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雪神娘娘 那自己呢,自己也有恶的一面……
刘翠娥在大儿媳这落了个没脸, 实在顺不过气儿,家都没回,在村里挨街挨巷骂, 有村民瞧不过去,把老太太宝贝孙子搬出来, 怕坏了孙子功德, 这才骂骂咧咧回了西头。
刘家院子里, 一家人被坏了心情,早食都没吃尽兴, 夏哥儿不晓得发生了啥,拉着宋听竹到院里瞧昨儿堆的雪人儿。
“这个是爷爷这个是奶奶,这个是爹爹这个是娘, 这个是小叔么,这个是弟弟……”
小家伙蹲在一旁数,宋听竹听着听着便觉得有些不对。
“弟弟?夏哥儿何时有了个弟弟?”
他弯下腰去瞧,只见小家伙指着一个小圆雪球,眨着眸子模样天真地道:“小叔么生的小宝宝, 就是夏哥儿的弟弟呀~”
话是没错, 可这会儿哪来的弟弟。
他摸着小家伙发顶,哑然失笑。
“小叔么, 下雪啦。”夏哥儿仰着小脸儿,张着嘴巴接雪吃。
他玩得开心, 宋听竹眉间却拧作一团。
唐春杏喂完鸡鸭,端着食盆从后院出来, 瞧着又落起雪,言语间发着愁:“这咋又落雪了,老天爷是想逼死咱们这些地里刨食儿的不成!”
阮秀莲听见说话声, 从灶房出来,瞥见地上落雪,也是一脸苦闷。
刘家兄弟二人吃过早饭便去了镇上,这会儿还没回来,宋听竹心里头担忧,视线频频向外看。
申正时分,雪忽然下得大起来,鹅毛般不一会儿便落满院子,这时兄弟俩正巧推开院门进院。
宋听竹紧绷的神经一松,转身到灶房去取早便熬好的姜汤,递给夫君跟大哥。
刘猛一口喝净,抹着嘴开起玩笑:“我跟虎子瞧着飘起雪,紧着往家赶,鞋都差点跑丢一只。”
唐春杏端着饭菜进屋,只听见小半句,以为当家的真跑丢了鞋,教训完不忘补一句:“昨儿给你做了双厚实的,待会儿吃过饭去试试合脚不。”
刘猛笑哈哈:“还是媳妇儿疼我。”
唐春杏脸上一热,瞪着人嗔怪道:“没个正行。”
阮秀莲瞧见小两口打闹,眼里露出些笑来。
自个儿年轻那会有公婆压着,日子过得不顺心她认了,好在给两孩子张罗的婚事没出啥岔子。
老大媳妇儿虽是个嘴毒的,还爱贪些小便宜,可对家里头好的没话说。老二夫郎更是个哪儿哪儿都挑不出错来的,他们老刘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别在那眉来眼去了,瞧得人牙酸,洗洗手准备开饭了。”她招呼道。
“哎。”
刘猛应得痛快,扯了下夏哥儿脑袋上飞起的小揪揪,大笑着出了屋子。
夏哥儿摸着小揪,嘟起嘴道:“爹爹坏,不喜欢爹爹了。”
唐春杏闻言道:“真不喜欢了?你爹可还给你买了糖果子回来呢。”
小家伙立马换了副面孔,点着下巴笑眯眯道:“喜欢爹爹,夏哥儿说着玩呐~”
变脸速度之快,逗得全家直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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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瑞雪兆丰年,可莲溪镇今年这场雪落起来,几天几夜没个头。
除夕前夜百姓顶着风雪,到屋外挂灯笼、贴桃符,心里头全都一个期盼,巴望着老天爷收了神通,停了大雪好让大伙喘口气儿。
莲溪镇百姓尚且如此,靠天吃饭的庄户人家更是心慌。
此时云溪村百姓都聚集在麦场,等着村长前来商讨对策。
“村长来了!”
人群中有人高声嚷,接着便见章鸿波拎着他那从不离手的旱烟袋子,一脸凝重地穿过人群。
“今年这雪接连下了好几场,这回更是一连下了五六日,再不停田里的庄稼该被冻死了!”
“别说庄稼,这么一直下人也受不了,房顶上积雪一茬接一茬,根本除不完,屋里头冷得赶上冰窖了,大人还能忍一忍,娃娃可忍不了。”
“我家幺儿昨儿就有些发热,当家的一早到梁大夫那抓了药,喝了也不见好。”
“都是这贼老天闹的,村长您说可咋办啊。”
“村长您给大伙拿个主意。”
“要不请人瞧瞧,我娘家那头前儿雪便停了,两镇子离着不算太远,咋就咱莲溪镇下个不停,别不是得罪了雪神娘娘……”
众人七嘴八舌说着,听见有人提起雪神娘娘,顿时噤了声。
宋听竹立在自家夫君身侧,见大伙默契地闭了嘴,不由抬头扫了眼,却见众人一脸讳莫如深,几个有些年纪的妇人夫郎,不知想起什么,擦着眼角落下泪来。
“瞧啥,也没到那份上吧。”有人低声嘀咕。
“是啊,兴许明儿雪就停了呢。”
“要是不停咋办,找个人瞧瞧而已,又不是要那啥。”
“我支持窦家说的,南山寺庙有个大师颇有威望,要不咱找大师来瞧瞧?”
章鸿波抽着旱烟一直没作声,等大伙说够方才开口。
“那就先寻个大师瞧瞧,不行再说。”
“村长啥意思,难不成还真想着祭祀雪神娘娘?”
“大伙记得不,再过两天就是那谁祭辰了……”
麦场再次鸦雀无声,须臾后,人群中有老妇叹道:“哎,作孽啊,我看不是雪神娘娘发威,而是昭姐儿一家怨气未消。”
“老太君您咋也来了。”
“今儿格外冷,老太君您还是赶紧回屋子吧。”
大伙嘴里的老太君宋听竹听说过,只是从未见过,他扭头跟着去瞧,便见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耄耋老妪,拄着拐杖站在人群后。
这便是毕老太君,九十有三的高龄,为夫家守了一辈子寡,在村子里德高望重,章鸿波也得敬重几分。
“毕老太君。”章鸿波过去扶着人。
“不是在商量大雪的事儿,继续说吧,我这个老太婆子也来听听。”
章鸿波将自己的主意说了,老太君盯着他,许久不曾言语,末了说了句“人在做天在看”,便叫几个后生扶着,离了麦场。
“娘,老太奶咋来说句话就走了?”刘小妹不明就里。
阮秀莲缄口不言,脸色不咋好地道:“咱也回家。”
“可是大伙还没散呢。”
“走了小妹。”刘猛拍拍小妹脑袋,表情沉重。
大哥向来乐观,鲜少露出这种表情,刘小妹心知事情不一般,抿起嘴角跟着一道回了家。
一家子还未吃早食,饭桌上气氛一片低沉,谁也未曾开口说话。
用过饭后,宋听竹将煎好的药送去隔间,走时被陈阿婆叫住了。
“早上那会去麦场,章鸿波可是说了祭祀的事儿?”陈阿婆问。
宋听竹摇头,“阿婆,为何大家提起雪神娘娘便神色各异?听婶子们说二十年前也落过大雪,还险些发生雪灾,但是祭祀过雪神娘娘,雪就慢慢小了。”
陈阿婆将陶碗搁在一旁,冷哼道:“啥雪神娘娘,我可不信那些个,为了莫须有的鬼神,把个活生生的人推出去活祭,简直作孽,也不怕遭报应!”
竟是活祭。
宋听竹拧眉,“可是一位叫昭姐儿的?”
陈阿婆道:“是她,昭姐儿过得不容易,三岁便没了爹娘,自小跟着阿爷长大,眼看到了说亲的年纪,谁承想好日子没过上,却被自村的人推出去祭了鬼神,她阿爷受不了打击,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后头几年村里便一直不安生,有人说瞧见昭姐儿回来锁魂,吓丢半条命,也有人说自家孩子到河里游水,被水鬼缠住差点溺死,总之发生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儿,日子久了大伙便心照不宣,再不愿提起此事。”
“要真是昭姐儿回来索命倒好了。”陈阿婆带着怒气道,“好好的孩子被绑在船上,沉下冰河活活溺死,若换作我老婆子,死了也不能让他们过得安生。”
“二十年过去,当年提出祭祀的几个族老早入了土,可咱云溪村百姓都欠昭姐儿一条命!当年若是有人拦着,昭姐儿跟她爷兴许就不会死了……”
宋听竹听后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这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怎么忍心?
他手脚冰凉,回到卧房披上棉被,仍觉得冷。
“媳妇儿,你这是咋了?”刘虎跟进门,见自家媳妇儿裹着棉被发抖,顿时慌了神。
他大步上前,跪在床边,握住媳妇儿双手在掌心来回搓着。
“媳妇儿?夫郎?”
宋听竹没有反应,只怔怔地看着眼前的汉子。
他原以为云溪村与吃人的宋家不同,如今看来好似都一样。
当年秦月娘为了稳固宋家主母的地位,处处跟娘亲过不去,宅中下人吃醉酒误入娘亲卧房,叫她抓住把柄,让爹从此厌弃了娘亲,即便如此她也不曾放过,直到娘亲病重离世,又把这份仇恨转移到自己身上。
他对宋家失望透顶,来到云溪村感受到跟宋家不一样的氛围,觉得世间也并不都是那般,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是人便有恶的一面,无论是谁,那些恶被深埋在心底,只需一个契机,便会肆虐疯长冲破牢笼。
那自己呢,自己也有恶的一面吗?
宋听竹咬紧唇瓣,直到口中尝到一丝血腥味,方才慢慢回过神来。
“媳妇儿你咋了,你别吓俺!”
汉子焦急的呼喊声让他彻底回神,他朝夫君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力倦神疲道:“我想娘亲和外公了。”
过去他一直未曾细想,刚才神游一遭,让他想起许多细枝末节,他想,娘亲的死或许不是意外,而外公做事一向严谨,为何偏偏失火那日太平缸里没了水?
可柳嬷嬷说娘亲是因病去世,娘走的那日也是带着笑的。柳家失火那日,宋兴安正在外头谈事情,且他需要外公制酒的手艺,没理由对外公下手。
他想不通,又觉得是自己多疑了。
刘虎不知他心中所想,抱着人道:“等开春这批酒卖出去,咱就到府城瞧娘跟外公,顺道把嬷嬷一家接来住些日子。”
宋听竹勾着唇角应了声好,又听汉子问:“还冷不,我到外头点个火盆进来给你烤烤?”
宋听竹摇头,“已经不冷了。”
刘虎低下头,这才瞧见媳妇儿咬破了嘴巴。
他拧着浓眉,心疼道:“疼不,我去柜子里头取些药膏给你抹抹。”
“不疼的。”宋听竹抓着夫君衣襟,难得撒起娇,“还有些冷,夫君再抱抱我。”
刘虎闻言将人抱得更紧了。
半刻钟后,他见怀里人呼吸平稳,俨然一副睡着的模样,便轻手轻脚将人抱到床上,扯过棉被盖好,转身取了药膏,用指腹沾了些,给自家媳妇儿咬伤的唇瓣抹了药,这才起身离开。
晌午宋听竹睁眼,瞧见的便是夏哥儿水润的眸子。
“小叔么你醒啦~”小家伙眯起眼睛,“小叔么是懒虫,日头都晒屁.股了还不起床。”
宋听竹捏着小家伙脸蛋,“胆子大了,打趣上小叔么了?”
夏哥儿笑嘻嘻,举着小手比划,“不大,可小啦,就这么小一点~”
宋听竹被逗笑,摸着小哥儿睡乱的发髻,问:“你小叔抱你过来的?”
夏哥儿搂着他胳膊,脸蛋儿贴上去亲热地蹭着。
“是呀,小叔说小叔么一个人睡害怕,叫夏哥儿来陪你一起呢。”
宋听竹心头一热,起来给小哥儿重新梳了头,牵着人出了屋子。
“嫂夫郎你身子还难受不?”刘小妹见他出来,皱着眉头关心道。
阮秀莲也将目光落在儿夫郎身上,“竹哥儿醒了,虎子说你有些犯晕,这会儿可是好些了?”
全家人都一脸关切地望着他。
宋听竹又觉着人也有生来就是善的,自己何其幸运,宋家那顶软轿不是催命符,而是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多谢爹娘大哥大嫂关心,听竹已经没事了,只是吹了风有些着凉,睡过一觉好多了。”他笑着说。
“你身子弱,待会儿吃过饭让虎子给你煎服药喝,下午也别出门子了,在屋里好生歇着,对子福字让猛子虎子去贴就成。”
“知道了娘。”
明儿便是除夕夜,本该是热闹非凡的日子,如今却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连个鞭炮声都不曾听见——
作者有话说:卡住了爆哭[爆哭][爆哭]
第52章 畜生食人 怕不是要商量祭祀的事儿。……
翌日云溪村被风雪掩盖, 大雪积了一夜,一脚踏上去直没过脚踝,刘虎兄弟二人花了一炷香的时辰, 才将院外积雪清除到路旁。
今儿除夕,一家子谁也没扫兴, 早早便起来拾掇开。
夏哥儿穿着一身绣着小兔的新衣, 拎着宋听竹给他做的兔子花灯, 在院子里跑来跑去,给家里添了不少年味儿。
外头冷, 阮秀莲掐着点儿招呼:“乖孙进屋玩,这会儿天还大亮着,晚上奶给你把花灯点起来。”
“来啦。”小家伙乖巧应着。
大雪依旧未停, 一家子只有年纪小,尚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夏哥儿,左手肉右手点心吃得开心。
是夜宋听竹睡意全无,窗外风雪呼啸,听得人心乱如麻。
一夜过去, 路上积雪越堆越厚, 刘家兄弟二人晨起扫出道来,便听几个妇人夫郎商量着要去田里铲雪。
回了院子, 刘猛也跟爹娘提起,阮秀莲却皱着眉头道:“那么大片地儿, 啥前儿能铲完。”
“也不晓得县里咋样了,村子里自家都有余粮, 好歹饿不着,镇上跟县里的百姓,家中可没那么些粮食。”刘大生叹气道。
阮秀莲晓得当家的是在担心三弟, 自打分家后三弟便去了县里讨生活,跟家里也不咋联系了,这么多年连个信儿也没有,这节骨眼上咋能叫人安心。
但还是安慰着当家的,“三弟自小是个敏锐的,定不会有事儿。”
“娘,那咱不去铲雪了?”刘猛问。
“不去,外头雪都快赶上半人高了,万一出点啥事儿,大雪天儿的可没处瞧病。”
“成,那我跟田叔赵婶儿说一声。”
“顺道劝劝你叔婶儿,让他们一家子安生在家待着,我瞧这雪顶多再下个三五天,到时太阳出来就好了。”
“哎。”
“娘,你咋知道啥时候停雪啊?”刘小妹不解地问。
阮秀莲道:“你娘我能掐会算行不?”
刘小妹不信,觉得她娘是在安抚人。
宋听竹却知道,婆婆会这么说是因为二十年那场大雪,便是下了月余,昭姐儿被沉船的两日后,天放晴了,而后日便是昭姐儿的祭辰。
“秀莲大姐。”院外传来赵春芳的声音。
两家离得不算远,赵春芳在家待得实在心慌,便跟着刘猛一道来了家里,田乐也跟了来。
长辈们说话时,宋听竹瞧他蔫头耷脑,将人拉去一旁问了缘由。
“我有点担心外婆,年前去家里探望外婆就一直病着,眼下天这么冷,屋里燃着火盆才能暖和一些,也不知道外婆家柴火准备得够不够。”
爹平日没少打柴回家,家里柴火够烧,宋听竹便一直没往这方面想,这会儿听乐哥儿提起,不由皱起眉头,生出些担忧。
大雪下了这些时日,家里柴火备得少的,怕是也快用完了,没有干柴可烧,就得想法子进山打柴,后山有食人的野兽,运气不好遇见了便是九死一生。
长辈这头也提到这事儿,而此时大伙担心的事情,正在发生。
被积雪覆盖的后山中,传出阵阵惨叫,汉子捂染血的手臂,在半人高的积雪中艰难前行,而身后,紧跟着一只饱受饥饿、后腿托着扑兽夹,却仍不肯放弃猎物的白虎。
这白虎饿了许久,在捕猎一只兔子时,踩中兽夹夹断了腿,若不是因为此,汉子哪还有呼救的机会,早便断送虎口了。
“吼!!”
长时间追不到猎物,白虎气急败坏,呲着可怖獠牙,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长啸。
此时刘家。
“你们刚才听见啥动静没?”唐春杏抱着夏哥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刘虎拧着浓眉道:“畜生下山了。”
这声音他听过,不会有错,是住在深山里的那只白虎。
这声虎啸极近,应该就在山脚下,刘家人出来查看时,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这可咋办,畜生竟然下山了!”
“求大伙帮帮忙,俺家男人进山打柴这会还没回,怕是、怕是遇见那吃人的畜生了呜呜呜……”
有妇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跪在地上求大伙帮忙。
“这咋帮,那可是吃人的畜生,大伙谁不怕,你咋不让你儿子进山寻人,跑来求大伙,是想让大伙去送死不成?”
“就是,你家仨孩子呢!”
妇人痛哭,“俺家最大的娃也才十二,你们咋狠得下心!”
身旁的小汉子扯着她手臂,“娘别求他们,我这就进山找爹。”
“儿啊,那雪厚的地方比你人都高,你进去还能出得来?”妇人抱紧犯倔的大儿子,声音颤抖。
田天走上前道:“婶子我帮你去瞧瞧吧,只是深山我也不敢进。”
“好好好,婶子给你磕头了。”
“婶子快起来!”
刘家人赶到,正好瞧见这一幕。
刘虎扭头道:“媳妇儿我跟大天哥去瞧瞧。”
宋听竹拧眉,但也没拒绝,只是叮嘱他注意安全。
刘虎握着媳妇儿手捏了捏,眼神示意他放心,随即走上前。
“大天哥,我跟你一起。”
刘猛道:“我也去。”
都是家里有牵挂的,若是真遇见危险肯定会先顾着自己,再者就算不为了旁人,为了自家安全,也得到后山查看一番。
畜生沾了人血会发狂,万一冲破圈槛可就糟了。
三人拿上柴刀铁锹,尚未出村子,便有几个汉子加入其中,片刻后,二十来个汉个个手拿家伙事,浩浩荡荡去了后山。
而这时,被白虎捕食的汉子早已没了力气,他绝望地靠坐在树下,手里柴刀无力垂落在地。
“大山叔!”
不远处忽然传来一声呼喊,汉子猛地绷紧神经,还当自己出现了幻觉,然而下一刻便听见更多人在叫他的名字。
汉子心中重燃起希望,举起柴刀,恶狠狠瞪着眼前的畜生。
“来啊,俺不怕你!”
白虎显然也察觉到有人类靠近,焦躁不安地甩着尾巴,一双竖瞳却死盯着汉子,瞧样子仍是不打算放弃。
“大山!”
“叔你在哪儿,吱个声!”
呼喊声近了些,白虎尾巴甩得越发急促。
汉子握着柴刀,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这畜生警惕得很,只要他有一丝松懈,绝对会瞬间扑上来将自己撕碎!
“吼!”
白虎耐心告罄,硕大的虎头压低,竖瞳发出骇人幽光,利爪弹出,朝着汉子发出最后的吼叫。
就在白虎想要发动攻击时,周围忽然响起巨大声音。
砰!咚!
好似树木倒地的声音,听起来近在耳旁,连身下的土地都在颤动着。
白虎露出怯意,缩回利爪往后退了半步。
那巨响还在持续,白虎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不甘心地扭过头,钻进树丛,须臾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汉子在原地愣了会儿,方才找回声音,“俺、俺在这!”
“你们听见没?”山脚下有汉子扭头问。
“听见了,是大山的声音!”
“大山你在哪,闹出点大动静来,俺们好过去找你!”
话音刚落,便听几丈开外,传来一迭声敲树干的声音。
“在林子里!”
“先别进去,万一里头有老虎咋办?”
“有啥老虎,大山闹出那么大动静都没事儿,要真有老虎还能活?”
田天说完,三人抄起家伙进了林子。
大伙迟疑片刻,也跟着去了,他们那么些人,真遇见了一人一铁锹,给那畜生来个满头包!
一行人顺着声响靠近,待瞧见树下浑身是血的姜大山,皆是一脸震惊。
姜大山肩膀被畜生咬了个对穿,此时惨白着脸,只尽机械地用柴刀一下下敲击着身后的树干。
“大山叔!”
众人赶忙跑过去,解开裤腰帮着将血止住,又背着人下山径直去了梁大夫那。
“婶儿,我们找着大山叔了,田家大天哥把人背去梁大爷那了,叔被畜生咬了,流了好多血哩,您快去瞧瞧吧!”
有汉子回来报信。
妇人听后,忙牵上儿子朝梁家跑去。
刘虎跟大哥刘猛没跟着去,带着一身血腥味儿回来,一家子瞧见还当二人受了伤,围着人紧张的左瞧右看。
刘虎道:“爹娘你们别担心,我跟大哥没事,这血都是大山叔的。”
他转头看向自家媳妇儿,又说了遍:“媳妇儿我没事儿。”
宋听竹抓着夫君染血的衣角,咬着唇瓣点头。
阮秀莲张罗着:“回去烧些热水洗洗,一身血腥味夏哥儿闻着该难受了。”
“哎。”
见人已经找着,大伙儿也没在外头多待,缩着脖子回了自家。
兄弟俩身上蹭到不少血,怕吓着小妹夏哥儿,唐春杏先回家把人领进屋子看好,等二人换下衣裳这才肯放出门。
“嫂夫郎,大哥二哥没事儿吧?”刘小妹跑进灶房,没瞧见人,便问正在烧水的宋听竹,夏哥儿紧随其后,扬起小脸儿紧张瞧着他。
宋听竹往锅里添着水,笑着应:“没事。”
“姜大爷找见没?”
“找到了。”
刘小妹呼出口气,接着又想到什么,白着脸问:“姜大爷可是遇见老虎了?”
宋听竹点头,“姜大爷肩膀被咬出个血洞,好在雪天气温度,血流得慢,若放在三伏天怕是回天乏术。”
院子里唐春杏搓洗着衣裳,叹道:“这节骨眼发生畜生食人的事儿,大伙估计快要坐不住了,方才我便瞧见有不少人往村长家去,怕不是要商量祭祀的事儿。”
宋听竹眉心微皱。
他便是在担心这个——
作者有话说:服了,卡成幻灯片了,一个字儿一个字儿往外蹦。
这章留评,发个红包找找感觉……
第53章 章鸿波崛起 刘家兄弟要山上猎虎!
姜大山被畜生咬穿了肩头, 村里百姓人心惶惶,生怕那白虎下山食人,一群人四下一商量, 便朝着村长章鸿波家去了。
片刻后,章家。
“村长您说现在咋办, 那畜生都敢下山吃人了, 今儿下山明儿不得进村?!”
“这雪再不停, 地里庄稼也快冻死了,来年吃啥喝啥, 一家子等死不成!”
有妇人再次提起祭祀一事,“不能再等了,老三你赶紧拿个主意, 不行就祭祀雪神娘娘!”
“说得轻巧,到时匿名投票,你章家家族兴旺人丁多,咋轮也轮不到你章家头上,我们几家人丁少的, 岂不是要被拉去沉塘!”
说话的妇人家中算上还在吃奶的娃子, 也才六户人口,在村里算是少的, 到时谁家再拉帮结派,这活祭的人选指不定就落在了自家头上, 她自是不会乐意。
“俺也不同意,除了祭祀就没别的法子了?”
方才说话的章家妇人, 斜着眼道:“你们不同意祭祀,那倒是拿出个办法出来,过两日等大伙家里木柴都烧完了, 也跟姜家似的上山砍柴?姜大山被畜生咬成那样,半条胳膊都废了,家里还有三个男娃子等着他养哩,往后日子可咋过!”
有妇人被说动,小声同身旁人嘀咕:“听说当年那场大雪,祭祀了雪神娘娘后就停了。”
“可这活祭未免太残忍了些,俺婆婆当时就在场,听俺婆婆说,昭姐儿被绑在船上,指甲都抠烂了,捂嘴的布条都渗着血嘞!”
“当年村里冻死好几个人,实在没法子这才举行了祭祀,现在大伙还能撑撑,说不准明儿这大雪就停了呢?”
几个气血方刚的汉子,撸起袖子道:“实在不行上山把那畜生打了,村里这么些孔武有力的汉子,还怕它一个断了条腿的畜生不成?!”
“是啊村长,大山叔一个人都能从那畜生嘴里逃出来,咱们村几十个汉子聚在一起,一人一铁锹就能把那畜生收拾了!”
“那畜生踩到捕兽夹,行动不便,眼下正好是个机会,大伙过去怕遇见野兽,不敢往深山里去,咱现在把那畜生打杀了,日后进山可就安全多了。”
院子里不少人都点头,觉着这法子可行,可即便那畜生死了,大雪不还是照样下?
山上树总有砍光的时候,村里没人进过深山,谁晓得里头除了这头白虎,还有没有别的食人野兽。
章采莲面色不虞,沉下脸拿这话反驳。
一群没主见的妇人夫郎,觉得有几分道理,顿时又变成无头苍蝇,眼巴巴瞧着章鸿波,希望村长拿个主意出来。
章鸿波抽着旱烟,拧着眉头沉默不语。
章采莲是族里几个长辈的传话人,她这么说那便是几个族老的意思了。
二十年前活祭那事儿,是他爹跟几个族老商量着办的,祭祀举行没两日,大雪的确是停了,随之而来的却是恐慌,直到他爹跟几个族老相继离世,此事才算平息。
鬼神之说扑朔迷离,不可不信也不可全信,章鸿波不想走他爹的老路,可也不能罔顾族老的意思,只得使法子能拖一日是一日。
他在院墙上磕着烟袋道:“三日后大雪还是不停,就请几个族老出山。”
章采莲吊起眉梢,“作何还要再等三日?族老的意思你也敢无视?”
一点面子没给章鸿波这个村长留,大伙适才还在吵嚷,闻言偷摸去瞧章鸿波脸色,就见他黑着脸,面色很是不好看。
章鸿波刚才不愿撕破脸,这会儿要是再装鹌鹑,往后还咋让大伙信服?
他冷声道:“二姑母,我这个村长的名头,是在里正那登记过名册的,便是族老来了,也无权越过我做这个决定。”
“当年你爹……”
章采莲话没说完,便被章鸿波截了去,“当年我爹怎么做的我管不着,只要我还是咱云溪村的村长,祭祀的事儿就由我说了算。”
章家是个大家族,除了几位族老外,章采莲辈分最高,她仗着自己辈分高,平日里没少往家捞好处,大伙见了她也是毕恭毕敬,眼下被个小辈下了面子,哪还忍得了。
“好你个章鸿波,当年你爹早死,要不是族里推选你当了村长,你章老三能有今日的好风光?”
章鸿波媳妇儿也不是个吃素的,既然你不讲情面,那就别怪我撕破脸皮。
“二姑母咋不提这些年族里收了家中多少好处,旁人都道村长是个能捞油水的肥差,殊不知这背后的腌臜事儿多到数不完。”
姚三妮擦擦眼角,继续说道:“且这银钱也就过个手,要真像大伙说的那般,家里早盖上砖瓦房了,哪还会住泥屋。”
好一招祸水东引,当即便有妇人说:“三妮儿说得有理,章家族老不仅住得好,家里粮也多,柴火也是多到烧不完,我昨儿打院门前路过,瞧见老六她媳妇儿穿得可薄,屋里定是燃了不少火盆。”
“自打落雪几个族老家中炊烟就没停过,大伙谁家不是只有夜里烧,章家倒好,不分白黑整日都点着火盆取暖,旁人去借根柴都说没有,当大伙都眼瞎哩!”
“好啊,你们竟敢对族老不敬,翻天了不成!”
……
章家这头的闹剧,刘家全然不知,过了晌午赵春芳来串门子,将章家院里发生的事儿学了。
阮秀莲纳着鞋底,面上露出惊讶:“这章老三竟没答应祭祀?”
“可不,他媳妇儿还将章采莲好一顿怼呢,走前脸都是黑的!”
“那这事儿最后咋解决的?”
“后日不是昭姐儿祭辰吗,村长也是铁了心想摆脱族老们控制,说要在当天祭奠昭姐儿跟她爷哩!”
这话一出,不止阮秀莲,一屋子人都朝她看过去。
赵春芳道:“我可没瞎咧咧,头午去章家的人不少,大伙可都听见了。”
“小叔么,到你了。”夏哥儿用手肘碰碰宋听竹。
宋听竹移回视线,陪小家伙翻花绳的同时,对身旁的汉子低语:“夫君,章永春可是章家族里的?”
“他是章家二族老的四儿子。”刘虎困惑道,“媳妇儿怎的忽然提起他?”
宋听竹摇摇头,没说缘由。
他也不晓得是不是自己多疑了,那日他意外瞧见章永春想轻薄与一位女子,走时表情很不对劲,还嘟囔着若要祭祀,便拿他家孩子开刀。
汉子表情凶狠,瞧着不像说假,宋听竹这才记忆深刻。
他撑着红绳,动动手指提醒毫无头绪的夏哥儿,心里则在想着,章家族里还有明事理的长辈在,章永春应当不敢胡来。
赵春芳坐了大半个钟头后,起身回了自家。
刘家晚食吃得简单,饭桌上一家子说起后山那只食人白虎。
阮秀莲皱着眉头,“那畜生喝了人血万万不能留,章老三也不说张罗着让大伙上山将其打杀了。”
刘大生吹着粥,应:“谁晓得深山里有啥,爹年轻那会儿还在山上见过熊瞎子呢。”
刘虎放下碗筷,拧着浓眉说:“明儿我去后山瞧瞧,那白虎踩中我之前布的陷阱废了条后腿,要真像爹说的,山里还有别的畜生,它肯定是不敢再回老巢,只能在山脚下游荡。”
说罢,便被自家大哥拍了肩。
“二弟我跟你一起去,大哥我不会打猎,好歹有一把子力气,跑得也快,真遇见危险咱铆足了劲跑下山就是。”
唐春杏拉扯着人,着急道:“不行,太危险了我不同意。”
“我这也是为了你跟夏哥儿,那畜生在外头游荡大伙都不能安生,万一哪日闯进村子,伤着你跟夏哥儿咋办?”
宋听竹自然也不希望夫君冒险,但他知道大哥的话不是危言耸听,白虎在山下寻不到吃食,必定会袭击村子,除非足不出户,否则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是下一个姜大山。
夜里刘虎搂着自家媳妇儿,下巴在怀里人发间蹭了蹭。
“媳妇儿别担心,这趟只是去踩个点,没有十成把握,我跟大哥是不会出手的。”
宋听竹点头,他握着汉子宽厚的手掌,温声叮嘱:“不要靠得太近,老虎的嗅觉异常灵敏,又食过人血,你跟大哥若是靠的近了,定会被它察觉,且那畜生走投无路,必定十分警惕。”
“晓得了,媳妇儿放心。”
这日宋听竹没能睡好,翌日一早,一家子给兄弟俩准备好工具,站在院前目送二人拐出巷口。
大榕树下站着几个妇人夫郎,见二人捂得严实,好奇问道:“猛子虎子,你们兄弟二人这是干啥去?”
刘猛道:“上山瞧瞧。”
待二人走远,几个妇人夫郎凑一起嘀咕开:“这时候上啥山,别不是去猎虎的,我适才瞅见虎子背上背着砍刀呢!”
“十有八九!不然捂这严实干啥,那小腿儿跟胳膊上包了好些衣裳哩!”
不出一炷香,刘家兄弟要山上猎虎的事儿便在村里传遍了,大伙儿听见兴奋又激动。
刘家二小子可是老猎户最后一个徒弟,虽只学了三分本事,但也比村里其他汉子强,有他在定是没问题!
也顾不得冷,家家户户跑出院子围观。
然而半个时辰后,瞧见兄弟二人空着手下山,笑容登时僵在脸上——
作者有话说:抱歉,来晚了[爆哭]
宝子们段评已开,可以段评啦~
第54章 一举两得 夫君,我觉得章永春想使坏。……
“猛子, 你们兄弟二人不是上山猎虎去了,咋样,那畜生可被打死了?”有妇人问。
刘猛瞧了眼围观的村民, 举着柴刀说:“我跟虎子哪敢啊,家里柴烧得差不多, 上山打了些柴回来。”
见二人身后果真背着柴火, 有那眼热的忍不住开口。
“胆子也是大, 刚发生畜生食人的事儿就敢上山。”
“还当是上山打虎呢,结果是顾着自家打柴去了, 这么有本事咋不一块把那畜生打了,也好叫大伙安心。”
“就是,村里就虎子一个汉子跟老猎户学过, 有那本事不用白瞎了。”
兄弟俩左耳进右耳出,连个眼神都没给,方才说话的妇人闹了个自讨没趣,灰溜溜闭了嘴。
“猛子虎子,你们可瞧见那畜生踪影了?俺家柴也快烧完了, 正愁该咋办哩。”路过的汉子停下步子询问。
刘猛道:“没瞧见, 叔上山时多喊上几个人,那畜生断了条腿, 又许久不曾进食,只要不是毫无防备, 应当不会有啥危险。”
“成,俺这就去俺兄弟家问问。”
说罢揣着袖子急匆匆走了。
刘家院子里, 刘小妹刚到后院把鸡鸭喂了,端着食盆出来,瞧见大哥二哥进院, 忙提起嗓门冲屋里头喊:“爹娘,大嫂、嫂夫郎,大哥二哥回来了!”
片刻后,刘虎弟兄俩捧着姜汤,坐在堂屋里喝着。
阮秀莲鞋底也不纳了,问起那畜生来:“咋样,可寻见那畜生了?”
刘虎道:“只发现几个爪印子,瞧着深浅应当是昨儿半夜留下的。”
阮秀莲皱起眉头,“这畜生一日不回老巢,心里头便一日不踏实。”
说着丢下针线筐,起身道:“不行,我得到你赵婶子、杨婶子家走一趟,再叫上几个人找章老三说道说道。”
阮秀莲急匆匆走了,快到晌午用饭的时辰才回。
唐春杏在灶房烧饭,听见动静出来问:“娘,村长咋说的,可是要组织人上山猎虎了?”
“还算他章老三有良心,我跟你赵婶子几个到时,章老三正跟人商量这事儿呢。”
陶罐里温着凉白开,阮秀莲倒出一碗,喝净后继续说道:“明儿昭姐儿祭辰,说是最迟大后日便组织村里年轻力壮的汉子上山猎虎哩。”
唐春杏一脸惊讶:“村长当真要祭奠昭姐儿?”
“供桌都摆好了,还能有假?”
“奶奶,你瞧小叔么给夏哥儿扎的小辫儿。”
婆媳俩说着话,夏哥儿哒哒哒跑进灶房,仰起小脸儿得意洋洋地问。
阮秀莲抱起小家伙,笑着说道:“不愧是奶的乖孙,模样就是好。”
夏哥儿听了,有些害羞往她怀里躲了躲。
村长要祭奠昭姐儿这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昨儿说时大伙还当只是气话,不想贡品纸扎都备好了,只等明儿时辰一到,便抬着东西到河边去呢。
章家几个族老气得吃不下晌午饭,凑一块长吁短叹,商讨半天也拿不出个主意来。
老族长八十出头,早几年便不管村里事务了,今儿一大早被请来,听一群人呜呜渣渣说半晌,脑瓜子活像钻进群蜂子,吵的人脑仁儿生疼。
“行了都别说了。”
老族长拐杖往地面上一敲,瞧了眼自个儿那个不成器的二弟,敲打道:“看好永春,明儿要是闹出啥幺蛾子,可别指望我个快入土的老头子,到宏波那帮你说情。”
章老二在族里地位不低,可惜头上还有个大哥压着,年轻那会就没少被管教,老了依旧不讲情面,当着小辈被指着鼻子骂,是常有的事儿。
他面上应着,心里则巴不得这老家伙赶快死,被小辈供着享了大半辈子福,活到八十岁高龄也算够本,该轮到他来做这个族老了。
“今儿就到这吧,我乏了,大伙回吧。”老族长有些疲惫地道。
一行人散了后,族中排行老三的章德水,跟着章德胜一道回了他家。
“爹,大伯咋说的?”章永春见他爹进院,迎上去掺着人问。
“还能咋说,祭祀的事儿往后少提。”
章德胜睨儿子一眼,“你爷因为那事儿疯癫好一阵,你要巴望你爹我早点死,就继续闹。”
“爹这话说的,儿子咋可能巴望着您死呢,只是那殷家……”
章永春瞧着他爹,一脸犯难。
这时候章德水开了口:“四侄子不必担心,一个没根基的外来户罢了,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将此事嚷嚷出去。”
章永春倒不是担心这个,他惦记上殷家娘子不是一两日,那殷家汉子生怕人跑了,看媳妇儿看得紧,头些日子好不容易叫他寻到机会,谁知那殷家汉子回来太快,他没得逞心里头跟钻进只野猫似的,抓心挠肝,直叫人心痒痒。
章德胜深知自家儿子啥德行,瞪起浑浊的眸子,警告道:“把你那些花花肠子给我收起来,你大伯叫你这两日安分点,捅出啥事儿他可救不了你。”
“我能捅出啥事儿,我就想吓唬吓唬那殷家。”
章德水跟他二哥一个鼻孔出气,两家有啥事都不避讳着,因此这事儿他也知情,见侄子像被人勾了魂,拍着肩宽解:“四侄子条件好,啥样的小娘子寻不着,咋就瞧上个有夫之妇?”
还能为啥,当然是因为殷家娘子样貌生得好,十里八村,不,便是镇上的妇人哥儿都比不上,也就刘家二虎子他夫郎能瞧得上眼,可惜他家三个汉子,对付起来不容易。
不晓得竹哥儿一副瘦弱样,能经得起二虎子折腾不。
章永春搓着双手,神情猥琐。
咧嘴笑了一阵,又将心思放到殷家娘子身上。
章家这头的腌臜事暂且不提,刘家这边宋听竹正穿着厚重的棉衣,在菜窖里调制清酒。
墙壁上插着火把,刘小妹手里还举着一个,她探头去瞧,就见自家嫂夫郎将一罐桂花蜂蜜倒入酒坛中。
“嫂夫郎,酒里还能加蜂蜜的吗?”
“自然可以,这是甜酒,便是不会饮酒的女子哥儿也能喝上一两杯,再往北走还有往酒里加麻椒辣子的。”
刘小妹讨厌麻椒,平时不小心吃进嘴,都要喝水漱口才行,闻言皱着眉头,嫌弃得不行。
“啊?加了麻椒那酒还能喝?”
宋听竹笑着解释,“加了佐料的清酒口感会更辛辣,北地天寒地冻,那里的人出门都会随身携带烈酒,目的便是驱寒保暖。”
刘小妹点头,“听说再往北走全是草原,百姓住的不是房子而是帐篷,也不用下地干活,靠放牧过日子,日日都能吃上肉喝上酒。”
小姑娘把自己说得涎水直流,吞咽着口水问:“嫂夫郎,这是真的假的?”
“真的,他们的日子也不好过,若让你日日吃肉,十天半月也吃不到一次蔬菜跟粮食,你可愿意?”
刘小妹没试过,亮着眸子答:“可以啊,肉多好吃,只有傻子才不喜欢吃呢。”
宋听竹失笑,“再好吃的东西,也总有吃腻的一天,到时别说糕点,想买块饴糖都不易。”
小姑娘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日子过得这么穷吗?”
“这两年没打仗算是好的,战乱时觉都睡不安稳。不过他们可不穷。”宋听竹话锋一转,“只是市集不多,有钱也花不出去罢了。”
刘小妹道:“那咱把铺子开去边境,不是一举两得?”
宋听竹笑着看向小姑娘,“希望有这么一天。”
二人只是随口一说,却不想十年后竟成了真。
宋听竹重新将酒翁封好,接过火把道:“好了,再窖藏上十天半月便能喝了。”
“嫂夫郎等一下,我顺道捡棵菘菜上去。”
“好。”
晚上刘家八口用过晚食,说了会子话便各自回屋歇下。
翌日天儿尚未大亮,云溪村百姓便揣着手出了院子。
大伙在河道口汇集,还未走近就瞧见河岸边摆着一张案几,上头供着昭姐儿跟他爷的牌位,章家三个族老各自被儿孙搀扶着,面色不虞地站在最前方。
云溪村祖辈上传下来的规矩,村里祭祀应当由最年长的族老,跟下任继承人来主持。
章德全觉得是个机会,想当着大伙面树立起威信,谁料章德胜压根没想带他,而是从一群小辈中,挑了个跟章家出了五服的。
章德全脸都气黑了,大伙瞧着不好发作,旁人问起还要假装大度,笑呵呵说一声锻炼锻炼族中小辈。
其实大伙心里都明白,只是不当面戳破罢了。
宋听竹对这些自是不上心,他将目光落在人群中,举止鬼祟的章永春身上。
刘虎瞧见,也跟着去看:“媳妇儿你瞧啥呢?”
宋听竹蹙着眉心,低语道:“夫君,我觉得章永春想使坏。”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那章永春便顺着小道一路回了村子。
一旁的刘猛听见二人对话,瞧着章永春弯腰塌背的身影,不喜道:“这家伙贼眉鼠眼的,准没好事儿。”
“我方才瞧了一圈,殷家没来。”宋听竹拧眉说,“章永春那几个狐朋狗友也不见了。”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当即便决定到殷家瞧瞧。
宋听竹拉住夫君,“我在这等着,一炷香后你跟大哥还没回,我便领村长族老到殷家来寻。”
“好。”——
作者有话说:来了来了
救命,我这不是腰脱,是骶髂关节紊乱,坐久了简直痛不欲生[爆哭][爆哭]
大家注意,不要久坐,也不要久站哈
第55章 殷家三口 我殷承霁必定会倾尽全力而为……
一炷香的时辰很快过去, 宋听竹未见人归,便将此事告知了婆婆与几个婶子大娘。
章永春是个啥人,大伙再清楚不过, 不用宋听竹点破便晓得去殷家做啥,祭祀也在这时结束, 几个妇人夫郎怒气冲冲围上前, 要村长族老到殷家走一趟。
章德胜没瞧见老四, 心道不好,摆出族老的架势, 想将此事糊弄过去。
大伙也不是傻的,见他想堵大家嘴,直接当着村长跟大族老面, 将事情说了。
“老二,瞧瞧你教出的好儿子!”章德全弓着身子,拐杖敲得砰砰响。
“带路,去殷家!”
身旁汉子立马有颜色地跟上,“老太爷您慢点儿。”
一群人浩浩荡荡往殷家去了。
与此同时, 殷家正在进行一场混战。
刘虎弟兄二人与章永春几个, 在院子里打得不可开交,殷家两口六岁的小子殷舒阳, 手里拿着石子,瞅准机会往欺负爹娘的几个人身上丢。
章永春肚子上挨了两拳, 后脑勺被殷舒阳的石子砸中,当即扭过头模样凶狠地骂:“个小畜生, 还敢往你爹身上丢石子,赶明儿你后爹我就拿你活祭雪神娘娘!”
“呸!你才不是我爹,我有爹!你是大坏蛋, 去死吧大坏蛋!”
殷舒阳抓起一把石子往他身上丢,章永春想过去抓他,被刘虎揪住衣领,一个用力掼在墙上。
“揍他!狠狠揍!”
有人帮爹娘出气,殷舒阳心里高兴得不得了,可爹还在屋里流着血,他得尽快去村头找梁爷爷来给爹瞧病才是!
“猛子叔虎子叔,你们坚持住,我去外头喊人来帮忙!”
小汉子是个聪明的,见欺负爹娘的几个汉子被压制住,忙趁机溜出院子。
“那不是殷家舒阳小子吗!”院外有妇人道。
迎面撞上一群人,殷舒阳愣了下才回神。
“各位叔叔婶婶大娘大伯,快进去帮帮猛子叔跟虎子叔吧!”
田天听见兄弟有难,哪能坐视不管,当即便撸起袖子三步并作两步踏进院子。
“走,咱们也上去帮忙!”
几个相熟的汉子,紧随其后。
大伙见殷舒阳要走,忙拉着他问:“阳小子,你一个人跑出来干啥,你爹娘呢?”
“爹被章永春那个畜生敲破了脑袋,娘在屋里照顾他呢,我要去梁爷爷家请他来给爹瞧病!”
说完挣脱妇人,扭头朝村头跑去。
人群里有夫郎嘟囔:“两口子咋教的孩子,满嘴的脏话。”
立马有人怼道:“你爹娘要被人这样对待,怕是骂得比他还脏哩。”
大伙哄然大笑,老族长用力敲了下拐杖,方才噤了声。
“这章永春可是老族长侄子,不会包庇他吧。”
“应当不会,老族长处理事情还是很公道的。”
“那可说不准,章永春自小便喜欢调戏姑娘小哥儿,长大成了亲倒是消停过一段时日,可这毛病也没改掉,邹氏死后更是变本加厉,村里不少没成亲的适龄丫头哥儿都被他调戏过,老族长真要公道,还会任由族中几个小辈胡作为非不管?”
宋听竹听着妇人夫郎之间的谈论,拧紧眉心。
倘若老族长有心包庇,便只能到镇上找里正来断个公道了。
“老四别打了,快住手!”
“哎哟!哪个瘪犊子扯我裤腰!”
“是你吧章永春!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仗着亲爹是族老,没少欺负我妹子,今日我非把你揍得满地找牙不可!”
“我叔家堂弟也被他说过下流话,还有大伯家三丫!”
“嫁了人的都不放过,真是个畜生,兄弟几个给我打,让他长点教训!”
殷家院子里乱成一锅粥,章家几个汉子去拉架,非但没人理会,还挨了几个肘击。
看不惯章永春做派的索性不管了,退出战场前还借机补了两拳头,章德胜另外仨儿子,则到院外找村长控诉起刘虎几人的恶行。
“大伯二叔还有村长,你们快救救我弟吧,刘家兄弟俩领着一帮子人,都快把我弟打死了!”
章德胜黑着脸,“我看谁敢!孙家的,杨家的还不快进去拉架!”
族老在村子里的地位是高,可也只是仗着活得久大伙都尊敬罢了,真要遇见啥事儿,比起族老,大伙更愿意听村长的。
故此大伙谁也没动,被章德胜点到名的几家,也纷纷去瞧村长脸色。
章德胜一张老脸越发难看,可恨他不是族长,不然村里哪个还敢忤逆他。
章鸿波想给章永春个教训,等人被揍得直哼哼,这才发话让人进去拉架。
十来个汉子冲进院子,不一会儿就将两拨人分开,章永春跟他那几个狐朋狗友被揍成猪头,大伙进来时正捂着肿起的脸颊,冲着刘虎等人骂骂咧咧。
“老子又不是看上你夫郎,你急个啥!”
“就是,春哥能瞧上殷家娘子是她的福气,嫁进章家吃喝不愁,还能住砖瓦房,不比跟着殷承霁那个独户强?”
“畜生啊!你们瞧瞧这说的还是人话?”
老族长拄着拐杖,气到浑身发抖。
大伙也都满脸气愤,对着章永春几人又啐又骂。
谁知章永春是个脸皮厚的,恶人先告状道:“大伯村长,你们要给我做主啊,我只是路过就被那刘家兄弟拉进屋一顿胖揍,你们瞧瞧我这脸都揍破相了。”
几个狐朋狗友立即帮腔,“是啊老族长,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呸!当真是个不要脸的,适才那番对话,大伙都听见了,竟还厚着脸皮反咬一口,当大伙都是聋子不成?”
“村长,这等祸害绝不能姑息,往常只是口头上占姑娘小哥儿便宜,今儿竟敢登门对人下手,那后日岂不是要杀人?!”
“要搁十来年前,章家四小子这行为可是要被拉去浸猪笼的。”
“姚阿婆说得对,拉他去浸猪笼!”
“那些个帮凶,也不能放过咯!”
“凭啥,没听见章老四说是刘家动手在先?我儿只是路过顺手帮个忙。”
“要我说这殷家两口子指不定犯了啥事儿,这才搬到咱村子来。”
“我也觉着,这殷家娘子瞅着一脸狐媚样,瞧着就不是啥好人家出身,定是她勾引的章老四。”
“我呸!真是心脏看啥都脏,殷家娘子性子那么好的人,都有人往身上泼脏水,一群黑心烂肝的,也不怕日后遭报应!”
“死老婆子你说谁遭报应哩?”
“谁应说谁,不就是想攀上章家,也不想想今儿能是殷家,明儿兴许就到你头上了,到时有你后悔的时候!”
大伙义愤填膺,同章老二家交好的几户人家,昧着良心偏帮章家,一群人扯着嗓门吵嚷开。
眼见事态快要控制不住,便瞧见殷家娘子薛琴瑶,扶着夫君殷承霁出了屋子。
“求村长跟族老为我们夫妻二人做主。”
夫妇二人跪在地上,殷承霁脑门上缠着鲜血浸透的白布,整个人面白如纸,瞧着下一刻便要倒下一般。
“哎哟我的娘,咋把人打成这样,阳小子不是去请梁大夫了,咋还不见回来?”
“章永春下手也忒黑了,这是想把人一棒子给敲死啊!”
众人议论纷纷,薛琴瑶见村长与老族长不说话,磕着头再次恳求道:“求村长跟老族长为我们夫妻二人做主。”
担心几位族长偏袒章永春,薛琴瑶直接当着大伙面,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出口。
“姓章的素日里便爱对我言语侮辱,前些日子还趁夫君上山砍柴,闯入家中意欲对我图谋不轨,幸而夫君回来得及时,这才没叫他得逞了去。”
薛琴瑶忍受着大伙打量的目光,继续说道:“今日我身子不好,夫君在家守着我没去参加祭奠,被姓章的知道,领着几个汉子再次来到家中,二话不说对着夫君便是一记闷棍,我本以为这回逃不过了,好在老天爷垂怜,叫来刘家兄弟帮我们夫妇二人脱了困。”
“你个畜生,殷家娘子说得可是真的?”章德胜装作恼怒,暗地里却给几个妇人使眼色。
几人会意,站出来道:“殷家的,大伙咋就晓得你说的都是真的,这空口白牙的也没个人证在,你叫大伙咋信你?”
“是啊,殷家汉子脑袋的伤怕不是在哪儿摔的,你们夫妇见着章家有钱,想讹银钱花哩!”
薛琴瑶红着眼眶道:“婶子莫要胡说,我们家是穷,但也绝不会做这等无耻之事来。”
章永春是个混不吝的,心眼又多,做坏事儿向来踩好点才下手,他来家这两次,莫说没人瞧见,便是有恐怕也不会为一个外来户,得罪几位族老。
她心中苦涩,已然不抱多少希望,垂下脑袋正打算将抚夫君回房,便听身后有人出声:“我可以帮忙做证。”
“竹哥儿?”
“你站出来干啥,快回去!”
同刘家走得近,又畏惧章家族老的妇人夫郎,忙给宋听竹递眼色,还有人拉着阮秀莲叫她把人喊回来。
阮秀莲没搭理,反而支持道:“竹哥儿别怕,有爹娘在呢,把你知道都说出来。”
唐春杏也站在他身后,一脸愤然地瞪着帮章永春说话的几位妇人。
宋听竹心中一暖,全然没了顾忌。
“我与小妹经常上山挖草药,偶然间瞧见过章永春徘徊于殷家院子附近,只是那时并未多想,直到大雪封.村前两日,我到蔡婶子家买豆腐,亲眼瞧见章永春想轻薄与殷家嫂子,这才知道他存了何等龌龊心思。”
几个妇人见当真有人出来做证,又变了口风。
“咋就那么巧光你一人瞧见了,谁晓得是不是在说谎,我还说是那殷家娘子不检点,引.诱的章永春哩!”
那妇人说完,便又有人站出来。
“俺也能作证!”
“加我一个!”
“还有我。”
陆陆续续站出十来个人,男女老少皆有,且全是家中子女或媳妇儿夫郎,被章永春言语调戏过的。
先前帮着说话的几个妇人,登时没了话。
老族长本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如此一闹便是想偏袒也不成,只得让章永春受到了惩罚,不仅被拉去祠堂打得皮开肉绽,还赔偿给殷家五两银子的医药钱。
章德胜立威不成,面子里子反倒丢了个干净,自此便记恨上刘家,日后刘家在村里开酿酒厂,没少叫几个儿子给其使绊子。
后话不提,眼下殷家知晓是宋听竹心思细腻救了全家,感激的话怎么都说不完。
殷承霁更是性子耿直道:“往后刘家的事便是我殷家之事,日后若有用得着的地方,只需来知会一声,我殷承霁必定会倾尽全力而为。”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只是颇有些咬文嚼字,满屋子人只当他也是个会识字的,唯有宋听竹听出这是京都口音。
他年幼时曾见过宋兴安招待京都来的贵客,说话便是这等腔调,且殷姓少见,京都倒是有不少世家姓殷。
他心中猜测,殷承霁一家应当是从京都来的,可又觉得不太可能,若真是名门后代,怎会只他一家三口在此落脚?
其中缘由宋听竹没去追问,殷家有户籍在,足以证明不是作奸犯科之人,那便没什么可担忧的了——
作者有话说:不涉及朝堂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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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大雪终歇 你想做什么做便是,我又没有……
翌日大雪依旧未停, 隔壁杨六妹起得早些,本想到外头将自家门前积雪扫了,不想刚出院子便闻见一股恶臭。
“娘, 外头咋这么臭。”儿媳刘玲儿抱着柴火问。
“不晓得,闻着像是从你秀莲大娘家传来的, 我过去瞅瞅。”
过去一瞧, 就见刘家大门上, 不知被哪个缺德玩意儿糊了屎尿,因着风大天儿冷味道散得快, 如若不然便是在家中坐着,也能闻见那臭烘烘的味儿。
杨六妹捏着鼻子边骂边用扫帚叩门。
“谁呀。”
“秀莲大姐,是我。”
“一大早的, 妹子咋过来了。”
阮秀莲搁下木盆,人还未走到院门口,便闻见一股恶臭。
“秀莲大姐你快出来瞧瞧吧,不知哪个缺德东西在你家院墙上糊了屎尿,这会子都冻上了!”杨六妹在外头气恼地说。
阮秀莲听见, 急忙拉开院门出来查看, 见院墙上被人涂的一片狼藉,气得提起嗓门当场骂开。
“哪个杀千刀的干的!有种给老娘出来, 躲躲藏藏属乌龟王八的不成!”
一家子听见动静陆续出来院子,瞧清楚状况后, 脸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宋听竹对小妹道:“去拿铁锹铲下来吧,再用水冲两遍。”
“好。”
一家子忙着处理屎尿, 杨六妹何时走的也不晓得,待把院墙冲洗干净,全家都没了胃口。
夏哥儿捧着饼子左瞧右看, 趁着爷奶们不注意偷偷咬上一口。
他也想不吃的,但是肚子好饿喔。
小家伙狠狠咬一口饼子。
哼,害爷爷奶奶们吃不下饭的大坏蛋,诅咒你上茅房掉进坑里!
晌午一家子正在堂屋里烤着火盆,赵春芳来了家。
“秀莲姐听说没,章德胜家老二晨起上茅房,脚滑摔坑里去啦!”
赵春芳一脸幸灾乐祸,“这就叫恶有恶报,只摔断条腿算好的,合该两条腿都摔断才是。”
人坏坏一窝,章德胜一家子都不是啥好货,章永春人嫌狗憎,全是随了他爹,章德胜当年有个当族长的爹护着,而今章永春也是如此,大伙拿他们一家没法子,如今连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简直可喜可贺。
听着赵春芳带来的消息,一家子心里头别提多畅快。
宋听竹在一旁的书案上写着大字儿,夏哥儿在他跟前玩草编蚂蚱,不知听见了哪句话,扬起小脸儿,激动又高兴地道:“是夏哥儿的功劳哦~”
一屋子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都宠着小家伙,便逗他说如何就是他的功劳了。
小家伙眯起眼睛,神秘兮兮地道:“夏哥儿对坏蛋施法啦!”
宋听竹等人哭笑不得,赵春芳笑着逗他:“夏哥儿还会术法呐,再施展一个让赵奶奶瞧瞧。”
“好呀。”小家伙憋着口气,直到把一张小脸儿憋红,才猛地呼出,拍着胸脯奶声奶气道,“好啦,夏哥儿已经给坏蛋下了咒,让他出门就摔个大跟头!”
“是吗,我们夏哥儿可真厉害,那你再施展个,好让你大天叔尽快给你找个婶子回来,到时赵奶奶给你买甜甜的糕点吃。”
小家伙眸子亮晶晶,脆生生答应着:“好~”
一番故技重施,跟赵春芳保证道:“我施好咒啦,大天叔叔明年就能娶到婶婶啦。”
“是吗,那可多谢夏哥儿了。”
赵春芳摸着夏哥儿脑袋,微微叹气。
阮秀莲瞧见,问她:“大天的婚事还没着落呢?”
“可不,也是被那崔家给闹得,大天说啥都不让媒人再进家门,我倒是看中了几家,可他连面儿都不跟人见,我也没法子不是。”
“乐哥儿今年也十六了,他是个小哥儿倒是好说人家,可有大天这前车之鉴在,我说啥也不能就这么糊里糊涂把他嫁了,且年前上门提亲的也都不是啥好人家。”
赵春芳再次叹息,“两孩子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她家乐哥儿去岁便开始交未婚税了,银钱倒是其次,就怕旁人乱传,说她家哥儿有啥毛病,这才没有媒人登门。
赵春芳愁得吃不好睡不好,哥俩倒是优哉乐哉,啃个糙面馒头都能吃出甜味儿来。
“娘,雪小了!”
几人正在屋子里说着话,便听刘猛在院子里喊着雪小了。
一家子纷纷出来院子瞧,见着雪花确实比头午小上不少,面上皆是一喜。
临近日中,许久不见日光的云溪村,守得云开见月明,总算瞧见了一抹红霞。
大伙激动万分,孩子们也接连跑出家门,欢喜地追逐打闹起来。
刘家堂屋内,一家子有说有笑用过晚食,各自回房踏踏实实睡了个安稳觉。
翌日天朗气清,初升的日光照得人心头暖洋洋。
宋听竹收回目光,领夏哥儿在井边洗漱完,两人便一起去了堂屋。
“大伙都到地里瞧庄稼呢,我跟你爹吃完早食也过去瞧瞧。”饭桌上,阮秀莲同一家子说。
宋听竹道:“过几日便是上元节,我跟夫君小妹把清酒装好,到时拿去镇上售卖。”
“成,雪化且得等两日呢,虎子猛子做不成工,竹哥儿只管拿他们二人当苦力使就是。对了,还得去趟下河村,这雪一下就是一个来月,二老不定担心成啥样,得到家里报个平安才是。”
刘大生点头,“后日雪化得差不多了就去。”
“奶奶,夏哥儿也去。”小家伙许久不见太姥想得很,生怕大伙把他忘了。
阮秀莲抱起小孙子,笑呵呵道:“到时让你爷去你蔡奶奶家借牛车,咱一家子都去。”
“好耶,夏哥儿可想可想太姥姥太姥爷啦,还有舅姥爷舅姥姥,大表叔二表叔小表叔……”
小家伙掰着手指头,数了好一会才停下,一桌人瞧得乐不可支,都道夏哥儿是家里的开心果。
用过早饭,刘大生夫妇便去了田里。
刘猛两口子留在家里头帮忙,加上小妹夏哥儿,五六个人忙活大半天,装了百十来个巴掌大小的定制陶罐,与两个三十斤的中等酒坛。
“竹哥儿,你这酒打算定价多少啊?”唐春杏喝着茶水问。
刘猛也是一脸好奇。
宋听竹用包着红布的木塞子,封着陶罐口,闻言回道:“掺了蜂蜜的甜酒四十文一斤,辣酒三十五文一斤。”
夫妇二人听后轻嘶一声。
寻常村户人家哪里喝得起清酒,日子过得富裕的,十天半月也才打个小半斤回来,镇上富户倒是多,弟夫郎这酒又酿得如此醇香,想来定是好卖。
不止刘猛夫妇,一家子都期待着这酒换回银子那日。
为酿酒家中积蓄几乎掏空,阮家外婆与两位舅舅还资助了一些,如今小半年过去,再见不着回头银子,宋听竹哪还好意思再登二老的门。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便只等着上元节到来了。
晌午刘大生夫妇回家,带回一个好消息,章德胜家老大今儿出门摔了个狗吃屎,门牙都给磕掉了,成了个说话漏风的豁嘴儿!
阮秀莲抱起扑上前的乖孙,解气道:“当真是遭了报应,他家老二昨个儿上茅房摔断了腿,今儿老大出门也摔了个满脸血,你说这不是报应是啥?”
小家伙靠在奶奶怀里,笑吟吟地道:“是夏哥儿下的咒呀。”
一家子想起昨儿赵春芳来家,确实逗弄着夏哥儿给章家施法来着,当时也没多想,这会儿细想之下,便觉着着实有些巧合。
宋听竹摸着小哥儿发髻,笑着说道:“我们夏哥儿还是个小神仙呢。”
小家伙踢着脚丫,摇头晃脑,“嗯呐,夏哥儿施咒可灵啦~”
刘小妹对着侄子许愿,“那夏哥儿再施一个,让嫂夫郎酿的酒都卖光!让咱家铺子早日开起来,开到县里开到京都,开到边境去!”
虽是玩笑话,却是全家人的期盼。
两日后,道上积雪化得差不多,刘家一行人便赶着牛车去往下河村,给二老报过平安,便开始着手准备,三日后上元节到镇上贩卖酒水一事。
盛国当朝皇帝是位仁君,未同先皇一般重农抑商,且允许百姓私自酿酒,只是若要出售,需得缴纳比寻常商户高出几倍的商税,不过也给了商户缓冲时间,免除了头仨月的酒税钱。
即便如此,也鲜少有人做这酿酒的买卖,表面瞧着利润高,实则要投入不少心血,且需得自寻销路,有那不善经营的,便是成功将酒酿出来也销不出去,一批酒只得砸在手里。
宋听竹心中也有些许担忧,他托杨六婶在隔壁村寻了两个能说会道的汉子,没亲眼见着人,心里总有些不踏实。
夜里夫夫二人坐在床边泡脚,刘虎瞧着媳妇儿心不在焉,问过缘由,揽过人安抚道:“六婶儿寻的那两人我见过,是个牢靠的,明儿的事定不会出啥岔子。”
宋听竹点头,眉心也跟着舒展开。
但下一刻又红着面颊,低声唤了句:“夫君。”
刘虎抓抓头发,憨厚的面孔上有些不自然地道:“俺、俺去外头冲个澡。”
“……”
他抓着汉子衣襟,忍着羞意开口:“你想做什么做便是,我又没有不准。”
说罢抿起唇瓣,面颊红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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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刘记酒水 露着个胸.脯子也不嫌冻得慌……
三日后, 上元节。
历经一场大雪,百姓宛若新生,这日集市上的人竟比年节时还多, 大伙摩肩接踵,几乎是踩着前人脚后跟前行, 街头巷口叫卖声不绝于耳。
南街一处小巷外, 宋听竹与夫君穿过人群, 携着两坛酒一道进了春晖堂。
“竹哥儿来得正好,老朽我正准备出诊呢。”
岑大夫误以为二人是来瞧病的, 开口解释的机会都没给,二话不说取出脉枕,便要给宋听竹诊脉。
刘虎道:“瞧瞧吧, 左右来一趟。”
宋听竹点头,他朝老大夫递出手腕。
须臾后,岑老大夫翘起胡子瞪一眼他身旁的汉子,一脸没好气儿地教训道:“晓得你媳妇儿底子不好,还半点不知节制。”
老大夫话说得直白, 且还有药童在, 夫夫二人闹了个脸红,宋听竹面皮薄, 更是羞耻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岑老大夫板起脸,拈着胡须继续教训:“老夫早便同你说过, 每回行房最多不可超过一个时辰,你可有跟这夯货说?”
宋听竹面红耳赤, 目光盯着别处,声如蚊蚋:“未提起过……”
这般难为情,叫人如何能说得出口?便是圆房一事, 他也是足足做了月余心理建设,这才鼓起勇气主动向夫君说起。
“岑大夫,我媳妇儿身子可是有啥不对?”刘虎拧着浓眉一脸焦急,忍不住打断二人对话。
岑老白他一眼,很是不待见地说:“这会子晓得着急,早干嘛去了?”
“岑大夫,我夫君是个性子耿直的,您这么说会吓到他。”
“这就护上了,老夫也没说啥啊。”岑老大夫瞧着二人直摇头,“感情好也得晓得节制,你夫郎年岁轻,好好养上几年老来才会少遭罪。”
刘虎郑重点头,“小子记下了。”
给方掌柜和岑老大夫送完酒,夫夫二人便匆匆回了北街。
昨日二人到街上租了摊位,这会儿大嫂唐春杏跟小妹正在摊子上守着呢。
“二哥、嫂夫郎,你们可算回来了!”
刘小妹眼尖,老远瞧见二人,踮着脚呼唤。
待人走近,唐春杏倾斜着钱匣子,急性道:“竹哥儿,我跟小妹按你说的,拆了一小坛子酒让大伙品尝,可这都过去大半炷香了,也才有一两个来买咱家酒,这样卖下去何时才能回本?”
宋听竹安抚大嫂:“嫂子别急,这会儿街上百姓还不是最多的时候,等时辰一到,咱摊子上的酒不出半个时辰便能全部销完。”
“咱今儿带了几十坛子酒,少说也有个三四十斤,便是镇上食肆一天下来也不见得卖得完,咱这小摊子成吗?”
唐春杏心里存疑,可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
瞧着街上百姓越发多起来,忙拉着小妹扯着嗓子叫卖:“卖甜酒嘞,香甜好喝的桂花蜂蜜甜酒,便是妇人哥儿都能喝上几盅的甜酒嘞!”
与刘家隔着几个摊子外,四五个汉子勾肩搭背,商量着到哪儿喝点。
“陈老大,你不是要请兄弟几个喝酒,走啊。”
“不去,镇上的大小酒楼,兄弟们早喝了个便,喝来喝去都是那些,没啥意思。”
“哎你们闻没闻有酒香?”
陈老大嗜酒如命,闻言皱着鼻子使劲儿嗅了嗅,这一嗅可不得了,方才还无精打采提不起劲头,这会儿整个人精神得不得了。
立即挥手招呼:“还真是!走,瞧瞧去。”
被称作陈老大的汉子,生得人高马大,一身肌肉鼓鼓囊囊,正月里正冷的天儿,旁人都裹着厚棉衣,他却穿着单薄秋衣,袖口直接挽到手肘。
身后跟着的几个年轻汉子,虽不及他,但也都衣着单薄。
“这是在东街码头做工的陈老大吧,他这是又领兄弟们来北街吃酒了?”
“大冷天的,露着个胸.脯子也不嫌冻得慌。”
“徐大姐,你那眼神儿都快把人汉子盯穿了,要实在寂寞得慌,赶明儿我到乡里给你寻个伴儿来,省得你见天儿惦记别家汉子。”
“我呸!我瞧你家男人是看得起你,当随便哪个老娘都能瞧得上眼呢!”
“这陶家娘子又跟徐寡妇吵上了。”
“嗐,三天两头吵闹,街坊四邻都习惯了。”
“这陈老大不是要去酒楼,咋进巷子了。”
“莫不是开了新酒肆?他可是个狗鼻子,哪家但凡出新酒,还没对外吆喝,他靠闻就能顺着味儿寻过去哩!”
几家掌柜听着妇人夫郎之间的谈论,顿时起了好奇心,叮嘱自家伙计照看好铺子后,赶忙提步跟上去。
此时,刘家摊子前,刘小妹瞧见几个壮汉靠近,心中警铃大作,扯着自家嫂夫郎袖口,有些慌张地道:“嫂夫郎,那几个人不会是来咱摊子上闹事儿的吧?”
她方才便瞧见了,只是自家摊子刚开张,也没得罪过人就没多想,眼瞧着那伙人直直朝自家摊子方向走来,这才慌了神。
见小妹满脸慌张,宋听竹安抚道:“别怕,那些人你二哥认识,不是来找咱麻烦的。”
刘小妹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往大嫂唐春杏身后躲了躲,实在是因为那几个汉子长相太魁梧,瞧着便不像是好相与的。
陈老大不知自己长相吓到了人,这会儿正领兄弟们招摇过市,嘴里大声嚷着新开的酒肆在哪儿。
“哪是酒肆,是个小摊子,瞧着好像今儿刚开张。”
“外头的酒水哪有酒楼里的好喝,咱还是去四季酒楼,叫上两个下酒菜,屋里头燃着火盆,吃着多美。”
“你懂个屁,喝了十来年,你们没腻我都腻了。”
“来都来了,要不尝尝再说,我瞅着还能免费品尝个小半杯呢。”
“自家酿的清酒,有甜口辣口,还能免费品尝,瞧一瞧看一看,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摊子前,刘虎当没瞧见一行人,还在卖力吆喝着。
陈老大见了,嘴里咕哝道:“一块在码头做工那会蔫头耷脑的,还真当他对啥都不感兴趣,想不到娶了媳妇儿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老大,你搁哪嘀咕啥呢?”
“没啥,走,咱也去尝尝。”
刘家摊位巴掌大,五个壮汉围上来,将空间挤得满满当当,百姓瞧见当是来找茬的,纷纷抻着脖子往这头瞧。
几人瞧着聚过来的百姓越来越多,这才故意提高嗓门,干起正事儿。
陈老大捏着酒盅,大声嚷道:“小兄弟,你这摊子上的酒水闻着,咋跟我在酒楼里喝过得不太一样?”
刘虎哪里晓得为啥,只得回道:“这是我媳妇儿酿的。”
陈老大:“……”
干正事呢,你小子暗戳戳炫耀个啥,当谁没个媳妇儿似的!
“哦,原来是你夫郎的独家秘方啊,不瞒你说,老哥我喝过的酒比水还多,这酒一闻就晓得不是咱镇子上的人酿造出来的。”
宋听竹笑着道:“这位大哥猜得对,这酒的酿造的法子,是我偶然间从府城一位老师傅那得来的,不说莲溪镇,便是常山县也再寻不到第二家卖的。”
“哟,那可是稀罕物啊,我可得好好品品。”
一盅酒小半口不到,故此陈老大喝得格外珍惜,用上唇抿着,咂吧着嘴道:“不愧是府城才有的清酒,喝起来口齿留香当真不错!就是过于甜了,我喜欢劲儿大的。”
宋听竹给汉子倒了杯辣酒,“甜酒适合不太会饮酒的汉子跟女子小哥儿饮用,大哥喝不惯,可以尝尝我们刘记酿的辣酒。”
“成。”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陈老大身旁的几个汉子眼馋得紧,搓着手道:“我们也尝尝。”
五人都是爱酒的,好酒次酒光靠闻就能辨出个五六分,刘家酿的酒,老远就能闻见酒香,凑近了嗅闻,更是馋得人能将肚里的酒虫勾上来。
可惜一杯酒太少,还没品尝出啥滋味就没了。
韩琪舔着嘴巴,一脸意犹未尽:“大哥,这酒味道醇香的嘞,劲儿再大点,都能跟四方斋的琼瑶玉露一争高低了!”
陈老大点头,“清酒还是不如烧酒喝着劲儿大,但咱又不是啥富裕人家,哪能天天喝烧酒,我喝着小兄弟摊子上的清酒就不错,味道醇香,比寻常酒水还要耐喝些。”
陈老大在镇上也算是个名人,这酒连他都说好,那指定是差不了,一众围观百姓遂纷纷冲上前品尝。
“别说,这酒喝着跟别处还真不一样,酒香更浓郁,仔细品还能尝出粮食的味道来,听家中老一辈会酿酒的说,只有用新粮酿出的酒水,口感才会这般顺滑。”
“可不,俺媳妇儿年前用陈粮酿的黄酒,喝起来直喇嗓子!”
大伙对刘记酒水赞不绝口,想着这般品质的酒水,价钱定是不会低了,便犹豫着问:“这位夫郎,你们摊子上这酒咋卖的?”
宋听竹道:“散称甜酒四十文一斤,辣酒三十五文一斤。也有半斤小酒坛装的,价钱比散称要贵上一文。”
那人一脸吃惊。
竟比镇上酒肆里卖的,还便宜上半文哩!
于是忙掏出银子,“小老板给我来上两坛子,明儿去岳家带给我那嘴叼的老岳丈尝尝。”
“小兄弟,也给我来两坛子,不,来上两斤,我家就在附近,我这便回去取酒坛,可得给我留住咯!”——
作者有话说:开业大吉[撒花][撒花]
第58章 开门红 计划泡汤,只得另寻他人。……
大伙争先恐后, 有那挤不上的,只得站在人群外干着急,其中便有适才追着陈老大一道过来的三个小酒肆掌柜。
等了近一炷香, 好不容易大伙散了,却听那刘记小老板笑眯眯地说售罄了!
几个掌柜摇头惋惜, 随即纷纷上前问询, 明儿可还来售卖, 能否提前预定。
宋听竹道:“可以预定,但家中清酒酿的不多, 只还能匀出六十斤来。”
三人没嫌少,交了定钱后,满面红光回了铺子。
“还真叫竹哥儿说准了, 这些酒竟不到一个时辰就全销了出去。”唐春杏数着钱匣子里的铜板,笑呵呵地道。
刘小妹也满脸激动,“嫂子,是不到一炷香哦。一炷香都不到就全卖光了,家里余下的也都被人定了去, 嫂夫郎真厉害!”
宋听竹勾唇道:“也不全是我一人的功劳, 若不是嫂子你们卖力吆喝,也不会吸引来那么多百姓。还有杨六婶儿, 多亏她找来陈老大,换作旁人怕是还要费些时辰才能卖净。”
唐春杏边收拾着摊子, 边说:“回头咱得好好感谢一下六婶子。”
宋听竹点头,“该是如此。”
酒水售罄, 三人收好摊子在街上逛了会儿才回。
刘家院子里,阮秀莲正跟赵春芳、杨六妹,晒太阳做绣活, 瞧见一行人回来,忙起身上前迎接。
“咋这么快就回了,可是不好卖,或是有人找茬使绊子,将你们赶了回来?”
阮秀莲皱着眉毛,后悔没跟着一块去。
刘小妹凑上前,挽着阮秀莲胳膊,笑嘻嘻道:“都卖出去啦,不止带去的几十斤酒,就连家里余下的也都被几个酒肆老板定下了!”
“真的假的,你们别是合伙诓我呢。”阮秀莲一脸不敢置信。
唐春杏掀开板车上盖着的棉被,道:“娘,是真的,不信您瞧。”
阮秀莲抬眼一瞧,板车上空着,只剩两个空酒坛,眉头倏地一松,嘴角也跟着翘起来。
“咋卖这么快,我还当你们被镇上的二流子撵回来了呢。”
宋听竹笑着说:“这便要多谢六婶了。”
杨六妹不解,“谢我干啥?”
刘小妹抢着将陈老大的事儿说了,杨六妹听后摆着手道:“嗐,这算啥,我也就顺嘴一说,那陈老大嗜酒如命是上河村出了名儿的,我就在他面前说了一句,他立马便答应了。”
赵春芳也高兴,她家也在刘家这生意上投了银子,现下来了个开门红,自是欢喜得很。
“时辰不早了,我得回家做晌午饭去,顺便把这好消息告诉家里头的几个。”
杨六妹道:“春芳姐,咱俩一块。”
两人携手,一脸喜色出了刘家院子。
有村民瞧见,稍一寻思便晓得发生了啥,带着艳羡揣着手急匆匆回了家,一顿晌午饭的工夫,整个云溪村的百姓,都晓得刘家酒水赚了钱,大伙无一不眼红羡慕。
刘家晌午没出门,一家子忙着分装酒水,对此事尚不知情,待分装完毕,聚在堂屋数着头午赚来的银子,嘴角直咧到耳后根。
唐春杏瞧着沉甸甸的铜板,喜道:“这百十来斤酒便卖了近四两银子,家里还有三大缸更值钱的烧酒,岂不是能卖出大几十两!”
宋听竹提醒道:“嫂子算岔了,还有买酒粮的本钱呢,眼下不必缴纳酒税,三个月后除了本钱,还得再去个三四成的酒税。”
“哦对,我把这茬忘了。”唐春杏小声嘀咕一阵,算清楚后,眉开眼笑道,“便是如此也能赚上不少!还是竹哥儿有主意,往年忙活一整年,最多也才能攒下个五六两,这才半日工夫不到就赚回二两多银子,可比地里刨食儿强多了!”
阮秀莲听了这话,不赞同道:“这不是有奶忘了娘吗,一家子靠着那几亩地过活的,这时候倒嫌弃起来了,做人可不能忘本。”
宋听竹道:“娘说得对,酿酒也需要粮食,往后家里开起酒铺,对粮食需求量会更大,届时就得要夫君和大哥,去各村收粮了。”
刘猛说道:“没问题,年前我就已经跟张地主说好了,等他寻到合适长工便辞工回家,专心帮家里做事儿。”
刘虎也点头,表示媳妇儿说啥就是啥。
一家子和乐融融,西院刘老二那头,也是一脸喜气洋洋,因着家中老幺要去县里参加科举,再回来那可就是秀才老爷,镇上书院的山长都得高看一眼哩!
翌日刘翠娥一大早便起来忙活,又是蒸饭又是炖鸡,银钱花着是半点不心疼,想起老大一家,偏过头恨恨地往地上啐了口。
大儿子那头赚了银钱,街坊四邻昨儿可没少跑她跟前上眼药,她虽瞧着眼红,但眼下宝贝孙子科考才是顶顶重要的事儿,待玉书考中秀才,老大一家子不得巴巴的贴上来?届时那酿酒方子,还不是都是自个儿的。
老太太美滋滋想着。
她是一百个不信老大媳妇真有她说的那般硬气,那可是秀才老爷,不仅能给家里免田税,还能在县太爷跟前儿露脸,村里有几个见过县太爷的,这份殊荣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到时在官老爷面前提上一嘴,老大家的酒水还愁销路?只管在家数银子数到手软就是!
宋听竹若晓得刘老太太存了啥心思,定是忍不住发笑。
只是个小秀才罢了,在镇上还能让人高看一眼,到了县里也不是啥稀罕的,想让县令青睐有加,少说也得是个举人。
“嫂夫郎,王掌柜几个来家拉酒了。”
宋听竹正在地窖里查看烧酒窖藏的如何,便见小妹探头,满脸兴奋地说着。
“晓得了,你先把人请进屋,我稍后便来。”
“娘已经把人请进屋了,大嫂正烧水泡茶呢。”
“好。”
王掌柜三人都是鼻子灵的,宋听竹洗过手进屋,几人闻见他身上沾着酒香,忍不住打探起来。
刘虎给几人倒了水,宋听竹做了个请的手势,边说道:“家里还酿了几缸烧酒,三位掌柜若是要,价钱上能给几位便宜些。”
“啥,竟还有烧酒!”
三人一脸震撼,可又纷纷摇头叹息。
“烧酒镇上只有那几个大酒楼有卖的,我们这种小商户便是买了也难销出去。”
“肖掌柜说的是,那些有钱的地主老爷,都爱往四方斋跟四季酒楼跑,少有去寻常酒肆的。”
宋听竹瞧三人都没想法,也没勉强,稍作休息,便让夫君帮着将酒水搬上牛车,送三位掌柜离了村子。
许是被打压怕了,王掌柜三人没什么野心,只想循规蹈矩将眼下营生做好,沉稳谨慎没错,可想赚大钱,这般畏首畏尾可不成。
宋听竹边誊抄着《神童诗》,边微蹙着眉心思索。
他本想拉三位掌柜入伙,如今计划泡汤,只得另寻他人。
思绪一转,又想到其他。
家中清酒卖净,还同王掌柜三人签下契书,定了二百四十斤,下半年便要交货。
时间上倒是来得及,只是需得多放些心思在酒粮方面,收的粮食多了,难免有那想要借机钻空子的,万不可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
夜里夫夫二人胡闹一通,刘虎端来温水给自家媳妇儿擦净身子后,两人拥在一处低声说起小话。
“地窖里的烧酒再有几日便能启封,明儿便叫人把风声放出去,看可否有人寻上门来,若是没有,便只能一家家去问了。”
宋听竹靠在夫君怀里,嗓音慵懒,“镇上酿酒的少,但也不是没有,咱家今年要得粮食多,得提前同农户们说好,等到粮食下来再谈,怕是晚了。”
刘虎帮媳妇儿揉着发酸的腰,嘴里应着:“明儿我跟大哥去别的村子问问,先定下一批粮食,咱村里的让娘跟嫂子去说。”
“好。”
翌日刘家院门刚打开,便有位小客人登门。
“阮奶奶好。”殷舒阳抱着跟他人差不多高的竹筐,脆生生唤着。
阮秀莲忙接过去,把人往屋里头领。
“瞧这小脸儿冻得,快进屋暖和缓和。”
“哎。”殷舒阳蹦蹦哒哒跟进屋。
阮秀莲扭头问:“你爹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爹爹昨儿领我到河里冰钓,钓上来两条大鱼,叫我给阮奶奶家送一条过来呢。”
阮秀莲这才晓得竹筐里装着鱼,也没推拒,叫大儿媳拿去厨房晌午炖鱼汤喝,还留殷舒阳一起。
小家伙高兴点头,“多谢阮奶奶。”
阮秀莲顶喜欢长得好又乖巧的孩子,摸着殷舒阳脑袋,笑着道:“谢啥,待会儿回家把你爹娘都喊来,人多热闹。”
殷舒阳边往东屋张望,边说道:“我娘到镇上卖鸡蛋去了,爹爹一早便去隔壁村儿做工,都不在家。”
殷家三口五年前搬来村子,既没娘家也没婆家,夫妇二人有事儿外出,连个托人照看孩子的人家都没有,阮秀莲瞧着心疼,摸着殷舒阳胡乱拢起来的发髻,慈爱道:“往后家里没人就上奶奶这来。”
殷舒阳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娘平日里总说我闹腾,我怕扰到阮奶奶。”
“奶奶不怕扰,你只管来便是。”
殷舒阳弯起眼睛,“好,那我日后常来。”
余光瞥见夏哥儿揉着眼睛出来,立即挥着手,朝人打招呼。
“夏哥儿,我给你带了好玩的,是镇上没有的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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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今夜不行 好似示好一样,叫人心底发软……
夏哥儿刚睡醒, 脑袋上的发髻也是乱的,瞧见家里来了小客人,脸上红了红, 小手揪着袄子下摆,小声问:“舒阳哥哥, 什么好玩的呀?”
“是连环套。”
殷舒阳颠颠儿跑上前, 朝人哗啦啦甩着袖口。
夏哥儿没见过连环套, 听着响动小脸儿上满是好奇。
“好了,外头冷你俩也别在外边站着了, 都到屋里去。”
“奶奶,夏哥儿要洗脸。”
“先进屋,待会儿奶给你把木盆端屋里头去。”
“好。”
殷舒阳牵起小哥儿手, 拉着他进屋,“走,我教你玩连环套去。”
夏哥儿攥着发带,眼神儿瞅着他哗啦作响的袖口,“舒阳哥哥, 你等等我, 我找小叔么梳完头你再教我玩好不好呀?”
“好,那你去吧。”
“舒阳也一起来吧。”宋听竹握着几颗鸡蛋, 从后院出来道。
小汉子脑后的发髻乱得很,一瞧便知是自己胡乱扎的。
殷舒阳听见, 扯下发带,欢喜应着:“谢谢小叔么。”
宋听竹勾起唇角:“不客气。”
给两个小家伙梳完头, 又帮夏哥儿擦洗干净脸,两人便到一边摆弄起连环套,夏哥儿手里拿着个糖饼子, 边小口啃着边用一双眸子,炯炯有神瞧着殷舒阳手里的新鲜玩意儿。
摆弄半晌,非但没解开,还将九个环全套上了。
小汉子皱起眉头,“哎?爹就是这么教我玩得啊,怎么解不开呢。”
又过片刻,夏哥儿打着饱嗝问:“舒阳哥哥,解开了吗?”
他一张糖饼子都吃完啦。
“没有,等我爹回来再让他教教我,明儿一定能解开。”殷舒阳把连环套递给夏哥儿,“你试试,就像我刚才那样解。”
夏哥儿连忙摇头,“我不会呀。”
宋听竹瞧见,合上书本走过来道:“是要解开吗?”
殷舒阳点头,“小叔么,你能解开?”
宋听竹笑着说:“很久没碰了,不晓得还不记不记得怎么玩。”
他接过连环套,脑子尚未反应过来,手指便已经快速动作,不大会工夫便成功解下三四个圆环。
两个小的眸子发亮,待九环全部取下,拍着手发出一阵欢呼。
“小叔么好厉害,你教夏哥儿玩好不好?”
“好啊。”
宋听竹陪两个小的玩了会儿,便将连环套还给二人,让他们拿去一旁玩,自己则回到案几旁,重新捧起书册。
刘小妹给蔡家送完酒,甫一进院子便听到一阵欢笑声。
“嫂夫郎,他们这是玩啥呢,这么认真。”她进屋问。
宋听竹看着二人,弯唇说道:“连环套,待会儿你也可以试试。”
夏哥儿听见,抬起头笑眯眯地招呼:“小姑你来呀,夏哥儿教你玩。”
刘小妹起了好奇心,“我瞧瞧,我还没见过这玩物呢。”
两个小的心眼多,一句话不说,将连环套塞进刘小妹手里,让她自己先琢磨玩法。
刘小妹捧着这稀奇玩物,翻来覆去地瞧,愣是没瞧出半点门道。
她一脸狐疑:“别不是诓我呢,这么多圆环串在一起怎么可能解得开?”
夏哥儿咯咯笑,“能的,小姑我们教你呀~”
夏哥儿得了新玩意儿,玩起来没个够,晌午吃过饭也没回房歇觉,跟殷舒阳玩到日头快落山,直到殷家夫妇来家里寻,两个小家伙这才依依不舍道了别。
“竹哥儿,窖里还有半缸黄酒呢,啥前拿去卖啊?”饭桌上,唐春杏忍不住问。
早先说过家里不酿浊酒,可还有几袋子陈粮总不能浪费,这才酿了半缸,按理儿说浊酒应当早该拿去卖了,可这等到开春了,一大缸清酒都卖净了,黄酒还没启封。
不光唐春杏困惑,一家子心里也纳闷,阮秀莲追问:“是啊竹哥儿,这么些黄酒,家里也喝不完呐。”
宋听竹解释道:“娘大嫂你们先别着急,之所以这么做是有考量在的,咱家在镇上没关系,跟各商户之间搭不上话,若想要人跟家里做生意,得让他们尝到点甜头儿,这黄酒便是那块敲门砖。”
阮秀莲蹙着眉头:“这能行吗,镇上卖黄酒的铺子不少,你咋就晓得他们一定能瞧上咱家的?”
“这便是第二重考量了,瞧不上咱家的,也没必要勉强合作。”
阮秀莲点头:“这倒是,上赶着不是买卖,人家都看不上咱,还非要热脸贴人冷屁股,这不是自讨没趣儿吗。”
刘大生也道:“是该这样,做营生志同道合最重要。”
夏哥儿跟着点头,一家子瞧见忍不住逗了两句,问他可听懂了,小家伙摇着头,嗓音清脆:“没有呀,夏哥儿才四岁呐~”
一句话逗得全家笑哈哈。
夜里泡过脚,宋听竹整理着床铺,问身后倒完洗脚水返回屋里的汉子。
“夫君,你常在镇上做工,可有相熟的酒楼铺子?”
刘虎想了想,“是有几个,只是不太能说得上话。”
“无妨,商户们对夫君脸熟就行,起码不会直接将咱赶出门了。”宋听竹半开着玩笑道。
刘虎跟着躺下,随即伸展手臂,动作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
“明儿要去镇上找销路?”
“嗯,明早起来将黄酒启封装十小坛子,烧酒装二十小坛,先去夫君常去卖野物的几家铺子问问,若是有能合作的最好,没有也无妨,左右有那些酒楼铺子在呢,家里酿的酒不愁卖。”
话音刚落,耳垂便被汉子亲了亲。
“都听媳妇儿的。”
宋听竹耳根泛起红来,指腹揉着耳尖,带着羞意道:“今晚不行,明日还要出门谈生意呢。”
刘虎闻言结巴道:“我、我没想做啥,就只是想亲亲你。”
晓得是自己误会了夫君,不只耳朵面颊也红成一片,他翻过身扯着被角恼羞成怒道:“不准靠过来。”
“哦。”
见汉子应得干脆,心中反而更气了,面对墙壁兀自生着闷气,何时睡去的都不知道,只晓得第二日睁眼,自己是被夫君抱在怀里的。
宋听竹放轻呼吸,抬起眸子细细打量面前的汉子。
“怪不得觉得有些扎,胡茬冒出来也不晓得刮一刮。”
“昨晚扎到你了?”刘虎忽然开口。
宋听竹吓了一跳,刚想缩回手便被汉子握住轻轻捏了捏。
他最是受不住夫君这般,好似示好一样,叫人心底发软。
他抿着唇瓣点头,“待会儿我帮你打理一下。”
“好。”——
作者有话说:刚回来[爆哭][爆哭]
第60章 窦家伙计 可别想着狮子大开口。
吃过早食, 宋听竹便与夫君背着酒水去了镇上。
刘记酒水虽只在镇上卖了一日,但不少百姓都晓得王掌柜三人酒肆里的清酒,是打刘家进的, 且酒坛上刻着招牌,大伙吃酒时, 没少提起夫夫二人。
“刘东家跟夫郎来啦, 这是要去给王掌柜几家送酒?”刚到北街, 便有在自家摊子上买过酒水的汉子,前来打招呼。
宋听竹微笑着道:“家中清酒昨日便被王掌柜与肖掌柜他们拉回了铺子, 几位大哥若要买,届时到酒肆去打便是。”
“成,那日买得少, 晚晌散工顺道过去再打个半斤。那您二位忙着,俺们几个还得到码头上工嘞。”
搭话的汉子走后,宋听竹便与夫君朝着相熟的几家酒楼去了。
刘虎说道:“先去悦来楼吧,朱掌柜在我这收过不少野味,为人和善, 是几个掌柜里最好说话的。”
“好。”
却不想到了悦来楼, 那朱掌柜竟不在,只店里跑堂伙计在。
伙计擦着桌子, 头也不抬地说:“我们东家不在,二位还是改日再来吧。”
待二人出了门, 朱掌柜掀开竹帘从后堂出来,伙计扭头不解地问:“掌柜的, 您为啥要把送上门的好生意拒之门外啊,刘家酿的酒我尝过,喝起来确实不错, 比咱店里的百日春还香一些哩。”
朱掌柜背着手,神情懒散,“镇上稍微有些头脸的酒楼铺子,货源大抵都是同一家,即便不是一家,东家也都相识,他刘家乡野村户,想半道插进来分一杯羹,也得瞧瞧自个儿有没有那本事。”
任他刘家酒水再好,背后无靠山,休想在这一行掀起啥花浪,便是在这小小莲溪镇,但凡稍微富裕些的人家,就算晓得你刘家酒水好,也还是会到酒楼吃酒,断不会自降身价去同那些个市井小民哄抢。
朱掌柜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摇头感叹,“小刘兄弟,不是老哥我不愿意帮,实在是无能为力,老哥我上有老下有小,可不想得罪人,落个关门歇业的下场。”
宋听竹不知晓内情,跟夫君跑了几家酒铺食肆皆一无所获,不免有些泄气。
“是我考虑得不够周全,应当提前打点好关系才是。”
垂在身侧的手被人牵住,刘虎捏着他指尖安慰着:“不能销给酒楼,我跟大哥就拉到别的镇子上散着卖,媳妇儿不是说过,好酒不怕巷子深,常山县那么多村镇,总有识货的人在。”
宋听竹思忖道:“若实在没法子也只能这么办了。”
回村子前,宋听竹喊来街边乞儿,给了几个铜板,让他们把自家要合作酒水生意的事儿散播出去,若后日还是无人上门,那便叫上阮家两位舅舅,一同拉去别处叫卖。
待刘记酒水有了些许名气,届时便能在各大酒楼面前说得上话了。
宋听竹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一连两日都不见有人登门,便跟夫君商量明日一早到阮外婆走一趟,谁料翌日峰回路转,阮秀莲刚打开院门,便瞧见一架牛车恰好在院外叫停。
赶车的年轻汉子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看扮相,应当是哪家的小厮、伙计。
那汉子跳下牛车问:“大娘,这里是刘虎家不?”
“是啊,你们是?”
“我们是镇上酒楼的,来跟您家谈生意。”
听见对方说谈生意,阮秀莲立马笑呵呵将二人迎进院子,又朝屋里头招呼:“竹哥儿虎子,镇上来人了!”言语中难掩激动。
两个伙计跟进院儿,瞧见刘家院墙下立着好几个大酒缸,且不断有酒香飘来,不由多瞧了两眼。
片刻后堂屋内,宋听竹问二人:“二位大哥是哪家酒楼的?”
两个伙计一胖一瘦,胖伙计显然不是话事人,宋听竹问起,便拿眼神儿去看吸溜着茶水的精瘦汉子。
“呸!”
瘦伙计未接话,好一会儿才吐掉茶叶梗子,一脸嫌弃道:“你们刘家就拿这种下等货招待客人?”
宋听竹闻言,面色稍冷。
但还是好脾气地道:“乡野村户没什么好招待的,只有这等粗茶,怠慢了二位还请见谅。”
“算了,凑合着喝吧。”瘦伙计拿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了杯,一壶茶水快喝净方才慢悠悠开口。
“我二人是北街当铺的大伙计,东家姓窦,窦家家大业大,在县里也是有酒楼食肆的,我们掌柜瞧你家酒水酿得不错,便唤我二人前来商谈合作。”
瘦伙计扬着眉毛,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瞧人,“丑话说在前头,能攀上窦家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可别想着狮子大开口,眼下除了我们东家,没几个敢跟你刘家做生意的。”
刘小妹打窗前经过 ,听见这话忍不住跑进灶房,怒气冲冲跟阮秀莲学了。
“我呸!可真会给自个儿脸上贴金,还大伙计,不就是个给人做工的。”阮秀莲往灶膛里续着柴,嘴里啐道,“瞧着吧,你二哥跟你嫂夫郎是决计不会跟这两人合作的,待会儿就得把人撵出门儿。”
果不其然,不到半刻钟,两伙计便被刘虎扯着胳膊,一前一后丢出院子。
“不识好歹的乡下泥腿子,错过这等机遇,院儿里那些酒水就等着馊在缸里吧!”
两个伙计屁.股上挨了一脚,刘虎使足了力道,便是那皮糙肉厚的胖伙计,也疼得龇牙咧嘴,两人从地上爬起来,一路骂骂咧咧回了镇上。
“掌柜的,那刘家眼高手低,不仅嫌您出的价儿低,还不将县里本家放在眼里,实在可恶!”
“是啊东家,那刘虎态度更是嚣张,见价钱没谈妥竟直接动起手来!”
两人颠倒黑白,一番添油加醋,听得窦正祥脸色黑如锅底。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怒道:“好一个刘家,我倒要瞧瞧他刘家有何本事在镇上立足!”
与此同时,北街深巷内的潘记当铺。
“掌柜的您还有啥吩咐没?”伙计拎着包袱问。
潘有泉摆手,“记着态度客气些。”
“哎,晓得了。”
伙计套上牛车,出了镇子直奔云溪村而去——
作者有话说:来啦~
大家要爱惜好身体,千万不要熬夜,偶尔没事。
我就是熬夜太多,导致免疫力下降,各种湿疹没断过,再加上骶髂关节紊乱,发作起来简直要人命[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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