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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1章 七夕佳节 我想跟霜儿姐一样招赘。……


    宋听竹回到村子已是申时, 天上飘起雨丝,待他进了院子雨势忽而转大,几乎是前后脚大雨倾盆而至。


    “嫂夫郎你回来得可巧。”刘小妹拍着胸脯松口气, “再晚进屋片刻,怕是就要淋雨生病了。”


    宋听竹也十分庆幸, 路上遇见卖瓜的大爷, 他还曾犹豫要不要买上半个, 幸而手上东西多,这才止了念头。


    “哇, 好凉快啊。”


    好些日子没落雨,刘小妹搬来小凳坐在门口接雨玩,夏哥儿有样学样, 但他人小手短,不等接着衣袖先湿了半截。


    唐春杏今儿没去酒坊,正在一旁做绣活,抬眼瞧见忙放下针线筐走上前。


    “我的小祖宗哎,咋啥都跟你小姑学, 弄湿了衣裳, 待会儿吹风染了病有你受的。”


    小家伙立即憋着嘴角认错,“夏哥儿错了, 娘你别生气呀。”


    小崽子扑闪着一双水润眸子,可怜兮兮的模样怪让人心疼, 唐春杏见了哪还舍得教训,指头戳着自家小崽儿眉心, 佯装生气地说了句:“惯会卖乖。”


    夏哥儿晓得他娘没真生气,捂着脑门儿咯咯笑起来。


    “瞅着云挺厚,也不晓得这雨啥时候能停。”唐春杏望着外头说。


    “小叔么, 陪夏哥儿翻花绳呀?”


    小哥儿哒哒哒跑进怀里,宋听竹接住扑过来的小家伙,回道:“一时半刻怕是停不了,酒坊那头备了伞,大嫂不必担心娘和大哥他们。”


    唐春杏闻言眉间担忧退却,二人又聊起阮锦宁的亲事。


    “老太太好不容易给寻摸来的亲事,就这么黄了,连带着宁哥儿名声也受了损,心里定是自责着呢。”


    “好在锦宁表哥没事。”刘小妹忍不住开口,“那个王远实在可恶,没本事还打夫郎算什么汉子!我日后寻夫君可得擦亮眼睛,这种汉子狗都不要。”


    唐春杏听后笑出声,“哟,小妹今日转了性子,竟主动提起相看夫家来。”


    “才没有,还不是最近一直被这些事儿烦着。”刘小妹托着腮,很是发愁地叹了口气,“霜儿姐不是要招赘吗,这话放出去嘲讽的多真心来说和的没几个,全是瞧热闹看笑话的。小满他娘最近也张罗着要给他说亲呢,这两日都鲜少出来玩了。”


    唐春杏道:“他俩比你大上一岁,正是好说亲的年纪呢,若是相看上合适的,成亲前相处上一阵子探探人品,万一是个孬的,也好提退亲不是。”


    “若是遇见王家这样倒打一耙的多闹心。”刘小妹瞧着飘落的雨丝道,“我不想嫁人,我想跟霜儿姐一样招赘。”


    唐春杏也没敷衍,斟酌着说:“那可不容易,寻常汉子但凡有点本事哪个愿意当个倒插门的。”


    “那我就不嫁人了,我到酒坊做工养活自己。”


    宋听竹陪夏哥儿翻着花绳,听她这般说,不由笑着打趣:“成,酒坊正好还缺个仓房小妹,收拾收拾明儿便来上工吧。”


    刘小妹配合道:“嫂夫郎给开多少工钱,太少我可不干。”


    “啥工钱,说啥呢?”


    三人说着话,刘猛披着蓑衣进了院子。


    “没啥闲聊呢。”唐春杏连忙起身,“你咋这时候回来了?”


    “河道里涨了水,娘担心家里鸡鸭,叫我回来瞅一眼。”


    家里挖了沟槽不必担心涨水,只鸡圈鸭舍是随手盖的,这么大的雨怕淹了家禽们抱蛋的窝。


    “家里有我在呢,何必冒着大雨跑一遭,瞧瞧裤腿都湿透了。”唐春杏给人抵着帕子,皱眉说。


    刘猛抹着脸道:“真要被淹了,还能叫你们几个女人哥儿冒雨补?这活还是得汉子来干才成。”


    唐春杏便没了话,补鸡圈这活女子哥儿还真弄不了,只能勉强糊弄上。


    刘猛也没换衣裳,披上蓑衣去了后院。


    片刻后,三人见他回来问起情况。


    刘猛道:“二弟补得牢实,没积多少雨水。”


    唐春杏咬断丝线,“那就成,这眼瞅着快要散工,我到灶间烧饭去。”


    “爹爹抱。”夏哥儿玩累了,跑过来伸着胳膊要抱抱。


    刘猛举起小哥儿,在半空中晃了一圈,“爹身上湿,等爹回屋换身干爽衣裳再抱。”


    夏哥儿咯咯笑,被放下来时头脑晕乎乎,若不是宋听竹在背后扶了把,便要一屁墩跌坐到地上去了。


    大雨没下多久,小半个时辰便只剩淅沥雨滴。


    酒坊戌时散工,日头将将落山时,刘虎一行人方才进了院子。


    两日后便是七夕佳节,饭桌上一家子说起此事,商量着把家中剩下的一缸酒水拉去镇上卖掉,宋听竹还提议给酒坊未成亲的汉子放上半日假,叫他们陪着未婚妻未婚夫郎到镇上好好逛逛。


    夜里宋听竹靠在自家夫君臂弯里,温声说着话。


    “好些日子没到三叔那了,明儿早去个把时辰,陪三叔三婶用过晌午饭再回。”


    “听夫郎的。”刘虎亲吻着自家媳妇儿鬓角,“不早了,睡吧。”


    宋听竹轻轻点头,在夫君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安心睡去。


    翌日一早,夫夫二人早早起来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万顺酒楼生意火爆,铺子开张片刻便坐满了人,宋听竹与刘虎到时,两个伙计正忙得脚不沾地,只来得及招呼一声便被食客唤了去。


    “虎子竹哥儿来啦,走,咱到后堂说话去。”刘三生笑容堆了满脸,不等二人问便将喜事道出口,“文彬同韩家丫头的亲事定下了,中秋后便要成亲哩。”


    韩家在街尾开粮食铺子,刘三生常去进货,一来一去两家便熟悉起来,刘三生忙时刘文彬便帮着走一趟,也不知怎么就跟韩家未出嫁的小女儿瞧对了眼,二人私下也有往来,两家长辈知晓后,开诚布公谈了半晌,这事儿便就这么定下了。


    刘虎道:“这么大的喜事儿三叔咋不叫人给家里捎个信儿,爹跟娘若是晓得定会替文彬堂弟高兴。”


    宋听竹也笑着道:“恭喜文彬堂弟了。”


    刘三生笑哈哈,“也是赶巧遇上七夕了,酒楼生意忙不开一时忘了这茬儿。”


    刘清在一旁撇嘴道:“堂哥嫂夫郎,你们是不晓得,我爹这几日高兴坏了,昨儿不是下雨酒楼食客不多,我爹浑身劲儿没处使,把屋子整个都擦洗了一遍,就连院里那条大黄狗也没放过。”


    得了门好亲事,刘三生自然高兴,他从袖兜里摸出半角银子,叫自家小哥儿出门买些喜欢的首饰戴去。


    刘清得了银子也不拆老爹抬了,笑眯眯跑去寻小伙伴玩耍去了。


    “清哥儿再过两年也该寻人家了,可你瞧还跟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见了银子比我这个亲爹还要亲哩。”


    刘三生摇头失笑,他虽这么说心里却比谁都疼两个孩子,若唤了旁人敢埋汰自家哥儿半句,定是一万个不肯。


    叔侄三人话完家常说起营生上的事儿。


    “我瞧你们拉了酒坛来,可是那万里香要启封开卖了?”


    见侄夫郎点头应是,刘三生顿时有些坐不住,搓着手道:“走,到后院瞧瞧去。”


    窖藏了大半年的烧酒香气十分浓郁,甫一揭开盖子便被那醇香的酒气扑了满脸。


    “不愧是万里香,眨眼工夫酒香便飘满院子了。”刘三生抱着酒坛,笑得合不拢嘴,“这等好酒便是在县里也难得一寻,竹哥儿这酿酒的手艺真是神了。”


    宋听竹弯起唇角,“三叔过奖了。”


    不多时出门同小姊妹闲聊的魏秋蓉回了院子,夫夫二人陪着说了会子话,一家子用过晌午饭又赶着牛车去了趟四季酒楼。


    潘有泉见二人来,笑声爽朗道:“来得正巧,昨儿去县里拉回大半车寒瓜,刘老弟跟弟夫郎走前挑几个带回去,这时节搁井水里冰上个把时辰,吃着凉滋滋实乃解暑神器。”


    二人没推辞,寒暄过后将两月后要送的酒水定下,便赶着牛车回了村子。


    刘家院子里,徐小满领着林哥儿来了家里,殷舒阳一早便来了,这会儿三个孩子正蹲在梨树底下和泥巴玩。


    刘小妹撑着下巴百般无聊,瞧见牛车进院,忙起身迎上前。


    “嫂夫郎你跟二哥咋这么早就回了,没在镇上逛逛?听小乐哥哥说镇上今日可热闹了,布置了七八个乞巧楼,说是今年也许十里八乡的姑娘小哥儿进楼乞巧呢。”


    旁边的徐小满也是一脸向往,“往年那些富家小姐、小哥儿都不准我们进的,楼下立着好些家丁,便是连靠近都不成。”


    一路上宋听竹也有所听闻,好似镇上新搬来户告老还乡的京官,老爷子农户出身,最是不喜这些做派,有他带头镇上那些地主员外自是收敛许多。


    “明儿是七夕,酒坊那头用不着太多人手,到时夏哥儿我看顾着,你跟小满霜儿去镇上瞧热闹便是。”宋听竹笑着说道。


    刘小妹先是一喜,接着蹙起眉头道:“那怎么成,嫂夫郎跟二哥也要过七夕的呀。”


    “我们家哥儿自有我这个当娘的看管。”


    唐春杏挎着竹篮进院,“你们一个个的该过节过节,该瞧热闹的瞧热闹去,明儿我也领我家哥儿出门吃顿好的。”


    “娘,夏哥儿要吃糖葫芦!”


    “没出息,娘好不容易大方一回,你就只晓得要糖葫芦吃?”


    夏哥儿眸子圆滚滚,蹦跳着道:“还想吃四方斋的桃酥!”


    四方斋桃酥五六个铜板一块,一包少说得要三十文,搁平时唐春杏是万万舍不得的,可眼下应承了自家哥儿,再反悔哪成,于是咬咬牙答应道:“成,明儿娘给你买。”


    小家伙登时开心地手舞足蹈,“好耶,最喜欢娘亲啦~”


    第82章 京都秦易 我不喜哥儿,只心悦你。……


    用过晚晌饭, 一家子围坐在院子里纳凉吃寒瓜。


    潘掌柜送的寒瓜个头大水分足,又在水井中冰镇过,一口下肚直凉到人心坎里。


    夏哥儿啃完一角, 眯着亮晶晶的眸子道:“好甜好好吃,夏哥儿还要再吃一块!”


    宋听竹笑着应下, “好。”


    寒瓜利尿, 担心小家伙食多了夜里尿床, 便只给切了小半块,便是如此小家伙也吃得分外满足。


    “这寒瓜还真是不错, 要不留些种子,来年自家也种上一些。”唐春杏提议说。


    阮秀莲道:“我看行,咱自家吃便是长势不好也没啥。”


    于是一家子将寒瓜籽儿收集起来拢了小半把, 准备来年撒进菜地里。


    “娘,夏哥儿困了。”吃完寒瓜夏哥儿揉着眼睛,窝进娘亲怀里。


    唐春杏抱起小崽儿,“娘抱你洗过手再睡。”


    “唔……”夏哥儿有些闹觉,脸蛋儿埋进唐春杏怀里小声哼唧。


    “不洗了, 奶给擦擦。”阮秀莲拿来帕子给孙子擦了手, 顺着乖孙发髻温声哄,“去睡吧, 明儿奶领你上街买桃酥吃。”


    “娘,我也回去睡了。”刘小妹打着呵欠说。


    宋听竹与夫君也没久待, 将一地的瓜皮拾起来丢给后院鸡鸭后,便也洗洗睡下了。


    翌日一大家子难得睡了个懒觉, 辰时快过院子里方才有了动静。


    刘家早食吃得简单,清粥小菜加饼子,饭后一家子便落上门锁, 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今日七夕,莲溪镇可谓热闹非凡,牛车尚未进镇子,便听见了锣鼓声,往来商贩叫卖吆喝声更是不绝于耳。


    “夏哥儿交给我跟你爹带,猛子虎子你们领媳妇儿夫郎到镇上逛去吧。”将牛车寄放了后,阮秀莲抱着乖孙笑呵呵说着。


    刘大生也是一脸的笑,塞给闺女一两银子,叫她去寻清哥儿耍。


    “谢谢爹!”小姑娘蹦蹦跳跳走远。


    宋听竹道:“爹、娘,我跟夫君去一趟四季酒楼。”


    昨儿日头落山潘掌柜忽然派人送信儿来,说是有位贵客想要同家里合作酒水生意,叫他们夫夫务必不要错过。


    能让潘掌柜称之为贵客的,定是位大人物,宋听竹与夫君细细商量一番,决定去瞧上一瞧。


    与长辈分开后,夫夫二人先是去北街逛了小半个时辰,日中快过转去了四季酒楼。


    “对不住了,老哥我也不想打搅刘老弟跟弟夫郎过节,实在是没法子,秦掌柜只今天得空,明儿一早就得动身到京都复命去了。”见了二人潘有泉立即告罪。


    里间还坐着一位男子,年岁十六七模样眉清目秀,瞧着不像汉子倒像是位小哥儿,宋听竹心中存疑下意识多看了两眼,便见那汉子也在打量自己。


    “这是刘东家,这是酿出春日酿的宋东家。”潘有泉给三人介绍道,“这位是京都来的秦掌柜,在潘家酒楼饮过刘记酒水,便一直记挂着想要结识刘老弟与弟夫郎。”


    “在下姓秦,单名一个意字,本家在京都做些小营生,此番来常山县是为寻人,今日本该启程回京,不想在潘大哥那喝到如此佳酿,心里着实放心不下,便央求潘大哥帮忙引荐一番,如此鲁莽行事,还请见谅。”


    话音刚落,便先自罚了三杯。


    宋听竹心中无奈,这人说话做事不知是该赞一句雷厉风行,还是该说我行我素,不过性子直爽且句句真诚,倒是不会叫人反感。


    他举杯道:“多谢秦掌柜厚爱,只是家中酒坊建成不久出酒量不高,且手上这批酒水也已被各大酒楼、铺子定下,秦掌柜若是想要合作,便只能等新粮下来了。”


    秦易思索片刻,“冒昧问一句,不知二位东家可否愿意将手中酿酒方子卖于在下?在下保证只在京都各地售卖,绝不会将摊子铺到京都以外。”


    潘有泉皱眉,“秦老弟这就有些不厚道了,昨儿你跟老哥我说只是谈合作,若晓得你打的是方子的主意,老哥我说什么都不会帮你这忙。”


    刘虎也板起脸,面色不善地盯着秦易。


    宋听竹则一派镇定,不过语气比方才疏离许多。


    “恐怕要让秦掌柜失望了,刘记酒水的将来绝不会只局限于常山县跟浔阳府,将刘记酒水销往府城、京都,不仅是我与夫君的想法,也是家中乃至酒坊所有人的期盼。”


    宋听竹本以为这番话会让秦易打消念头,不想对方的眼神竟越发明亮。


    “好魄力!”秦易压下情绪,但一张脸却因激动隐隐泛着红,“我方才第一眼瞧见宋大哥便觉得不是一般人,现下看来我果然没瞧错人。”


    他端起酒壶,走到宋听竹身边帮他斟了杯酒。


    “宋大哥我敬你一杯。”


    语气亲昵,瞧得潘有泉眼皮子直跳,他给刘虎使眼色,奈何后者宛若一根木头,晓得秦易歇了强夺自家酿酒方子的心思后,便一门心思帮自家媳妇儿布菜,其他一概不管不问。


    潘有泉媚眼抛给瞎子看,只得坐在一旁干着急。


    “宋大哥放心,这酿酒方子我不要,不过生意上的事儿倒是想掺和一脚。”秦易往前倾斜着身子,眯起眼睛道,“将酒水销去京都可不是件容易事儿,我秦家虽算不得什么大商户,但行商多年也积攒了不少钱财与人脉,宋大哥若是肯与我联手,不出五年定能叫刘记酒水闻名天下。”


    宋听竹抬眸,“秦掌柜如此有信心?”


    秦易挑眉,“自然,为表诚意我愿意出资帮宋大哥扩建酒坊。”


    宋听竹问:“收益如何算?”


    “四六分。”


    他看向秦易,“三七。”


    “四六,京都寸土寸金,酒坊选址建造统统不用宋大哥操心,小弟一人全包。”


    待他说完,宋听竹不容拒绝吐出两个字:“三七。”


    秦易:“……”


    “好吧好吧,三七就三七,谁叫我瞧宋大哥有眼缘,换作旁人定是要磨到对方松口不可。”


    宋听竹勾唇,“那便庆祝合作愉快?”


    秦易露出笑容,举杯道:“合作愉快!”


    秦易有事在身,签下合作契书后不久便与几个小厮骑马扬长而去。


    夫夫二人离开四季酒楼前,潘有泉将刘虎叫去一旁,明里暗里叫他防着些秦易那小子。


    刘虎不解,“秦易是小哥儿,为何要防。”


    “是小哥儿就更得防了!”潘有泉勾着他肩道,“刘老弟有所不知,京都民风开放两个小哥儿搭伙过日子不算少见,方才我瞧那秦易对弟夫郎很是殷勤,不论目的是啥刘老弟还是刘哥心眼防范着些的好。”


    宋听竹等在酒楼外,见夫君出来随口问道:“潘掌柜与你说了何事?”


    刘虎没有隐瞒,将潘有泉方才说的话一一学给他听。


    宋听竹偏头瞧着汉子,“夫君是如何想的?”


    垂在身侧的手被汉子捉了去,刘虎拉着他手,表情严肃认真,“我相信媳妇儿。”


    宋听竹晓得自家夫君是个不善言辞的,汉子此刻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他反握住夫君宽大的手掌,眸子里含着笑意。


    “夫君放心,我不喜哥儿,只心悦你。”


    刘虎微微睁大眼睛,咧开嘴角露出一脸憨笑。


    “我也只心悦媳妇儿一人。”


    汉子目光炯炯,宋听竹被盯得耳根发烫,移开目光道:“走吧,去三叔那与爹娘他们汇合。”


    转身瞧见一对熟悉的身影,拐进巷口。


    “夫君你瞧见没,方才那人好像是锦宁。”


    “瞧见了,他身旁那汉子是王潇。”——


    作者有话说:马上要转移地图了,不过京都还早


    我太短小了,明天不更六千改姓宋!


    第83章 投壶游戏 见到他便会脸红,见不到便会……


    王潇道:“街上人多, 走里侧吧。”


    “多谢王大哥。”阮锦宁偷瞧汉子一眼,“王大哥怎么会到镇上来?”


    “清河镇的景色有些瞧腻了,本想去附近的大洼镇, 听铺子里伙计说莲溪镇有热闹瞧,便来了此地。”


    阮锦宁点头, “镇上搬来户退仕京官, 花了好些银钱布置乞巧楼, 不止地主员外家的小姐少爷,平民百姓也可进楼乞巧, 大家都盼着这日,好到楼里寻个如意郎君呢。”


    “你也是这般想的?”


    见汉子忽然问起自己,阮锦宁先是怔了下, 而后两只手搅在一起,不知所措道:“或许吧,若我能找到门好亲事,娘和奶奶就不用日日为我的婚事操心了。”


    “婚姻大事不是儿戏,还是谨慎些好。”


    “别光聊我了王大哥呢, 至今尚未娶亲可是眼光太高, 对寻常女子小哥儿瞧不上眼?”阮锦宁笑着打趣。


    小哥儿模样好,笑起来唇边两枚酒窝好似会说话般, 瞧着俏皮可爱,叫人移不开眼。


    王潇一时有些看呆, 阮锦宁见他一直盯着自己,面上忽地有些发烫, 他垂下脑袋盯着脚尖小声问道:“王大哥一直瞧着我做什么?”


    “抱歉,失礼了。”


    阮锦宁抿唇,“对了, 那日王大哥送我的发簪我很喜欢,谢谢。”


    “不必客气,本就是买来给你赔罪的,你能喜欢就好。”


    “帕子香囊了,两位夫夫可要来一对?寓意和谐美满,只要二位夫夫给对方亲手佩戴上,将来定能和和美美恩爱有加。”


    拐过巷口遇见一位摆摊老妇,阮锦宁面皮薄当即便红了脸,谁料王潇非但没解释,反而询问婆婆作价几何。


    “不贵不贵,都是婆子我亲手缝制的便宜着哩,夫郎瞧瞧喜欢哪个,婆婆我再给你们夫夫便宜个一两文。”


    阮锦宁被老妇一迭声的夫郎叫了个面红耳赤,哪里还顾得上挑选,随手指了两枚便转头去了一旁,待王潇交了银钱走到身旁,顶着一张红透的面颊,刚要问汉子为何不跟婆婆解释,便听对方先同自己道了歉。


    “我瞧那位婆婆腿脚似乎不好,便想着买下一对,也好叫婆婆早日卖完货回家。”


    阮锦宁点头,心里却莫名有些失落。


    “给你。”


    见汉子突然将香囊递到面前,阮锦宁不由心头一跳。


    “王大哥这是?”


    “既是你选的自然便是你的。”


    “可这是王大哥你付的银钱,这样吧,我把银子还给大王哥。”


    阮锦宁摸出荷包,不等取出铜板香囊便被汉子塞进怀中。


    “没几个铜板便收着吧。”


    “可是……”


    “前头好像有热闹可瞧,一起去瞧瞧?”


    “什么热闹?”见汉子转身离开,阮锦宁忙收好荷包提步追上前。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


    “夫君,是投壶。”


    宋听竹与刘虎穿过人群,被一旁的呦呵声吸引了去。


    “表哥嫂夫郎,好巧。”阮锦宁也在摊子前,瞧见二人面露喜色。


    宋听竹笑着说道:“当真是你,我还当方才看错人了。”说着看向他身后的王潇。


    怕二人误会,阮锦宁连忙解释:“王大哥来镇上瞧热闹,我们两个恰好碰上了。”


    “原来如此。”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嘞,今日彩头可是价值半两银子的荷花灯,若是能连续投中五次便可带走!”


    那摊子老板还在卖力呦呵,因着要价比寻常游艺摊高,围观百姓鲜少有玩的,多数都在驻足观望。


    “老板你这难度太大了,壶嘴那么小投进一回都算运气好,怎么可能连续投进五回。”


    “是啊老板,再加几支投矢也成啊。”


    “各位看官就别难为我了,小本营生本就赚不上几个铜板,再说若是十支投矢全不中,我这摊子前摆着的客官看中哪个尽管拿走便是。”


    “那才值几个钱,不过也算是个安慰了。”


    “老板我来试试,今儿高兴若是投不中全当花钱买乐子。”有汉子牵着配偶走上前。


    “好嘞,这就给客官取投矢。”


    宋听竹觉得有趣,便道:“走,咱们也过去瞧瞧。”


    阮锦宁也十分感兴趣,朝摊子上好奇地张望着。


    “彩头是花灯,也不晓得那位大哥能不能投中将花灯赢走。”


    四人凑上前围观,那汉子开始时信心十足,三支投矢皆未投中便有些心浮气躁了。


    “我还就不信了,媳妇儿稍安勿躁,为夫定要替你赢得这彩头!”


    “加油!”


    围观百姓替他摇旗助威,奈何汉子准头不够,每每只差分毫便能投进。


    “还有五支投矢,稳着些还是有机会的!”


    “是啊别急,瞅准再投。”


    大伙觉着汉子只是运气不好,刘虎却瞧出门道,这汉子便是再投十回也绝没可能连续投中五次。


    “不可能投中的。”


    宋听竹见夫君如此笃定,偏头问道:“夫君可是瞧出问题所在了?”


    刘虎道:“投壶被老板做了手脚,这汉子能投中两次已经算是运气好了。”


    王潇也道:“刘大哥说得没错,这人还是有些准头的,换作寻常人怕是一支也投不进去。”


    阮锦宁皱眉,“这不是骗人吗,太坏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不过也不是没有办法投中。”


    阮锦宁惊讶,“王大哥有法子投中?”


    王潇点头,看着眼前的小哥儿问:“可有喜欢的,帮你赢来。”


    “当真?”阮锦宁一脸雀跃,指着老板身后一排的花灯欢喜道,“最右边那个粉色的!”


    王潇笑着应下,“好。”


    宋听竹看着二人,“夫君,你觉不觉得锦宁今日好像与往日不同?”


    刘虎没瞧出来,倒是发现自家媳妇儿多瞧了那排花灯两眼。


    “媳妇儿可想要花灯?”


    宋听竹微怔,不等开口便听汉子道:“媳妇儿稍等,我去去便来。”


    “又有人来投壶了!”


    “别投了,投不进的。”


    “是啊,十个铜板都够到四方斋买两块糕点了,起码能吃进嘴尝尝滋味不是。”


    大伙不看好二人,甚至不少泼冷水的,阮锦宁听见有些不高兴,但心里也忐忑,不晓得王大哥跟表哥能不能投不中。


    宋听竹也略有担忧,直到瞧见夫君连续投中二回,弯起唇角露出笑来。


    “夫君加油。”


    “王大哥加油,表哥加油!”


    “这两汉子好生厉害,莫不是猎户出身?”


    “又中了!再中两回便能赢得彩头了!”


    大伙激动不已,仿佛投壶的人是自己一般,屏住呼吸视线跟随着刘虎二人掷出去的投矢,直到听见咣当一声,方才开始鼓掌欢呼。


    游艺摊老板则擦着冷汗,想破脑袋也想不透,这二人为何会投中。


    “最后一支了,王大哥加油!表哥加油!”阮锦宁攥着拳头,表情兴奋。


    宋听竹盯着自家夫君动作,眸子都未曾眨过,瞧见那投矢宛若离弦的箭稳稳落在壶中,再也按捺不住激动,扭头与身旁的阮锦宁击了一掌。


    “中了!嫂夫郎,中了!”


    宋听竹眉眼带笑,“嗯,中了。”


    “恭喜恭喜,两对夫夫定能永结同心白头到老!”老板嘴上说着恭喜,实则肉疼得紧,若是一人投中还好,两人都投中那便是一两银子,他这小摊得摆个两三日才能回本!


    老板擦着额头上汗水,笑比哭还难看,“两位夫郎瞧中哪个花灯了,我去取给二位。”


    阮锦宁道:“我要右边那个粉色的。”


    宋听竹则挑了盏花瓣染着些天青色的,在烛光映照下宛若水中自然生长出一般透着勃勃生机。


    “老板我也来试试,没道理旁人能投中我不能。”


    “老板来十支投矢,我也来试上一试!”


    大伙见有人投中,不禁有些心痒难耐,摩拳擦掌想要试上一试。


    老板见状心中大喜,咧着嘴角收银钱收到手软。


    这头四人拿上赢来的花灯,离了摊子。


    “夫君,你跟王大哥是怎么做到的,为何旁人投不中,你们却可以?”宋听竹心中实在好奇,从巷口出来忍不住问道。


    刘虎解释道:“只需将投矢前端去掉部分即可,那老板制作的投矢跟投壶口径差不多大小,要想连续投进五次难度不是一般大,除非是神箭手,否则不可能有人投中。”


    阮锦宁举着花灯,犹豫着说:“那我们这算不算作弊?”


    王潇道:“投壶乃君子游戏,是老板不守规矩在先,我与刘大哥只是随机应变罢了。”


    阮锦宁便又重新高兴起来。


    宋听竹瞧着二人若有所思,与王潇在万顺酒楼前分开后,委婉问表弟:“宁哥儿觉得王潇如何?”


    阮锦宁瞧着手里花灯,话说得模棱两可,“王大哥挺好的。”


    宋听竹观他双颊微红,哪里还不晓得缘由,便直截了当问:“宁哥儿可是对王潇有意?”


    阮锦宁不会说谎,犹豫片刻红着耳根低声说道:“我也不晓得,只知道一见到他便会脸红,见不到便会想念。”


    宋听竹莞尔:“傻宁哥儿,那便是喜欢了。”——


    作者有话说:今天姓宋,明天必定改回本姓!


    第84章 又遇王潇 谢谢你王大哥,又帮了我一次……


    原来这就是喜欢。


    阮锦宁摸着腰间系着的香囊, 弯起唇角。


    “孩子们回来了。”


    魏秋蓉到厨房催菜,扭头瞧见三人进院,笑着唤道:“快进屋, 老太太他们都在屋里头呢。”


    今儿不止刘家,阮家一行人也来了镇上, 两家人正坐在堂屋聊天, 三人一进院便听见阵阵说笑声打屋内传出。


    宋听竹领锦宁唤了人, 随即四人便一道进了屋。


    一大家子欢欢喜喜用过饭,老爷子与老太太精神不济, 被送回卧房休息去了,一群小辈则相互簇拥着去了乞巧楼。


    “灵芝姐姐锦宁哥哥快来瞧,这些花瓜与磨喝乐都好生精巧啊。”


    刘清年纪小性子跳脱, 甫一进楼便被里头陈列惊得合不拢嘴,一旁几个衣着打扮颇为光鲜亮丽的女子小哥儿以扇遮面,却难掩眸子里的嫌弃之色。


    清哥儿瞧见撇嘴道:“神气什么,这乞巧楼又不是他们家出银子置办起来的。”


    “就是,同样是农户出身, 穿得花枝招展不就为了能钓到一个好夫婿, 司马昭之心当谁不晓得呢。”几人身后一位面生小哥儿叉腰道。


    刘清听后微微睁大眸子,“哇 , 你好会说啊,不过什么是司马昭之心呀?”


    小哥儿上下打量着他, 兴许是看他有眼缘,耐着性子答:“路人皆知呀, 他们几个穿得花里胡哨,打眼一瞧便晓得安的什么心思。”


    小哥儿哼了声,气呼呼道:“想得美, 我二哥才不会瞧上他们呢!”


    刘小妹三人对视一眼,很是默契地往后退了两步。


    果不其然,下一刻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哥儿便立即围上前。


    “瑜哥儿你来啦,咱们一块去穿针取巧呀。”


    “瑜哥儿你二哥今日不来吗?”


    “今日七夕,镇上书院的学子都休沐一日,褚大哥应当也是吧。”


    被称作瑜哥儿的小哥儿,环抱着胳膊面颊气鼓鼓。


    “我二哥休不休沐与你们何干,我劝你们还是死了这条心吧,二哥不喜欢花枝招展的女子小哥儿,你们没戏。”


    说罢扭头对刘小妹三人道:“走,咱们乞巧去。”


    三人一脸懵,几乎同时说出口:“咱们?”


    褚文瑜歪头问道:“你们难道不是来乞巧的?”


    “是来乞巧的。”刘小妹看向自家二哥与嫂夫郎。


    宋听竹笑着说:“去吧,记得亥时前回家。”


    “好。”三人刚答应下,便被褚文瑜拉去一旁瞧热闹去了。


    “姓褚,那应当便是月前搬来镇上的那户褚家子女了。”宋听竹与夫君说。


    刘虎道:“褚家三个子女,大哥褚文越早已成婚,二哥褚文宣未娶妻现今在书院做教书先生,方才的小哥儿是褚家小儿子褚文瑜。”


    宋听竹有些惊讶,“夫君怎会知晓褚家的事?”


    “前几日到镇上拉石灰,听几个婶子大娘说的。褚家老爷子六十大寿在即,到时会在镇上置办流水宴,只要是咱莲溪镇的百姓都可以来参加。”


    “六十大寿……”宋听竹思忖片刻,弯唇道,“走,去打听打听老爷子寿辰具体是哪日,届时咱们也携礼去给老爷子贺寿。”


    这事儿不是辛秘,不消片刻夫夫二人便打探到了确切日子,随后便在楼内闲逛起来。


    褚家不愧是京都来的,带回不少稀奇物件与游戏,莲溪镇远离京都,百姓们哪里见过这些,不论男子还是女子、小哥儿,皆玩得乐不思蜀。


    酉时快过,刘小妹三人与褚文瑜分开后,意犹未尽走出北街。


    刘小妹感叹,“瑜哥儿懂得好多,不仅说话好听,字也比咱们写得好。”


    阮锦宁点头,“是啊,京都来的就是不一样,跟他说话有时候我都得反应一会儿才能听懂意思。”


    清哥儿跟着附和,“我也是我也是。”


    “三位留步。”


    正说着话便听身后有人唤道,三人一齐回头,瞧见是位书生装扮的消瘦汉子。


    三人里阮锦宁最年长,他下意识将弟弟妹妹护在身后,微蹙着眉心问:“请问有事吗?”


    那书生瞧他一眼,又迅速移开目光,拱手道:“我姓朱是远山书院的学生,虽只是童生,但请小哥儿放心,在下明年定会考中秀才光宗耀祖。”


    清哥儿在身后小声嘀咕,“他跟咱们说这个干嘛啊,都不认识。”


    刘小妹有些不安地道:“锦宁哥哥咱们回吧。”


    那书生脸颊酡红,显然是吃了酒,阮锦宁怕激怒对方,便想顺着话称赞几句走人,却不想那书生拦在巷口,没半点放人的打算。


    不知自己哪个动作惹恼了对方,书生突然盯着他,带着怒气质问:“你瞧不起我?”


    阮锦宁心头一颤,“没有瞧不起你,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家中长辈该担心了。”


    “书院同窗瞧不起我就算了,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敢瞧不起我!”


    那书生忽地发起酒疯,三人被对方面目狰狞的模样吓到,阮锦宁率先回过神,拉着小妹清哥儿转身便跑。


    书生抬脚刚要去追,谁料巷口忽然拐出个身形高大的汉子,扭着他胳膊将他按在了墙壁上。


    书生痛得龇牙咧嘴,三人听见停下步子。


    “王大哥?”见帮助自己的人竟是王潇,阮锦宁满脸震惊。


    “正好路过。”王潇面不改色解释着,“你们没事吧?”


    见三人摇头,他手上用了些力道,“再让我撞见你欺负姑娘小哥儿,可就不只是今日这般简单了。”


    书生连连点头。


    王潇松手,冷声道:“滚吧。”


    待那书生便连滚带爬跑远,他注视着阮锦宁说:“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刘小妹左瞧右看,“锦宁哥哥你们认识?”


    阮锦宁点头,他看着汉子心跳如擂鼓。


    “谢谢你王大哥,又帮了我一次。”


    “不必客气。”


    二人并肩走在前头,刘小妹与刘清在后头瞧着二人身影,脑袋凑在一块说起悄悄话。


    “灵芝姐,你觉不觉得锦宁哥哥有些不对劲?”


    刘小妹捂着嘴巴,压低声音道:“我也发现了,你瞧锦宁表哥耳朵都红了!”


    刘清瞧了眼,激动道:“真的哎,锦宁哥哥是不是喜欢王……”


    清哥儿一时激动,忘了控制嗓门,刘小妹忙拉着他,嘘声道:“小声些,别被他们听见了。”


    “哦好。”


    已经听见了……


    阮锦宁面颊发烫,一路上垂着脑袋不敢抬头与身旁汉子对视,直到回了万顺酒楼,热度退却得差不多,这才鼓起勇气看向对方。


    “谢谢王大哥,那我们先进去了。”


    “好。”


    夜里阮锦宁躺在床上无法入眠,王大哥前后帮了他好几次,今日还替他赢了花灯送了他香囊,自己理应回份礼才是。


    “可是送什么好呢。”


    翻来覆去想了大半个晚上,终于有了一丝头绪。


    给王大哥缝个坐垫好了,王大哥在镇上做账房先生,坐久了身子难免不会酸痛,有坐垫缓解定能舒服上许多。


    对了,再给王大哥做一双鞋子,今日他一直盯着脚下,瞧见王大哥脚上的鞋子都穿破了,他鞋面做得不好,回去得跟娘好好学学才是。


    可自己不晓得王大哥脚有大多,万一做小了如何是好?


    想着又皱起眉头。


    罢了,这回只缝坐垫,下回再做鞋子好了——


    作者有话说:真路过还是假路过,王潇你心里没点数吗[让我康康]


    好的,今天连宋都不配姓[爆哭][爆哭]痛失姓氏[爆哭]


    第85章 褚老爷子寿宴 将来说不准能请老爷子牵……


    褚家老爷子寿辰定在十日后, 这几日宋听竹与夫君忙着酒坊事宜没到镇上来,寿辰前两日方才赶着牛车到镇上采买贺礼。


    两人到了万顺酒楼,听三叔说褚管家昨日来酒楼订了十桌席面, 酒水点名要万里香,可这万里香本就没多少, 十桌席面哪里够。


    刘三生愁得一宿没睡好, 今儿一早套上牛车本想回村子同二人商量该怎么办, 谁料又遇上食客闹事,将一众食客安抚好, 恰逢宋听竹夫夫上门。


    刘三生叹气道:“也怪我嘴快,不等褚管家说完要求,便将事情应下了。”


    宋听竹道:“家里还有几坛子万里香, 三叔可拿去应急,只是日后再遇上此类事情,还需事先询问清楚的好。”


    刘三生大喜,忙反省道:“吃一堑长一智,竹哥儿便放心吧, 三叔保证不会再犯糊涂。”


    夫夫二人到市集置办好寿礼, 回到酒楼陪三婶魏秋容说了会儿话,便叫上酒楼伙计一道赶着牛车回了村子。


    家里还剩五六坛万里香, 宋听竹留了两坛,余下的叫杨顺旺拉回了酒楼。


    酒坊孟夏那阵酿造的酒水, 再过两月便能开封售卖,三叔酒楼的酒水应当还能支撑一段时日。


    宋听竹提着袖口, 边写着祝词边在心里思量。


    刘小妹在水井旁搓洗衣裳,想起早上那会听来的话,扭头跟自家嫂夫郎说道:“嫂夫郎, 我今早到蔡婶子家买豆腐,听树下纳凉的婆婆们说,刘玉书被远山书院请去做夫子了。”


    唐春杏听见直撇嘴,“啥夫子,好像叫什么郎,啥郎来着我忘了,跟夫子差别大着哩,光月钱便少了半数不止。”


    宋听竹停下动作道:“讲郎。”


    “对,讲郎。西院吹得好听,啥被书院请去的,分明是崔玉兰求爷爷告奶奶,使了大把银子求来的。”


    刘小妹满脸好奇,“大嫂咋知道得那么清楚?”


    唐春杏往灶间抱着柴火道:“我亲眼瞅见的,能不清楚么。”


    “可村里人不晓得,还真当刘玉书有本事,书院夫子都争抢着要呢,我还听几个婶子说今年入冬把孩子送去二叔家,叫刘玉书帮着启蒙呢。”


    “家里银钱没处使就送呗,西院一个个都是见钱眼开的,到时一准狮子大开口,半两银子的束脩费用都敢要二两信不?”


    这话倒是真,不过别家的事儿也就说个热闹,眼下重要的是后日褚老爷子寿宴一事。


    “嫂夫郎,你写好了?”刘小妹晒好衣裳凑上前瞧。


    “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小姑娘逐字辨认,见自己没出差错,高兴道:“等我生辰时嫂夫郎也帮我写个吧。”


    宋听竹失笑,“这是祝寿词,等你生辰我帮你换个旁的祝词。”


    刘小妹不解,“为何,我也想长寿如南山。”


    宋听竹将写好的祝词压在一旁,等待墨迹干透。


    “这句祝词寓意福气深厚寿命长久,相比年岁小而又精力充沛的年轻人,更适合年纪稍大些的长辈们。”他温声解释着。


    刘小妹似懂非懂。


    唐春杏炒着菜道:“这说话也是门学问,听人说镇上还有人专门教这个哩。”


    刘小妹惊讶不已,“啊?还有人花银子学说话呐?”


    “那可不,学的人还不少哩。”


    “娘,什么时候开饭呀,夏哥儿肚子好饿。”


    小家伙肚子已经叫了好一会儿了,左等右等也不见娘亲跟小叔么、小姑说完话,这才忍不住开口。


    唐春杏见自家哥儿饿得狠了,便先掰了半块菜饼子叫他拿着吃。


    夏哥儿坐在小凳上模样乖巧地啃着饼子,宋听竹瞧着心化成一团,他到屋里取来糕点,递给小家伙。


    “哇是糕点,谢谢小叔么~”小家伙眸子弯成一对月牙,嗓音干净清脆。


    宋听竹抬手摸着小哥儿发髻,眼底满是笑意。


    与此同时,西院刘老二家院子里,崔玉兰正说服着老太太松口,好叫他们一家三口搬去镇上住。


    打从刘玉书不能再参加科考,刘翠娥便一直瞧老二媳妇儿不顺眼,这会儿子听老二媳妇说要搬去镇上住,心里头哪里不晓得这婆娘安的啥心思,老太太瞧着老二媳妇儿,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


    “玉书在书院当教书先生,你跟二生去凑啥热闹,镇上开销那么大,家里这点地可经不起你们这般嚯嚯。”


    崔玉兰帮老太太捏着肩,面上笑盈盈:“只玉书一人在镇上居住,晚晌下课回了住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眼下天儿尚且热着还成,这要入了冬,冷锅冷灶的哪受得住。


    我跟当家的还能干上个几年,到时他爹找个活儿做,我也寻个浆洗衣裳的活计,这家用钱不就挣出来了,待日后玉书成了书院正式夫子,便接爹娘到镇上享清福去。”


    老太太对儿媳有意见,可却舍不得乖孙受苦受累,稍一犹豫便点头答应下来。


    崔玉兰喜上眉梢,当天夜里便收拾好包袱,翌日一早一家三口喜气洋洋去了镇上。


    到了镇口,刘玉书道:“爹娘,我先去书院了。”


    “哎,晌午娘炖肉给你送去。”


    刘玉书点头。


    拐过巷口,听见几家掌柜谈论到万顺酒楼,不由放缓脚步听了一耳朵。


    “褚家财大气粗,万顺酒楼得了置办宴席的差事,定能从中捞到不少油水。”


    “这算啥,诸位掌柜削尖脑袋都要往褚家进,还不是为了褚家背后的人脉关系,现下万顺酒楼得了差事,若是办成此事将来刘记酒水还用愁销路?便是售去京都也是有可能的。”


    “可不,这万顺酒楼才开起来多久,真是走了狗屎运。”


    几人愤愤不平。刘玉书听他们聊起其他,方才加快步子赶往书院。


    刘玉书童生功名,只负责幼童启蒙,与书院其他夫子不在一个院落,若非有事否则几乎碰不上面,然而今日他却去了东侧院子。


    “褚兄留步。”


    拐过长廊瞧见褚文宣,立即迎上前。


    褚文宣对他有些印象,停下步子问:“你是西院新来的讲郎吧,找我可是有事?”


    刘玉书点头,“在下刘玉书,万顺酒楼掌柜乃是我三叔。”


    见他欲言又止,褚文宣便道:“刘兄有话直说无妨。”


    “实在是不知如何说起。”刘玉书低叹一声,“我与三叔虽是至亲,可也不忍见褚兄被蒙蔽。”


    褚文宣抬眼瞧他,“刘兄这是何意?”


    刘玉书拧紧眉头,一番天人交战方才开口。


    “听闻褚兄长辈要过寿辰,将寿宴一事交给了万顺酒楼来办,可褚兄有所不知,大伯与三叔二十年前便同家里断了亲,为此爷奶大病一场,村中都传大伯三叔不孝。


    且万里香乃是我二堂哥与嫂夫郎酿造,他们二人名声也不好,若褚兄坚持将寿宴一事交给万顺酒楼,万一惹出什么风言风语,怕是会影响到老爷子心情。”


    “有此内情我竟不知。”褚文宣皱眉,“多谢刘兄告知,这件事我定会同家中长辈言明。”


    刘玉书道:“褚兄客气了,你我同在书院教书,实在不忍褚兄受蒙骗这才将事情挑明。西院有早课,在下便先回了。”


    “刘兄慢走。”


    刘玉书拱手,“告辞。”


    转过身露出一脸冷笑。


    想攀上褚家,做梦。


    “二少爷,可要小的回宅子将此事告知大少爷?”


    褚文宣望着刘玉书离去的背影,沉声道:“不急,先去打听一下刘家,将事情弄清楚再说。”


    小厮应声:“是,二少爷。”


    褚文宣年纪虽小,可出生于京都怎么可能没有半点城府,刘玉书那点小伎俩他一瞧便知。


    果不其然,不出两个时辰小厮便带着打探来的消息回了书院。


    “万顺酒楼刘掌柜的确早便与刘家老太分家断亲,但内有隐情,刘老太信奉鬼神,二十年前生过一场大病,听信游方术士的话,将大儿子家一双儿子丢进深山险些丧命。”


    “不止如此,刘虎娶夫郎后,刘二生一家打秋风不成,便在村子里散播不实言论,一再毁坏刘虎与其夫郎名声。


    二少爷,刘玉书此人善妒且心性恶毒,就连讲郎的身份也是家里花银子买来的,不是个可结交之人。”


    褚文宣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差人去打探刘家。


    申时讲完课,刚要离开书院回家,便又遇见了刘玉书。


    “褚兄,好巧。”


    褚文宣瞥他一眼,直接点破道:“何来巧合一说,刘兄不是早便等在院前了。”


    刘玉书面上一僵,不等他开口,褚文宣便继续说道:“刘兄既已入了书院,还是将心思摆正得好,不然如何教书育人?”


    刘玉书惊出一身冷汗,这才醒悟自己做的事有多蠢,卑躬屈膝一番道歉,夹着尾巴出了院子。


    “二少爷,可要小的跟山长知会一声,将此人逐出书院?”身后小厮道。


    褚文宣道:“不必,书院正是缺讲郎之际,暂且留着罢,日后若再行心术不正之事,届时再处置不迟。”


    “晓得了。”


    书院这边发生的事,刘家一概不知,宋听竹与夫君一大早便去了牙行,打算将酒水铺子开起来。


    再有两月酒水便能启封开售,届时定会有不少掌柜、伙计前来拉酒,村中路窄进不了马车,便是两辆牛车并行都不成,担心几波人遇见造成道路拥挤,一家子便商量着在镇上置办间铺面,日后有事需要在镇上落脚,也好有个去处。


    “等攒够银子还是将村中道路修缮一番的好,镇上土地太过分散不适合建造酒坊,还是村中方便些,地价也便宜。”


    途中宋听竹与夫君提起修路一事。


    刘虎甩着竹鞭应和:“的确如此,等下一批酒水卖出去,便有银钱修路了。”


    宋听竹点头。


    现下手头上还有一半货款未结清,满打满算手上只有三十两银子,买铺子是不成了,只能先租上半年,余下的银子留作应急。


    夫夫二人到了镇上直奔牙行,牙人见是两个生面孔还想着敲上一笔,听二人报出潘有泉名讳,当即转换态度,点头哈腰以最低的价钱,给二人挑了两处院落比别处大出两倍不止的宅院。


    与夫君一番商量,定下了北街距离闹市稍远的一处宅子。刘记酒水多为外销,若将铺子选在闹市,大伙来拿货极为不便。


    至于零散售卖,近两年宋听竹都不打算如此,下批酒水定出去将近五千斤,短时间内实在没精力顾及其他。


    “这是租赁文书,还请二位贵客拿好。”牙人拿着盖了章的文书从后堂出来。


    宋听竹接过文书看了眼,确认没问题后,收起文书与刘虎一道出了牙行。


    事情办妥二人没在镇上多待,路过四方斋买了些糕点,赶着牛车回了镇子。


    翌日褚老爷子六十大寿,宋听竹与刘虎早早便收拾妥当拉着贺礼去了褚家,刘小妹也受褚文瑜邀请,随着一道去了。


    褚家宅院算不得最大,景致却布置得极好,前来贺寿的百姓无一不对其夸赞。


    刘小妹跟在二哥嫂夫郎身后,瞧着院中景象,微微瞪大眸子。


    “褚家竟把山泉都引了来,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我滴乖乖这海棠花品种极其名贵,竟就这么随意栽种在院子里,褚家可真是财大气粗!”


    院子里惊叹声不绝于耳,刘小妹一双眼睛不知该瞧哪儿,直到瞧见褚文瑜,可算有了说话对象。


    “瑜哥儿,你家好大好漂亮。”


    褚文瑜反应淡淡,“还好吧,比京都的宅子差远了。”


    不等刘小妹惊讶,便被褚文瑜拉了去,“走,我你瞧瞧我从京都带回来的宝贝。”


    “瑜哥儿等等,我同二哥嫂夫郎说一声。”


    宋听竹没拦着,只叮嘱她未时前回来,便放二人去了。


    褚家今日请了戏台班子,百姓瞧得津津有味,老爷子也是个好说话的,同众人一起举了杯后,便叫大伙吃喝随意,平易近民半点官架子都没有。


    “俺也是见过京官的哩,说出去能叫别的镇子上的人羡慕死。”


    “还当京都里的官老爷个个都长得凶神恶煞,不想这褚老爷竟如此面善,瞧着便是个清官好官。”


    “可不是,这宅子修建时俺家小叔子也在,褚家给的工钱可多,每日三十五文还包晌午顿饭哩!”


    “嚯,这工钱可不算低。”


    “不止,中了暑气的褚家还给发医病补贴嘞!”


    流水宴上百姓对褚家赞不绝口,宋听竹也听来不少有用信息,比如褚老爷子门生众多,同僚也不少。


    宋听竹觉得这趟来对了,家中仅剩的两坛万里香,是留给爹喝的,今日也一并带了来。


    若是能在褚老爷子面前露个脸,将来到京都发展,说不准能请老爷子牵个桥搭个线。若是不能,也没什么损失——


    作者有话说:今天姓刘,刘玉书的刘(好吃懒做)……


    你说人怎么能这么馋呢,救命我不想这么馋啊,我想码字我爱码字!!


    第86章 玉镯之谜 咱们一家四口终于能团聚了。……


    孟秋已过, 中秋将至,刘文彬的亲事紧跟着提上日程,与此同时酒坊第一批酒水, 也到了启封开售的日子。


    刘家几辆牛车不停歇,花了三日功夫才将酒水全运去镇上铺子里。


    “明儿便是中秋了, 今年人多, 老太太的意思是都来这边过。”晚晌饭桌上, 阮秀莲同一家子说道。


    家里新修了房舍,空屋子挤挤也够住, 阮家那头可就住不下那些人了。


    一家子没啥意见,接连累了几日,用过饭便各自回屋睡下了。


    翌日, 云溪村各家各户辰时未到便燃起炊烟,刘家院子里也是一早摆满了各类吃食,夏哥儿左手糕点右手饴糖,将自己吃成了花猫脸。


    隅中快过,阮家一行人与刘三生一家四口, 前后脚进了院子。


    今儿团圆节, 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围坐在堂屋,欢声笑语直到日落西山也未有停歇。


    入了黄昏, 孩子们举着橘子与萝卜灯到院外玩耍,殷家舒阳小子也来了家里, 夏哥儿瞧见人,忙拎上小叔么给自己做的橘子灯, 哒哒哒跑出院子。


    “舒阳哥哥你瞧,这是小叔么给夏哥儿做的,上头还刻了花草跟字呢。”小家伙同玩伴炫耀着。


    殷初阳凑过去瞧, “真好看,小叔么手艺真好,爹爹给我做的萝卜灯丑丑的,要不是娘说我都不想带出门呢。”


    殷承霁落后几步,听见这话佯装生气,“臭小子,你爹我还在跟前呢,就敢这么埋汰你爹。”


    薛琴瑶笑着说:“不怪舒阳嫌弃,夫君你这手艺几年过去都不曾精进半分,同竹哥儿相比,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好啊,你们娘俩合起伙来埋汰我。”


    “今日月亮好圆呀,清哥儿、锦宁表哥咱们到棚子里赏月去。”刘小妹端着月饼糕点,招呼二人。


    “来了来了。”


    “等一下!”


    刘清拉着阮锦宁跑过院子,忽而被殷承霁叫住了。


    薛琴瑶见自家夫君失态,不由唤道:“夫君?”


    宋听竹正与老太太说话,见状也将目光落在殷承霁身上。


    “宁哥儿,可否让我瞧瞧你腕子上佩戴着的玉镯?”殷承霁颤抖着唇瓣道。


    阮锦宁摸着玉镯表情犹豫。


    吴二妞瞧见,面露惊讶:“这不是王家的传家宝?我早让潇小子将玉镯还给那王郑氏了,怎的会在宁哥儿你那儿?”


    阮锦宁神情慌乱,他本就是不会说谎之人,现下当着众多人的面,更是不会隐藏心事,想到自己与王大哥的事迟早都要同家里说,犹豫了一瞬便将事情和盘说出。


    “娘,这玉佩不是王家的传家宝,而是被王郑氏霸占去的。”


    “这是何意?”


    不止吴二妞,宋听竹等人也都望向宁哥儿。


    阮锦宁道:“玉佩是王大哥的,当年王家将王大哥捡回家,王郑氏见王大哥身上的玉佩值钱便抢了去,要不是王大哥这些年一直有上交工钱给王郑氏,这玉佩早就被王郑氏卖掉换银钱了。”


    “王家?哪个王家,在何处?”待他说完殷承霁忙不迭追问,“宁哥儿你说的人年岁几何?左肩处可是有枚浅色胎记?”


    阮锦宁一脸茫然,但还是一一回道:“王大哥住在清河镇,今年一十有八,至于胎记我便不知了。”


    “对上了,对上了,成浩今年也是十八。”殷承霁双手颤抖,口中念念有词。


    宋听竹与夫君对视,“难道王大哥便是殷大哥失散多年的弟弟?”


    刘虎不知,阮家一行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殷家小子,这到底是咋回事,这玉镯你莫不是认得?”阮老太太问。


    殷承霁喉间干涩得厉害,吞咽着口水艰难开口:“认得,这是我娘的遗物,当年小弟病重,昏迷中一直抓着这玉镯不松手,后来我跟琴瑶到街上讨药,可回来小弟便不见了踪影,我们夫妇寻了小弟六年,一无所获,甚至到官府查过户籍名册,可他们说名册上压根没有殷成浩这个人。”


    他盯着玉镯,双眸赤红,“怪不得寻遍常山县也找不到小弟,原是改了名姓。”


    “夫君……”薛琴瑶擦着眼角,落下泪来。


    殷舒阳见爹娘落泪,跑上前抱住二人。


    “爹、娘,你们怎么哭了?”


    殷承霁搂住妻儿,破涕为笑,“爹没事,爹是高兴,马上就能见到你小叔了。”


    “没想到这潇小子,竟是承霁小子他弟,别说,仔细瞅两人,眉宇间确实有相像之处。”周燕儿扶着老太太,一番感慨。


    阮秀莲困惑道:“可这潇小子走丢时也到了记事儿的年纪,若真是承霁你亲弟,咋可能这些年没个消息,常山县虽大,可殷姓却不常见,十里八乡也就只在咱村有一户。”


    阮二牛点头,“大姐说得有道理,我跟大哥在镇上做工这么些年,也没听说过哪个镇上有姓殷的汉子。”


    殷承霁笑容僵在脸上,他勉强扯起嘴角道:“不会有错,玉镯跟年龄都对得上,一定是成浩。”


    吴二妞给自家男人一杵子,“不会说话就少说两句,没人当你是哑巴。”


    大伙不知该怎么劝,老太太出来说了两句喜庆话,一家子便散开赏月去了。


    阮锦宁瞧着殷家夫妇郁郁寡欢的模样,摘下玉镯道:“殷大哥,既然这玉镯是大娘的遗物,那宁哥儿便物归原主了。”


    殷承霁摇头,“成浩既然把它给了你,便收着吧,况且这镯子原本也是娘留给未来儿媳的。”


    阮锦宁摸着玉镯,眉间满是纠结。


    “宁哥儿收着吧。”薛琴瑶挽起袖子给他看,“瞧,我这儿也有一只。”


    阮锦宁仔细一瞧,这玉镯当真是一对,上头还有花纹,合在一起是个“福”字。


    “这玉镯是老太太年轻那会寻人定做的,后来传给了娘,我同你殷大哥成婚后,娘便将镯子又传给了我。成浩年岁小,娘去世后镯子一直是我帮他收着的,只是没想到……”


    话说着忽然停顿住。


    薛琴瑶擦掉眼泪,露出笑来,她偏头瞧着夫君:“现在好了,咱们一家四口终于能团聚了。”


    第87章 实在狠毒! 那便做个烤全羊宴。……


    今日家中人多, 为了都能住下,宋听竹便领着两个表弟堂弟住在一处。


    夜里铺好床铺,三人躺在床上, 迎着窗外皎洁月光低声说着话。


    “如今锦宁哥哥也有了心上人,相信要不了多久便好事将近了。”清哥儿捂嘴偷笑。


    阮锦宁被他臊得面皮发红, 摸着玉镯担忧道:“嫂夫郎, 你说王大哥当真是殷大哥走失的弟弟吗?”


    宋听竹道:“十有八九, 我第一次见王大哥便觉得他面熟,现在看来便是像了殷大哥, 世间容貌相似的人不少,可处处都能对上未免也太过巧合。”


    “哎呀咱们想再多也没用,等明日殷家大哥去清河镇见过人, 就能知道结果了。”今日玩闹太过,清哥儿挨不住困意,打着呵欠道,“时候不早了,嫂夫郎锦宁哥哥咱们也快睡吧。”


    宋听竹看向宁哥儿, 温声安抚:“清哥儿说得对, 别想太多,睡吧。”


    “知道了嫂夫郎。”


    阮锦宁心里惦记着事儿, 夜里也没能睡好,翌日醒来便到巷口大榕树下朝村外张望, 直到用过晌午饭,一家子准备赶着牛车回下河村, 谁料刚出院子便瞧见殷家三口拐进巷子。


    殷家夫妇一脸喜色,显然是遇见了大喜事儿,众人稍一寻思便猜想到缘由。


    吴二妞扶着老太太, 笑着道:“瞧殷家小子这副高兴劲儿,应当是跟弟弟相认了。”


    阮老太太叹道:“也是不容易,兄弟二人离散五六载,如今终于得以团聚。”


    “太好了,王大哥找到自己的亲人了。”阮锦宁红着眼眶,激动不已。


    一家子都替殷家兄弟高兴,老太太知晓孙儿对王潇情意,两日后将薛琴瑶请去家里,商量着将二人亲事定下了,一时间殷家双喜临门,殷承霁嘴角的笑容便没消失过。


    “还真是喜事连连,等过两日文彬成了婚,就要开始准备宁哥儿的亲事了。”晚晌饭桌上,阮秀莲笑得合不拢嘴,“老太太一直记挂着宁哥儿婚事,这下可好,宁哥儿嫁到咱村来,老太太可算放了心。”


    唐春杏给自家哥儿夹着菜,面上一副喜色。


    “可不是,那王家,不对,眼下该唤一声殷家成浩小子了,那孩子瞧着便是个会疼夫郎的,将来一准能待宁哥儿好。”


    “下河村那一面就觉着这孩子不错,没想到如今竟跟宁哥儿成了好事儿,还真是缘分。”阮秀莲笑着说。


    -


    八月廿五,宜出行宜嫁娶,刘文彬与韩家小女儿韩夏兰的婚事,便定在这日。


    昨日万顺酒楼便挂好了红绸,窗花喜字儿一应俱全,只等今日黄昏迎得新妇进门。


    刘家大房三房早便同家里断了亲,长辈不在,一切便都要阮秀莲这个长嫂帮着上下忙活打点,故此一家子早早便赶着牛车到了镇上,这会儿正在对礼单,可别到了迎亲时再出了啥岔子才好。


    院内喜气洋洋,院外婆子夫郎聚在一块,喜庆话没说两句,便都成了酸话。


    “这刘家还真是命好,搬来镇上没几个月,竟跟韩家做起亲家来了。”


    “谁说不是,韩家可是开粮油铺子的,过去多少富户请媒人上家说媒,韩老爷跟韩夫人是谁也没瞧上,那刘家小子我见过几回,是个闷葫芦,也不晓得韩家是咋瞧上眼的。”


    “还能因为啥,要不是他刘掌柜跟刘记酒水两位东家沾亲,那韩家能瞧得上眼才怪。”


    “刘家可了不得了,前阵子褚家叫人从万顺酒楼拉了一车百日酿回去,听说要是送去京都的呢。照这样下去,保不齐这万顺酒楼日后就要发展成咱镇上第一大酒楼了,要我说还是韩家会盘算,早早巴结上了刘家。”


    “呵,哪就那么容易。”一位稍年轻些的夫郎,从鼻子里哼出气来,“万顺酒楼才开起来多久,想越过四季酒楼跟四方斋,成为第一大酒楼,也得看看那些员外老爷们答不答应。”


    妇人婆子们点头应和。


    “刘家在镇上没啥根基,也就韩家眼巴巴贴上去,大伙等着瞧吧,要不了多久这万顺酒楼就得成了其他商户的眼中钉肉中刺。”


    镇上几家大酒楼,起初并未将刘记酒水与万顺酒楼放在心上,直到四季酒楼也开始售卖百日酿与万里香,方才开始着急,只是如今再想跟刘家订酒水为时晚矣。


    四季酒楼整日白花花的银子进账,另外几家大酒楼瞧着难保不会眼红,更别提跟万顺酒楼一样规模的酒铺食肆。


    周遭商户都等着瞧热闹,巴不得万顺酒楼关门大吉,也好叫自家生意好做些。


    刘家人正忙着迎新妇进门,婚宴上的事情料理得井井有条,却忽视了厨房方面,阮秀莲领大儿媳跟娘家两个弟妹忙活大半日,出趟门的功夫,洗切好的菜跟肉便被人丢在地上,糟践的不成样子。


    “哪个天杀的干的!生儿子没屁.眼的东西,专挑人成亲的日子找晦气,死了也得下十八层地狱!”


    阮秀莲气得直骂,魏秋蓉听见骂声进屋一瞧险些晕厥过去。


    “这可咋办,再过一个多时辰就得到韩家接亲了。”魏秋蓉被清哥儿搀扶着,面上一片愁容。


    吴二妞瞧着满地的菜叶子,又气又怒,“这会子市集上新鲜的蔬菜跟肉都卖得差不多了,再去置办只怕是来不及。”


    周燕儿出主意道:“要不多花点银钱,到其他酒楼置办上几桌席面?”


    宋听竹拧眉,“其他酒楼怕是不会接。”


    魏秋蓉怔了下,随即问:“竹哥儿怀疑这事儿是他们找人干的?”


    清哥儿在一旁接话道:“肯定是,瞧咱家生意一日比一日好,那些人眼红坐不住了。”


    只是专挑人成亲的大喜日子来触霉头,实在狠毒!


    宋听竹拧眉道:“事已至此,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眼下最要紧的是想法子让婚事顺利举行。”


    魏秋蓉面色焦急,“席面被毁了个七七八八,现下再去凑定会误了吉时,竹哥儿你脑子好使,帮三婶想想有啥好法子。”


    思索片刻,宋听竹道:“那便做个烤全羊宴,今日天儿冷正好合适。”


    第88章 载人飞鸢 小妹,这人好像是下河村的。……


    几人面上一喜。


    阮秀莲道:“这法子好, 又快又省事!”


    吴二妞说:“那咱快到牲口行买羊,杀完还得炙烤,时间紧着哩。”


    镇上一共有三处牲口行, 一行人分头行动,小半个时辰便拉着宰杀完的畜生回了酒楼。


    宴席上光有羊肉不成, 阮秀莲等人炙烤羊肉时, 宋听竹便同夫君到四方斋买了不少贵价糕点, 瓜果更是没少买。


    亏得酒楼里有菜窖,加上瓜果点心跟主菜, 又炒了道清爽时蔬解腻,席面上虽是只有六道菜,但羊肉与糕点都是价贵的, 算来比寻常席面花销还大些。


    如此到了迎亲的时辰,刘文彬身着喜服,一路敲锣打鼓去了韩家。


    “夫君,你瞧。”宋听竹示意自家夫君看向人群中某处。


    刘虎侧眸,刚好瞧见个贼眉鼠眼的汉子匆匆离去。


    “我跟上去看看。”


    宋听竹忙叮嘱, “注意安全。”


    “好。”


    一炷香后刘虎返回酒楼, 宋听竹见夫君面带愠色,拧眉问道:“可是发现背后捣鬼之人了?”


    刘虎板着脸, 沉声说道:“那人进了窦记当铺,墨莲居的掌柜也在。”


    “又是那姓窦的使坏。”阮秀莲怒不可遏, “可到墨莲居饮酒的食客学子居多,咱酒楼面向普通百姓, 应当不会影响到墨莲居的生意才是。”


    宋听竹道:“墨莲居背后的东家是朱员外,名下肯定不止墨莲居一处酒楼,咱们没阻碍到墨莲居的利益, 可却影响了不少小酒楼的生意。”


    吴二妞皱眉,“这做生意不就讲究个你来我往,今儿你赚得多了,明儿他赚得多了,谁有本事谁便多赚银子,哪有不许旁人比自个儿赚得多的道理?未免忒霸道了些。”


    “娘二舅母,新娘子快进门了!”


    正说着话,外头便传来了锣鼓声,刘小妹欢欢喜喜跑进院子,喊了一嗓子扭头又到外头瞧热闹去了。


    “这些烂事先放放,今日最要紧的是文彬的婚事。”阮秀莲笑着说,“走,咱们迎新娘子去。”


    院外热闹极了,媒人边念着福文,便朝外抛洒着谷、豆、铜钱跟彩果,孩子们争相拾取,寓意多子多福。


    跨马鞍、拜先灵、拜舅姑……一套复杂繁琐的仪式下来,新娘子在众人欢呼声中送入喜房。


    仪式结束,宴席开始,院内宾客满座,可见到主家只端上桌几碟瓜果点心,不由面面相觑。


    “刘家这是啥意思,席面置得这般寒酸,难不成是瞧不上韩家?”


    “就没见过这样的席面,便是北街孙老二家娶夫郎,也是有几道荤菜的。”


    孙老二是镇上少有的穷酸户,可当时儿子成婚,人家借银子也要置办席面,这刘家开着酒楼不像缺银钱的,席面置办的这般寒酸,不是瞧不起韩家是啥?


    四方斋的糕点是不错,瓜果也都是些价贵的,可喜宴上只有瓜果点心,灶头连火都不开,摆明了是不将这桩婚事当回事儿。


    大伙低声窃语。


    韩夫人听见面上有些挂不住,当场便黑了脸,但还是忍着火气,低声询问:“亲家这是何意?”


    魏秋蓉笑着道:“亲家别急,主菜这便上桌。”


    话落便听宾客扬声道:“哎你们瞧,这天儿也不算冷,刘家咋把炭盆端上桌了?”


    “是羊肉,整只烤全羊!”


    “嚯,刘家可真大方,一斤羊肉四十文,这每桌一只炙烤全羊,加上瓜果点心一桌席面少说也得二两银子,十桌便是二十两!”


    “看来咱大伙误会刘家了,寻常席面咱也没少吃,今儿这顿算是开了眼,喜宴上吃烤全羊还真是独一份,这刘家为娶新妇还真是花了不少心思。”


    “是啊是啊。”


    听着众人的话,韩夫人面上重拾笑容,魏秋蓉见亲家满意,心里头总算松了口气。


    喜宴上宾主尽欢,结束时已是人定。


    忙活一天,一家子将宾客送走,又将席面收拾妥当,便打着哈欠回屋歇息去了。


    翌日,刘家院子里炊烟袅袅,大伙早食用了一半,便见韩夏兰面颊透红地进了堂屋。


    魏秋蓉对这个儿媳格外满意,面容很是和蔼。


    “夏兰咋起了,昨儿辛苦一天,应当多睡会才是,咱家没早起给公婆问好的习惯,你想睡多久便睡多久,跟在自个家一样千万别拘着。”


    韩夏兰会错意,一张俏脸更是红得彻底。


    “娘,我不累。”


    随即挨个叫了人。


    阮秀莲满意点头,“是个好孩子。”


    家里添了人口,用起早饭也比平时有滋有味。


    饭桌上,听公公说起席面被毁一事,韩夏兰才晓得竟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儿。


    “我家铺子也遭受过朱员外打压,为这事儿爹当时还病了好些日子。”她忧心忡忡,生怕家中酒楼又被惦记上。


    刘小妹道:“堂嫂别担心,有嫂夫郎在呢,任他朱员外还是苟员外,敢来酒楼找事儿,叫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夏哥儿跟着捏起拳头,“兜着走!”


    宋听竹哭笑不得,抬手捏了捏小家伙白生生的脸蛋儿。


    “眼下没证据证明是朱员外叫人做的,咱们能做的便是提高警惕,省得叫人钻了空子。过两日新粮下来,酒坊那头便开始忙了,我跟夫君不得空来酒楼,若是有事先别轻举妄动,三叔三婶叫人回村通知一声。”


    “竹哥儿放心吧,你三叔我近来做事儿谨慎着呢。”刘三生撂下筷子道,“头两日大洼镇有户人家来定了二十坛子百日酿,我瞧着是生面孔,便叫伙计到镇上细细打听了,说来也巧,主家还是个老熟人,当年跟我一同在县里给人做过工的,名唤徐有志。”


    魏秋蓉对这人有些印象,“当年跟你一起做营生的那个徐有志?”


    “是他,我俩被人骗了一遭,他扛不住苦日子便收拾包袱回乡了,当初我俩都欠下不少债,不想几年过去,家中都开起铺子来了。”


    老友相逢,刘三生甚是欢喜,要不是儿子婚事在即,还真想到大洼镇跟老友喝上几盅。


    不过这会子也不晚,明日徐家来人拉酒,他跟着一同去便是。


    用过早食,刘大生一家子没多待,赶着牛车回了村子。


    仲秋下旬蜀黍陆续进入成熟期,几天前张家老三张文便跟着殷承霁到各村收粮,因着定下的粮食有上万斤,三辆牛车来回拉了四日,才将粮食收齐。


    酒粮到位,悠闲了半月的汉子们,甩着膀子如火如荼做起工来。


    “结清买粮钱,头一批酒水收回来的银子也快花得差不多了。”宋听竹清点着手上余款与夫君说。


    刘虎道:“不急,做营生哪有一开始就赚的,咱没赔本就算好的了,不是还租了间铺子,算来也是赚了的。”


    宋听竹勾唇,“夫君说的是,前期正是花销大的时候,待下一批酒水酿成,便开始正式盈利了。”


    刘虎瞧着媳妇儿嘴角的笑容,也跟着露出憨笑,听见外头有人唤自己,绷起一张脸出了屋子。


    “刘东家。”


    汉子见东家绷着脸出来,还道是跟宋东家吵嘴了,也不敢多问,缩着脖子汇报完进度,忙倒腾着双腿回了前院。


    酿酒的流程大伙有过一回已然熟悉,且有殷承霁与阮家两位舅舅在,不用宋听竹二人盯着,一头午便将酒粮处理好,只待泡透了好上锅蒸煮。


    酒坊不是时时刻刻有活干,没活干时,大伙或淘洗酒坛、罐子,或到镇上做零工,又或者回自家田里忙活。


    工钱按月发,忙时银钱多些,闲时便少些,宋听竹还挑了两个能说会道,且手脚麻利的汉子,守在镇上铺子里。


    铺子那头也有散酒卖,只是不多,主要是帮着装货送货。


    夫夫二人将一切打理得井井有条,万事都不需要刘大生两口子操心,这一早两人在酒坊转了一圈,实在寻不到活计便又回了家。


    刘大生是个闲不住的,拎着柴刀上山砍柴去了,村民瞧见都道他是个不会享福的,家里开着酒坊还日日上山砍柴,真真是一辈子的劳碌命,有钱也改不了这穷酸习性。


    阮秀莲领孙子出门换豆腐,听见几个婆子在背后说三道四,冷下脸还嘴道:“砍个柴都能被大姐说成穷酸,那村里岂不家家户户都穷酸,大姐您这是将全村人都骂进去了啊。”


    妇人被噎了下,随即赔笑道:“大妹子别气恼,大伙说嘴开个玩笑,你看你咋还当真了。”


    阮秀莲皮笑肉不笑,“妹子我方才也是开玩笑,大姐别当真。”


    扭头刚走,几个婆子又凑一块说道起来。


    “这赚了银钱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往日见了大伙哪回不是笑呵呵的。”


    “可不是,要我看再过阵子尾巴就该翘到天上去了。”


    “哟,这是哪家的醋坛子打翻了,酸味隔着十里地都能闻见。”赵春芳捏着鼻子,身后田乐抬手在面前扇了扇,那表情还真像是闻见醋味一般,被熏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春芳妹子,你这是说的啥话,大伙都羡慕秀莲妹子娶了个好夫郎进门哩。说起来你家乐哥儿也到了婚嫁年龄,这眼瞅着要进腊月,咋还没有信儿,别不是又得在家待一年。”


    妇人跟着应和,“乐哥儿来年有十七了吧,咱村里十六还没定下的姑娘小哥儿拢共没几个,乐哥儿留到十七还没说人家,莫不是有啥隐疾?”


    赵春芳被这话气到,张嘴便骂:“你家哥儿才有隐疾!你全家都有隐疾!”


    “瞧瞧,还不让人说了。”


    田乐见他娘撸起袖子要上去干架,忙拉住人道:“我有没有隐疾就不劳大娘操心了,倒是大娘家喜子哥,成亲四五年也不见大娘家添新丁,莫不是另有隐情?”


    妇人面上一僵,随即拍手嚷开。


    “大伙瞧瞧,个未出嫁的小哥儿张嘴便是两口子房里那些事儿,也不怪十六七了还没嫁出去,这样不检点的哥儿哪家敢要!”


    赵春芳骂道:“说谁不检点呢,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娘,别生气。”田乐拍着她娘脊背,“某些人这是瞧咱跟着嫂夫郎赚了银子眼红呢,家里没个像样的,进不去酒坊做工便整日在外头说三道四,有这心思不如拉些菜到镇上卖,也能赚些铜板贴补家用了。”


    赵春芳鼻子里出气儿,“呵,一家子懒汉能赚到银钱才怪了。”


    说罢母子二人扭头便走,妇人回过神来见两人已然拐进巷口,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回到院子,赵春芳瞧着自家哥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昨儿给你相看的人家又没瞧上,李家小子样貌好还会往家搂银子,配你差哪儿了?”


    田乐撇嘴,“是挺好,可我又不喜欢他,娘你这叫乱点鸳鸯谱。”


    “还跟你娘我犟嘴,人家锦宁比你小半岁,如今也定了亲,你倒好连个人家都还没瞧上。”


    赵春芳愁的嘴上长燎泡,偏偏自家哥儿是个没心没肺的,说啥嫁不出去就在家里当老哥儿,那哪成,到时脊梁骨都得被人戳断。


    田乐见他娘嘴又开始疼,实在不忍心,转着眼珠子模样娇羞地唤了声“娘”。


    “我有件事一直没告诉娘你。”


    赵春芳瞅着自家哥儿,“啥事儿?”


    “就是,其实我已经有心上人了,他在外头做生意,我俩说好,等他赚了银子就来家迎我过门儿。”


    自个儿肚子里钻出来的,赵春芳那里不晓得自家哥儿啥脾性,戳着哥儿脑门儿,告诫道:“这话在家说说就罢了,不准到外头胡咧咧知道不?”


    “知道了知道了。”


    田乐捂着脑门儿,回屋取了东西,边往外跑边道:“娘,我到大娘家找嫂夫郎去了。”


    赵春芳从灶间探出头来,“你跑啥,多大人了做事儿还这么不稳当。”


    田乐头也没回,朝他娘摆摆手,消失在巷口。


    半刻钟后,刘家院子里。


    “小乐哥哥,你这竹雕做得真精巧。”刘小妹举着一只竹子做成的兔子木偶,赞不绝口,“胳膊腿儿竟还能活动,真神奇。”


    夏哥儿蹲在一旁,举着小手着急道:“夏哥儿也想摸摸。”


    “好,给你摸摸。”


    宋听竹瞧着那兔子竹偶,笑着夸:“乐哥儿手艺越来越精湛了。”


    “哪有那么夸张。”田乐害羞地摸摸鼻尖,“任谁天天做日日做,都会有长进的。”


    “怎会,便是叫我做上一年也是不成。”


    墙上挂着纸鸢,宋听竹瞧见忽而想起在书中看过的飞鸢,便道:“听说偃师可以用竹子木头制造出能载人的飞鸢,人可以像鸟儿一样在空中自由翱翔。”


    田乐瞪大眸子,语气里满是惊讶,“人也可以在天上飞?”


    刘小妹一脸困惑,“风筝那样单薄,怎么可能承受得住人的重量?”


    宋听竹扬起唇角,“飞鸢只是形似风筝,构造却大不相同,我只是偶然间在书中看到过,其他的便不知了。”


    “好可惜,嫂夫郎要是有这类书就好了。”田乐惋惜道。


    宋听竹安抚乐哥儿:“我也只是随口一提,那书写得颇为玄幻,图纸瞧着也不像是能飞起来的模样。”


    田乐点头,打起精神道:“不就是大些的鸟嘛,等攒够银钱我做只老鹰,不怕它载不动人。”


    飞鸢一事宋听竹不敢肯定确有其事,但也没打击乐哥儿,却不想几年后,一行人当真乘着飞鸢在宽阔无垠的草原上飞翔,只是飞不了多高便是了。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又过片刻,徐小满与钱霜儿结伴来了家里。


    刘小妹立即迎上前,“可算来了,我等得无聊死了。”


    钱霜儿道:“娘在酒坊做工,家里活只我一个人干做了慢了些。”


    “霜儿姐赶紧寻个夫婿吧,日后便不用这么劳累了。”刘小妹偷笑。


    又听徐小满说:“林哥儿昨儿有点发热,他要知道我出来玩,一准哭闹着要跟来,我等他睡着了出来的。”


    刘小妹连忙敛起笑脸,关心道:“林哥儿病了?严重吗?”


    “没事儿,我出门前已经退热了。”


    “那就好。”刘小妹背上竹筐,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咱们快走吧,去得晚了后山的栗子该被人抢光了。”


    八月底正是毛栗子成熟的季节,几人昨儿便商量好今日到后山摘毛栗子,夏哥儿也背上自己的迷你小竹筐,被小叔么牵着高高兴兴出了门。


    “竹哥儿、小妹,你们这是要去后山捡毛栗子?”到大榕树下遇见一群闲聊的妇人婆子,笑眯眯打着招呼。


    宋听竹微笑颔首,“婆婆婶子们聊,我们先走了。”


    “哎去吧,这时节的毛栗子甜着哩,烤来吃正好。”


    走出几步开外,刘小妹凑上来,“嫂夫郎,徐婆婆昨儿还在背后说咱家坏话呢,你方才就不该搭理她。”


    宋听竹笑着说道:“伸手不打笑脸人,若她当着我面说嘴,我定不会这般好脾气。”


    刘小妹撇嘴,“她儿子在咱家酒坊做工,她才不敢当着咱家人面嚼舌根呢。”


    徐婆婆是个难缠的主儿,她儿子却是十里八乡不错的好汉子,且是个有主意的,在酒坊做工大半年很快便升到了小领队。


    前不久宋听竹刚给孙伟涨了工钱,孙婆婆嫌涨的少,背地里没少埋怨,昨儿同几个妇人说嘴偏巧叫小妹听了去,小姑娘对孙婆子意见大着呢。


    刘小妹哼了声,扭头跑回两个伙伴中间,弯着眸子说起话来。


    “小叔么,栗子!”到山脚下,夏哥儿指着路上几颗被踩扁的毛栗子,奶声奶气地说。


    宋听竹牵着小家伙,不叫他过去捡,“这是栗子壳,果子已经被人捡走了。”


    “好吧。”


    小家伙扭头又去捉田乐的手,被两人牵着双脚离地荡起秋千来。


    这会儿日头正好,宋听竹一行人进山,碰见不少来摘毛栗子的妇人夫郎,孩子三五成群,随处都能听见笑闹声。


    “小叔么,我瞧见舒阳哥哥啦,我过去找他玩儿。”夏哥儿激动得直跳脚。


    “去吧,不准跑慢慢走过去。”


    山路虽已被村民踩平,但夏哥儿个头矮,若是跑快了难免不会被树枝划伤,宋听竹视线追着小家伙,直到见他被殷舒阳牵住手,这才回头去寻小妹几人。


    附近几棵树上的毛栗子被采摘得差不多,别的树也都有了人,几个小汉子够不着,仰头望着树顶提议:“大头、阳子,上头的毛栗子多着呢,咱比比看谁先爬到树顶上啊?”


    被唤作大头的小汉子,撸起袖子,“比就比,我可是咱村爬树高手。”说着扭头言语挑衅,“阳子,敢不敢比一场?”


    “舒阳哥哥不去,好危险的。”夏哥儿拉着人,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


    殷舒阳牵着他手,“哥哥不去,哥哥陪着你。”


    “不是吧阳子,有了小媳妇儿就不要兄弟了,这叫啥来着,见啥来着?他们读书人最爱说的那句是啥来着大头?”


    “见色忘友!”


    “对,见色忘友!”


    “再乱说,以后我就不跟你们出来玩了。”


    殷舒阳皱着眉头,有些不高兴。


    他最不爱跟这些幼稚的小屁孩玩,动不动便说脏话,还爱掀女孩裙子调戏小哥儿,要不是娘担心他只跟姑娘小哥儿玩,日后养成个姑娘性子,他才不会跟这些满地打滚的鼻涕虫玩呢。


    “不比拉倒,大头咱们比。”


    殷舒阳不爱听他们叽叽喳喳,牵着夏哥儿去了别处。


    夏哥儿摇晃着殷舒阳手臂,一派天真地问:“舒阳哥哥,见色忘友是什么意思呀?”


    “是说咱们关系亲近呢。”


    “是呀,夏哥儿最喜欢舒阳哥哥啦~”


    殷舒阳翘起嘴角,“走,哥哥领你捡毛栗子去。”


    小家伙拉着长音:“好~”


    “嫂夫郎,这儿的栗子树被人摘得差不多了,我跟小满霜儿姐到里头走走。”


    听见小妹唤他,宋听竹收回视线,“去吧,注意安全不要进深山。”


    “晓得了。”


    三人挎着篮子往里走了走,拐过林子徐小满顾着说话,险些被颗凸起的山石绊倒。


    “哎哟,这破石头疼死我了。”


    他抱着踢痛的左脚龇牙咧嘴,山路不平稳,刘小妹跟钱霜儿劝他不要单腿蹦,只是不等去扶人,徐小满便惊叫一声摔进草丛。


    “小满,你没事吧!”


    二人大惊失色,谁料扒开草丛,竟发现前头低洼处有一片无人采摘过的栗子树,顿时大喜过望。


    “喂你俩过分了啊,见我摔了个狗吃屎,竟还笑得出来。”


    钱霜儿指着他身后,“小满,你回头瞧瞧,好多栗子树啊!”


    “少骗……真的哎!”徐小满话锋忽转,左脚也不痛了,拍着屁.股从地上爬起来,冲着栗子林跑去。


    “还愣着干啥,冲啊!”


    “等等我们。”


    “还真是运气好,这儿地势低又被树丛遮着,不然早被旁人发现了。”刘小妹边往背篓里捡着栗子,边高兴地说。


    钱霜儿满脸笑意,“是啊,多亏小满,要不是他不小心滚进来,咱还发现不了呢。”


    徐小满美滋滋,“这么多的栗子根本吃不完,要不咱仨搭伙做栗子糕,再一块背去镇上卖咋样?”


    钱霜儿眸子一亮,“好啊,我娘一个人挣钱养家太辛苦了,要是我也能帮着赚几个铜板,娘也能轻松些。”


    刘小妹也没意见,三个伙伴便击掌将事情定下,只是没高兴多久,便听见丛林深处传来细碎声响。


    三人顿时抱作一团,盯着响动方向心提到了嗓子眼。


    钱霜儿瑟瑟发抖,“什、什么东西,不会是野兽吧?”


    徐小满紧张到打嗝,“不嗝、不会这么寸吧!”


    刘小妹还算冷静,仔细分辨后,带着困惑小声说:“好像是个人。”


    三人屏住呼吸,片刻后确定了发出声音的是人,有人在呼救,很可能是踩到了陷阱或捕兽夹。


    刘小妹起身,“走,过去瞧瞧。”说着从背篓里取出锄头,“防人之心不可无,还好我随身带了把小锄头。”


    刘小妹打头,三人顺着呼救声一路往前,在靠近深山的草丛里,发现一处铺满落叶的深坑,那呼救声便是从坑底传出的。


    三人小心翼翼走上前,探头望向坑底。


    是个年轻男子,腿似乎摔伤了,正面色苍白地靠着坑壁。


    刘小妹朝人唤道:“喂,你还好吗?”


    男子没反应,只眉头蹙得更紧了。


    钱霜儿扯扯伙伴衣袖,“小妹,这人好像是下河村的。”——


    作者有话说:来啦来啦,今天是粗长的一天!!


    第89章 曹亮 宋东家不好,酒楼出事了!……


    既然霜儿姐识得这人, 刘小妹便叫徐小满与钱霜儿留下,自己跑回去叫人。


    徐小满瞧着陷阱里头,眉头紧皱, “怎么办啊,他看起来情况有些不太好。”


    男子面无血色, 腿边血迹也已经变成暗红色, 显然是落难有些时辰了, 若是不赶紧将人救上来怕是性命不保。


    钱霜儿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她依稀记得这汉子有位上了年纪的奶奶, 便死马当作活马医,冲着人喊:“快醒醒,你若是死了你奶奶怎么办, 白发人送黑发人,叫她怎么受得了?”


    如此喊了好一会儿,男子终于有了些反应。


    “动了动了,我瞧见他手指动了!”徐小满言语激动,“霜儿姐你快继续喊!”


    钱霜儿点头, 这回没喊两句便听见男子声音极小地说着:“水……”


    “水, 他要喝水,可是这附近也没有水啊!”徐小满又着急起来。


    钱霜儿道:“我带水了, 我回去拿,小满你继续喊。”


    语罢起身钻出树丛。


    片刻后, 钱霜儿拎着竹筒匆匆返回,她趴在陷阱边上, 伸着胳臂小心翼翼将水倒在汉子面颊上,见水滴顺着鼻梁流进口中,方才松口气。


    二人在陷阱旁焦急等待, 在汉子又一次陷入昏迷时,刘小妹领着刘虎几人穿过树丛,唤了二人一声。


    酒坊离后山最近,刘小妹直接跑回酒坊喊人,刘虎领着几个汉子救人时,宋听竹与田乐则到村头将梁老大夫请了来。


    一群人将人抬下山送往酒坊,梁老一番诊断得出结论。


    “摔折腿失血过多导致的昏迷,不过甭担心,小伙子年轻修养上个把月便能好全。”


    梁老收拾着药箱道:“亏得运气好遇见你们,再晚些时辰这条腿怕是要废了。”


    宋听竹道谢:“多谢梁老,夫君帮我送一送梁大夫。”


    梁老点头,“也好,顺便把药取回来。”


    一屋子女子小哥儿,实在不适合留下照顾,宋听竹便叫几人出去,唤了张斌进来。


    汉子昏迷大半日,下午喂过汤药,待酒坊快散工方才悠悠转醒,他瞧了眼外头天色,担心独自待在家中的祖母,忍着腿上伤痛,扶着墙壁缓慢挪步到屋外。


    “你咋起来了,大夫说你这腿且得养些日子呢。”


    张斌抱着木柴路过,瞧见人忙将柴火放在一旁,跛着脚过来搀扶着。


    “可是这位大哥救了我?”


    “是我家东家救了你。”


    张斌想将人扶进屋,谁知汉子却不肯。


    宋听竹巡视完酒坊回来,便瞧见二人在门口僵持不下。


    “醒了?”


    “宋东家。”张斌朝汉子介绍道,“这位是宋东家,是他跟刘东家救得你。”


    汉子面露感激,“多谢宋东家,两位东家的救命之恩曹亮也没什么能报答的,只有一身力气,东家若是不嫌弃,待我腿伤养好了,愿意卖.身给东家,只愿东家能赏口饭吃就成。”


    宋听竹道:“报恩的事不急,眼下重要的是将伤养好,你这腿伤的不算严重,但头十天还是不要活动得好,以免伤势加重。”


    曹亮面露难色,“多谢东家体谅,只是祖母年纪大了,见我夜不归宿怕是会担心。”


    宋听竹笑着说:“不必担心,夫君恰好有事需要去趟下河村,我便让他顺路将此事告知于你家长辈,不过只说你在酒坊做工,没提腿伤一事。”


    曹亮闻言,眉间一松。


    汉子长相也算有些特点,刘虎到下河村稍加打听,便打探出汉子家住何处。


    老太太年过六十,腿脚也不咋利索,乍见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上门,还当是坏人来家了,问过后喜得脸上褶子被抻平,道谢的话没停过,刘虎转身拐出院子,身后年迈的声音方才渐渐歇了。


    赶着牛车回到村子,路上遇见了小妹与钱霜儿二人。


    “二哥你回来了。”刘小妹拉着小姐妹跳上牛车,笑嘻嘻道,“是要回酒坊吧,正好可以稍我们一小段。”


    刘虎没说啥,甩着皮鞭继续赶路。


    戌时初酒坊已然散工,三人到时工人们陆续离了酒坊,只剩下宋听竹与刘猛夫妇,在院子里翻晒着草药。


    “哟,虎子回来了。”唐春杏端着竹篾搁置在木架上。


    刘虎点头唤了声:“大嫂。”


    刘小妹跟钱霜儿跟着叫了人,便跑进屋瞧曹亮去了。


    “曹大哥你醒了。”


    “我记得你的声音。”曹亮靠坐在床头,目光看向钱霜儿,“在我快昏迷的时候,是你把我叫醒的。不过你怎么晓得我家中有位祖母,我们之前好像并没有见过。”


    钱霜儿揪着衣角道:“两年前我跟我娘到镇上卖菜,见过你跟姜奶奶。”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救了我。”


    “不、不客气,我也没做什么。”


    刘小妹不晓得她走后发生了啥,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意外瞧见霜儿姐红透的耳朵尖,眸子咻的亮起。


    院子里,刘虎边卸着陶罐边道:“今晚我跟大哥留下你们回吧,张家三兄弟家中有事不能留下守夜,曹兄弟也需要人照顾,我跟大哥两个人也好相互照应。”


    “好。”宋听竹答应着。


    眼见着天黑下来,几人没多留,叫上小妹钱霜儿,一行人回了家。


    晚晌饭烧好,刘大生用过饭拎着食篮到酒坊给三人送饭食去了,一家子边在院子里忙活边闲聊,提到曹亮刘小妹凑过来把今日发现的事儿说了。


    这会子忽然阴了天,阮秀莲捡着衣裳,笑呵呵地说:“曹亮那小伙子瞧着人不错,性子也稳成,重要的是家里没啥亲人,只剩一个奶奶在,你章大娘不是张罗着要给霜丫头招赘,两人凑一块倒是合适。”


    唐春杏点头应和,“可不,酒坊散工那会我瞧两人在屋里头聊天,样貌般配着哩。”


    “小叔么,霜姨要成亲了吗?”夏哥儿靠在宋听竹怀里啃果子,听大人说了半晌,仰起头奶声奶气地问。


    宋听竹浅笑,“应当是吧。”


    钱霜儿确是有情,就是不知曹亮有意无意。


    “这天儿阴的厉害,夜里怕是会起风,老大媳妇儿、竹哥儿,你们睡下前记得将窗子关严实了。”阮秀莲望天叮嘱。


    “知道了娘。”


    夜里果然刮起大风,宋听竹扯着被角,听着外头风声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今日的床似乎格外大,大到可以在上头打滚也不会掉落下床,往常翻个身便有一双有力的臂膀拦过他腰,将他搂入怀中,今日那个温暖的怀抱不在,只觉得心中一阵空虚,直到夜半惊雷骤响落起雨来,彻底没了睡意。


    “咚咚——”


    屋外忽而响起叩门声,宋听竹只觉得是自己幻听,但紧随其后的是一声熟悉的呼唤声。


    “媳妇儿,是我。”


    “夫君!”


    他猛然坐起,鞋子也顾不得穿疾步走到门前拔出门闩。


    门被拉开,刘虎见媳妇儿只穿着一身里衣,拧眉心疼道:“衣裳不披一件就算了,怎的连鞋子也不穿?”


    说话间已然将自己剥了个干净,随即伸手拦腰将自家媳妇儿抱起。


    “真的是你,我还当是听错了。”宋听竹双手搂着汉子脖颈,眼底满是笑意,“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刘虎将人塞进被窝,自己也跟着钻进去,搂着人道:“本以为只是下雨,谁知竟打起雷来。”


    他晓得自家媳妇儿怕打雷,心里头实在放心不下,便披上蓑衣冒雨回了家,好在路上裹得严实,只发梢被打湿了些。


    宋听竹依赖的靠在夫君怀中,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只剩下满心欢喜。


    “睡吧,时辰不早了。”刘虎亲吻着媳妇儿发丝,低声道。


    宋听竹嘴角微扬,“嗯。”


    翌日,宋听竹被院外叩门声吵醒,他昨日睡得晚,今日便起得晚了些,家中只他一人在,穿戴好衣裳出屋打开院门,发现竟是三叔酒楼里的伙计王祥。


    王祥叩了半天门,刚打算去酒坊寻人,院门却开了,于是连忙说明来意。


    “宋东家不好,酒楼出事了!”——


    作者有话说:是我没用呜呜呜我对不起大家呜呜呜


    明天双更,顺便发个小红包,祝大家五一快乐~~


    第90章 推泼助澜 刘三生他坐过牢,这总错不了……


    宋听竹拧眉, 王祥既然能来村中寻人,那便说明事情已经迫在眉睫,只是不知何事, 竟连三叔也处理不了。


    他将院门落了锁,边往酒坊赶边听王祥将今晨发生的事说了。


    “头些日子大洼镇徐家来咱酒楼定了三十坛子酒水, 说是用作宴请客人用, 这事儿宋东家也晓得, 可谁料今早那徐家忽然带了一帮子人上门,说是宾客喝了咱家酒水上吐下泻, 害他们酒楼赔了不少银钱,要掌柜的双倍赔偿,否则就捉掌柜的去见官哩!”


    宋听竹眉头越皱越紧, “我记得三叔曾说与那徐有志是多年故友?”


    “可不,前日掌柜的还去大洼镇跟徐掌柜饮过酒,本以为有这层关系在徐家能通融一二,谁知那徐掌柜一副大义灭亲的口气,竟一日也等不了, 硬要掌柜的赔银子给众人。”


    说话间酒坊到了, 夫夫二人交代好事宜,便随伙计王祥去了趟镇子。抵达酒楼, 便见外头围着圈百姓,有哭声从人群中传出。


    “刘老哥, 你也别怪兄弟不讲情面,大伙都拖家带口的, 吃酒吃出毛病耽误了做工,家中日子还咋过?老弟我不能顾着你我之间有旧情,就让大伙吃下这哑巴亏不是。”


    “两位东家, 说话那个就是大洼镇的徐掌柜了。”王祥跳下牛车,给二人介绍道。


    宋听竹点头,百姓瞧见他跟刘虎,自动朝左右散开。


    “刘东家宋东家来啦,快瞧瞧吧,你们家酒水吃坏人啦!”


    “可怜见的,还有抱着没断奶的娃娃来的,这事儿要是真的,刘家可真是害人不浅!”


    “何阿婆你这话说的,咱镇上百姓哪个敢说没喝过刘记酒水,怎的大伙都没事儿,偏他大洼镇的喝坏了肚子,要我说这事儿指不定有啥内情呢。”


    “就是,俺家公爹喝了大半年也没见出过事儿。”


    百姓各执一词,大洼镇几个汉子脸色苍白、额冒冷汗,瞧着实在不像作假。


    可要说刘记酒水有问题,那便更不可能了。


    “虎子、竹哥儿你们来了。”


    宋听竹与夫君穿过人群,刘三生宛若瞧见救星般松口气。


    “想必这位就是徐掌柜了。”宋听竹对着徐有志道。


    汉子年岁三十五六,长相老实忠厚,眸子里却闪着不易察觉的精光,若不是宋听竹方才在远处意外窥到,还真被这人的样貌骗了去。


    不过他也没有仅凭此事,便断定是徐有志自导自演,真相究竟如何,尚未可知。


    “是我。”徐有志晓得宋听竹是刘记酒水背后东家,当即便道,“既然二位东家也来了,那便一起商量商量这事儿该如何解决吧。”


    “好哇,原来你就是那个卖黑心酒水的!一个小哥儿能酿出什么好酒来,赶紧关门大吉吧!”


    “赔钱!我家男人在铺子里吃完酒水,回到家便狂泻不止,才一日工夫人便消瘦得不成样子,今日才勉强能出门,这事儿你们非得给个说法不可。”


    “俺家男人跟公爹也是,听说你们酒楼前阵子便出过事儿,那为啥还敢往外贩卖酒水?官老爷就该把酒楼查封掉,省得日后继续嚯嚯人!”


    几个大洼镇来的妇人嘴里嚷着。


    宋听竹安抚道:“各位婶子大娘稍安勿躁,倘若真是刘记酒水的问题,我作为背后东家,保证会给大伙一个满意的交代。”


    “自然是酒水的问题,当天没喝酒的妇人夫郎都没事儿,只有饮酒的才发了病。”


    “说那么多不就是不想赔银钱,这事今儿不解决,大伙就守在门口不走了。”


    “对,不走了!”


    一群人又吵嚷起来,混着汉子们哎呦哎呦的闷哼声,引得来瞧热闹的百姓愈发多起来。


    刘三生道:“银子可以赔,只是我们刘记酒水的的确确没问题,你们也不能硬按着头叫我们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是。”


    有看不过眼儿的围观百姓,也站出来帮忙说话。


    “刘掌柜说得对,同一批酒水,我们镇上咋就没出一个喝坏肚子的,事情发生在你们大洼镇,找也应当是找卖你们酒水的铺子,跟刘掌柜和二位东家有啥关系?”


    “是啊,况且事情都过去两日了,今日才来找谁晓得到底是酒水问题,还是在家吃了啥不干不净的东西。”


    “就是,这不摆明了是来找茬的吗!”


    闻言,徐有志为自己辩解道:“大妹子这话说得可就不对了,这酒虽是在我铺子里售出去的,可说到底跟我们没啥关系,且我家老大也因吃了酒水,至今还躺在床上起不来哩。”


    徐有志老婆也一同跟了来,此时抹着眼泪接话:“我家老大要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们刘家没完!”


    “竹哥儿,你说这可咋办?”魏秋蓉满面愁色,“先不论对错,这张口便是二两银子,咱家这小酒楼哪能赔得起。”


    酒楼一日流水不过十几两,去除本钱跟税收,到手十两银子便算多的,大洼镇一行人开口便要去三十两,魏秋容怎能不心疼。


    且这三十两只是医药钱,他们还厚着脸皮嚷着要误工银钱,今日若是不给全,便日日来缠。


    那同当家的有过十几年交情的徐有志,是半点情分不讲,话里话外是为百姓讨公道,可句句不忘给家里酒楼泼脏水,起先魏秋蓉还想叫徐有志帮忙说和,可瞧他这般行事,便歇了心思。


    那厢刘三生还在安抚老友,魏秋蓉则低声道:“竹哥儿,三婶觉得这事儿跟姓徐的脱不了干系,你三叔前两日刚同徐有志饮过酒,喝的便是咱家的万里香,怎的不见两人有事儿?今朝来了便在酒楼外嚷,镇上百姓都围过来瞧那姓徐的才出声制止。”


    宋听竹自然也知徐有志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他这么做的理由是什么?三叔与徐有志断联七八载,二人之间应当没有积怨才是,难不成这徐有志只是想上门讹些银子花?


    拧眉思索片刻,安抚着魏秋蓉道:“三婶别着急,听竹有办法解决此事。”


    “当真?”魏秋蓉面上一喜,接着便听他对徐有志说,“不知徐掌柜那可还有万里香剩下,若当真是酒水的问题,寻来大夫一验便知。”


    “有的有的,我们带来了。”


    不等徐有志开腔,徐钱氏便到牛车那将酒坛抱了来。


    宋听竹唤伙计到就近的医馆请来大夫,验过后果然发现酒水中有让人腹泻不止的药物。


    百姓见状纷纷指责,存疑的也有。


    “没想到这酒水当真有问题,大伙方才白替刘家说话了!”


    “这不是自砸招牌吗,刘掌柜没道理这么做啊。”


    “是啊,再说这酒水一批批卖出去,咋就他大洼镇酒水被人下了药?”


    “莫不是徐掌柜跟刘掌柜之间有恩怨?”人群中有汉子说了句。


    徐有志目光微闪,宋听竹观察到心下有了决断。


    起先他只是有所怀疑,现下得以确认,徐有志便是冲着刘家来的,目的在将事情闹大,好让万顺酒楼关门大吉。


    “刘老哥你我多年未见,你为何要害我啊,可是还记恨着当年之事?”


    徐有志捶胸顿足,表情失望透顶。


    “当年你我合伙做营生,非但没赚到银子还赔进去不少,老弟我都未曾怪过你,不想老哥却因我执意返乡怨言颇多,可我实在看不过去老哥你为了银子谋财害命,这可是杀头的罪啊。”


    “什么谋财害命,徐掌柜这话啥意思?”


    “不晓得,刘掌柜为人和善,咋可能做出这种事,要我看八成是在瞎掰。”


    大伙窃窃私语。


    刘三生也懵了一瞬,“徐老弟,你这话是何意?我何时做过谋财害命的事?”


    徐有志表情犹豫,一番纠结下,方才开口:“当年我便是不认同你的做派才跟老哥疏远了,不料后来便听闻老哥毒害岳丈,被县令大人判了三年牢狱。”


    刘三生耳畔一阵嗡鸣,他着实没想到,徐有志会知晓此事,且当着众人面将此事道出,身形踉跄一下险些跌倒。


    围观百姓也全都炸了锅。


    “啥,这刘掌柜竟还毒害过岳丈,坐过牢?”


    “知人知面不知心,瞧着刘掌柜面善,却不想竟是个如此歹毒的,那徐家这事儿一准便是刘掌柜干的了。”


    “老天真是不长眼,这种人也能在镇上开酒楼?我看大伙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连岳丈都敢毒害,万一哪天兴起往酒里投.毒,将大伙全害了去咋办?”


    “我前儿开始肚子便有些不舒服,莫不是也因为饮了万里香的缘故?”


    “这么一说,我前两日身上起疹子,怕也是因为喝了那万里香!”


    “身上起疹子都能怪到酒水上来,那朱六叔你生不出孩子,难不成也是饮了我家酒水的缘故?”


    刘文彬穿过人群,经过汉子身旁,语气凉凉地道。


    大伙听见一阵哄笑,那汉子丢了面子,脸上一阵青白,拳头松了又紧,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指着刘文彬骂道:“你个杀人犯的儿子,还有脸在书院念书,山长就该将你撵出书院才是!”


    “我夫君从未杀过人,何来杀人犯一说?他是被人冤枉的!”


    魏秋蓉心里头怕得厉害,然为母则刚,她见不得儿子被人如此欺辱,即便再怕也要站出来维护。


    “嘴硬吧,县令老爷都判了还喊冤?”


    “这坐过牢的人开的酒楼我可不敢进,不够晦气的。”


    大伙一迭声附和,“别说进,日后瞧见都得绕道走!”


    “不进就不进,我家酒楼才不欢迎你们这些不辨是非的人!”清哥儿扶着他娘,被这些人的言行气得眼眶通红。


    刘虎沉声道:“我三叔的确是被冤枉的,杀人偿命,要是三叔当真杀了人,又怎么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徐钱氏道:“刘掌柜是你三叔,你自然是向着他说话,再说你刘家银钱那么多,谁晓得是不是用银钱疏通了关系,这才没叫刘三生判了死刑。”


    “婶子莫要信口开河,三叔含冤入狱时,刘家别说酒坊,便是连片遮雨的好瓦也无,又何谈使银子疏通关系?”


    宋听竹冷眼瞧着妇人,语气毫无波澜,“县令大人之所以未判三叔重罪,便是因为证据不足,不然婶子也去杀个人,试试看能否靠银子让县令大人对你网开一面。”


    “你这哥儿咋说话的,啥叫我也去杀个人试试?我可不像你们刘家人,那种死了八辈子都要被人刨祖坟的缺德事儿,俺们徐家才没人干哩。”徐钱氏叉起腰,提高嗓门嚷。


    “你这婆娘瞎说啥,谁还没有个做错事儿的时候,刘老哥已经坐过牢受到了惩罚,这事儿便算过去了。”


    待徐钱氏把话说完,徐有志才出口呵斥,然而这话不亚于火上浇油。


    “杀人只判三年,县令老爷怕不是昏了头!”


    “蹲三年大牢算啥惩罚,牢里有吃有喝日子过得怕是比咱都滋润。”


    “可不是,人家都开起酒楼了。”


    “这魏氏也是个拎不清的,亲爹都不顾,真是不孝。”


    眼见事态越发不受控制,徐有志乐见其成,便不再提为大洼镇百姓讨要公道一事。


    大洼镇百姓也不是好糊弄的,怕讨不到银子,拉扯着徐有志不依不饶。


    “徐掌柜,你要替我们讨公道啊。”


    “俺家二小子还病着,需要银钱救命哩,徐掌柜你答应过俺,只要俺跟着来,就会帮忙讨要医药钱的。”


    “我家公爹也等着银钱治病呢,徐掌柜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


    “媳妇儿你说得没错,他们果然狗咬狗闹起来了。”刘虎对宋听竹道。


    宋听竹早便发现一伙人跟徐有志心不齐,今日来的人妇人夫郎居多,有几个能说会道,且观衣穿不像是能饮用得起万里香的,便猜想是徐有志雇来的人。


    这个猜想如今得到了验证,只是没想到徐有志竟知晓三叔在县里坐过牢,他不是几年前便回乡了,怎会对县里发生事知晓得这么清楚?


    宋听竹蹙眉。


    唯一的解释便是,徐有志背后有人推波助澜,且这个人颇有权势。


    徐有志被几个妇人缠住无法脱身,只得咬牙答应下。


    但下药一事疑破绽太多,如徐有志所说,二十坛子酒水都有问题,那这药少说也得有个二两左右才够,盛国对这类草药管控严格,刘家是否购买过大黄巴豆到医馆一查便知。


    宋听竹道:“刘家不怕查,不知徐掌柜可否也敢让人查一查?”


    徐有志自是不敢,于是又改口说:“我记错了,不是二十坛而是两坛。”


    这话实在引人发笑,宋听竹不禁冷笑出声,“看来徐掌柜记性不太好,两坛酒竟也能记错。”


    见刘家人始终没有乱了阵脚,徐有志不免有些着急,粗声粗气道:“甭管几坛酒,大伙饮了你刘记酒水发的病,就该赔偿银钱,不然就到县里报官,看县令老爷是信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老百姓,还是信一个谋财害命坐过牢的人。”


    “徐掌柜三句话不离谋财害命,可是有确凿证据证明三叔杀过人?”宋听竹面无表情道,“莫非徐掌柜比县令大人还厉害,大人都没判的案子,徐掌柜你一句话便给判定了。”


    “这……对了,刘三生他坐过牢,这总错不了!”——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写到现在才4500,明天继续!


    先发出来,待会儿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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