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潘家谈合作 别叫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有可……
“哎, 你们晓得不,刘老大家晨间那会儿来了辆牛车,说是镇上酒楼找来谈买卖的。”
“咋没听说, 也不知道发生了啥龃龉,两人被虎子一脚踢出院子啦, 走前儿骂得可难听。”
“要我说这刘老大一家子就是好赖不识, 自家做买卖的行事还这般莽撞, 也不怕得罪人,落个跟刘老大一样的下场!”
“谁说不是, 听潘巧嘴儿说那两汉子是窦记当铺的伙计,能在镇上开起当铺,那得是啥人物, 这刘家也敢得罪,日后想在镇上开酒铺怕是难喽。”
云溪村大榕树下,几个妇人夫郎揣着手,唠着各家长短,远远瞅见有牛车进村, 纷纷将话头落在不远处的牛车上。
“又来一架牛车, 咱村子今儿可真热闹。”
“这汉子瞧着眼生,难不成也是来找刘家的?”
几人正好奇着, 便见那面生的汉子跳下牛车,牵着缰绳朝这边来了。
“各位婶子叔么, 麻烦问个路,请问刘虎家该往哪儿走?”
大伙心头一震, 还真是来寻刘家的!
有妇人给他指路,“前头左拐,顺着巷子直直往里, 走个半刻钟就能瞧见了。”
潘武拱手道谢,“多谢婶子。”
牛车哒哒哒走远,大伙扭头又凑一起嘀咕开。
“又来一个要跟刘家做生意的,这刘老大家是要赚大钱了啊!”
“刘家营生做起来也好,到时肯定需要不少粮食,往后家里余粮都卖给刘家,也省得单独到镇上跑一趟。”
“王阿么说得对,咱可得跟刘老大一家子打好关系,刘家吃肉咱还能跟着喝口肉汤哩!”
身后的声音听不真切了,潘武收回心思,牵着牛车拐进巷子。
刘家院门前有棵枣树,拐出巷子就能瞧见,潘武出了巷子,没费啥工夫便找到了刘家院子所在。
刘家院门大开,他没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院外叩着门环道:“这里可是刘虎家?”
“谁呀?”
夏哥儿跟殷舒阳在院墙下玩,闻声扭着脑袋去瞧。
两个孩子都蹲着,潘武一时没瞧见,这会儿看见了,扬起一个自认为和善的笑容,捏着嗓子道:“你家大人可在,潘叔叔是来寻你爹做生意的。”
殷舒阳皱眉,拉起夏哥儿往屋里走:“别理这个怪人,夏哥儿咱们进屋玩去。”
潘武伸手挽留,“别走啊,叔叔不是坏人……”
地窖里,宋听竹问一旁汉子:“夫君,家里好像来人了。”
刘虎也听到了,二人出来地窖,便瞧见潘武站在院外抓耳挠腮。
潘武见家中有人,又正好自个儿要寻的,面上一喜,忙同人打起招呼。
“刘虎兄弟,你还记得我不?”
刘虎点头,他偏头对宋听竹介绍:“媳妇儿,这人是潘记当铺的,你的那枚玉佩就是在潘记当的。”
“对,弟夫郎的玉佩我还记着呢,是块好玉,我们掌柜特意找了匣子,这会儿正在内间儿好生搁着呢。”
汉子语气和善,只面相瞧着凶了些,宋听竹猜出对方来意,客套两句便将人请去了堂屋。
潘武是个直性子,一杯茶水都未喝,开门见山道:“我们掌柜原是想亲自来的,可今日临时有事,这才唤我来跑一趟,便是想问问你们夫夫,可有意跟我们掌柜合作这酒水生意。”
宋听竹心中奇怪,潘家开的是当铺不是酒楼,难不成也同窦家一样,家中还有别的产业?
潘武态度诚恳,宋听竹便也没同他敷衍,直接将心中困惑问出。
“弟夫郎有所不知,我们掌柜本名潘有泉,祖籍南安府,因犯了错误这才被东家罚到这莲溪镇看守当铺,潘家产业繁杂,名下酒楼铺子不少,我们掌柜便是想借这次机会,重回主家。”
跟窦家人不同,说起潘家潘武神情并无任何转变,依旧谦和有礼,且没有任何隐瞒,直接将其中内情和盘托出。
同酒楼食肆不同,当铺不是想开便能开的,潘有泉能在镇上将当铺开得风生水起,背后自然不会没有靠山,只是宋听竹没想到,向来低调的潘掌柜,本家竟在南安府。
“时辰不早了,我便先回镇上,刘兄弟与弟夫郎若是有意跟我家掌柜合作,明儿可到铺子里与我家掌柜当面商谈。”
临走前潘武道:“潘家规矩繁多,最重要的一条便是诚信待人,也不是为我家掌柜说好话,而是事实便是如此,同我家掌柜做生意,尽管把心放在到肚子里,希望二位能好好考虑考虑。”
将人送走后,刘虎问自家媳妇儿:“媳妇儿,你是咋想的?”
宋听竹道:“同潘家合作酒水生意,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宋家在府城颇有势力,日后他若想从宋兴安手里夺回外公留下的产业,有潘家助力,便能多一份胜算。
晚晌一家子听闻此事,皆是满脸笑容。
唐春杏激动道:“太好了,家里这些酒不愁卖了!”
阮秀莲给夏哥儿剥着红薯皮,面上笑呵呵:“明儿我就跟你赵婶子到各家走走,先把今年需要的粮食定下。”
“弟夫郎,咱家今年准备酿多少酒?粮食不够的话,我娘家那头也种了不少蜀黍,可要我去问问?”
唐春杏这点心思,全家人就没有不晓得的,不过都是一家人,何须计较那么多,宋听竹便点头应下。
唐春杏眉开眼笑,“成,改日我便回趟娘家,把这好消息告知给大哥嫂子。”
“那我干啥?”刘猛指着自己。
宋听竹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我打算只卖给潘家两缸酒,剩下一缸自家散着卖,顺便另寻些别的销路,届时把两位舅舅也喊上。”
刘猛点头,“成,生意上的事儿我也不懂,弟夫郎说啥我照办就是。”
一家子喜气洋洋用过饭,便各自回了屋。
夜里刘虎出门倒洗脚水,刚要回房便被阮秀莲喊了去。
“娘给你跟竹哥儿做了身衣裳,出门在外不比在家,需得穿得体面些才是。”
阮秀莲举起衣裳,在刘虎身上比划着,“往后家里营生越做越大,虎子你可得护好你夫郎。”
“娘放心,有我在没人敢伤着媳妇儿。”
阮秀莲瞧着自家傻儿子欲言又止,犹豫半晌还是决定点破。
“竹哥儿样貌好,在外头行走难免会遭人惦记,到时你可得多留意着些,别叫那些个心怀不轨的有可乘之机。”
阮秀莲一直当自家二儿子是个性子迟钝的,殊不知那是对旁人,对宋听竹,但凡他人有丁点恶意,都能很快察觉,阮秀莲的这份担心,便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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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白银百两 夏哥儿你掐娘一下。
翌日, 北街窦家当铺。
伙计拎着早食匆匆跑进内间儿,“掌柜的,您猜我瞧见谁了?”
窦正祥喝着茶水, 瞥伙计一眼,“瞧见谁了?”
“酿酒的那刘家来镇上了, 瞧着方向是要上咱铺子来呢!”
窦正祥闻言, 跷着二郎腿, 眯起眼睛道:“我当多清高,这才一日工夫不到就低头了, 果然是乡下泥腿子,个个都是软骨头。”
“掌柜的您可得好好搓搓他们锐气!”
这伙计便是昨日被刘虎一脚踹出门的精瘦汉子,对刘虎记恨在心, 眼下寻到机会便在窦正祥面前煽风点火,想要给刘虎一个教训。
可惜等了片刻也不见人登门,瘦伙计便到门外瞧,这一看可不得了。
“掌柜的,咱家生意被姓潘的截胡了!”
“啥?”
窦正祥丢下包子快步走到铺子前, 便瞧见跟自己不对付的潘老狗, 正笑呵呵将刘虎二人请进门。
他脸色顿时黑如煤炭,咬牙恨道:“好你个潘老狗, 平日里跟我抢当铺生意就罢了,酒水生意也抢, 我窦正祥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蛋,咱走着瞧!”
另一头, 潘记当铺内。
“可算把刘老弟跟弟夫郎盼来了。”
潘有泉蓄着一脸络腮胡,手臂上肌肉虬结,宋听竹适才瞧见吓了一跳, 要不是夫君说起,还当是哪家铁匠铺子来的打铁汉。
不过说起话来倒是和颜悦色,行为举止也很是平易近人,夫君又同他打过交道,宋听竹心中的戒备便放下了些许。
潘有泉还在说着,“老哥我眼下的处境,武子已经跟你们说了,咱就不绕弯子了,直接把话挑明,我原先在本家铺子里做买卖,却因年轻气盛着了对家的道,险些给家中酿成大祸,这才到了莲溪镇这等偏远地方。”
他给二人续着茶水,蹙着眉头推心置腹,“实不相瞒,老哥我是个野心大的,哪能甘愿一辈子待在这小小的莲溪镇,只是一直没寻到机会,不过现下有了。”
他舒展眉头,朝二人笑着说道:“弟夫郎酿的烧酒我尝过,味道比四季酒楼的琼浆玉液还醇香,饶是老哥我品尝过诸多好酒,也被弟夫郎这一酿酒手艺折服了去。”
宋听竹弯唇浅笑,“潘掌柜谬赞了。”
“老哥我向来只说真心话。对了武子,到屋里头把刘老弟在咱铺子当的玉佩取来。”
“哎。”
不多时,潘武捧着一个巴掌大的锦盒返回。
潘有泉接过去,推至宋听竹面前。
“老哥我是真心诚意想跟老弟弟夫郎合作,成与不成,还请刘老弟跟弟夫郎给个准话。”
“若是不成,我跟夫君便也不会跑这一趟了。”宋听竹笑着道。
潘有泉喜形于色,“武子去四季酒楼同冯厨子说一声,叫他做一桌好菜,我要跟刘老弟夫夫好好喝上一杯。”
潘武一脸欣喜地应下,“成,我这就去。”
宋听竹惊讶道:“没想到四季酒楼背后的东家,竟是潘掌柜。”
潘有泉摆手,“这有啥可说的,我不耐烦跟那些个虚伪的打交道,守着当铺还能不时瞧个新鲜,那些个员外老爷脑满肥肠,大字儿不识几个,偏还要学文人咬文嚼字,跟他们说话甭提多累人。”
潘有泉是个爱说笑的,聊了些府城趣事,便邀二人一道去了四季酒楼,闲聊片刻后说起正事儿。
“价钱这块,不知弟夫郎有何想法?”
宋听竹跟夫君私下商量过,闻言放下筷子道:“镇上烧酒最便宜的也要卖八十文,且这酒潘掌柜是打算拉去府城卖,按着府城物价别说八十文,便是百十文潘掌柜也有得赚。”
“弟夫郎快别绕弯子了,跟老哥说个实数,若是不成咱再商量。”
潘有泉还以为夫夫二人想狮子大开口,不曾想对方却说了个“八十八”。
他瞪大眸子,不敢置信道:“刘老弟,你确定弟夫郎没说错?”
刘虎正给自家媳妇儿剥虾,闻言头都没抬,“没说错,这数吉利,往后咱两家生意一定会越做越红火。”
白灼虾是四季酒楼名菜,便是夏日里也少有,更别说这会儿正月都没出。
潘有泉瞧见,笑得胡子直颤,既是满意刘虎是个疼夫郎的,也满意自个儿没看走眼。
“成,那便听刘老弟和弟夫郎的,今年先定下六百斤,明年清酒烧酒各来一千斤,若是卖得好再加。”
莲溪镇偏远,百姓手里没有多少闲钱,到酒楼吃酒的百姓自然比府城少许多,便是四季酒楼,一年到头也才能销出去五六百斤烧酒。
府城不同,千斤都是少的,若是最繁华的酒楼,一年能销出去几千斤,光酒税便有万两白银,寻常百姓几十辈子也赚不来这些钱。
宋听竹自小在宋家长大,对这些略有耳闻,故此并没有多少惊讶,刘虎则忙着剥虾,面上也没甚变化。
潘有泉见二人如此镇定,越发确信夫夫俩不是俗人,将来必定大有作为。
殊不知淡定只是表面,待潘武取来银子,宋听竹瞧着匣子里白花花的银锭子,心跳如擂鼓,握着拳头好半晌才平复下来。
他虽是商家子女,却也是头一次见这么多银子摆在面前,又不是圣人,怎么可能做得到无动于衷。
一顿酒宾客尽欢,结束后潘有泉唤潘武将夫夫二人送回云溪村。
牛车哒哒哒远去,刘家院门紧闭,全家聚在堂屋内,眸子一眨不眨盯着桌上的木匣瞧。
唐春杏吞咽口水,“我不是在做梦吧,夏哥儿你掐娘一下。”
夏哥儿怕娘疼,用的力道极小,唐春杏没觉出疼,撇下嘴角,没来得及失望就被刘猛钳住胳膊拧了下。
“嘶——是真的!”
阮秀莲摸着银锭子,心里虚得很,她望着儿夫郎,一脸忐忑地问:“竹哥儿,你跟虎子不是只卖出去两缸酒,咋拿回来一百两银子,别不是抢的吧?”
刘大生道:“瞎说啥,这么些银子要真是抢来的,老二两口子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不过也心有担忧,“竹哥儿啊,这到底是咋回事,这银子哪来的你快跟爹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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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刘家要招工 既是有苦衷咋不说?……
“爹娘大哥大嫂, 你们多心了,这银子其中一半是潘掌柜给的定金。”
宋听竹将事情解释清楚,一家子听后这才放下心来。
阮秀莲感叹:“潘掌柜真是大手笔, 一下子就要了两千斤,这么些酒便是生意极好的四方斋, 一年半载怕是也卖不完。”
宋听竹笑着说:“两千斤还是少的, 潘家铺子多, 各家分一分也没多少,且咱家精力有限, 酿不出那么多酒,这才只订了两千斤,待日后生意稳定下, 便得扩招人手,将酒坊盖起来了。”
唐春杏连忙追问:“弟夫郎打算招多少人,能把我大哥也招来不,弟夫郎放心,我大哥是个老实的, 绝不会偷奸耍滑。”
都是穷惯了的, 有点赚钱的门道自然想着家里人,阮秀莲没说啥, 还帮着说好话:“唐家小子确是个好的,家里日子过得也紧巴, 咱现在有能力了,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宋听竹道:“娘跟嫂子不说听竹也是要提的, 酿酒的法子极为重要,进酒坊做事的工人需得严加筛选,外人无从了解, 自家人的脾性却是最清楚不过,到时便叫上阮家舅舅、唐家大哥与大天哥,其余杂事再另招一些品行好的进酒坊。”
“妇人夫郎要不?”阮秀莲问。
“只要是品行好的,不论男女皆可进酒坊做事。”
“那感情好,你赵婶子跟杨婶子是个手脚麻利的,做起活来不比汉子差。”
宋听竹点头应下,又思索着道:“除了潘家要的两千斤酒,自家也得多酿些,只到邻村收粮怕是不够,便要辛苦夫君跟大哥再往远处走走,多收些粮食回来,酿酒的法子已经有了,今年不用等到冬日里,等新粮下来便能开始酿制。”
刘大生道:“三千来斤酒,咱家院子这点地儿可不够折腾的。”
“爹说得是,手里这些银子买酒粮花去三四成,除去给各家的分红,余下的刚好够起三四间砖瓦房,我跟夫君想着先盖两间应急,等手里银子多了再将酒坊扩大。不知爹娘跟大哥大嫂,可同意这法子?”
夏哥儿听得昏昏欲睡,阮秀莲抱过孙子,道:“那有啥不同意的,这银子是竹哥儿你赚来的,你说咋花就咋花。”
刘大生跟着点头。
唐春杏也道:“我跟猛子也没意见,生意上的事弟夫郎拿主意就是。”
见全家人都如此信任自己,宋听竹心头一暖。
“酒坊的图纸明日便能画好,到时还要麻烦大哥跑一趟镇上,寻些手艺好的工匠师傅回来。”
刘猛摆手,“这有啥麻烦的,这几日在家待的都快闲出虱子了。”
夏哥儿眯着眼睛,困得迷迷糊糊,听着这话还当自己在梦,嘟囔着说起梦话来:“娘,有虱子咬夏哥儿……”
宋听竹等人听见,纷纷笑出声。
翌日吃过早食,刘猛便揣着画好的图纸去了镇上。
宋听竹与夫君则去寻村长丈量土地,村里百姓听闻刘家要修建酒坊,面上无一不带着惊讶。
“这刘家还真是赚了大钱,昨儿刚有人来合作这卖酒的营生,今儿就张罗着要盖酒坊了。”
“谁说不是,刘家的真是命好,娶了个会生钱的财神进家门。”
“他婶子,以前你们可不是这么说的,竹哥儿刚进门那阵,你们个个能掐会算,说刘家要不了几日就得红事儿变白事儿,咋这会儿又换了说辞,莫不是想巴结刘家捞些好处?”
“俺们可没说过那话,分明是你潘巧嘴跟刘家不对付,少攀扯旁人。”
几个妇人夫郎离得远了些,拐过村子里的大榕树,又说起刘家要招工一事。
“听秀莲嫂子话里那意思,她家酒坊只招手脚麻利的,不论女子哥儿还是汉子,只要干活勤快都要。”
“外村的也要?”
“要啊,只不过头批只招咱自村的,说是后头买卖做大了,还要扩建酒坊呐。”
“我的乖乖,这刘家真是不得了,往后大伙可得巴结着刘家,吃不上肉好歹也还能跟着喝口汤。”
“啥汤恁贵,人秀莲大姐说了,不分男女工钱每日二十八个铜板,一个月就是八百四十文,比到镇上做工赚的银钱还多哩!”
有这几个大嗓门在,刘家要招工一事,小半个时辰便在村里传遍了,大伙挎着篮子拎着筐,三三两两上了门,一日下来险些踏破刘家门槛。
晚晌饭桌上,阮秀莲把这事儿说了。
“今儿上门的人不少,我挑了四五个,都是勤快麻利的,竹哥儿大可放心。”
唐春杏笑着道:“我娘家那头也说好了,明儿就能来帮着盖房。”
满桌子人面上都带着笑,只刘小妹握着筷子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开口。
宋听竹见她有话要说,便动问起:“小妹可是有话说?”
刘小妹拧着眉头,迟疑着问:“能让孟大娘也来咱家做工吗?”
“孟银花?”唐春杏提高嗓门,“她当初可跟她男人来家里闹过,且还不只一次,叫她到酒坊做工,全家谁能放心?”
阮秀莲道:“是啊小妹,可是钱家丫头跟你说啥了?”
刘小妹摇头,“霜儿姐什么都没说,是我自个儿的主意,娘,其实孟大娘没那么坏,都是被钱大爷逼的。”
唐春杏不信,“就她那暴脾气,还有人能逼迫得了她做事儿?”
阮秀莲瞥一眼大儿媳,“老大媳妇儿你少讲两句,先让小妹把话说完。”
“不怪大嫂不信,要不是我亲眼瞧见,我也是不信的。”
提起钱家,大伙最先想到的便是脾气火爆、为人刻薄的孟银花,村里百姓都当钱家是孟银花做主,钱有粮这个八尺大汉在媳妇儿面前,也得做小伏低。
与钱家有过节的刘家,自然也是这般认为,直到刘小妹无意间瞧见孟银花腕子上纵横交错的伤疤,这才知晓小姐妹在家中过的是哪种日子。
“钱大爷在镇上做工常被人瞧不起,在镇上受了屈辱,回家便将怒火泄在孟大娘身上,听霜儿姐说钱大爷还染上了嗜酒的毛病,家里银钱都被他拿去买酒了,钱阳生病实在没银子瞧病抓药,孟大娘便听信了牛家的话,跟着一起到家里讨银子。”
阮秀莲叹气,“既是有苦衷咋不说?”
刘小妹摇头,“霜儿姐说孟大娘闹着要和离呢。”
阮秀莲一惊,“啥,和离?!”——
作者有话说:明天开始加更哈[撒花][撒花]
第64章 叔侄相认 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
阮秀莲道:“这十里八村的, 便是休妻的都少见,更别说和离,这孟银花当真要跟钱有粮和离?她就不怕人背后戳脊梁骨?”
刘小妹道:“真的, 为这事钱大爷又不让霜儿姐出门了,说要寻个远些的人家把她嫁了呢。”
阮秀莲皱着眉头, “大人之间的事儿跟孩子有啥关系, 动不动便拿孩子要挟, 哪有半点当爹的样儿。”
一家子都觉得和离匪夷所思,刘虎却道:“和离是对的, 孟大娘遭钱大爷殴打多年,再继续过下去命怕是都要没了。”
“也对,只是和离哪是那么容易的, 到时孟银花肯定是要带着霜丫头走,钱有粮还等着把人卖了换银子呢,咋可能轻易放人。”
阮秀莲认为这事儿成不了,日子还得照样过。
用过晚饭,一家子便各自回了屋。
西屋内, 刘虎蹲在床前问:“水烫不烫?”
“不烫, 木盆够大夫君也来一起泡。”
刘虎没拒绝,脱掉鞋子将一双带着厚茧的大脚塞到媳妇儿脚下。
宋听竹踩着汉子脚背, 侧眸瞧着人。
“夫君当真觉得孟大娘该和离?”
“自然。”刘虎拉过媳妇儿手,“指甲有些长了, 待会儿给你修修。”
宋听竹弯起唇角,“那便劳烦夫君了。”
一夜好眠。
翌日刘家一大早便燃起炊烟, 用过早食宋听竹与夫君拉着酒去往镇上,刘猛跟阮家两位舅舅,则去了旁的镇子销酒。
进了镇子, 宋听竹与夫君道:“北街几家酒肆食铺已经问过了,今儿去西街问问吧。”
刘虎应了声:“好。”
夫夫二人便拉着板车朝西街去了。
西街共有三家贩卖酒水的铺子,只是一番询问后皆不收烧酒,倒是定下几十斤清酒。
“刘老弟,巷子里还有家刚开业不久的酒铺,你们不妨去问问看。”走前食肆老板提醒道。
二人谢过老板,打算到巷子里瞧瞧。
里头确实有一家酒铺,只是门可罗雀,生意十分惨淡。
宋听竹心中不解,这条巷子算是西街比较繁华的,即便是新开业的铺子,也不至于无一人上门。
“夫君,我们去瞧瞧。”
万顺楼内一桌生意也无,伙计无精打采,不是倚靠着门柱发呆,便是躲在角落里打盹,有客人上门也没人发现,刘虎敲击着门板,故意发出声响,两个伙计这才猛地回过神。
“欢迎欢迎,两位客官要吃点啥,咱万顺楼酒菜齐全,且味道绝佳,二位吃喝不好尽管拿我试问。”
宋听竹想知道缘由,便跟夫君商量着点了两招牌道菜,并一壶上等好酒。
待酒菜上桌,宋听竹挨个尝过后,放下筷子与身旁汉子道:“菜还是不错的,酒味道有些一般。”
刘虎应道:“定价也合理。”
那便奇怪了,宋听竹喊来伙计询问。
“二位有所不知,这万顺楼从前叫百花楼,但都是些卖艺不卖身的姑娘,后来东家举家搬迁便把人遣散了,我们掌柜头几个月从县里搬回镇子,把这铺子买了去改名万顺楼,只是大伙嫌名声不好,不爱来铺子里吃酒哩。”
竟是这个原因。
宋听竹又问:“可我从未听说镇上有个百花楼。”
刘虎道:“是有,不过空了许久,我还以为这铺子东家故意留着不卖,原是一直兑不出去。”
“这位大哥说的是,贵夫郎瞧着不像本地人,自是不晓得这些,酒楼原东家一直没把铺子兑出去,我家掌柜还当捡了大便宜,谁料竟是个烫手山芋,如今便是想外兑也没人肯接手,掌柜整日愁得吃不下饭哩。”
“小二,点菜。”
说话间终于有第二桌客人进门,伙计忙咧着嘴角迎上前。
刘虎倒着茶水问:“咱们可还要见掌柜?”
宋听竹瞧了眼来吃酒的两个汉子,“要见,刘记酒水在镇上也算小有名气,清酒还有几家铺子可买,烧酒只四季酒楼一处能饮到,但定价太高,便是些小富之家也做不到日日饮用,更别提普通百姓。且万顺楼生意不好,若有刘记酒水助力,定能吸引来不少食客。”
镇上酒楼大多同气连枝,除有靠山的窦家潘家外,几乎无人敢收他手里的烧酒,那他便寻一个同样被排挤在外的来合作,如此便只用与万顺楼一家打交道。
刘虎听后唤来伙计。
“客官有何吩咐?”
“去把你们掌柜叫来,就说我们有桩生意要跟他谈。”
伙计不知两人便是镇上卖得正火的刘记酒水的东家,心里嘀咕着进了后堂。
反倒是一旁吃酒的两个汉子认出二人,当下便大着嗓门道:“这不是刘记酒水的东家吗,你们这是要跟万顺楼合作?”
另一人插话,“那岂不是说往后在万顺楼,也能吃上刘记酒水了?”
对着两个吃醉酒的汉子,宋听竹不好搭话,便由刘虎出面。
“是有这个打算,若是成了,还请二位兄弟多多关照铺子里生意。”
“刘东家不说我们兄弟也是要来的,刘东家是不晓得,这才几日工夫,王掌柜跟肖掌柜铺子里的清酒便卖了个七七八八,昨日起还搞了限量,每人最多只可打二两!”
“可不,那点儿酒还不够兄弟几个塞牙缝的嘞!”
清酒竟卖得如此好,这是宋听竹没想到的,对于不会喝酒的人来说,味道同别家酒大差不差,但在会饮酒的看来,差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宋听竹不会饮酒,辣酒半杯也难喝完,甜酒倒是能饮上一两杯,故此他以为这清酒卖得不会这么快,这才只酿了百十斤。
看来日后得多酿些,虽不如烧酒赚得多,只要量大,也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须臾,伙计与铺子掌柜一前一后出来。
“掌柜的,就是这二位客官要……”
话音未落,那掌柜便红着眼眶,哽咽着唤了声:“虎子?”
刘虎怔了下,“您认识我?”
掌柜嗓音颤抖,“你、你爹可是叫刘大生?”
“没错,我爹是叫刘大生。”
宋听竹低声道:“夫君,我瞧这人模样跟爹有几分相似。”
刘虎也看出来了,可他不记得家里有这号亲戚。
“虎子,我是你三叔啊。”刘三生擦着眼角,身形颤颤巍巍。
伙计忙将人扶住,“掌柜的,您没事儿吧!”
刘三生摆手,“到里屋去,咱去里头聊。”
片刻后,夫夫二人坐在后堂,听刘三生说起这些年发生的事。
“当初年轻气盛,又刚跟二老闹翻,便想着做出一番事业好叫二老后悔莫及。”
然而生意岂是那般好做的,何况又是在县里,刘三生身无长物,初到常山县只能靠做苦力勉强度日。
后来攒了些银子,便迫不及待跟人合伙做起买卖,可他大字不识一个,待人去楼空才晓得自己被人诓骗了去。
刘三生回忆道:“不仅身上银钱被骗走,还欠下二十几两银子,我哪还有脸面回来,要不是岳丈见我可怜,领我回家做小工,我怕是早冻死在街巷里。”
“只是没过几年岳丈便因病去世,临终前将秋蓉跟铺子托付于我,我本想等孝期一过便领妻儿回乡,不想魏家都是些吃人的鬼,竟不顾岳丈遗言,不仅将我与秋蓉赶出铺子,还颠倒黑白,说是我下毒谋害岳丈。”
刘三生长叹一声,“好在有秋蓉替我说话,这才没被判个斩首示众,可那魏家一口咬定是我毒害的岳丈,清官难断家务事,为平息魏家怒火,只得判了我三年牢狱。”
“旺顺,听说侄儿来了?”
后院传来妇人说话声,宋听竹扭头,便见一位容貌姣好的妇人,领着一个年岁十一二的小哥儿,掀开帘子进了堂屋。
面对妻儿,刘三生面上露出笑来,他对二人介绍道:“虎子竹哥儿,这便是你们三婶了,这是我小儿子刘清,清哥儿。”
“清哥儿,这是你大伯家二堂哥跟嫂夫郎。”
刘清乖巧地唤了人,而后一脸好奇地打量着宋听竹。
“三婶儿。”
“哎。”魏秋蓉笑着应下,“别说,你们叔侄二人长得还真有些像,尤其是眉毛。”
说罢又对着宋听竹道:“这位是侄夫郎吧。”
宋听竹点头唤了声:“三婶儿。”
随即便听刘清喃喃说道:“娘,嫂夫郎长得真好看。”
魏秋蓉笑出声,“这孩子。”
刘三生呵呵笑,“咱家清哥儿没说错,想我走那会儿虎子还不会认人,没想到转眼便娶妻生子了。”
语罢唤来伙计,要后厨上些好菜好酒,他们叔侄二人今日喝个痛快。
刘虎拎起酒坛,搁在桌上,“三叔,您尝尝我跟夫郎带来的酒味道如何。”
“哦?你们还带酒来了?”刘三生接过酒坛,嗅着飘散出的酒香,亮起眸子道,“适才听伙计说你们要同我谈生意,说的可就是这酒?”
刘虎道:“原是想跟万顺楼掌柜做生意,不承想这铺子背后的主家竟是三叔三婶。”
正说着话饭菜上了桌,刘三生招呼道:“快坐,边吃边聊。”
叔侄二人把酒言欢,宋听竹不爱饮酒,便给自己与三婶倒了茶,两人温声说着过往。
“你三叔在牢里那几年,是家里过得最苦的时候,可我也没想着跟你三叔和离,只因他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别说三年便是五年十年,我也愿意等。”
宋听竹道:“既然您跟三叔早便回了莲溪镇,为何不回村子?爹娘一直惦记着三叔,年节还会多留一副碗筷出来。”
魏秋蓉苦笑道:“你三叔是不想拖累家里,为疏通关系家里欠下不少银子,打从牢里出来他拼命做工,只五年便将欠款都还清了去,还攒下一小笔银子,外加卖了县里的宅子,这才得以低价兑下这万顺楼。”
刘清垂下脑袋,心疼道:“爹每天累得沾枕便睡,肩头的伤好了又破,衣裳破烂到补都补不回。”
魏秋蓉摸着自家哥儿发梢,满脸慈爱,“好在那些苦日子都过去了,日后咱一家三口守着这间铺子,便是赚不了多少,也不至于饿着。”
宋听竹宽解道:“三婶放心,听竹跟夫君定会帮着,让铺子重新热闹起来。”
魏秋蓉笑起来:“生意上的事我一个妇道人家懂得不多,竹哥儿若当真有主意,那婶子便先替你三叔谢过你了。”
“三婶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必那么见外。”
叔侄相见,刘三生高兴多饮了两杯,刘虎酒量好些,从铺子出来面色都没变。
路上宋听竹与夫君说:“回去将这件喜事告诉爹娘,二老定会高兴。”
刘虎却道:“爹怕是会生气。”
宋听竹不解,“怎会?”
半个时辰后,刘家院子里。
“刘老三,有本事你一辈子也别进我刘大生的门!我刘大生全当没你这个弟弟,往后两家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
从未跟人脸红发过火的刘大生,一反常态对着外头骂了大半刻钟方才停歇。
“爹心里头记挂着三叔,可又气三叔把他这个亲大哥当成外人。”刘猛叹道,“三叔不想拖累咱家,可都是一家人,有啥困难两家一起面对,总强得过一家硬抗,也就是三叔身体好,但凡换个瘦弱些的汉子,只怕早就撑不住了。”
灶房里,阮秀莲在腰裙上擦着手,出来道:“行了,有本事等老三来你把人关在外头不让进。”
刘大生便不吭声了,骂这一遭晚食竟还比平日里多用了大半碗,几个小辈瞧见笑而不语。
翌日清晨,九官报喜,刘家院子喜气洋洋,又是杀鸡又是宰鸭,惹得村中百姓口水横流。
“不年不节的,这刘家咋杀起鸡鸭了?”
“谁知道,八成有钱烧的,刚赚了银钱就开始大吃大喝,也是个守不住财的,要不几日就得嚯嚯完!”
“刘婆子瞧你酸的哟,你大儿子家杀鸡宰鸭,你个当娘的不知道因为啥?”
刘翠娥呛道:“我管他为啥,两家早断了亲,他家干啥关我屁事。”说完便要走。
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冲着她喊:“刘婆子,你家老三回来啦!听说在镇上开了食铺,一家子穿金戴银,日子过得赛神仙嘞!”
刘翠娥朝地上啐了口,“还神仙,他刘老三要有那本事早翘着尾巴跑回来炫耀了,我自个儿肚皮里钻出来的,不晓得他几斤几两?”
“一群黑心烂肝的长舌妇,等我乖孙考中秀才,有你们眼红的。”
刘翠娥骂骂咧咧回到西院,瞧见老二媳妇儿在院墙下跷着二郎腿,悠闲着嗑着瓜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嗑嗑嗑,家里买点瓜果都叫你个馋货嚼用了,嘴咋恁馋!”
崔玉兰一瞧便知,婆婆这是在外头吃了瘪,哪会上赶着触霉头,忙起身道:“娘您别发火,我刚把鸡鸭喂了,这才坐下歇了半刻钟不到呢。”
刘翠娥正在气头上,张嘴便数落:“衣裳洗了?后院菜地浇了?这眼瞅着要到晌午,饭菜可做好了?整日游手好闲,家里这么多活没干,是瞎了不成?”
“娘您歇着,我这便去。”
崔玉兰扭过身,垮下脸嘴里恶狠狠地嘟囔。
“死老婆子,等我儿考中我们一家子便搬去镇上,你跟老头子就留在村里看祖坟吧!”
见人走了,刘翠娥又骂嚷道:“个懒货,若不是看在乖孙的面子上,早叫二生把你个好吃懒做的休回家了。”
西院这头婆媳二人面和心不合,东院那头则哭声不断。
“老三啊,你可回来了,这么些年也不叫人捎个信儿回家,我还当你出了啥事儿,死在外头了……”
“大哥,我也想回啊,可我实在是没那个脸面回。”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直到田有福拎着下酒菜登门,这才抹着眼角泪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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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官:喜鹊
第65章 酒坊开工 这是咋了,官差老爷咋来了?……
几日后, 莲溪镇。
“听说万顺楼上了刘记的百日酿,价钱比四季酒楼要低不少,咱今儿也尝尝去。”
“尝啥, 那万顺楼以前可是花楼!”
“都多久之前的事儿了,还提它作甚, 你不去我自个儿去了, 那可是只有四季酒楼才有的卖的百日酿, 听说地主员外日日都来喝,我倒要尝尝是个啥滋味儿。”
“张兄我与你一同去。”
“哎等等我, 我也没说不去啊!”
西街巷子里,几个汉子步履匆匆去了万顺酒楼。
伙计瞧见有客登门,忙弯腰招待, “三位客官里边请,请问要吃点啥?”
“来两道你们店的招牌菜,再二两百日酿。”
“好嘞,您几位稍等片刻,酒菜马上便好。”
“伙计, 这桌点菜。”
“来啦。”
酒铺人满为患, 两个伙计耳听六路、眼观八方,忙到脚不沾地。
刘三生瞧着前堂的热闹景象, 一脸喜色。
“快别瞧了,坐下歇歇。”魏秋蓉道。
刘三生放下竹帘, 背着手回到桌前。
他眯起眼睛,笑呵呵夸赞:“侄夫的确是个做生意的好苗子, 这才几日工夫咱家铺子便被盘活了,来吃酒的一波接一波,今儿赚得银子怕是比这两个月加起来都多。”
魏秋蓉倒了杯茶水, 递过去,“听小妹说侄夫郎是府城宋家出来的哥儿,当家的应当晓得吧。”
刘三生拉下嘴角,“宋兴安那个老家伙可不是个好东西,当年我便觉得他秉性不好,不可深交,如今看果不其然。”
魏秋蓉叹道:“竹哥儿也是个可怜的,幸而嫁对了人。”
“宋家是做酒水生意的,现下侄夫郎也要办酿酒厂,待摊子铺的大了,两家难免不会遇上,届时只怕又是一场风雨。”
刘三生面露担忧,魏秋蓉见状劝解道:“眼下没有的事儿,你就别跟着瞎担心了,这都快入戌时,文彬还没归家,还不快些去书院瞧瞧。”
刘三生夫妇共育有三子,大女儿早便嫁了人,二儿子刘文彬十六,如今正在镇上书院念书,三儿子便是刘清是个小哥儿,今年十二。
兄弟二人性格迥异,老三刘清活泼好动,时常对着爹娘撒娇卖萌,但却不是个娇惯的,幼时跟着夫妇俩苦头也是没少吃。
老二文彬则是个沉默寡言的,在外头受了欺负从不与家人说,若不是魏秋蓉心细,发现儿子湿着书袋回来,还不晓得他被书院同窗欺辱一事。
今日见时辰不早儿子还未归家,一颗心七上八下,生怕人出了事。
刘三生道:“夫人莫担心,我这便去书院走一趟。”
“爹。”
尚未踏出门,便见二儿子进院唤了声:“爹。”
身后跟着宋听竹夫夫。
刘三生脚步顿住,“虎子竹哥儿?这么晚了你们夫夫咋到镇上来了?”
刘虎道:“我跟夫郎到大洼镇送酒,路上牛车坏了耽搁了些时辰,回来正巧遇见文彬,便将人一块领了回来。”
刘文彬衣裳尽湿,粗布麻衣紧贴在少年嶙峋的肩胛上。
“儿子!”
魏秋蓉撞开挡在廊下的刘三生,走得急切险些滑倒。
“快进屋换身干爽衣裳,娘去给你熬姜汤。”
“三叔,我跟夫郎便先回去了。”
刘三生不放心道:“我叫伙计送你跟竹哥儿。”
“不用了三叔,天儿还没黑透,我跟夫郎自个儿回就成,您还是赶紧去请个大夫来给堂弟瞧瞧吧,别染了风寒。”
刘三生两头记挂着,实在无法走开,便叫夫夫俩把家中牛车赶了去。
二人架着牛车出了镇子,宋听竹听着吱呀作响的车辙声,开口道:“家里是该添个牛车了。”
牛儿偏离了方向,刘虎勒紧缰绳将其拉回正道,听媳妇儿这般说,低声应和:“过几日到镇上拉石料,顺道牵一头回来。”
宋听竹唇边荡起浅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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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清明一过,日子便一天天暖和起来,刘记酒坊也在这几日开了工。
刘虎在自村招了十来个勤快汉子,每日三十五个铜板不管饭食,工钱跟镇上差不离,且不用早出晚归,大伙心里别提多高兴,干起活来浑身是劲儿。
“刘老大家可真舍得,一个酒坊也要盖成砖瓦房,自家住的都没这好哩。”
“周老么这你就不懂了,酒坊容易失火,且还要防贼人盗走秘方,可不得用些好料子。”
道旁围了一群瞧热闹的婆子老么,嗑着瓜子聊着各家长短。
“说起来刘家玉书小子不是到县里参加科考去了,算算日子也该回来了,西院那头咋一点动静都没有?”
“八成是没考中悄摸回来了,玉书小子要真考上了秀才老爷,刘老婆子不得宣扬的人尽皆知?”
“哪儿啊,人还没回来呢,刘婆子一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正要到县里去寻呢。”
“俺娘家侄子去县里赶考前儿就回了,说啥今年考试名次作废,好像是发现有学子行贿,好些个读书的汉子都被抓去关进大牢了嘞!”
“这玉书小子不会也在其中吧,开春那会刘婆子可是找村长卖了两亩地的。”
大伙说着忽然噤了声,原是瞧见有腰间佩刀的官差进了村子。
“这是咋了,官差老爷咋来了?!”
“你们瞧被架着的是玉书小子不?”
“还真是,这玉书小子惹啥祸事了,竟将官差老爷都招了来!”
几个婆子老么抻脖遥望,做工的汉子们也都纷纷停下手上活计。
宋听竹在屋内同老木匠商讨图纸,不晓得外头发生何事,刘虎打镇上回来说起才晓得,那刘玉书竟被两个官差一路押送回村。
“这是为何?”他一脸不解。
刘虎道:“听那官差说是有学子行贿,刘玉书因只买了书卷,没实际行贿免了牢狱之灾,但终生不得再参加科考。”
宋听竹神情微怔,“老太太没闹?”
刘虎给自己倒了碗水,“官差前脚刚走便闹上了,老太太将过错全怪在了崔玉兰身上,吵着要二叔休妻另娶呢。”
宋听竹抖抖图纸,“气话罢了。”
休妻是不可能的,便是娶个寡妇进门,没个半两银子人家也是不肯同意的,老太太刚卖了两亩地,哪里舍得再花银子迎新妇进门。
“对了,石料可都拉来了?我同姚木匠对了图纸,只等石料到位明儿开工。”
刘虎点头,“大伙儿正卸着呢。”
宋听竹浅笑,“辛苦夫君了。”
“媳妇儿才是,这几日都没睡过好觉。”刘虎拉过自家媳妇儿手,亲昵地捏了捏,“回去歇歇,这头有我盯着呢。”
宋听竹的确有些乏了,便笑着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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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孟银花闹和离 不好了,钱家的杀人了!……
宋听竹是被夏哥儿唤醒的。
清明过后山上野菜冒了头, 薛琴瑶便想着去挖些回来,给爷俩蒸个野菜包子吃,夏哥儿昨儿听殷舒阳说后一直记挂着, 晌午睡醒便来找宋听竹,央他也带自己去山上玩。
宋听竹摸着小哥儿脑后的发髻, 笑着应:“好, 等小叔么换身衣裳就来。”
“夏哥儿去外头等小叔么~”
待宋听竹换好衣裳出来, 便瞧见小家伙背着竹筐,表情蓄势待发。
他弯起唇角, “跟爹娘说了吗?”
夏哥儿跑过来牵着他手,“说过啦,小叔么咱们快些, 舒阳哥哥在大榕树下等着我呐。”
“嫂夫郎等等,我也去。”刘小妹拎着竹篮从杂间儿出来,“路上顺道叫上小满,他昨儿也说要去挖野菜呢,也不晓得走没走。”
徐家在大榕树南头巷子里, 恰好是去后山的路, 夏哥儿跟小伙伴成功汇合后,一行人便顺道去了趟徐家。
“小满!”
还未到徐家, 刘小妹瞧见了徐小满身影,连忙伸着手招呼。
“哎。”
徐小满应一声, 挎着篮子加快步伐。
“殷家婶子,嫂夫郎。”
跑到跟前先是唤了人, 而后才同小伙伴相互挽着胳膊说起话来。
刘小妹问:“你这两日见着霜儿姐没?”
“见过一次,不过也没说上几句话就被钱大爷打断了。”徐小满皱着眉,“她好像挨打了, 我瞧见手腕有红印子,隐约间还听钱大爷说,要把她送去大洼镇的翠香楼换酒钱。”
刘小妹听后着急追问:“孟大娘知道吗?”
“知道,今早出门换豆腐路过,听见孟大娘正跟钱大爷吵着要和离呢,钱阳不晓得是良心发现还是咋,还帮着孟大娘说话了呢。”
刘小妹道:“钱阳本性不坏,霜儿姐被关起来那会儿,他送过好几次饭食呢。”
“希望孟大娘能成功和离,嫂夫郎在村里办酒坊,大伙都能进去做工赚银子,孟大娘手脚勤快,霜妹也是个能吃苦的,两人定能把日子过好。”
“是啊,可家里就剩钱阳一个,钱大爷不会把怒气全撒在他身上吧?”
二人蹙着眉头满脸担忧,两个小的则牵着手,一脸欢天喜地。
殷舒阳随手揪了根杂草,编着蚂蚱说:“夏哥儿,你晚上到我家来吃吧,我娘包的野菜包子可香了,我一顿能吃好几个。”
夏哥儿瞅着他手指翻飞,不大会功夫便编好一只草蚂蚱,惊得张大嘴巴。
“舒阳哥哥好厉害。”
殷舒阳翘起尾巴,“给,拿着玩儿,我还会编别的,再给你编两个。”
夏哥儿冲他扬起笑脸,模样乖巧可爱,“谢谢舒阳哥哥~”
“那你要来我家吃饭不?”
小家伙想了想,最终抵挡住诱惑,摇头拒绝:“不行哦,夏哥儿还要陪爷爷奶奶们吃饭呐。”
“好吧,那我明儿给你带几个过来。”
夏哥儿还当自己吃不着了,闻言圆乎乎的眸子咻的亮起。
“谢谢舒阳哥哥~”
薛琴瑶在后头瞧见,不禁露出笑容。
“舒阳说村里孩子年纪小,不爱跟着一起玩,这会儿倒是跟比自己还小两岁的夏哥儿,玩到一起去了。”
宋听竹微笑着道:“大概是觉得那些小汉子太闹腾,夏哥儿乖巧文静吧。”
“夏哥儿确实讨人喜欢,我一直想要个姑娘小哥儿,可惜身子不好这些年除了舒阳再无所出。”
薛琴瑶说罢觉得自己说错了话,忙又道:“竹哥儿不必着急,你尚且年轻将养上几年定能怀上。”
宋听竹失笑,“嫂子莫紧张,我没有恼你,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一切便只看有无缘分了。”
薛琴瑶点头,“你能想开最好。”
闲聊间后山到了,路上遇见几个携伴同行的妇人夫郎,瞧见他们笑呵呵地打着招呼。
“竹哥儿跟殷家妹子也来挖野菜啦。”
“竹哥儿你家那酒坊盖得真气派,瞧着比张地主家院子还宽敞哩。”
“可不是,用的都是顶好的料子,院子里还铺了石板路,这么大手笔怕是得花不少银子吧!”
“这算啥,人竹哥儿现在可跟镇上酒楼做生意呢,还用愁没银钱盖房?”
几个妇人自问自答,将宋听竹狠夸了一通,转而又问起招工一事。
“这酒坊啥前开工,竹哥儿你给个准信儿,大伙也好有个准备。”
“是啊,我家男人在镇上做工脱不开身,竹哥儿你说个时辰,我好叫他辞工归家。”
“俺当家的在大洼镇做工,十天半月才回来一趟,这回好了,咱自村就有做工的地方,往后再也不用到远处寻活干了。”
几人笑容堆了满脸,话里话外仿佛认准了自家男人会在酒坊做工一般,然而宋听竹却压根没打算招下他们。
“各位婶子叔么莫急,现下酒坊规模小只招七八人便够,既然叔伯们另有地方做工,还是不要辞了的好。”
又不是傻的,哪里不晓得话中的意思,几人当即拉下脸,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原是早就内定好了做工的人选,那还大张旗鼓将消息嚷的满村尽知,莫不是想炫耀不成?”
“嗤,刘家的如今可是盖起酒坊的有钱老爷了,咱们这些泥腿子可高攀不起。”
“老姊妹们快些离开吧,热脸贴人家冷屁.股我都嫌臊得慌。”
“殷家的倒是好本事,这就跟刘家攀上了关系,他家那小子一口一个夏哥儿,别不是打上夏哥儿主意,巴望着两家结个姻亲嘞!”
酸话越说越难听,所幸人已经走远,不必再听下去污染耳朵。
只是妇人方才那番话,薛琴瑶却放在了心里,担心引起误会开口解释着:“竹哥儿切莫听信谗言,我也是有孩子的人,且夏哥儿才四岁,我是断然不会将主意打到他身上的。”
“小叔么,送你花花~”
夏哥儿攥着几朵野花跑过来,宋听竹弯腰接过,随后偏头对薛琴瑶道:“一些酸话罢了,嫂子不必将其放在心上。”
薛琴瑶面上一松,心里则打定主意回家好生同儿子说一说,叫他日后不要与夏哥儿太过亲近,虽说两孩子年纪尚小,可毕竟是汉子跟小哥儿,还是要注意些分寸的好。
一炷香后,宋听竹正跟刘小妹挖一颗雨后新露头的竹笋,便听竹林外有妇人喊:
“不好了,钱家的杀人了!”
咚的一声,刘小妹手里的锄头滑落在地。
她脸色发白,“嫂、嫂夫郎,霜儿姐不会出事吧?”
“走,去钱家。”宋听竹蹙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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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使计助和离 有人往酒坛里扔死老鼠!
待几人赶到, 闹剧已经结束了,前来瞧热闹的村民也都三三两两散了去。
“这孟银花当真是疯了,竟要杀夫!”
“钱有粮不是个好的, 孟银花要再不替自己和闺女做打算,霜丫头迟早被那钱有粮卖进园子里。”
“可这和离后住哪, 总不能带着个拖油瓶回娘家, 我可听说孟银花当年嫁过来, 娘家那头连嫁妆都没给出哩。”
“村里好几处荒废的宅子,拾掇拾掇就能住, 孟银花和霜丫头好手好脚的,总不能叫自个儿饿死了去。”
一群人谈论着钱家发生的事走远。
刘小妹听见,望着大门紧闭的钱家, 满脸急切。
“钱大爷这是答应和离了?”
宋听竹道:“找位婶子问问便晓得了。”
巷口站着两位说话的妇人,宋听竹上前询问,得知孟银花母女被钱有粮赶出钱家后,一行人扭头匆匆去了村西头荒屋。
宅子年久失修,残垣断壁杂草丛生, 钱霜儿蹲在院子一角, 拔着院里足有半人高的杂草,愁眉不展。
“娘, 咱今儿晚上当真不回家了?”
孟银花握着竹竿,正在清扫屋里头成群的蛛网。
“不回, 这屋子瞧着破败,里头是好的, 等娘收拾出来就能住人了。”
她打定主意不再回钱家,如今一想到往后不用再跟钱有粮同住一个屋檐下,心里别提多畅快。
“待会儿娘去你姚大娘家借床被褥, 眼下天儿暖和不少,咱娘俩盖一床被子也不会冻着。”
钱霜儿抿了抿唇,将心里的担忧说出:“奶奶要是一直不同意你跟爹和离怎么办?”
钱有粮是个孝顺的,光他松口没用,得老太太点头这事儿才算真的成了。
“没事儿,娘想办法。”孟银花扫着蛛网安慰女儿。
然而她也无计可施,心里想着若是老太太不答应,那便跟钱家闹个鱼死网破,就是死也绝不会叫钱有粮那畜生,把女儿送去那等腌臜地方!
“霜儿姐。”
钱霜儿正薅着杂草,便听院外传来小姐妹的声音,她扭头去瞧。
“小妹小满,还有嫂夫郎,你们咋来了?”她扫了眼满是狼藉的院子,搓着手指上沾到的泥巴,神情很是窘迫。
刘小妹皱眉:“你跟大娘就住在这里?连床棉被都没有,夜里冷了咋办?”
“娘说待会儿去姚大娘家借一床回来。”
徐小满也替小伙伴担忧,“锅碗瓢盆和水井都没有,你们吃啥喝啥?”
钱霜儿努力维持微笑,“我跟娘吃过了,不饿,明儿再找吃的就行。”
话音未落便听见“咕噜”一声。
钱霜儿愣了下,随即捏着衣角咬紧唇瓣。
孟银花在屋里打扫,听见动静,扬声问:“霜儿,可是有人来了?”
未见女儿搭话,一颗心猛地提起,还当是钱有粮那畜生要来将女儿带走,拎着扫把骂骂咧咧出了门。
“钱有粮,你敢动老娘闺女,老娘跟你……没完。”
瞧见宋听竹几人,气焰消散大半。
孟银花拍打着身上灰尘,语气不咸不淡,“家里没啥可招待的,还是赶紧回吧,莫要沾上灰弄脏了衣裳。”
夏哥儿有些害怕地扯了扯宋听竹衣摆,“小叔么……”
“夏哥儿乖,小叔么跟你孟奶奶说两句话。”宋听竹摸着小家伙脑袋,抬眸问,“孟大娘当真想要和离?”
见孟银花蹙起眉头,又道:“我有法子,孟大娘若是打定主意和离,只管照着法子做,定能成功。”
孟银花面色犹豫,片刻后问:“啥法子?”
“虽是过了清明,可夜里依旧有些冷,这宅子又如此破败,孟大娘或是小霜妹妹万一染上风寒一病不起,也不知钱老太太舍不舍得下银子,请大夫前来诊治。”
孟银花嗤笑,“钻进钱眼儿里的老婆子,平日里便是吃个鸡蛋都心疼得直叫唤,能舍得下银钱请大夫才怪。”
语罢方才想透宋听竹话里的意思。
翌日寅时,鸡鸣声尚未响起,孟银花便神色慌乱地拍响了钱家院门。
钱老太太得知缘由,拍着大腿骂了大半个时辰。
辰时村中百姓吃过早食,扛着锄头到田间劳作,碰上相熟的凑一起嘀咕开。
“这钱家又咋了,今晨听着老太太在院里又是哭又是喊,难不成是钱有粮出事了?”
“不是钱有粮,是孟银花跟霜丫头出事了!昨儿夜里起了风,母女二人被赶出家门连身御寒衣物都没带,霜丫头当天夜里便发起高热,这会儿子人还在荒宅那头昏睡着哩!”
“钱老婆子可是个守财奴,又一向重男轻女,想叫她吐出银子给孙女瞧病,难哟。”
“谁说不是,孟银花从天黑磨到天亮也才要来十来个铜板,当打发要饭的呢。”
妇人摇头,“好歹是亲孙女,也狠得下心。”
说着话,瞧见刘家牛车经过,扬声搭话:“竹哥儿虎子,你们夫夫这是要到镇上去啊?”
宋听竹转过身,对几个婶娘笑着点点头。
待牛儿跑远,刘虎攥着缰绳,问自家媳妇儿,“这法子能成不,要是钱家真找来大夫给钱霜儿治病咋办?”
宋听竹笑着道:“不会,老太太舍不得。”
老太太若是心疼孙女,就不会纵容儿子那般做了。
到了镇上,夫夫二人先是去了趟北街当铺,与潘有泉商讨完生意上的事,而后坐着牛车去了西街万顺酒楼。
“刘东家你们可算来了。”伙计王祥瞧见人,忙将二人往后院里请。
“这几日其他酒楼没少找铺子麻烦,昨儿更是有人往酒坛里扔死老鼠,掌柜知晓后摔了算盘,气恼的饭都吃不下,您快帮着劝劝吧。”
伙计把人领到便回了前厅。
后堂内刘三生愁的满嘴燎泡,满桌的吃食瞧着是半分胃口也没有。
魏秋蓉在一旁劝:“当家的你多少用些,别气坏了身子。”
刘三生皱眉叹道:“实在吃不下,都撤了吧,夫人忙活了一头午,快去歇歇。”
魏秋蓉满脸愁容,刚要将饭食端走,外头便传来了刘虎的声音。
“三叔三婶,我跟媳妇儿来探望你们了。”
“虎子跟竹哥儿来啦。”魏秋蓉面露喜色,忙上前拉着宋听竹,将人请进屋。
“快帮我劝劝你们三叔,这生意红火起来难免遭人眼红,可也不能为此不用饭呀,身子垮了赚再多银子又有何用。”
宋听竹道:“三婶说得是。”
见夫君将带来的酒坛放在桌上,取过杯盏给二人各自倒了一杯。
“这是窖藏了四个月的烧酒,三叔帮听竹尝尝味道如何。”
“可是用其他法子酿制的?”
刘三生被那浓郁的酒香勾了魂,嗅着飘散而出的酒香,心头怒火都消了三分。
宋听竹勾唇:“法子是同一个,不同的是窖藏时间,家里还留了几小坛,打算窖藏半年以上,届时酒香会更加醇厚,启封后说是万里飘香也不为过。”
“万里飘香,万里香……”刘三生忽而笑起来,“好名字啊,听着便觉得气派!”
刘虎道:“眼下这坛不算万里香,只能算是春日酿。”
“春日酿。”刘三生不住点头,“好酒名儿,来年酒楼上新,便用这个名儿了。来,虎子陪三叔喝两杯。”
魏秋蓉见状忙说道:“我去后厨叫人再炒两道下酒菜来。”
刘三生道:“唤顺旺到屠子那割上半斤猪耳朵,这吃食下酒可香。”
“哎。”
当家的终于有了胃口,魏秋蓉喜笑颜开,笑着答应下。
酒过三巡,刘三生喝了个半醉,拉着刘虎苦水道不停。
“他们欺人太甚啊,生意做不过便暗地里使些脏法子,想叫三叔这酒楼开不下去,做他的春秋大梦,我这酒楼非但要继续开,还要做大做强,叫那些个只敢躲在背地里耍手段的臭虫们好好瞧着,我刘三生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被打倒的!”
刘三生高举酒坛,忆起往昔,“想当初你三叔我独自一人在县里打拼,啥大场面没见过,便是牢狱都待过几载。
虎子三叔跟你说,那大牢里整日有人哭嚎,隔三岔五便能瞧见有人被浑身是血地被拖出牢房,那场面有几个见过?他们这手段比起三叔见过的,不值一提!”
刘文彬下学回来也上了饭桌,此时家中两个小的都在,魏秋蓉便扯着当家的袖子,提醒道:“说这些干啥,别吓着孩子们。”
刘清却亮着眸子说:“爹你再说说我想听。”
魏秋蓉瞪自家小哥儿一眼,“听啥听,你个小哥儿打听牢里的事儿做什么。”
刘清吐舌嬉笑,“好奇嘛。”
一顿饭结束,刘三生喝了个酩酊大醉,刘虎帮着把人抬进屋,夫夫二人便赶着牛车回了村子。
“娘,布匹买回来了。”宋听竹抱着布匹进屋。
阮秀莲接过去,摸着料子道:“这料子不错,摸起来手感细腻,夏时穿上定会凉快不少。”她问儿夫郎,“这料子不便宜吧?”
宋听竹笑着说:“家里赚了银钱,该享受的爹娘只管享受便是,往后不止布料,我与夫君还要带着爹娘到都城游玩一遭呢。”
阮秀莲听得眉开眼笑,“成,那娘可等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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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季春雨水一时多起来,接连下了两日雨,酒坊那头便停工了两日,第三日太阳出来方才重新开工。
宋听竹与夫君卯时刚过便出了门,途过老榕树听见两位妇人在谈论钱家,不由停下步子问了嘴。
“大娘,您方才说钱家出命案了?”
“可不是,昨儿夜里银花跑钱家门口哭闹,听着意思霜丫头好像是要不行了,那钱有粮竟眼睁睁瞧着自个儿闺女病死,也不肯出银钱给霜丫头瞧病,简直畜生不如。”
“哎,银花母女俩苦啊,女儿病成这样想治愈得花不少银钱,钱老婆子是个守财奴,哪里肯出,便顺水推舟让儿子将和离书签了,银花被赶走时,钱家只给拿了衣物被褥,连个铜板都没给,身无分文女儿又病着,这日子可咋过呦。”
宋听竹不解:“如何不能过,孟大娘手脚勤快,便是开荒种地,只要勤快些,便断不会被饿死。”
妇人长叹一声,“和离虽比休妻好听,可传出去也是要被戳脊梁骨的,将来便是霜丫头治好了病,怕是也没人家敢娶。”
宋听竹不以为然,旁人敢随意轻视,只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够强大罢了。
“夫君,你身上可带了银子?”
“带了些。”刘虎将钱袋子递过去,他晓得自家媳妇儿要做啥,便说,“我随你一块去。”
宋听竹弯唇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先更这些,下章是个小高潮不好拆分[比心]
第68章 酒楼出事 这一针下去说不准就活蹦乱跳……
二人到时, 母女两个正围着陶罐用午饭,孟银花收拾着屋子,面上带着尴尬。
“竹哥儿虎子坐, 家里也没个条凳,只得先委屈你们坐床上了。”
宅子只有一间屋子是好的, 这两日母女俩吃住都在一个屋子里头, 非但没觉着日子过得苦, 还睡得十分踏实。
刘虎一个汉子不好落座,便到外头帮着将倒塌的院墙用砖头重新垒好。
孟银花瞧见, 擦着眼角落下泪。
“大娘要多谢你们夫夫帮忙,这才能跟钱家断了关系,往日跟着牛家去家里闹是大娘的错, 竹哥儿你还能不计前嫌帮衬大娘,当真是个心善的,日后若有需要大娘的只管说,只要大娘能办到,定当全力去办。”
宋听竹道:“眼下确实有一件事要拜托孟大娘帮忙。”
“啥事儿, 竹哥儿你说就是。”
“酒坊端午前后便能完工, 还缺两个做活的,不知孟大娘可愿意到酒坊做工?”
“此、此话当真?”孟银花喜出望外, 继而犹豫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会酿酒, 去酒坊做活只怕是不合适。”
宋听竹道:“无妨,届时酒坊会召集大伙进行上工前的教学, 少则几日多则半月,届时工钱照发,但只有一半。”
孟银花震惊不已, “这到酒坊做工,还管教学的?”
教学就罢了还有工钱拿,古往今来哪个想学艺的不是倒搭银钱,竹哥儿倒好,咋还上赶着给大伙送银钱?就不怕那酿酒的法子被人学了去,也跟着建起酒坊?
她皱着眉头将担心之事道出。
宋听竹闻言笑着解释:“酒坊众人各司其职,便是相互之间都有沟通,也绝不可能轻易将法子拼凑出来。”
孟银花放了心,“竹哥儿有防范就好。”
她拽着衣角,再次问道:“我当真能进酒坊做工?”
“自然能。”宋听竹从腰间取出荷包,“工钱一月三十文,这是头十个月的工钱,大娘可先拿去应急。”
孟银花怔了下,随即连忙摆手拒绝。
“不成,能进酒坊做工已经是帮了大娘天大的忙了,这还没开始做活,哪能就平白收下十个月的工钱?竹哥儿快快将银钱收起来。”
“大娘收下吧。”宋听竹瞧着面色潮红的钱霜儿,“不止家里要置办东西,小霜妹妹的病拖久了也不好。”
钱霜儿病重是假,但也确实染了风寒,方才进院他便听见小姑娘在咳。
“大娘放心,这银子算您借的,日后从工钱里扣便是。”
“哎,多谢竹哥儿。”孟银花不知该如何感谢,只拉着闺女不停道谢。
母女二人皆是双目通红,宋听竹夫夫离开,抱在一处痛痛快快哭了场,随即抹干眼泪,笑着迈向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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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一天天过去,天儿也越发暖和起来,百姓换下冬衣穿上春装,田间劳作的妇人夫郎随处可见。
这日一早,阮秀莲夫妇用过早食,便扛着锄头去了地里,刘猛夫妻二人到酒坊监工,宋听竹夫夫则赶着牛车去了镇上。
昨儿三叔托人送来信儿,说是有酒楼掌柜来问合作一事,他做不了主便叫人捎了信来。
夫夫二人到时,酒楼内已然坐了不少食客,杨顺旺将二人领至内堂,便瞧见三叔正与一位陌生男子谈笑。
刘三生见着二人,起身朝男子介绍道:“袁掌柜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便是刘记酒水的东家了,那位是我侄儿刘虎,这位是我侄夫郎竹哥儿。”
见二人这般年轻,袁掌柜不由赞叹:“如此年轻便能酿出这等好酒,刘记酒坊日后定会红遍常山县。”
宋听竹笑着道:“袁掌柜过誉了。”
刘三生道:“别站着了,坐下聊。”
寒暄过后,说起正事。
袁掌柜自报家门,说自己是常山县锦玉楼掌柜之一,听闻刘记酒水与众不同,便慕名而来,若是能做成生意自是极好,做不成权当交个朋友。
宋听竹面上带笑,待客礼数一应俱全,只心中疑惑,说是来谈合作,可话里话外并没有很迫切的意思,反而废话连篇没个重点,且目光游移,似是有些心虚?
宋听竹眉心微拧,直觉告诉他这个袁掌柜来者不善。
片刻后,伙计王祥慌慌张张跑进来。
“掌柜的刘东家,不好了!有两个汉子朝咱们这边来了!”
刘三生一时没反应过来,“慌里慌张的作甚,许是来吃酒的,好好招呼便是。”
王祥语气焦急,“怕不是来吃酒,远远瞧着凶神恶煞,像是来找茬的!”
刘三生蹙起眉头,“袁掌柜失陪片刻。”
袁掌柜摆手理解道:“无妨,生意要紧,刘掌柜去便是。”
宋听竹跟刘虎也去了前厅,走前叮嘱王祥盯着些袁掌柜。
前厅杨旺顺正拦着人,“二位兄弟走错地儿了,我们这是吃酒用饭的地儿不是医馆。”
打头的汉子一把将他推开,几乎是用嚷的,骂道:“滚开,我找的就是你们万顺酒楼!”
汉子嗓门极大,须臾便吸引来不少百姓围观,大伙瞧见木板上躺着的汉子,与身旁人窃窃私语。
“这人是咋了,脸色灰白,瞧着要不行了似的。”
“不会是在万顺酒楼吃出啥毛病了吧?”
杨旺顺被推了个趔趄,站稳身形刚要开口,便见自家掌柜从后堂出来。
他忙跑上前,低声道:“掌柜的您可算来了,这几人是来找茬的!”
杨三生不动声色点头,随即安抚众人:“大伙放心,我们万顺酒楼的食材都是当天现取现用,保证新鲜,是绝不会吃坏人的。”
方才说话的汉子黑着脸,“你说吃不坏就吃不坏?我兄弟可在这躺着呢!”
百姓哗然。
“还真是在万顺酒楼吃坏的!”
“我就说这万顺酒楼生意咋忽然变好了,定是加了啥东西,让人吃着上瘾,这下可好有人吃出毛病了。”
“要我说就是那春日酿出的岔子,当家的喝过一回便茶不思饭不想,每日不喝上几盅觉都睡不下!”
“俺家男人也是!”
“我娘家来人了,本想领二老到万顺酒楼尝尝那百日酿的,还好没去。”
宋听竹在暗处观察着两个汉子神情,那一直未开口的汉子,垂头哭嚎不止,可半晌不见掉下眼泪,且木板上的汉子进气多出气少,两人全然不顾,只一门心思给万顺酒楼泼脏水。
他蹙起眉心。
这般做派摆明了是来砸场子,二人虽一身农家子装扮,鞋面上却一尘不染,哪个做惯了农活的汉子能这般干净,定是背后有人指使做了伪装。
“刘掌柜你给我们兄弟一个说法,我二弟今晨还好好的,到你这来买了壶春日酿,不等到家人就不行了!”
跪在地上的汉子扯着嗓子又哭又嚎,“二哥,你醒醒啊二哥,爹娘走后只剩咱兄弟三人相依为命,你昨个儿还说要亲眼看着我娶媳妇儿,咋能说走就走哇……”
刘三生见状道:“人还活着,还是先将人送去医馆医治的好,莫要延误了救治时机。”
汉子怒气冲冲,“用你在这假好心!我早便带二弟去瞧过,大夫说晚了没救了,刘掌柜你说你拿啥赔我二弟的命!”
围观百姓越来越多,方才还在同人窃语听见这话顿时噤了声。
“万顺酒楼闹出人命了!”人群中有人喊。
大伙瞬间慌了神儿,酒楼内吃酒的食客顷刻间散了个干净,只余下十来人,吵嚷着要刘三生给个交代。
刘三生道:“大伙放心,酒楼饭菜绝对干净,咱自家人都在吃,酒水更是没问题,我们方才便在喝,这不是好端端的?诸位放宽心便是。”
“刘掌柜说的是,咱都在万顺酒楼吃过多些回了,一直也没出过啥问题。”
“是啊,要真有啥问题在座的诸位咋还能好好站在这里,早跟那汉子似的躺板板哩。”
“这位兄弟,你家二弟莫不是还吃了别的东西,酒楼里的饭菜大伙都吃了,没人出问题呀。”
“还是快些送人去医馆瞧病吧,南街春晖堂的老大夫医术高明,你们腿脚快些,说不准还能将人救治回来。”
有食客找回理智,帮着刘三生说了两句公道话,围观百姓也都纷纷劝说,叫二人紧快将人送去医馆医治。
见形势逆转,两个汉子不动声色地交换着眼神。
宋听竹瞧见,刚要提醒夫君便听身后传来一声痛苦的呻.吟。
“哎哟,我肚子好疼,刘掌柜我诚心诚意找你们谈合作,你们刘家就是这般招待客人的?”
刘三生瞪大眸子,“袁掌柜何出此言?”
袁茂才捂着肚子,额头上挂着豆大的汗珠,模样很是痛苦。
“原以为你们刘家是正经生意人,不想也是个黑心商户,酒水里掺了害人的东西,勾得人欲罢不能,长久饮用便会像那汉子一样,面色发白,一病不起!”
“休要血口喷人!我们刘记酒水干干净净,从未掺过害人的东西!”
事实摆在眼前,百姓哪里会信,对着刘三生指指点点,宋听竹与刘虎作为刘记酒坊的东家,更是对之满脸唾弃。
刘三生与两个伙计忙着安抚食客,除了方才便在观察两个汉子一举一动的宋听竹外,没人瞧见二人与袁茂才的反常之处。
原来是同伙,怪不得适才饭桌上,这袁茂才始终不提契书一事。
一切都瞧明白后,宋听竹方才开口。
“口说无凭,这位大哥可拿得出证据?”
“自然拿得出,大伙瞧瞧,这酒坛上刻着刘记酒水的招牌呢。”汉子拿出酒坛,举高了向众人展示。
“还真是,跟我买来的一模一样。”
“一个酒坛能说明啥,俺喝完随手就丢了,前日俺儿子还捡回家一个哩。”
“是啊,再说这百日酿不只万顺酒楼有卖的,镇上还有几家酒馆在卖呢。”
“不管是买了谁家酒水,背后东家是一个人总没错,两位东家正好在,还请给个说法,不能让大伙跟着提心吊胆不是。”
大伙点头,觉得此话有理。
宋听竹道:“刘记用来装酒的陶器,都是我与夫君特地找师傅定制的,上头不只绘制了刘记酒水的招牌,还有防止旁人作假的标记。”
待他说完,刘虎便上前接过酒坛,一番查验后,摇头道:“假的。”
汉子言辞凿凿,“这不可能,我二弟就是在你们酒楼买的酒,怎么会是假的?定是你们想诓骗我们兄弟,故意编出这等谎话来!”
“是不是谎言,买过刘记酒水的一看便知。”刘虎指着酒坛某处,对大伙道,“我家酒坛此处摸起来有细小凹陷,不知哪位大哥手里有,可以摸摸看。”
“我这有!”说话的汉子用指腹来回摩挲着酒坛肚,“还真是,买过这么多回才晓得这里竟是凹下去的。”
“我这也有,坛身处确实有凹陷。”
陆续又有几人站出,汉子面上慌乱了一瞬,接着稳定心神,一口咬定这酒水是在万顺酒楼买的,且还有人瞧见了,他可以唤那人前来做证。
宋听竹道:“那便将人叫来,当面对峙便是。”
汉子没搭话,转而扑倒在自家二弟身上放声痛哭。
“二弟是大哥没本事,连个公道都不能替你讨回,刘家人欺负咱兄弟没靠山,非要你个昏睡不醒的拿出人证来,摆明了是在难为人啊。”
“二哥放心地去,就算是被刘家打死,三弟也定当替你讨个说法!”
二人哭得声泪俱下,百姓瞧着于心不忍,纵然确信了汉子手里的酒坛不是出自刘记,仍将过错怪到头上来。
“人都已经这样了还计较啥对错,就当行善积德,赔些银钱好叫人早早入土为安。”
“刘东家也不缺那几两银子,全当花钱消灾了。”
“我们东家凭啥要赔银钱?”王祥气不过,张嘴反驳,“事情尚未查清便将脏水泼到我们头上来,若是如此,往后岂不是个人就能来酒楼讹银钱?”
方才劝说行善积德的妇人道:“谁会拿自个儿性命开玩笑,那汉子瞧着是真要不行了,难不成为了讹诈银子,连命都不要了?再说这可不止一人吃出毛病,大伙莫要忘了,袁掌柜也在他万顺酒楼吃坏了肚子!”
食客们立即附和:“袁掌柜在酒楼里吃饭咱大伙可都瞧见了的,这总不能有假吧?”
袁茂才适时地哼出声,“哎哟我的肚子,劳、劳烦大伙送我去趟医馆……”
“我来,万顺酒楼的不仁义,我可看不下去。”
“我也来帮忙。”
几个汉子从人群中走出,撸起袖子便要上前将袁茂才搀扶起来。
“住手。”宋听竹打断二人,在百姓猜疑的目光下,冷静开口,“不必麻烦大伙,袁掌柜既是在酒楼吃坏的肚子,理应酒楼出银子请大夫前来诊治才是,且饭食都在屋里没人动过,大夫来了还可以查看一番,也好对症下药。”
众人觉得有道理,袁茂才却变了脸色,宋听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当即便唤伙计到最近的医馆,将大夫请来。
至于那兄弟三人,宋听竹刚要将其真面目戳破,本该在书院念书的刘文彬,听闻消息匆匆赶回酒楼,他穿过人群,在二人毫无防备之下一把掀开盖在汉子身上的白布。
“呀!太不吉利了快盖上!”
“这人我认得,是刘掌柜家的二儿子!”
“瞧模样还是个读书郎,竟对将死之人没半点尊重,儿子尚且如此,老子又能好到哪去?”
“今儿才算认清了刘家人的嘴脸,往后这万顺酒我可不敢再来。”
刘文彬抬眸直勾勾盯着说话的汉子。
“说谎,你压根就没来我家酒楼吃过酒。”
汉子抱着胳膊,一脸不屑,“酒楼每日进进出出那么多人,你咋就知道我没来过?”
刘文彬盯着他,“你压根不是莲溪镇的百姓。”
汉子心下一惊。
刘文彬的话,让大伙目光都落在了汉子身上,细细打量确实觉得这人面生,且在场的百姓竟无一人识得此人。
汉子转动眸子,解释说自个儿住得偏远,很少到镇上来。
“不对啊,你方才还说经常到万顺酒楼吃酒哩。”
“这人闪烁其辞,莫不是在骗大伙?”
对着众多猜忌的目光,汉子终是露出马脚慌了神,见他想跑,刘虎一个箭步上前,扭着他胳膊,将人擒了下来。
“说谎咋了,是你们刘家害人在先,我瞧不过去帮着说两句话不行?”汉子负隅顽抗道,“便是去见官老爷我也不怕,到时叫县令老爷治你刘家一个谋害百姓的罪名,叫你们全家下大牢吃牢饭!”
“好,那便去见官。”宋听竹冷声道,“盛国律法,凡欺瞒朝廷命官者,不论缘由杖责二十,情节严重者杖责五十,毁他人名誉、讹诈钱财,杖责三十且牢狱三至五年不等。”
他瞧着汉子,缓缓说道:“你觉得自己犯了几条?”
汉子吞咽着口水表情明显有些慌乱,他瞥了眼宋听竹身后,犹豫片刻又重新挺直腰杆。
“少来唬人,宋东家不如先想想自己能判几年牢狱,谋害人命这可是杀头的死罪!”
看来是钓不出背后指使者了。
宋听竹不再与他多费口舌,刘虎瞧见唤来伙计押着汉子,他则扯过衣摆弯腰在“重病”的汉子脸上擦了下。
跪在地上的三弟反应过来,忙盖上白布,将二哥死死裹好,嘴里还说着:“大哥咱们走,公道自在人心,既然咱斗不过刘家,那就先让二哥入土为安吧。”
“好,二弟啊,是大哥没本事!”
汉子挣扎着想走,却被刘虎刘文彬一左一右按着肩膀,连起身都不能。
王祥道:“方才不是还叫嚣着让我们掌柜跟东家给你们兄弟一个交代,这会儿咋又想走了?莫不是心虚,怕事情败露被我们掌柜押去见官?”
“大伙让让,大夫来了!”与此同时,杨顺旺领着大夫回了酒楼。
“患者在哪儿呢?”
刘三生客气道:“这位袁掌柜吃坏了肚子,劳烦大夫给瞧瞧。”
大伙目光随着大夫转动,待诊完脉象,听见大夫说袁茂才确实患了腹泻之症,个个睁大眸子不敢置信。
“万顺酒楼的饭菜竟当真有问题!”
“我方才还替刘家说话,简直是猪油蒙了心!”
“诸位稍安勿躁。”大夫示意众人安静,“虽是患有腹泻之症,却不是今日才患上的。”
百姓愣住,“这是啥意思?”
宋听竹睨了眼面露慌张的袁茂才,“我们叔侄三人与你一同吃酒,作何只有你一人患了腹泻之症?谎话漏洞百出,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戳穿,只不过是想瞧瞧你背后之人是否会露面罢了。”
“我没说谎,我就是吃了你刘记酒水才坏了肚子,大伙若不信叫大夫一验便知!”
袁茂才胸有成竹,可瞧见宋听竹蓦地翘起嘴角,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转过头的瞬间,宋听竹收敛笑意。
“那便劳烦大夫帮忙验上一验。”
一行人去了后厅,几个食客也跟着去了,百姓探头张望,好一会儿才瞧见人出来。
“蒋大夫,是酒水的问题不?”
大伙着急追问。
“我们都瞧见了,万顺酒楼的饭菜与酒水都没问题,是那袁茂才有意陷害刘掌柜与两位东家!”
袁茂才双目无神地被两个伙计架着出来,他想不通,自己明明将药倒了进去,为何没有验出?难道……
他看向宋听竹,如同当头棒喝。
“是你叫人将酒坛调了包!”
宋听竹冷下脸道:“袁掌柜说是来同我们夫夫谈合作,可饭桌上却对契书一事避而不谈,安的什么心思你我皆知,且那面生的汉子方才一直瞧你脸色行事,当我没看见?”
袁茂才一事水落石出,刘三生解气道:“顺旺,喊几个人来将他二人押去送官!”
“哎!”
袁茂才:“你敢!我是……”
威胁的话尚未说完,便被抹布塞了满嘴。
“大夫这还有一个病患呢,您再给瞧瞧。”有百姓道。
汉子面色发白,“不、不用了,让我二哥安安静静地去吧。”
“分明是活人,为何要咒他死?”蒋大夫不解。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
“意思是还能救?”有人问。
刘虎说道:“能救,我刘家有一个祖辈上流传下来的法子,便是半只脚踏进阎罗殿也能将人救回。”
蒋大夫惊讶不已,“不知是何法子,刘东家可否吐露一二?”
刘虎从怀里掏出一根三寸长的铜钉,一本正经道:“便是用烧红的钉子刺入太阴穴。”
大伙瞧见倒吸一口凉气。
“这么长的钉子刺进去,活人都能治死了,你们刘家老祖宗莫不是个庸医吧。”
刘三生捋着短须道:“左右也活不成,不如死马当活马医。”
大伙道:“那就试试,有蒋大夫在应当出不了岔子。”
蒋大夫活了大半辈子,哪里不晓得刘家是在用激将法,他眼光毒,打眼一瞧便晓得那仨人不是善茬,便跟着颔首打配合。
兄弟二人越发慌乱,白布遮盖下的汉子,更是头冒冷汗。
“啊啊啊诈尸啦,我方才瞧见那木板上的人指头在动!”
“我也瞧见了!”
有那看穿的百姓,扬声道:“刘东家快扎啊,这一针下去说不准就活蹦乱跳了!”
“别、别扎我!我说,我都说!”
躺在木板上的汉子,忽地坐起身求饶。
“这酒是一个汉子低价卖我的,他跟我说是刘记百日酿,我贪图便宜买了来,谁承想竟喝出了问题,我们兄弟三人本是想找那汉子算账,谁知寻遍了莲溪镇也没找见。又听说刘记酒水的东家在万顺酒楼,就、就想来讹些银钱花花……”
宋听竹拧眉:“你们与袁掌柜不认识?”
兄弟三人摇头,“不认识。”
随后又声泪俱下求饶:“我们错了,但我们也是被人蒙骗了,求刘东家跟刘掌柜不要拉我兄弟三人去见官,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跟残腿媳妇儿要养,还有几个嗷嗷待哺的娃娃,我们兄弟要是去坐牢,她们非得饿死不可啊。”
“八成又在说谎,要真顾忌家里人,咋可能会做出这会坑骗人钱财的事儿来,也不怕遭报应。”
“刘东家不能信,这种人就该拉去见官,在牢里关他个三年五载!”
三人着急道:“我们说的都是真的,不信大伙可以到塘柳村问问。”
“这兄弟仨竟是塘柳村来的,塘柳村可是十里八乡最穷的村子。”
“我想起来了,我娘家侄子的媳妇儿就是塘柳村嫁过来的,年节到家里串门子,听她提过一嘴,说塘柳村有户张姓人家,家里老母媳妇儿不是瘫痪,便是患有腿疾,日子过得惨兮兮,兄弟三人靠给县里赌坊当打手赚银子哩。”
原来是给赌坊做打手的,宋听竹暗自思忖,这便能说通三人为何能穿得起好衣裳了。
只是还有一处不明。
他问道:“可还记得卖与你酒的汉子有何特征?”
张老二回忆说:“个头不高偏瘦,贼眉鼠眼瞧着不像好人,我当时也是犯了酒瘾,身上带的铜子儿不够,这才上了他的当!”
张老大道:“我们兄弟知道错了,保证日后绝不会再来找麻烦,若是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捣乱,保准帮您打回去,您看这报官的事儿……”
刘三生晓得牢狱的可怕,心软道:“走吧,既然有孩子便多替子女想想,善恶自有报,别等到日后报应到孩子身上,才晓得后悔。”
“哎,谢过刘掌柜谢过两位东家,我们兄弟保证日后洗心革面好好做人!”
“这刘家真是心善,竟就这么将张家兄弟放了。”
“也不能全怪他们,那张老二也是被人诓骗的,不过到底是谁在背后卖假酒,这不是毁人招牌吗!”
没了热闹可瞧,大伙很快便散了去。
宋听竹听着百姓之间的谈话,心中也存下一个疑问——
作者有话说:捉虫完毕,明天继续加更[撒花]
第69章 刘小妹被纠缠 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经此一遭, 宋听竹做起生意越发小心谨慎,王祥与杨顺旺二人也被刘三生敲打过,每日开业前都会查验一遍酒水饭食。
如此过了小半月, 百姓迎来端午佳节。
五月五为重五,五月一为端一, 端一这日起莲溪镇便逐渐热闹起来, 大街小巷叫卖桃枝、蒲叶, 百姓挂艾草、佩香囊,游湖赏灯、画扇赠友, 当真是热闹非凡。
端午节后农忙开始,酒坊也在这两日完了工,宋听竹与夫君很少再往镇上跑, 整日忙着教导前来做工的村民。
田乐这个晓得酒甑制作法子的,也来当了回小夫子,在大伙面前很是出了一番风头,便是出了酒坊,也被大伙小夫子小夫子地叫着, 夜里睡觉笑醒好几回。
这日结束教学, 夫夫二人前脚进院,后脚刘猛便赶着牛车拐进巷子。
“二弟、弟夫郎。”
刘猛跳下牛车, 摸着牛脑袋笑眯眯道:“成了,柳塘村人多地多, 想卖粮的百姓不少,这会儿又恰好是种蜀黍的时节, 村民晓得咱收别提多高兴,这会儿估摸着都到镇上买粮种去了。”
浔阳地属北方多种麦,蜀黍成熟期虽短却卖不出价, 且少有人收,百姓通常不会大面积种植,而今有人专门来收,心中别提多欢喜。
“全村男女老少都出来到村口了,那场面跟过节似的。”
“啥过节,重五刚过就想着过节了?”阮秀莲端着饭菜从灶房出来,“都杵院门口做啥,洗把手准备开饭了。”
“哎,我把牛牵棚里就来。”
宋听竹走上前道:“娘,我帮你。”
“锅里还有汤没盛,你帮娘盛出来。”
“知道了。”
片刻后,一家八口坐在堂屋有说有笑用着晚食。
“家里前后定了几万斤粮食,竹哥儿你跟虎子手里的银钱还够用不?”待吃得差不多,阮秀莲问起儿夫郎。
宋听竹道:“娘放心,不过收粮一事可以停下了,眼下销路不多,若是将摊子铺得太大,银钱方面确实有些周转不开。”
刘猛道:“成,那明儿我就不到外头收粮了。”
宋听竹点头,又道:“酒坊那头再有两日便能正式开工,到时还得托大哥与两位舅舅多加看顾着才是。”
刘猛拍着胸脯答应,“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商量完生意上的事,一家子便各自回了屋。
西屋里宋听竹踩着汉子脚背,温声低语,“前些日子定做的酒甑到了交货期,明儿我随你一道去镇上拉回来。”
刘虎擦着脚应了声:“好。”
宋听竹还在说着:“陈阿婆今日与我说想去酒坊做工,我拦不住,便寻了个清闲活计给她。”
刘虎蹲下身子,握着自家媳妇儿脚踝,边替他仔细擦干,边道:“陈阿婆在床上躺了小半年,早就闲不住了。”
宋听竹早便习惯了汉子这般,模样乖顺地任人握着,待汉子倒完洗脚水返回,靠在夫君怀里,低声道:“今早去赵婶子家寻乐哥儿,偶然瞧见陈家小子拦住小妹塞给她一包东西,两人还说了一阵子话,我离着远听不清,不过瞧小妹神情似乎有些生气。”
说着眉心微微皱起,“小妹没同家里说起此事我便没问,可心里一直有些担心,小妹如今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却对情爱方面一窍不通,若是无意间叫人欺负了去可如何是好?”
刘虎抚着媳妇儿发丝,压低了嗓音道:“小妹性子随了娘,绝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了去,况且又是个机灵的,若是当真被人欺负,也定会寻机会跑回家找我跟大哥撑腰。”
“嗯,小妹既没说,便应当是无碍。”
宋听竹掩唇打了个呵欠,刚要寻个舒坦姿势入睡,衣带便被汉子捉了去,他耳根微红,抿着唇瓣被夫君掰过身子,压倒在被褥间。
“明日还要去镇上,夫君你……轻些弄。”
一句话说完,已是面红耳赤。
屋内压抑的喘.息声响了小半个时辰,不多时便见刘虎披着衣裳去了灶房,打来温水替自家媳妇儿仔细擦洗过身子,夫夫二人便相拥着睡下了。
翌日卯时未过,宋听竹穿好衣裳下床,步子稍显僵硬地出了屋子。
家里黄牛昨儿借给田家犁地,刘虎一早便去田家牵了回来,喂过草料从后院出来,瞧见媳妇儿在水井旁打水,忙大步过去将水桶接了过去。
宋听竹瞧了眼汉子,勾着嘴角问:“牛牵回来了?”
“牵回来了,赵婶子跟乐哥儿也要到镇上去,走时捎着他们二人。”
“好。”
吃过早食夫夫俩赶着牛车去了田家,路上四人有说有笑,到了镇口与田家母子分开,先是去酒楼同三叔三婶说了会儿话,又到集市上买了米面粮油,而后才到几位师傅那将定做的酒甑拉回村子。
牛车拐进村口,宋听竹瞧着远处两个拉扯中的身影,蹙起眉头。
“夫君,你瞧前头那个可是咱家小妹?”
“是小妹。”刘虎面色微沉,甩着鞭子催促黄牛快些跑。
前方两个人还在争执,刘小妹后退着步子道:“陈桐又是你,你拦着我到底想干吗?”
唤作陈桐的汉子年约十五六,缩肩塌背眼神怯懦,此刻正举着一个小木盒,执着地往刘小妹怀里塞。
“没想干啥,俺就是想给你送条发带。”
“那日我就说过我是不会收的,再说发带是女子小哥儿贴身之物,哪里能轻易收下,你还是收回去吧。”
陈桐仍旧举着胳膊,一脸倔强:“俺、俺娘说你是村里最好看的姑娘,特意叮嘱俺把发带送你。”
掰扯半天,刘小妹已然有些不耐烦,语气有些冲地说:“我是不会收的,你也别再跟着我了,再叫我发现你跟着我和小满,我就把你堵我一事告诉大哥二哥,叫他们来教训你!”
陈桐胆小,听见这话头垂得更低了,可却依旧不肯将路让开。
眼瞅着要到下地劳作的大娘婶子们归家的时辰,万一被人撞见自己跟陈桐在村口拉扯,只怕是要说不清了。
刘小妹心中焦急,慌乱之际瞧见二哥与嫂夫郎,宛若看见救星,扭身便朝着二人跑去。
“二哥、嫂夫郎!”
小姑娘神色慌张,宋听竹将人拉至身旁,温声安抚:“别怕,有你二哥在呢。”
再一回头哪里还有陈桐的影子。
人没抓着此事只得作罢,三人赶着牛车回了院子,阮秀莲知晓女儿被陈家小子缠上,当即便骂出声来。
“好个陈家!按的啥心思当我不知道?他家小子我识得,身为汉子却比姑娘小哥儿还软面,当街拦人这事儿陈桐那孩子做不来,定是王大妮那好吃懒做的在背后指使!”
“也不撒泡尿瞧瞧自个儿啥德行,想娶我女儿进门,癞虫合蟆吃天鹅肉,美不死你!”
院外两个妇人路过,听见骂声步子都快了不少。
“陈大妮可真敢想,刘家如今可是咱村里的富户,这十里八乡的年轻儿郎他家灵芝随便挑,哪里轮得他桐小子。”
“那可说不准,阮秀莲就那一个女儿,上头两个哥哥可以说是打小宠着长大的,指定舍不得女儿外嫁,要我看八成会在村里寻人家。”
妇人觉着有理,可也不能认准旁人就没了机会,她心中计较一番,同老姊妹分开后,扛着锄头快步朝自家院子走去。
刘家这头则商量着酒坊开工一事,教学工作做得差不多,去岁陈粮也收来一批,便想着酿些次等清酒去卖。
一家子商定后日开工,便结束了谈话。
夜里夫夫二人躺在床上说着话,忽听外头响起淅沥雨声。
宋听竹猛地从床上坐起,“夫君,草药还在外头晾着呢!”
“媳妇儿别急。”刘虎按着人肩膀,“方才倒水时瞧天儿有些阴,就把草药收进棚子里了。”
宋听竹面上一松,“那便好。”
“时辰不早了,睡吧。”
宋听竹点头,靠在汉子温暖踏实的臂弯里,听着窗外嘀嗒雨声,安稳睡下。
小雨淅淅沥沥下了整夜,翌日起床,听见外头仍有雨声便有些犯懒,他枕着汉子肩头,少有地撒起娇来。
“今日不想起床。”
刘虎揽着自家媳妇儿腰,吻着发顶道:“那就多睡会儿,我陪你一起。”
宋听竹弯起唇角,应了声:“好。”
今日还有事做,夫夫二人没赖多会便穿衣出了院子。
到了酒坊见大伙都站在外头,不由一阵困惑。
“大伙为何都在外头站着?”宋听竹不解道。
有妇人捏着鼻子说:“东家你没闻见吗?里头好臭。”
“这酒粮还没开始进缸发酵呢,咋会臭?别不是真叫刘老婆子说准了,有冤魂作祟吧!”
“我前儿也听刘婆子说了,她说瞧见酒坊有白影出没还伴随着恶臭,我只当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不曾想今儿当真闻见臭味了!”
“我也听说哩,我娘还叫我辞工回家嘞,那哪成,每日三十个铜板的活计可不好找,没银钱花可比闹鬼还吓人!”
听大伙说起刘翠娥,宋听竹心里便有了数,只是这臭味不像是从酒坊散出来的,反倒像是从后山传出,且闻着有些熟悉。
他拧起眉心,下一刻便听自家夫君解惑道:“是尸体腐烂的味道。”
第70章 尸体成堆 这人是冲着咱家来的?
“尸体腐烂?这咋可能, 也没听说谁家有人过世了呀!”有妇人道。
刘虎解释说:“不是人,是动物尸体腐烂的味道。”
宋听竹看向自家夫君,“莫不是后山那头白虎?”
刘虎点头, “应当是。”
“现在咋办,味道这么大咱酒坊还能正常开工不?”
“先不说开工的事儿, 这臭味离得这么近, 那畜生尸体怕是就在山脚下, 要是一直放任不管,不会再招来别的东西吧?”
“老一辈还见过黑瞎子哩, 万一真把那畜生招了来,可就麻烦了。”
大伙人心惶惶,发生此事今日自是没办法再上工, 宋听竹安抚过众人,便与夫君一道去了村长家。
章鸿波听闻此事,咂巴着旱烟叫大儿子将村民都喊去麦场。
“村长把大伙喊来啥事儿?”有那住得远对此事尚不知情的,询问道。
“后山那头白虎好像死了,恶臭飘得老远, 村长应当是想组织大伙去后山处理尸体。”
“一具动物尸体而已, 咋可能会有那么大恶臭?”
“谁晓得嘞,听听村长咋说吧。”
见人到得差不多, 章鸿波便叫大儿子敲响了铜锣。
“大伙静一静。”
“今儿叫大伙来是为了商量后山飘出恶臭一事,虎子跟张屠子已经确认过是死了动物, 估摸着就是那只受了伤的白虎,味道这般大定是死在哪处水潭里了, 村里有不少人家没水井吃的河水,若一直放任不管,难保不会发生疫病。”
“我说今早烧的饭食咋隐约有股臭味, 还当是鸭蛋腌的久了!”
“俺家也是,我昨儿便发现了,只是这两日下雨土腥味重,没当回事儿,听村长一说方才觉出不对。”
大伙慌了神,纷纷询问该如何是好。
章鸿波道:“大伙莫慌,眼下发现的及时尚有机会补救,待会儿村里年轻力壮的汉子们都跟着去后山找找,若是寻到了源头处理干净便是。”
触及自身安危,没几个不愿意的,一炷香的工夫一群汉子便扛着锄头铁锹上了山。
刘虎弟兄二人跟章鸿波的两个儿子打头,在山里搜寻了大半个时辰,总算寻到了源头。
是一口巴掌大的泉眼,水潭里堆满了动物尸体,靠近后恶臭熏天,连见惯了血腥的张屠子都有些承受不住。
有汉子捏着鼻子干呕:“怪不得这么臭,竟死了这么多动物。”
刘猛用袖子遮着口鼻,“说不通啊,那白虎就算有伤,别的小动物也是不敢靠近的,可你瞧,这尸体堆里不仅有兔子野鸡甚至还有死羊,山里哪来的羊,而且瞧着品种像是家养的。”
刘虎沉声道:“这些尸体是被人故意丢到此处的。”
大伙一脸惊愕。
“山上的水大半个村民都在吃用,哪个会干这种损人不利己的缺德事儿?”
“是啊,虎子你有啥凭证说是人为的?”
“大伙看这里。”刘虎用树枝拨开水潭左右草丛。
“是脚印!”
“一个脚印能说明啥,大伙天天上山打柴,许是有人经过呢。”
刘虎拧眉道:“有人经过应当一早就能发现尸体堆积的问题才对,可到尸体腐烂发出臭味才被人知晓,摆明了有人故意为之。”
“可谁会这么干啊,大伙哪个没吃过溪水,岂不是自个儿害自个儿?”
众人附和,“是啊,大家没理由这么做啊。”
缘由无从得知,大伙忍着恶心将泉水清理干净,刘虎又在里头撒了石灰,待泉水泛起细泡,一行人这才下了山。
弟兄二人回到家,宋听竹听闻此事,翻检着竹篾里的草药,蹙眉道:“今日之事也算给咱们提了个醒儿,日后来酒坊订酒的只会更多,水源方面还得多上点心才是。”
刘虎思索道:“明儿我到镇上找两个师傅,在酒坊那多打两口井。”
一家子都觉得是个好主意,翌日天蒙蒙亮,刘虎便起床去了镇上,宋听竹醒来唤上大嫂乐哥儿,点燃苍术在酒坊各处一一熏过,又在院中水井里散了些明矾,便落下锁归了家。
“水井里的水且等两日才能吃用呢,咱酒坊又得多耽搁两日开工。”路上唐春杏骂着使坏的人,“不安好心的缺德玩意儿,心肝被狗吃了不成,自村人害自村人,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儿?!”
宋听竹神情微怔,抬眸问道:“嫂子,你怎知此事是自村人做的?”
“后山路不好走,要想把那些动物尸体运去山上,不熟悉山路的咋也得走上个把时辰,且前些日子下了雨,山上有些地方没干透,这事儿要是外村人干的,咋可能只留下零星几串脚印?”
宋听竹脚步顿了顿。
他只想着自村人不会害自村人,却忘了有章家族老这个前车之鉴在,从古至今亲兄弟相残的例子便不在少数,何况大家只是同住在一个村子内。
田乐见他面色凝重,开口问道:“嫂夫郎,你是不是发现啥线索了?”
宋听竹摇头,“嫂子说得有几分道理,这件事定跟村子里的人脱不了干系。”
田乐愤怒地踢着脚下石子,“那咱该怎么做才能把人揪出来啊,专挑咱酿酒的节骨眼搞事,分明是跟咱过不去。”
宋听竹道:“乐哥儿说得对,既是有人故意为之,必定会有针对性,而酒坊离后山最近,若河水当真被污染,酒坊便是第一个受到危害的。”
唐春杏拧紧眉头,“这人是冲着咱家来的?”
宋听竹沉下嗓音,“十之八九。”
酒坊与人定有四千斤酒,若是水源出了岔子酿不成酒年底交不出货,便要双倍赔偿各家掌柜的损失,届时便是掌柜们通融一二,刘记酒坊的名声也坏了,日后怕是无人再敢与之合作。
且刘家同附近几个村子的百姓收了不少粮食,交粮时家里给不出银子,大伙一人一口唾沫便能将刘家淹死。
宋听竹心事重重,直到三日后溪水恢复正常,眉宇间依旧笼罩着一层担忧。
“小妹,夏哥儿呢?”临近晌午,唐春杏从地里回来,找遍了家中没找见自家夏哥儿,问在灶间烧饭的刘小妹。
刘小妹往锅里添着水,回她:“跟舒阳到大榕树那头玩去了。”
“回来路上也就没瞧见啊,不行,我出去找找。”唐春杏有些担心地道。
与此同时大榕树下,夏哥儿正跟殷舒阳蹲在树后瞧蚂蚁窝。
“舒阳哥哥,这些小蚂蚁能拖动那么~大的东西,可真厉害呀。”小家伙伸出手比划着。
殷舒阳掰了饼渣,扔在蚂蚁洞不远处,“是啊,我爹还给我讲过蚂蚁打败大象的故事呢。”
夏哥儿歪过脑袋,一脸好奇:“大象是什么呀?”
“是种动物,跟鸡鸭一样有野生的也有人养的,大象长得可大可大了,我爹说比咱住的屋子都大。”
“何止,有的野生大象足有一只小船那么大,背上能驼个几百斤的轿子哩!”
两孩子闻声扭头去瞧,见是两个没见过的陌生大叔,半点犹豫也没有,拉着手头也不回跑回院子。
张老大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不应该啊,来前儿我刮过胡须了。”
张老三道:“大哥,咱还是寻人问问刘东家住在何处吧。”
“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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