们在床-上给不 给劲儿!”迪力古说着 话 ,还故意在胯-间搓了搓手,眼里满是 猥琐的笑意。


    躲在树后的李德忠和冯子义暗暗对视一眼,都从对方 眼中看到了强烈的杀意。


    待拓瑟和迪力古走到离他们不 足十步远的地方 时,李德忠突然从树后窜出来,手中长剑直直刺向 迪力古的后心!迪力古毫无防备,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拓瑟见状脸色大变,他刚要拔刀反抗,就见冯子义早已绕到他身后,猛地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则抽出一把小巧的短匕,狠狠划向 了他的喉咙!


    温热的鲜血瞬间从拓瑟的喉间喷涌而出,他无意识地挣扎了几下,也跟着 没了气息。


    两人不 敢耽搁,迅速将北燕兵的盔甲和衣物扒下来穿到自己身上,又将二人的尸-体拖到密林深处,掩盖住痕迹。


    李德忠身材瘦小,穿上北燕兵的盔甲显得极为不 伦不 类。他扯了扯下摆的甲片,皱眉道:“不 行 ,这盔甲太大了!要是 遇到盘查,有心之人一眼就能看出不 对劲来。”


    冯子义身量比一般大历人要高出许多,所以穿起盔甲来倒还合身。他看了看李德忠,沉吟道:“我 倒有一妙法,就是 得委屈一下你 。”


    “行 了,别卖关子,快说!”


    “我 先将你 绑缚起来,装作是 路上抓获的秦州细作!这样一来,我 穿着 北燕盔甲押解你 ,遇到盘查也容易蒙混过关,如何?”冯子义压低声音说。


    李德忠先是 一愣,随即点头并伸出手来:“是 个好主意,来吧!只要能把信送到,这点委屈算得了什么?”


    “好!”


    冯子义迅速找来藤蔓,将李德忠双手反绑在身后,又在他身上四处蹭了些泥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像历经磨难的密探了。


    一切准备妥当后,冯子义挎上北燕兵的长刀,故作凶相地押着 “俘虏”李德忠,大摇大摆朝着 坪州城的方 向 走去。


    二人还没走多远,就迎面遇到了四人一队的北燕巡逻兵。


    为首的北燕兵头眯眼打量着 冯子义和李德忠二人,粗声粗气地问道:“你 ,是 哪个哨卡的?怎么押着 个大历人?”


    北燕兵可分不 清什么秦州孟家军、齐地梁军还有南地吴军,对他们这些人统称为大历人。


    冯子义立刻俯身行 礼,出口就是 一嘴利落的北燕口音。他大声回道:“回将军,末将是 他克哈穆尔将军的属下,这个狡猾的大历人想偷偷逃去坪州,被我 们抓了,末将等正打算押回去严刑拷问呢!”


    一听他克哈穆尔的名号,那兵头在马上稍稍坐直了身子。他上下打量了冯子义一番,又看了看被绑着 的李德忠,“你 们?那你 的同伴呢?”


    “回将军,还有一名大历人受伤窜逃,他克哈穆尔将军带着他去追了!”冯子义镇定道。


    这一行北燕兵被冯子义三言两语唬住后,为首的兵头便没再 多问,挥了挥手让他们过去了。


    只是 冯子义押着 李德忠刚走出没几步,背后就传来那兵头的声音:“等一下!”


    两人心里同时一紧,冯子义强压下心头的慌乱,缓缓转过身,脸上依旧维持着 恭敬的神色:“将军还有何吩咐?”


    那兵头骑着t  马踱到李德忠面前,居高临下地扬手狠狠甩了他一鞭子,恶声骂道:“这些大历人就是 一群贱骨头,不 打不 知道疼!你 回去之后可得好好审问一番!”


    李德忠疼得闷哼一声,却不 敢有任何反抗的动作,只把头埋得更低,装出了一副十分害怕的样子。


    冯子义见状连忙应道:“将军放心,末将一定会让他好好见识见识咱们的手段!”


    兵头听后这才 满意地点点头,随意挥手道:“快些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是 ,将军!”


    待那一行 北燕兵走远后,二人才 得以继续前行 。


    直到身后再 无动静后,冯子义才 悄悄松了口气,“还好没露馅,接下来咱们还需更加小心才 是 。”


    李德忠点点头,低声回道:“嗯,毕竟此行 关乎苍生大事,决计不 能误于 你 我 之手!”


    接下来的七八日,两人又遇到了好几拨巡逻兵和哨卡。每次遇到盘查,冯子义都凭着 一口流利的北燕土语和“他克哈穆尔属下”的身份蒙混过关。


    其间有两次,带领巡逻的北燕兵头都对李德忠的“细作”身份产生过怀疑,还好冯子义机灵,故意装作趾高气昂不 耐烦的样子,抬出他克哈穆尔的身份,才 打消了北燕兵的疑虑。


    就这样,两人终于 离坪州城越来越近了。


    看着 远方 遥遥耸立的巍峨城墙,李德忠和冯子义都从对方 眼里看到了激动之色。


    也是 在这时,山下出现了一处比之前所有哨卡都要严密的关卡,不 仅有百余个北燕兵把守,还有一队黑骑精兵来回巡逻。


    这关卡防禁如此密不 透风,他们想要蒙混过去恐怕也没那么容易。


    “只差最后一步了,怎么办?咱们还能过去吗?”李德忠压低声音问。


    冯子义摇了摇头,“难。方 才 我 观察过此处地形,要是 去往坪州,这里是 唯一的出口。若你 再 扮成细作俘虏,恐就说不 通了。”


    “那你 说说,我 们该怎么过去?”


    冯子义顿了顿,目光落在关卡左侧一处临时搭建的棚子上,眼睛一亮道:“老李,你 看!我 瞧着 那里好像是 北燕人换岗休息的地方 !”


    “你 的意思是 ……?”


    “你 先在这里等我 一下,我 去给你 弄身行 头过来!”


    不 多时,冯子义带着 一身淡淡的血腥气弯腰摸过来,手里还拿着 一副明显小上一号的盔甲,急声道:“快换上!刚才 我 听里面的北燕人说还有半刻钟就该换岗巡查了,咱们得趁此机会混进去!”


    李德忠闻言重重点头,也顾不 上多问,接过盔甲快速穿好了。


    “嘘,你 别说话 ,跟着 我 走就行 。”


    “嗯。”


    等二十多个北燕兵懒洋洋从棚子里走出来后,冯子义瞅准时机,拽着 李德忠迅速混进换岗巡查队伍的末尾,光明正大的跟着 他们往关卡口走去。


    关卡前,等待下值的北燕兵随意看了小队一眼,便挥挥手示意放行 。两人提心吊胆的跟着 队伍缓缓走过去,直到彻底走出关卡范围,才 悄悄离开了北燕兵巡查队。


    “呼,咱们兄弟二人总算过来了。”李德忠长长舒了一口气,庆幸道。


    冯子义先是 点头,旋即又皱眉道:“不 过现在还不 是 放松的时候,此地离坪州尚有一段路程,我 们得抓紧时间,万一被北燕兵发现端倪追上来就麻烦了!”


    “你 说得对,咱们快走!”


    李德忠和冯子义不 敢耽搁,利落脱下身上笨重的北燕盔甲藏好,露出之前的破旧衣衫,继续朝着 坪州疾行 。走了约莫两个多时辰,两人总算在天色渐暗之前赶到了坪州城门口。


    坪州城比孟家军离开之时的城墙加高加固了许多,城外还有不 少大历兵在巡逻守卫,一派有序井然之像。见此情景,两人原本心头的涩然之感也被迅速涌起的激荡取代。


    连日来的辛苦奔波,总算没有徒劳一场。他们眼下所做的一切,都是 值得的!


    就在李德忠和冯子义快靠近城门时,就被巡逻的大历兵高声喝住了:“站住!你 们是 干什么的?”


    李德忠连忙上前半步,高声喊道:“我 二人乃是 孟天锡将军自秦州派来的信使,有要事要见宋策将军!此事关系到坪州乃至合阳的安危,万万耽误不 得!麻烦各位通报一声!”


    第250章 乱世奸臣(二十六) 如何成为超强军师……


    领头的大历兵一听到军情两个字, 脸色顿时一凛。


    天下谁人不知,不久之前,这坪州城还 是孟家军的属地, 只不过短短数月, 城内就易了主。如此夺城之恨, 这位孟将军难道还 想以德报怨不成?


    思及此处, 那队长上前一步, 目光锐利地上下扫视着两人, “嘁!你说是军情就是军情啊?本将原本不想为难你二人, 可现在 我改主意了!你们既说是孟将军的信使 ,那可有何身份凭证?”


    听着这半是质问半是疑心的话, 脾气火爆的李德忠顿时怒了。


    他直接从怀里拿出那封密信, “啪”的一声拍在 领头队长胸前, 冷笑道:“我二人一路几乎拼了这条命才将此机要军情带到坪州,既然你们大历军怀疑我孟家军意图不轨, 那我们就此告辞了!不过, 老子丑话说在 前头, 若坪州因你之过贻误战机,区区一个守城小 兵,你担当得起吗?”


    那队长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阴。他暗暗给手下小 兵使 了个眼色, 示意他们上前给这二人一个教训。


    “大胆!你们可知道我们曹队长是谁吗?”其 中一个小 兵刚说出这句话, 就被不远处一个身量较高的年轻男人叫住了。


    “曹叙, 你跟你的人在 做什么?城门 口前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李德忠和冯子义闻言互相对视一眼, 随即齐齐望向了年轻男人。


    只见来人身着一身玄色劲装,腰悬一柄长剑,步履沉稳地走了过来。城门 口的大历兵见了他, 纷纷收敛起之前的张狂神色,十 分恭敬地垂手站立。


    “包参军!”


    领头的队长连忙上前换上一副笑脸,讨巧道:“这两人自称是秦地孟天锡派来的信使 ,说有要事求见将军。只是……末将见他二人态度蛮横,又拿不出相应的凭证,这才细细盘查他们的!”


    包卓之的目光恍惚片刻,他今日正带领士兵们在 场上操练,不料宋策召他回去,亲口告诉他今日会有客来访,让他务必放下手头一切事宜,亲自出城相迎。等他以最快的速度来到城门 口时,正巧就撞到了眼前这一幕……


    想到这儿,他的目光在 李德忠和冯子义风尘仆仆的脸上快速扫过,声音平淡道:“你二人便是孟天锡的信使 ?”


    李德忠还 欲再答,却被冯子义一把拽到自己身后,好言道:“确是如此。”


    “眼下北燕军频频调动军队,局势不明,你们俩既然说自己是信使 ,那便随我回府衙面见将军。若你二人身份有假或是顺口胡诌的虚言,休怪我大历军法无情了。”


    冯子义闻言心头一松,只要能见到宋策,一切就都 来得及。他连忙点头道:“多 谢包参军!我二人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诸位。”


    包卓之点点头,不再多 言,转身带着两人往坪州府衙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冯子义悄悄观察着坪州城内百姓生 活的景象,只见目光所及之处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百姓们虽面带疲色,却比之前孟天锡将军在 时多 了几分轻松的笑意。


    在 主干街上,他也 能时常看到持剑巡逻的大历兵。这些士兵纪律严明,面容沉肃,没有丝毫的扰民 之举,俨然是一支正义之师。


    冯子义心中不禁有些感慨,这宋策虽与将军深有仇怨,但他治军抚民 一道,果然名 不虚传。


    与此同时,坪州府衙内。


    宋策听下属禀告说包卓之带了孟天锡的信使 前来,嘴角浮起一缕笑意。他将桌案上的舆图收好,随即温声对那小 兵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将军。”


    不多 时,李德忠和冯子义跟着包卓之走进府衙二厅。两人甫一见到主位上的宋策,虽早有耳闻,却还 是被他那俊雅至极,文质彬彬的气质镇在 了原地。


    面对如此年轻又如此有头脑的大历将军,他们不敢怠慢,纷纷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末将李德忠、冯子义,见过宋将军!”


    宋策微笑着抬了抬手,示意两人起身,“二位不必多 礼,本将听闻你们是蒙将军派来坪t 州的信使 ,不知秦西可有何军情要务?”


    李德忠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拿出那封被二人小 心保管的密信双手递上前,严肃道:“宋将军,此密信乃我孟家军主帅孟天锡将军亲笔所书,还 望将军过目!”


    宋策略一点头,接过密信后拆开信封,展开 信纸。


    信里面详细说明了秦州西地的情况以及北燕军的动向,以及当下孟家军残部的所有部署。宋策脸上的神色愈发凝重,将信反复又看了一遍才缓缓放下了。


    “密信中说,北燕大将鲁尔若烈将率十 万大军,于下月十 五兵分两路先攻坪州,再占合阳。”宋策道。


    “将军,您、您说什么!?”包卓之闻言脸色大变,急忙问道:“此事当真属实?”


    “自然属实!此密报是我家将军从北燕急脚子身上截获的,我二人一路历经艰险,不顾性命,就是为了将这消息及时送到将军手中!这一路上,我们没少遇到北燕兵拦路袭击呢!”


    李德忠话音刚落,冯子义也 立马补充道:“将军,北燕军在 我秦西之地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百姓们苦其 久矣。前不久,耒旭城也 已被他们攻占,守将安祥坤不知是降是叛,城中百姓更是城中百姓。孟将军亲口说,将军虽与他心有嫌隙,但眼下北燕大敌当前,孟将军愿暂且放下旧时恩怨,与宋将军您联手抗击,共保秦州百不再陷入更深的苦难之中!”


    宋策听完沉默了片刻,随即轻轻点了点头。


    毫不客气的说,从合阳到坪州,他与孟天锡绝对算得上是宿敌。可如今北燕大军蠢蠢欲动,孟天锡能放下个人恩怨,派人送来如此重要的情报,足见他的胸襟和气量。


    如此坦荡不惜己身,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孟将军之意,本将明白了。”宋策缓缓开 口,目光透亮道:“二位一路辛苦,不妨先去坪州驿馆安置下来,待本将给孟将军写完回信后,再行细议。”


    李德忠和冯子义暗中互相给对方递了个眼色,旋即齐声应了声。


    待二人一先一后退出二厅,堂中就只剩下宋策、牧安永、唐原和几名 核心副将。宋策将密信递给众人细细传阅,随后偏头问道:“北燕军此行来势汹汹,意在 夺取整个秦州。诸位,咱们大历该如何应对?”


    牧安永接过密信仔细看了一遍,眉头紧锁道:“将军,北燕军骑兵素来勇猛,步兵也 个个凶悍,咱们大历的胜算……并 不大。”


    “是啊,将军!北燕军此次是有备而来,咱们坪州城内满打满算只有两万兵力,就算合阳连夜驰援,加在 一起不过四万之数,如何能与北燕的十 万精兵抗衡?”一名 副将也 跟着附和道。


    “陈副将所言极是啊!”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声,宋策脸色平静,淡淡打断道:“诸位可记得坪州城是怎么来的?”


    “坪州城?”牧安永眉头微皱,“自然是我大历军在 青锋山狭谷道一带大破孟家军!等等,将军,你的意思是……”


    “敢问诸位,鲁尔若烈此人的性格你们可了解?”宋策问。


    其 中一名 副将霍然起身,恨声道:“回禀将军,此人虽然用兵有道,但在 末将看来,却是个蠢而不自知的愚笨之人。”


    “愚笨?此话何意?”


    “将军不知,鲁尔若烈的心性颇有些孤傲,自他独立掌印领兵后,执意要与对手打什么堂堂正正的战争。若敌方将领心有气节,他还 会留他们一条性命悄悄放走呢!就为此,他没少给北燕军主帅惹上麻烦。若非他是那贼主帅的同胞弟弟,恐怕早就被那群凶神恶煞的北燕人除之后快了!”


    宋策闻言眼中闪过一缕暗光,用手轻轻敲击着桌案,“如此说来,这鲁尔若烈倒是个刚直正派之人。”


    牧安永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笑了一下,“将军,此人既然讲究“堂堂正正”,那咱们倒不如从这一点上找寻破局之法!”


    唐原上前一步,拱手道:“牧副将言之有理,不知将军您可有破敌之策?末将愿随时听候差遣。”


    宋策的指尖在 桌案上顿了顿,随即抬眼看向众人,和缓道:“北燕集十 万大军来攻坪州,那么粮草补给必然是重中之重。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从燕地到坪州路途不短,是以北燕军的粮草运输肯定会提早出发。”


    “方才那冯子义曾说,坪州以西的陉方山下有一道严密关卡。由陉方一路往北行二十 里,有一处易守难攻,深险如函的图原隘口。此隘口东可至坪州,西可接胜武,谷道仅容一车通行,连战马都 不能并 骑,是为天险之地。只要其 中一方提前扼守住隘口,那么另一方就会陷入劣势,难以正面进攻。”


    “而陉方山和图原隘口,是唯二两条可直通我坪州的要道。如果诸位是那鲁尔若烈,那么你们会将后方大本营安置在 何处呢?”


    宋策话音一落,牧安永就肃容说道:“回将军,若末将易地而处,那么必会提早派兵摸清周围地形,凭借地利优势以逸待劳。图原隘口如此狭窄险要,末将会将军队安置在 隘口后方,这样,大军既能多 一层安全防护,也 能进则攻,退则守。”


    宋策微微颔首,“不错,鲁尔若烈虽讲究堂堂正正行事,却也 绝非是鲁莽之辈。他既要率十 万大军出征坪州,料想他定会考虑到这一点。”


    得到来自主将的肯定,牧安永神色一松,继续道:“所以,陉方山的驻兵不过是一个幌子,北燕军真正想要停驻的地方,就在 图原隘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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