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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农忙时节 小嘴儿叭叭的怪能说。


    日子如流水, 刘虎官话还没学成,转眼便到了农忙时节。


    这几日他没去镇上做工,留在家里帮着收割麦子, 宋听竹也给几个学生放了田假,让他们农忙结束再来。


    “嫂夫郎, 今儿开始要去山上挖草药吗?”天气炎热, 刘小妹端着茶碗, 坐在院墙下阴凉处喝着,她看向正在收拾摊子的嫂夫郎。


    宋听竹收起笔墨道:“嗯, 去将夏哥儿叫醒吧。”


    小家伙昨日跟林哥儿玩闹一下午,夜里睡得晚了,这会儿还没醒。


    刘小妹闻言, 立即起身:“这就去。”


    大伙都在田里忙活,几乎没啥人往后山跑,也就是说整片山都是她的!


    片刻后便见小姑娘一脸喜色地牵着夏哥儿出来,小家伙睡眼蒙眬,揉着眼睛嗓音乖软地唤了声:“小叔么。”


    宋听竹被这一声喊得心都要融化, 弯腰摸了摸夏哥儿脑袋, 笑着说道:“锅里给你热着甜粥,让你小姑端来给你吃。”


    夏哥儿听见有甜粥吃顿时不困了, 亮着眸子美滋滋跑去洗漱。


    一刻钟后,三人穿戴整齐, 挎着竹篮背着竹篓朝后山去了。


    农忙时节,村里没几个出来闲晃的, 三人一路上也没遇见什么人,到了后山歇息片刻,便用竹棍打着草丛, 寻起草药来。


    后山少有蛇虫,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谨慎些的好。


    山脚下车前草居多,宋听竹领着二人挖了些,下一刻便听小妹激动道:“过路黄!好多过路黄!”


    过路黄学名金钱草,也是农家用来食用的野菜之一,但因具有一定药效,并不适合所有人食用,也正因如此,才能完好生长到现在,否则早在三春时节便被人采摘了去。


    宋听竹也瞧见了前头那一小片金钱草,眼底染上笑意。


    比起车前草,自然是金钱草卖出的价更高,车前草一斤六七文,金钱草比它贵出一倍,能卖上十来文。


    三人皆是一脸高兴,蹲在树下忙活大半炷香的时间,这才将其全部采完。


    见时辰尚早,宋听竹又领着两人往里头走了走,快到午时方才下山回家。


    回到村子,正巧遇见杨六婶子,便同她闲聊了几句。


    “竹哥儿啊,这是上山挖野菜去了?”


    宋听竹点头:“婶子是要去买豆腐?”


    “可不,刚从田里回来,也不晓得还有没有剩。不同你说话耽搁了,婶儿先走了哈。”说罢扭身急匆匆朝蔡家走去。


    夏哥儿被小叔么牵着手,踢着路边石子,问:“小姑,咱晌午做啥好吃的呀?”


    “烙饼子,再炒个鸡蛋酱,爹娘跟二哥在地里忙活,不吃得好些没力气。”


    小家伙听后举手欢呼,“好耶,夏哥儿最喜欢吃饼子卷鸡蛋酱啦~”


    家里又新养了鸡鸭,只是太小还没开始下蛋,这阵子家里吃的鸡蛋都是从别家一文钱一颗买来的,春夏时鸡蛋价贱,便是村中不富裕的人家,也能买上一些给家里改善改善伙食。


    到家后刘小妹便进了灶房,手脚麻利的烧起饭来,宋听竹则在院子里处理草药,夏哥儿也蹲在一旁帮忙,将草药摁进木盆中,抿着嘴巴一脸认真地洗着。


    午饭做好摆上桌,却迟迟不见四人回,刘小妹不禁有些担忧,同宋听竹说一声,便要去田里寻。


    宋听竹道:“一起去吧。”


    嫁进刘家这么久,他还不晓得自家田地在哪儿呢。


    夏哥儿自然也是要跟着的,三人便掩上院门去了趟田里。


    “哎,这刘老大家儿夫郎咋来了?”


    “来送饭食的吧,那不还带着篮子呢。”


    “死汉子你瞅啥呢,再瞅眼珠子给你剜了去!”


    “泼妇,当初就不该听媒人的,将你娶进门。”


    “好啊说我泼妇,那你去找个温柔贤淑的,找我干啥?明儿咱就去村长那和离!”


    宋听竹听着耳旁的吵闹声,加快了步子。


    “到了嫂夫郎,这就是咱家地了。”刘小妹站在地头,朝田间忙碌的几人喊,“爹娘、大嫂、二哥。”


    阮秀莲扶着腰直起身,“哎,小妹来啦。”


    “媳妇儿你咋也来了?”刘虎瞧见自家媳妇儿,忙丢下镰刀走上前。


    “来给你和爹娘大嫂送些吃的。”宋听竹将手里装着吃食的篮子递过去,问道,“今儿怎的这么晚?”


    “要变天了,不抓紧着些收,怕被雨水打弯麦穗大片倒伏,影响了产量。”


    宋听竹点头,他不了解田里的事儿,有心帮忙也不知该从何下手,见小妹抱起捆好的麦穗堆放在板车上,刚要过去帮忙,便被自家夫君拦了去。


    “有俺、有我在呢,媳妇儿不必跟着忙活。”刘虎一口官话说得别扭,不过相比之前大有进步。


    他将小妹叫回来,撵着三人尽快回家去。


    阮秀莲也劝:“田里草屑多,你身子不好万一沾上发了疹子可不好受。”


    村里体质差些的孩子,小时没少因为这起疹子,拇指大小的疙瘩连成片,便是抓破了也还是钻心的痒。


    唐春杏也舍不得自家哥儿在地里晒着,给小哥儿摘掉脑袋上的麦穗,理着发髻道:“夏哥儿,跟你小叔么回家去。”


    宋听竹没再坚持,他在这待着反而会给婆婆几人添乱。


    “那我们回了,我跟小妹把家里活做好,等娘你们回来用晚饭。”


    “哎,快回吧。”


    刘家田地挨着钱家,钱霜儿跟她娘孟银花在地里埋头苦干,担心下雨晌午饭都没回去吃,家里也没人来给送饭,她爹跟她弟一大早便出了门,也不知去干啥。


    她瞧了眼刘小妹,见她没被留在地里,反倒跟着她嫂夫郎回了家,握着镰刀满心满眼的羡慕。


    孟银钱瞥见女儿走神,皱着眉头呵斥:“看啥看,赶紧割你的麦子,甭想再跟刘家姑娘出去鬼混。”


    钱霜儿没吭声,木偶一般,僵硬地挥着镰刀。


    下午酉初,日头快落山时,外头果然飘起雨丝,不过半刻钟倾盆大雨骤然而至。


    阮秀莲站下自家草棚下,一脸庆幸,“还好赶上了,这雨下得这么大,要不了多会儿麦穗就该泡浮囊了。”


    唐春杏在一旁做着绣活,闻言应和道:“可不,二弟要是没回来帮忙,怕是还赶不上呢。”


    “今年收成好,待会儿雨停了让虎子到张屠子家定半斤肉,明儿咱包野菜馅肉包子吃。”


    唐春杏面上一喜,“那感情好,家里还有新腌的小菜,配着吃可香。”


    “包子!夏哥儿爱吃包子,夏哥儿明天要吃两个大包子!”夏哥儿捏着草编蚂蚱跑出堂屋,高兴得直蹦起来。


    “就你耳朵尖,这都能听见。”阮秀莲揽过小孙子,笑呵呵问,“跟你小叔么学了这么久字,可会写自己名儿了?”


    “嗯呐,爷奶跟小叔小姑的名儿,夏哥儿也会写,夏哥儿写给奶奶看。”说着便踢腾着双腿,从阮秀莲怀里滑落下地。


    小家伙蹲在沙堆前,捡起一截树枝在地上写写画画。


    阮秀莲不识字儿,也不晓得孙子写得对不对,不过瞧小家伙写得像模像样,很是给面的夸赞了一通。


    夏哥儿扬起小脸儿表情骄傲,“夏哥儿会写的字儿可多了,夏哥儿写给奶奶看哈。”


    “好,奶看着呢。”


    西屋里,宋听竹透过窗子瞧着,眼里不由露出笑意。


    “媳妇儿,草药都收好了,明儿直接拿去镇上医馆卖就成。”刘虎忙完进屋,抬头瞧见这一幕步子登时钉在原地,漆黑的眸子怔怔地盯着人瞧。


    “今日正好空闲,便继续教夫君认字吧。”宋听竹拾起桌上书本,温声说道。


    等了片刻不见人应声,带着疑惑抬眸去瞧,便见自家夫君盯着自己出了神,他耳根微红,掩唇轻咳一声, “整日对着瞧还没瞧够么。”


    刘虎挠头,视线却始终黏着眼前人,“媳妇儿你刚才说啥,我没听见。”


    宋听竹便又重复道:“趁着有空,继续教你识字。”


    “成。”


    大雨起起落落,下了个把时辰也还是没个要停的迹象,晚上一家八口坐在堂屋吃过饭,又说了会儿话便各自回屋歇下了。


    屋外暴雨如注,宋听竹躺在自家夫君臂弯里,只觉得身上一片潮湿,好似被雨浇过般,里衣都湿了大片。


    他觉着不对,伸手去摸,摸到床里一片水汪汪,忙抓着汉子手臂慌张道:“夫君,房子漏雨了。”


    刘虎还没睡下,闻言坐起身子:“我到外头瞧瞧去。”


    宋听竹将人叫住,“外头冷披件衣裳再去。”


    “哎。”


    片刻后,刘虎携着一身水汽回屋,“稻草被风吹走不少,得抱些铺上,不然半夜要是再刮起大风,怕是能把房顶掀飞。”


    见媳妇儿蹙起眉头,连忙安抚:“媳妇儿别担心,大哥也起了,这会儿雨不大,我俩一会儿就能弄好。”


    宋听竹点头,心里还是止不住地担忧,等汉子出了屋子,也披上衣裳下了床,站在窗子前打开道缝去瞧,却只能瞧见大哥在下头递干草的身影。


    算了,干等着也是无用,还是先将被褥替换了去罢。


    关上窗子,被褥换完汉子恰好进门。


    “睡吧,没事了。”刘虎脱掉被雨打湿的衣裳,拿着干帕子胡擦一通便要上床。


    宋听竹瞧见面皮有些发烫,但还是接过帕子,嗔怪道:“头发也不擦干,当心老来染上头痛症。”


    刘虎被说了一通也不恼,咧着嘴角露出一脸傻笑。


    西屋里烛火燃了大半刻钟才熄灭,夜半外头又落起大雨,这回宋听竹没再被惊醒,依偎在夫君温暖的怀里,睡得安稳。


    翌日老天放晴,地里泥土湿泞没法子下田劳作,大伙忙里偷闲,搬着板凳抓着瓜子,坐在院墙下唠起嗑来。


    刘小妹晨起到蔡家换豆腐,听见两个婶子说起钱家长短,不由放慢步子多听了一耳朵。


    “啥?那钱家丫头才十三吧,咋就要嫁人了?”


    “说得好听点是嫁人,其实是打着把闺女卖了换银钱花的主意呐!那钱有粮也不知听了谁教唆,也起了把儿子送去书院念书的心思,镇上书院每季二两银子束脩,笔墨纸砚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年少说也得十两银子,钱家又不是啥富户,哪来那么多银钱供阳小子念书用。”


    “孟银花可不是好惹的,钱有粮要卖她闺女,就没闹?”


    “咋没闹,闹得厉害着呢,你住村西头不晓得,昨儿夜里雨下得那么大,都挡不住钱家打砸的动静哩!”


    “哟,小妹来买豆腐啦。”刘小妹大半天不见挪动一步,妇人注意到她说起宋听竹教书一事,“还是小妹好啊,不用花银钱就能识字儿,将来学成了,也跟你嫂夫郎似的,在村里支个摊子帮人代写书信,银钱岂不数到手软。”


    “那可不成,小妹是姑娘,哪有姑娘家在外抛头露面,整日跟群汉子搅和在一块儿的。”说话的便是前阵子拿着青菜上门,要宋听竹教她家小子识字儿的妇人。


    刘小妹不爱听她怪里怪气,张口怼道:“婶子这话说的,姑娘咋了,镇上那么些做买卖的都是汉子不成?我要真有我嫂夫郎的本事,别说支个摊子,就是开个大酒楼也使得!”


    “呵,小嘴儿叭叭的怪能说,婶儿就等着瞧你们一家将酒楼开起来,到时一定送份大礼上门祝贺。”


    “成啊,婶子便是拿着一把青菜来也成,我们酒楼保管一视同仁,客客气气将您请进去。”


    说完扭头便走,妇人气得脸色涨红,险些一口气没上来当场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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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柳暗花明 啥畜生一口气能吃下三个大活……


    “发生何事了, 从蔡婶子家回来便瞧你有些心神不宁。”宋听竹边帮小妹画着新花样子,边关切地问。


    刘小妹撑着下巴叹气,“路上遇见两个婶子, 听她们说钱霜儿过两日就要嫁人了。”


    宋听竹笔尖微顿,“她不是只比你大一岁, 何故那般着急?”


    “说是要给她弟弟凑念书的银钱。”小丫头再次叹息, “其实钱霜儿人还是不错的, 只可惜有个不成样的爹。”


    宋听竹抬眸,“你想帮她?”


    “这是她们钱家的事儿, 我就是想帮也帮不上呀,咱家日子够不好过了,哪有能力帮别人, 我就是有些替她委屈,孟婶子是个厉害的,希望她能治住钱大叔,别让他真把钱霜儿卖了才好。”


    小姑娘一脸忧愁,宋听竹见状搁下毛笔, 笑着说道:“若是真想帮她, 也不是没有法子。”


    刘小妹听了,眸子蓦地一亮。


    “当真?嫂夫郎你有法子?”


    “只是有碍于名声罢了, 也不知她是否愿意。”


    “名声哪有命重要,想来钱大叔也不会给她寻个好人家, 不过我还是找机会偷偷问下吧,她要不愿意我就不管了。”


    宋听竹夸道:“不错, 考虑得很周到。”


    刘小妹这才露出笑脸,瞅见自己新得的花样子,眯起眼睛笑出一对梨窝来。


    “好漂亮!我去拿给娘和嫂子瞧, 她们绣活儿比我好,得空绣上几针,等日后绣好了一块拿去镇上卖银钱。”


    说着一阵风般跑开。


    闲来无事,阮秀莲跟唐春杏便坐在院子里做起绣活儿,见着刘小妹拿来的新花样子,惊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阮秀莲道:“竹哥儿这鸟儿画得真神了,跟真的一样。”


    唐春杏也跟着夸,“可不,这鸟儿我还没见过呢,不是咱这的品种吧。”


    “嫂夫郎说这是孔雀,富贵人家养的,寻常百姓可瞧不着。”


    “原来这就是孔雀,尾巴可真长,比二弟抓的野鸡长多了。”唐春杏捏着花样子有些舍不得,扭头问小妹,“小妹你要绣孔雀?”


    刘小妹摇头,“这个我可绣不好,大嫂跟娘绣吧,我绣些花草就够了。”


    唐春杏听后一脸喜色,“成,大嫂保准给你绣得漂漂亮亮的。”


    连日艳阳天,待麦场水汽被蒸干,云溪村百姓便陆续拉着自家麦子到麦场晾晒,阮秀莲与唐春杏婆媳二人没了绣孔雀的时间,忙活着田里的活计,从早到晚不得闲。


    刘小妹也寻机会去了钱家一趟,钱霜儿见了她,扑在她怀里痛哭了好一阵,听她说有法子不让自己嫁进那吃人的黄家,别说毁了名声,便是将脸划花也愿意。


    “笨死了,你就算划花自个儿的脸,那黄家也是不会退婚的,我托二哥到镇上打听过,姓黄的专爱嚯嚯年轻姑娘跟小哥儿,性子越烈越好,但他不喜名声不好的。”


    钱霜儿眼眶红肿地看着她,“小妹,我、我爹娘那么对你家,你还肯来帮我……”


    说起这个刘小妹就一肚子气,“你爹娘做的事跟你有何干系,十年的姐妹情,眼睛不眨地就跟我们断了,你知道我跟小满有多生气吗?”


    “我也不想的,我就是觉得没脸见你们。”


    钱霜儿埋下脑袋,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膝头,“后来我想去找你们,可爹把我关在家里不让我出门,娘也说让我在家好好做绣活,来年帮我说门好亲事,不曾想爹竟然想让我嫁去黄家,娘不答应,这些日子一直在同爹吵。”


    “好了好了快别哭了,不想嫁咱就不嫁,嫂夫郎已经给咱出了主意,你要愿意明儿我就跟小满到镇上帮你把这事解决了。”


    钱霜儿连忙点头,“我愿意的。”


    “那成,过两日村里估计会传些风言风语,你别往心里去,在家安生待着做绣活,等风头过去再出门。”


    “好,我听你的。”


    刘小妹故意瞪起眼,“这会儿倒晓得听我的了。”


    钱霜儿闻言,慌乱道:“你、你要是还没消气,就打我一顿吧,我保证不还手。”


    刘小妹撇嘴,“我才没有那么没良心,小时候村里小汉子欺负我,是你跟小满帮我把人赶跑的,你俩比我大一些,便一直拿我当亲妹妹照顾,你们对我的好我都记着呢,现在你有了难处,我肯定是要帮的。”


    “谢、谢谢你小妹呜呜呜……”


    “哎呀你咋又哭了,你是水做得不成,这么多眼泪!”


    刘小妹赶忙拿出帕子往她脸上按,听到树后头传来说话声,探头一瞧是钱霜儿她爹,吓得心脏一抖。


    “快回家你爹回来了!”她拉起小姐妹,将人往院里推,自个儿提起裙摆眨眼便跑没了影儿。


    刘家院子里,宋听竹正在誊抄这两日从书中看到的酒曲方子,见小妹回来,停下手问,“可见到钱霜儿了?”


    刘小妹一脸轻松,“见到啦,明儿我跟小满就到镇上散播消息去。”


    宋听竹提醒道:“记得花几个铜板找两个乞儿,千万别自己出面。”


    “知道了嫂夫郎。”


    刘小妹撸起袖子,喂过鸡鸭后,边跟夏哥儿翻着花绳,边说道:“小满说下午要到后山挖野菜做野菜团子吃,咱也顺便去挖些草药吧,几日没去,山上的草药肯定长成不少。”


    瞧见小丫头的财迷样,宋听竹不禁弯了弯唇角。


    “那便去吧。”


    “夏哥儿也要去哦。”夏哥儿小手扯着花绳,头也不抬地说。


    宋听竹眼底蓄满笑意,“少不了你。”


    吃过晌午饭又歇了会儿,等日头没那么晒了,四人便背着竹筐朝后山去了。


    路过竹林,徐小满指着路边一片野草问:“嫂夫郎,这个是草药不?”


    徐小满对草药不敏感,在眼皮子底下也分辨不出,尽管如此这些日子也跟着赚了几个铜子儿,如今已经攒下二十来文了。


    “不是哦,那株是。”夏哥儿抢先回答,说完仰头去瞧宋听竹,牵着他衣摆,奶声奶气地问,“小叔么,夏哥儿说得对不?”


    “对。”宋听竹笑着说。


    “连夏哥儿都学会分辨草药了。”徐小满垂头丧气,“算了,还是挖我的野菜去吧。”


    “你只是不擅长这个而已。”刘小妹安慰小伙伴,“别丧气呀你还是有很多优点的,比如绣活比我做得好,饭也烧得好吃,还特别会照顾人。”


    徐小满打起些精神,“真的?”


    “当然是真的,将来你相看人家可得我先点头才成,不然我可不依。”


    徐小满听后笑出声,“好,到时肯定第一个让你知道。”


    两个小伙伴挽着手,到一旁挖野菜,夏哥儿也拎着爹爹给自己做的小木锄头,这里刨刨那里挖挖。


    宋听竹拿着小棍儿敲打着草丛,竟意外发现几颗新鲜竹笋,常山县地属北方,过了夏至极少再有新鲜竹笋。


    “呀,竹笋!”刘小妹挎着小篮过来,瞧见后惊呼出声。


    宋听竹道:“晚上可以拿来做竹笋炒肉了。”


    夫君今早带回家一只死掉的野兔,退了毛还没吃呢,这会儿又刚好发现竹笋,正好拿来烧道竹笋兔肉,给家里改善一下伙食。


    三颗竹笋,分了小满一颗稍大些的,一行人皆是满脸笑意,挖着野菜说着话,不知不觉竟进了深山。


    “嫂夫郎咱们快回吧,听老一辈人说深山里有老虎,还有狼跟黑瞎子,都是些吃人的,咱要遇见就糟了。”


    “是啊,咱、咱快走吧。”


    刘小妹跟徐小满抱在一处,夏哥儿也怕地躲在宋听竹身后,一双水润的眸子,警惕不安地盯着丛林深处。


    宋听竹拧起眉心,当即便领着三人原路返回。


    可不知怎么,却找不见了来时路,只得另寻小道下山。


    深山中丛林遮天蔽日,幽深可怖。


    徐小满紧紧挽着小妹胳膊,战战兢兢:“小、小妹你听见没?好像是野兽的吼叫声……”


    刘小妹哆嗦着唇瓣道:“哪来的野兽吼叫声,少、少自己吓自己。”


    宋听竹抱着夏哥儿走在最后,怀里的小哥儿被二人对话吓得小脸儿发白。


    “小叔么,夏哥儿害怕。”


    “不怕,有小叔么在呢。”


    宋听竹轻按着夏哥儿脑袋,让他趴在自己肩头上。


    半刻钟后——


    “嫂夫郎咱是不是走错了,我咋觉得咱上山,好像没用这么长时间呢。”徐小满忍不住开口。


    宋听竹扭头瞧了眼四周,语气笃定:“没错,再走两步就能出去了。”


    “行、行吧。”


    刘小妹笑话他:“还说要去游三阎店呢,你胆子小成这样,怕是没等进园子就被吓傻了。”


    徐小满用气声说道:“那怎么能一样,三阎店里的鬼神都是泥像,是假的,深山里可是有真家伙,蹿出来咱们几个都不够它塞牙缝的。”


    “我不信,啥畜生一口气能吃下三个大活人,你就吹吧。”


    “我……”


    徐小满刚要反驳,便被小妹打断了话头。


    “出来了咱出来了,能瞧见些日光了!”


    “嫂夫郎,咱们出来了!”


    刘小妹满脸欣喜,转头去瞧宋听竹,就见自家嫂夫郎正望着几棵开着小白花儿的树发笑。


    “嫂夫郎?”


    宋听竹回过神,唇边带着笑意道:“柳暗花明,竟让咱们遇见了几株忍冬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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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夫君莫气 你小叔跟你小叔么要说悄悄话……


    “也是草药吗?”刘小妹好奇道。


    宋听竹点头, “之前同方大夫聊起草药价钱,听他提过,处理好后的忍冬花, 一两便能卖出四五文。”


    刘小妹闻言,惊讶地张大嘴巴。


    “这几株树少说也能晒出两斤干花, 一两算四个铜板, 两斤便是八十文, 比二哥在镇上给人做两天工,赚到的银钱还多呐!”


    夏时镇上不缺汉子做工, 工钱便给得低了些,一日最高不过三十五文,还不包饭食, 这几株忍冬树竟卖出这么多银子,要是再能遇见几株就好了!


    小姑娘心思全写在脸上,宋听竹瞧见弯唇道:“便是因着数量稀少,这才比旁的草药贵,能让咱们发现几株已经算是好运了。”


    “好吧, 那咱们现在就摘?”刘小妹摩拳擦掌, 身侧的徐小满已经撸起袖子,准备辣手摧花了。


    “不急。”宋听竹将二人拦下, “忍冬花上半部膨大尚未开放,且呈青白色的药效最佳, 待会儿采摘时记得跟完全绽开的分开放。”


    “知道了嫂夫郎。”


    刘小妹与徐小满异口同声,说完拎起竹筐, 直奔几步远的忍冬树。


    夏哥儿人小够不到,便站在树下捡掉落在地下的花瓣,珍惜地放进自己的小竹篮里。


    掉落的花瓣药效甚微, 医馆是不收的,不过瞧小家伙模样认真,宋听竹便由着去了,到时就说卖了一两个铜板,又能将小哥儿哄得一连开心好几日。


    四棵树,三人用了小半个时辰才采摘完,方才被喜悦冲昏头脑,回过神来发觉日头已经完全落山,再过一刻钟便是黄昏。


    “糟了,爹娘走前嘱咐我烧晚饭的,完了完了要来不及了!”徐小满连忙背上竹筐,“嫂夫郎小妹,我先回了明儿再见哈!”


    话落,人已经顺着山道跑出林子。


    刘小妹朝小伙伴挥挥手,而后扭头道:“嫂夫郎咱也回吧,娘他们该等着急了。”


    “好。”


    宋听竹牵着夏哥儿,三人走了不到半刻钟,便瞧见前方不远处,迎面走来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夏哥儿眸子一亮,摇着宋听竹手臂道:“是小叔!”


    “二哥来接咱了。”刘小妹快走两步,等人走近刚要唤一声二哥,就见二哥掠过自己,径直朝嫂夫郎去了。


    刘小妹撇嘴,抱起一旁歪着脑袋打量夫夫二人的夏哥儿,快步下了山。


    夏哥儿扭头,“小姑,等等小叔跟小叔么呀。”


    “不用等,你小叔跟你小叔么要说悄悄话呢。”


    刘小妹步子快,夏哥儿在她怀里上下颠着,怕自己掉下去伸手搂住小姑脖子,不解道:“回家也能说呀。”


    刘小妹一脸神秘,“傻夏哥儿,那可不一样,等你长大些就晓得了。”


    “哦。”


    夏哥儿似懂非懂,转头看着变成两个小黑点的小叔、小叔么,有些担心地问:“天黑了,小叔么他们会不会遇见大老虎呀?”


    “不会遇见的,咱们已经从深山出来了,再说遇见也不怕,有你小叔在,一拳就能将那老虎揍趴下。”


    夏哥儿听得眸子发亮,叽叽咕咕问了一通,刘小妹不厌其烦,句句有回应。


    这头宋听竹背上的竹筐已经被汉子接过去,就连锄头也没让他拿,天色渐黑担心他绊倒,大掌牵着他手腕,稳步朝山下走去。


    宋听竹瞧了眼两人牵在一起的手,心中万分踏实,嘴角荡着浅笑,将下午遇见的喜事儿讲给夫君听,只说了意外发现几株值钱的忍冬树,将误入深山的事儿瞒下了。


    刘虎却不是个好糊弄的,见他们下山走的不是寻常道,便晓得十有八九是在山上迷了路,后山小妹熟悉得很,不可能迷路,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你们进深山了?”


    宋听竹怔了下,随即应道:“采草药一时分神,发现误入深山便立即回了。”


    见汉子浓眉拧成一团,学着夏哥儿的样子,轻晃着夫君手臂,软下嗓音道:“夫君莫气,我同你保证不会有下次可好?”


    语气近乎撒娇,刘虎听了脚下一顿,随即五指收力将自家媳妇儿牵得更牢了些。


    宋听竹心知夫君已经妥协,扬起唇角,语调轻快道:“我和小妹在山上发现了几颗新鲜笋子,等回去让娘炒盘竹笋兔肉来吃,再做个辣炒兔丁,让爹娘他们也跟着尝尝府城口味。”


    说着快走几步,跟汉子并肩同行。


    “天气炎热,便是将肉用井水镇着也搁放不了多,不如今晚敞开来,一口气吃个过瘾。”


    刘虎自是答应,夫夫二人执手下了山,被几个在外头纳凉的妇人婆子瞧见,无一不夸二人感情好。


    几位妇人都是面善的,宋听竹便也笑脸相迎,礼貌地打过招呼,两人便回了院子。


    刘小妹听见脚步声,从灶房里探出头来,瞧着二人笑嘻嘻道:“二哥嫂夫郎,你们再不回来我兔丁都要炒好了。”


    宋听竹平日没少被小丫头打趣,早已习惯,不过被小妹瞧见同夫君举止如此亲密,还是忍不住有些耳根子发热。


    他收回跟汉子牵在一处的手,佯怒道:“哪日你若寻得了夫君,我可要同妹夫好好说道一番。”


    刘小妹鼓起面颊,“嫂夫郎真小气,不就瞧你们拉个手,还告上状了。”


    宋听竹闻言笑出声。


    让汉子帮忙打了桶水,边清洗着今日挖来的草药,边问小妹,“怎么没瞧见娘跟大嫂?”


    “小鹏哥过两日要娶亲了,婶子来找娘和大嫂帮忙,得晚点才能回呢。”


    “那便等她们回来再烧菜吧。”


    “爹也是这么说的,我先处理好,等娘跟大嫂一到家就能起锅。”


    宋听竹点头。


    刘家兄弟俩劈完柴,打扫完鸭舍鸡圈,也搬着小凳坐过来帮着清洗草药。


    一家子蹲坐在院子里,边忙活边闲聊。


    家里晒干的草药积攒了不少,等手头上这些晒干,便一起背到镇上卖掉。


    刚收了麦子粮食还够,过阵子交了夏税,若是还有富余,就先将借张地主家的五两银子还上,一直拖欠着猛子那头也难做。


    阮秀莲不在,刘爹这个当家做主的便站出来说了两句。


    几个小辈点头,夏哥儿也跟着摇头晃脑。


    刘小妹道:“我还绣了不少帕子荷包呢,前阵子一直没拿去卖,这回拿到镇上,少说也能卖个四五十文。”


    “小妹赚的银钱自己留着,虎子跟竹哥儿也是,你跟猛子只用每月交给你娘二百文公中银钱就成。”


    刘大生还能挣银子,手上也攒了些,小两口过日子不容易,欠下的饥荒他跟老伴儿也能还上。


    宋听竹却道:“爹,这银子是为娶我进门借的,没道理让您跟娘帮着还,我跟夫君年纪尚轻,银子花没再赚就是。”


    说着举起手里的辣蓼草,半开玩笑似的说:“银子的事儿您跟娘不必发愁,要不了多久咱家就能开起酒铺,到时您跟娘只管坐在柜子后头,勤等着数银子便好。”


    刘猛是信任自家二弟跟弟夫郎的,可这赚银子的话说了个把月,连个影儿都没见着,不禁问道:“弟夫郎,你不是要酿酒吗,现下眼瞅着都要立秋了,咋还不开始?等入了三冬,大伙开始猫冬,镇上可就没啥人出来做买卖了。”


    “便是入冬才好酿酒。”宋听竹笑着解释,“冬日里温度低,便是放久了也不用担心粮食沤坏,若是酿好了待来年开春,窖藏了一整个冬季的烧酒,味道只会更醇厚。”


    莲溪镇少有人家酿酒,大都自家随便酿个清甜米酒,逢年过节喝上几大碗也不会醉,而这种浊酒卖不上价,宋听竹要酿的是府城、京都才有卖的烧酒。


    酿造烧酒需要特制的器皿,他托田乐做的便是缩小版酒甑,只是不晓得能否行得通,若是不成还得做进一步改善。


    一家人见他胸有成竹,又想着宋家可是靠酒水发家的,宋听竹作为宋家人,酿酒自是没问题。


    其实不然,宋家是做酒水生意的没错,但论酿酒柳家能甩宋家十条街,柳家便是宋听竹娘亲柳月吟的娘家。


    娘亲进门后,宋家也陆续办起制酒厂,只是味道比起外公刘永峰酿的,差距甚大。


    “娘、大嫂你们可算回来了。”


    宋听竹走了神,听见小妹唤出声方才回神。


    阮秀莲喝口茶水,润过嗓后道:“你婶子给大鹏寻了门好亲事,说起来玲丫头跟咱家还是出了五服的亲戚呢。”


    刘大生道:“可是刘岩家姑娘?”


    “正是她哩。”


    “这丫头是个好的,彭小子娶了刘玲儿,往后日子定能过得顺心。”


    阮秀莲笑着道:“可不,我也是这么跟六妹说的。”


    “对了竹哥儿,你六婶子想请你那天去帮忙记礼,让我帮忙问问你有空不。”


    “有空,便是六婶儿不提,我也是要问上一嘴的。”宋听竹面带笑意,主动问道,“喜字儿可找人写了?若是没有我便帮着写几个,再写两副应景的楹联,贴院门上添个喜气儿。”


    “这倒没注意,不过想来应当是还没来得及,前一阵子大伙都在田里忙活,哪有空暇时间到镇上找人写字儿。”


    宋听竹点头,“明儿一早我便写好,再麻烦大嫂帮着跑一趟,给六婶儿送过去。”


    唐春杏摆手,“啥麻烦不麻烦的,左右都要去蔡家换豆腐,顺路的事儿。”——


    作者有话说:等俺,已经有两千存稿了,明天一定能更5000+!


    [撒花][撒花][撒花]


    第34章 牛家来闹事 那便依村长的,报官吧。……


    翌日一早, 宋听竹写好喜字儿跟楹联,没让大嫂唐春杏帮着送,而是跟着一道去了麦场。


    方才有大娘来家通知, 麦场有人家丢了粮食,阮秀莲听了衣裳都来不及晾晒, 紧忙赶了去。


    唐春杏也着急, 抱起夏哥儿步子飞快地走在前头, 宋听竹跟刘小妹落后两步,赶到时便见麦场周遭围着一圈人, 里头有激烈的争吵声传出。


    云溪村几十户人家几乎都来了,杨六婶自然也在其中,瞧见宋听竹等人, 穿过人群打着招呼道:“竹哥儿也来了。”


    宋听竹点头,“婶子可知是哪户人家丢了粮食?”


    “牛家。”杨六婶语气不善,“骂了有一阵子了,跟他家有过龃龉的全叫章大花骂了个遍,你娘刚到就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通。”


    宋听竹皱眉:“发生这么大的事, 怎么不见村长?”


    “去请了, 这会儿应该快到了,哎来了。”


    大伙纷纷让开条道, 章鸿波领着俩儿子怒气腾腾走进人群,瞧了眼嚯嚯的不成样的粮食, 心疼够呛。


    虽说不是自家种的,可却是百姓们糊口的粮食, 眼下被人偷了去,也是一肚子火气。


    章大花见村长来了,当即扑过去大嚷着哭喊开。


    “村长您可要替我家做主啊, 麦场那么些人家那贼偷哪家不好,偏偏偷到我家头上,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跟我们牛家过不去哩!”


    大伙听见这话,当即拧着眉头质问。


    “章大花你啥意思,啥叫偷哪家不好?咋的,就你家粮食金贵,大伙种的粮食不是粮食呗?!”


    “嘴巴跟粪桶有的一拼,不偷你家偷谁家!”


    “还不都怪你平时做人太刻薄,也不晓得得罪过多些人,人只是拿了袋子粮食,又没全顺走也至于嚷的全村不得安宁。”


    大伙跟着附和:“就是,又不是全偷走了,这不是还有剩呢。”


    章大花叉起腰,一一骂回去:“你才满嘴喷粪!我家丢了粮食骂两句咋啦,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感情丢粮的又不是你家!”


    骂完扭头又跟村长诉苦,央求着村长为自家做主。


    牛大力也跟着点头,表情很是愤怒。


    “丢粮不是件小事儿,今儿牛家丢一袋子粮食,若是不查个明白,明儿就有人家丢两袋子,后儿那贼人就敢登堂入室明抢。”章鸿波眉头紧锁,黝黑的脸上怒目圆睁。


    “是这么个理,可村长这事儿该咋查,昨儿个是他牛家守麦场啊!”


    “哟,不提险些忘记这茬了,这牛家不会是监守自盗,贼喊捉贼呢吧?”


    “保不准,牛家两口子啥事儿干不出。”


    大伙话风一转,瞧牛家夫妇眼神儿都不对了。


    “你才贼喊捉贼,那么大麦场就我家男人一个,哪能看顾过来!”章大花忽然指着人群中一位妇人,大喊道,“是她男人干的,昨儿本该她家男人守麦场,说啥自家闺女要嫁人,跟当家的调换了日子,不想当晚我家便丢了粮食,这事儿准跟你男人脱不了干系!”


    郑云听见脸色一白,见大伙都看向自己,急切地解释道:“血口喷人,说要调换日子的分明是你家牛大力,我家姑娘要嫁人不假,可婚期定在六日后时间完全来得及,照看麦场是大事儿,当家的向来是个谨慎的,咋会在这节骨眼上跟人换守麦场的日子!”


    牛大力听了满脸错愕:“妹子咋睁眼说瞎话呢,明明是刘岩老弟提出换守的,这咋又成我的不是了,你们家这不是欺负人呢吗!”


    章大花则叫骂道:“不是你家是谁,总不能是当家的故意把粮食糟蹋成这样的,得了失心疯不成!”


    “也是,要真是牛大力偷的,没必要把好好的粮食撒一地,里头和着泥土可得筛上好一会儿工夫呢。”


    “这牛家日子过得也还成,没必要搞这一出呀。”


    “难不成真是刘岩干的?瞧着是个老实汉子,想不到竟能干出这种事来。”


    一群人墙头草两边倒,见牛家说得有理,又将过错推到刘岩头上,一副瞧偷子的眼神,对着郑云指指点点。


    郑云只有一张嘴说不过,于是转头让村长章鸿波帮忙主持公道。


    “村长,这事儿真不是我家干的,您一定要把事情查明白,还我家一个清白啊,我闺女马上就要出嫁了,可不能让她背着个坏名声嫁过去……”


    郑云捂脸哭诉。


    村里没几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原以为关系处得好的人家,这会儿也都成了锯嘴葫芦,皆因村长章鸿波是章大花未出五服的亲戚,两家帮谁显而易见,再说这刘岩偷粮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有啥可狡辩的。


    “都别吵吵了。”章鸿波板着脸看向郑云,“刘岩家的,可有人能给你家男人做证,是牛大力跟你男人换的值守日子?”


    郑云忙道:“我跟我家姑娘还有小儿子都能做证。”


    章鸿波道:“自家人出来做证没有说服力,可还有别人能帮着做证?”


    郑云脸色越发白了,“没了,牛家大晚上敲的门,没人瞧见。”


    “既然没有见证人,那就没法子了。”


    郑云心头一跳,“村长您这是啥意思?”


    “啥意思,你家是偷子的意思!”章大花跟只斗鸡似的,梗着脖子要刘岩家还粮食,“还我家粮食来,这糟蹋了一地的麦子,要是不给个说法,我跟你没完!”


    “村里竟出了偷子,这事儿一定得严惩才行,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然以后谁家没粮了,去旁人家偷就行,反正也只口头训上两句不疼不痒的。”


    “是啊村长,必须得严惩才行!”


    大伙闹腾着要惩治刘家,杨六婶实在看不下去,站出来说话道:“郑家没个见证人,牛家就有了?两方都是没证人的,咋能只听牛家一面之词就下定论?”


    “是啊村长,刘岩是个好的,俺们一块做过活,他人老实得很不可能是偷子。”


    “我看这事儿且得查,粮食就是咱庄户人家的命根子,丢粮这么大的事情,可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糊弄过去。”


    “村长,不能因为您家跟章大花是亲戚,就偏帮牛家啊。”


    几个识好歹分是非的汉子妇人也帮着说话。


    原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眼瞅着事情闹大,章鸿波一张脸黑了个彻底。


    “那你们说咋办,这事儿该咋查?”


    一群人又成了哑巴。


    “我倒是有个主意。”


    人群中无人说话,宋听竹声音虽不大,大伙却听得清楚,闻言纷纷朝他看去。


    杨六婶也是一脸诧异,“竹哥儿你有法子?”


    宋听竹点头,问郑云道:“婶子,昨儿我到蔡婶子那买豆腐,瞧见你家院里搁着不少石灰,可是要修补房屋?”


    郑云先是愣了下,随即立马点头:“对,前几日下雨家里墙都裂了,就想着买些石灰和些浆子好好修补修补,省得三天两头漏雨,弄得家里觉都睡不安生。”


    “竹哥儿你问这干啥,这跟粮食被偷一事有啥干系?”


    “是啊,头两天雨下得大,村里好些户人家的屋子都漏雨,不过也没见有人买石灰来修补,那玩意儿贵着呢,黄泥混着干草多抹两遍就是了。”


    大伙不明所以,章鸿波脸色不虞道:“虎子家的你不是说有法子吗,扯东扯西干啥?”


    “村长别急,听竹还有件事要问牛大叔。”宋听竹语气不慌不忙,“牛大叔,你昨儿守麦场,也是穿的这身衣裳?”


    牛大力一头雾水,思量半晌也没猜出宋听竹是个啥意图,点着头粗声粗气道:“是啊,咋的?”


    “鞋子也没换过?”


    牛大力不耐烦道:“又不是啥富贵人家,还能见天换衣裳鞋子穿不成。”


    说完瞧见宋听竹盯着自己鞋底,便觉得不好。


    “我记得牛大叔分明说是刘叔上门寻的您,可眼下瞧着,您似乎在说谎呢。”宋听竹视线落在牛大力沾着石灰的鞋底上。


    大伙见状也抻着脖子去瞧。


    “是石灰,牛大力鞋底沾了石灰!”


    “他不说没去过刘家,要是没去过鞋底哪来的石灰?”


    牛大力慌了神,提高嗓门掩饰心虚,“这能说明啥,我昨儿是没去,今儿一早发现粮食丢了,就去了趟刘家。”


    “倒也说得通。”


    “说谎!今早出门就见你在麦场待着了,一直也没离开过,哪有工夫去刘岩老弟家?”


    “没错,俺们也瞧见了!”


    几个汉子闻讯从田里赶回村子,其中一个便是刘岩。


    他走到自家媳妇儿跟前,护着人道:“好你个牛大力,我好心帮你,想不到你却反咬一口,既如此我也不必替你遮掩那等丑事了。”


    他转头对章大花说:“你男人从我家离开就朝着李寡妇家去了,若不信可以到李寡妇家瞧瞧,有没有沾了石灰面子的脚印子,说不定还能寻回丢的一袋子粮食呢。”


    章大花听后脑袋嗡的一声。


    围在麦场的一群人,无一不震惊。


    “啥?这牛大力竟跟李寡妇有一腿!”


    “怪不得总见牛大力从村南头回来,还当他是去岳父家,不曾想竟是去跟那李寡妇私会的!”


    “所以牛家粮食没丢,而是被牛大力拿去给李寡妇借花献佛了?”


    “拿自家粮食养外人,这牛大力真不是个东西。”


    “也不晓得两人行苟且之事多久了,大花妹子惨哦。”


    事实摆在眼前,容不得牛大力狡辩,他擦着冷汗刚要逃,就被章大花揪住袖子,狠狠往胳膊上打砸着。


    “个杀千刀的,我让你给我爹娘送的米面粮食和肉,是不是也全都拿去给那不要脸的狐狸精了?”


    牛大力面上挂不住,扯着衣裳,粗声粗气道:“这些人在呢拉拉扯扯像啥话!”


    章大花大声嚷着:“当家的都被野狐狸精拐跑了,我还管别人做啥?牛大力,今儿就当着大伙的面,跟那狐狸精断了,不然我就吊死在你牛家大门口,日日睁着眼睛盯着你,我就算死了,你也别跟那不要脸的小寡妇过一天安生日子!”


    话说得难听至极,牛家的脸面今儿算是丢了个干净。


    丢粮一事解决后,宋听竹便跟着阮秀莲唐春杏去了杨六婶家,刘小妹同徐小满则去了镇上。


    “竹哥儿这字儿写得真好,我还寻思过两日到家里请你写两个喜字儿呢,没想到你这就给送家来了。”杨六妹掏出钱袋子问,“十二文钱对不?”


    宋听竹笑着说道:“婶子不必付银子,算作是给小鹏哥成亲的一份贺礼了。”


    “那婶子可不客气了哈。”


    徐家同刘家交好,杨六妹跟阮秀莲也算是十来年的老姐妹,这点贺礼还是受得起的。


    “也不知牛家两口子闹得如何了。”唐春杏在一旁忧心道,“今儿竹哥儿站出来帮郑婶子说话,间接引得牛家丑闻败露,那章大花是个心眼儿小的,别是已经将咱家记恨上了,日后来家寻麻烦吧?”


    阮秀莲听了心里也有些担忧。


    杨六妹道:“不怕,她要敢来就让小妹来家喊一声,咱两家汉子加起来,她章大花再泼辣,也得掂量掂量。”


    阮秀莲点头,面上放心不少。


    一连两日过去,章大花都没来刘家闹,也没听说牛家有啥动静,就当一家子以为章大花不会再来时,今儿一早院门便被人一脚踹开。


    宋听竹在院子里教几个孩子认字,瞧见四五个陌生汉子携着砍刀棍棒破门而入,还当村里进了土匪,来不及做他想,连忙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


    “刘家的出来!”汉子身后有妇人高声嚷道。


    妇人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宋听竹拧眉,略微思索一番便将其与章大花对上。


    下一刻便见阮秀莲从堂屋出来,没什么好脸色地道:“章大花你领着一帮子人来我家干啥,青天白日的还想打劫不成?”


    章大花从几个汉子身后走出,挑起眉毛一脸得意,“我可不是来打劫的,我是来讨债的!”


    说着从怀里掏出张欠条,要刘家归还年初借去的三百文银子。


    阮秀莲愣住,回过神来忍不住破口大骂:“章大花你个黑心烂肝的,当初你伙同钱家来家里抢夺时,不是说欠条掉落水里寻不见了,那这是啥!”


    章大花抱着胳膊,笑盈盈:“我可没说过那话,大姐莫不是上了年纪记性变差了?”


    “刘家的还钱!上回便让你们诓了去,拿回家那些破锅烂柜子能值几个铜板,要不是老婆子我今儿翻腾柜子将欠条找着了,还真让你们一家子躲过去了!”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刘家当初困难,家里把老婆子我拿来买药的银钱都借了去,谁晓得刘家是个不知感恩的,拿一堆破烂儿敷衍老婆子我,好在欠条没丢,这才让一家子想占便宜的主意落了空!”


    “大伙快来瞧啊,刘家不还钱还想打人呐!”


    牛家老两口也跟了来,二人一左一右,坐地上又是哭又是嚎,不一会儿就将村里百姓全嚷了来。


    当初牛、钱两家到刘家讨债村中不少人都瞧见了,也都晓得牛家不占理,可谁让人家手里握着欠条,这事儿可就不好掰扯了。


    有村民嚷着喊村长来主持公道,宋听竹心知没用,村长跟章大花是亲戚,牛家又有当初写下的欠条,便是全村人都出来帮刘家做证,村长也还是会帮着牛家。


    既如此那便将事情闹大,让章鸿波想偏袒也偏袒不成。


    刘虎今日下工早,到木匠铺子将夫郎交代自己的事情办妥后,便拎着给夫郎买的糕点回了村子。


    “大生家的把银钱还了吧,牛家有欠条在,便是去了官府也是你们没理。”


    远远便瞧着院子前围着一堆人,快步走近,听见村长说这话,刘虎冷下脸倏地拧起眉头。


    “娘,媳妇儿。”他将一家子护在身后,面无表情瞧着一群来闹事的。


    见夫君回来,宋听竹心中安定不少,抬手搭上汉子肩膀,对着牛家一群人道:“那便依村长的,报官吧。”


    大伙听后一片哗然。


    “虎子家的快别说傻话了,人牛家有欠条在呢!”


    “是啊,就当花钱买灾了,往后可得多个心眼,少跟牛家这样的往来。”


    宋听竹看向说话的婶子,“为何要花钱买灾,这银子本就不该家里给。”


    “秀莲快劝劝你家儿夫郎,咱村里还没出过报官的呢,为这点小事儿闹去官府也值当。”


    章鸿波自是不希望事情闹大,出声制止:“两家各退一步,大生家的给个一百五十文就成,牛家的也别再闹了,一把年纪还跑到小辈儿门前哭闹,像什么话!”


    阮秀莲却不答应,七八只鸡鸭,另加锅碗瓢盆杂七杂八的也能值个一两百文,且家里后头又让虎子送了银钱过去的,比当初借的只多不少,这会儿还让家里给,村长不是摆明了偏心他牛家是啥!


    “竹哥儿这事儿娘听你的,咱到县里报官去!”


    宋听竹点头,忽略村长铁青的脸色,对着叔伯婶子道:“各位叔伯婶娘,牛家当初来家里讨银子你们有许多人是瞧见了的,愿意站出来帮听竹做证的,每人都有五个铜板拿。”


    白得的银子没人会拒绝,且这牛家本就名声不好,得罪便得罪了,于是纷纷答应出面做证。


    牛家被吓唬住,几个外村来的汉子见形势不对立马开溜,章大花跟牛家二老傻了眼,刘小妹趁其蒙掉之际,忽地从一旁窜出,一把将欠条夺了去。


    “嫂夫郎,拿到了!”——


    作者有话说:[撒花][撒花]


    第35章 谣言四起 那般壮硕,怕是不成…………


    牛家手握欠条, 相比人证,官府更倾向于物证,宋听竹方才以银两引诱村民出面做证, 若要真查证起来,按盛国律法属于作伪, 轻则杖二十, 重则牢狱半年。


    宋听竹自是不会傻到让自己吃牢饭, 只不过权宜之计罢了,让小妹趁机抢回欠条才是目的所在。


    待章大花反应过来, 为时已晚。


    “啊啊啊啊阮秀莲,我跟你们一家子拼了!”


    不仅丢了名声,银子也没拿到, 章大花满肚子怨气无处发泄,歇斯底里地叫嚷着,直直朝阮秀莲冲撞过来。


    “哎哎哎这是干啥,狗急跳墙了不是。”


    “快拦住快拦住!”


    大伙帮忙将人拦住,同刘家交好的几个妇人婆子, 连拖带拽将牛家三口丢出院子。


    章鸿波瞧着面上带着浅笑, 行若无事的刘家儿夫郎,心底生出一丝不满, 见着闹剧以这种方式收场,领着两儿子黑着脸离去。


    大伙儿瞅着没热闹瞧了, 也打算各自回家。


    “方才愿意站出来,帮听竹做证的婶子叔伯们稍等片刻。”宋听竹叫住一行人。


    大伙一脸困惑, “竹哥儿你叫俺们干啥?”


    宋听竹微笑着道:“为了表达感谢,听竹愿意帮几位婶子写一封家书或契文,不收银子, 若是有需要各位婶子叔伯随时到家里来寻便好。”


    众人听了眼前一亮,没帮着说话的捶胸顿足,后悔莫及。


    待一群人离开,刘家院子里总算安静了。


    阮秀莲看向儿夫郎,满意得不得了,“多亏竹哥儿机智,不然还真要被那牛家牵着鼻子走了。”


    刘小妹举着欠条邀功,“娘你咋光夸嫂夫郎不夸我啊,我刚才可是把欠条从牛婶子手里夺回来了!


    “夸你。”阮秀莲拿过欠条,忍不住笑起来,“这些日子跟着你嫂夫郎倒是学聪明了。”


    “嘿嘿,那是,我跟嫂夫郎默契着呢,嫂夫郎一个眼神我就晓得他要干啥。”


    夏哥儿这会儿不怕了,从刘锦宁怀里退出来,哒哒哒跑到宋听竹跟前,仰起脑袋奶声奶气道:“小叔么,咱俩也好哈。”


    一家子闻言,纷纷被逗笑。


    翌日,宋听竹从田乐那得知,牛家三口吵得不可开交,那李寡妇竟有了身孕,到镇上寻了郎中说是男胎,牛家老两口一听便有些舍不得,章大花嫁进牛家只给牛家生下一哥儿一女,这么些年来也没个儿子,现在好不容易有个孙子,甭管李寡妇还是赵寡妇,只要能给牛家传宗接代,牛家就认。


    宋听竹翻草药的手顿了顿。


    “这是要让李寡妇进门了?”


    田乐蹲下身子帮忙翻着,“进是进了,只是没给名分,估摸着是想等孩子生下来,就把李寡妇赶出门呢,李寡妇可不是个好拿捏的,到时牛家少不得又有热闹瞧。”


    宋听竹倒盼望李寡妇是个厉害的,牛家自顾不暇才没空到外头寻旁人的麻烦。


    “嫂夫郎,做酒甑的图纸画好了?”田乐见他今天没再画图,好奇道。


    “画好了,已经分成几部分拿去木匠铺子了,核心部分咱们自己做,只是买材料的银子还差一些。”


    田乐听了凑到他跟前,见没人瞧见,从怀里掏出钱袋子,低声说道:“我这有二两银子,嫂夫郎先拿去用吧。”


    宋听竹有些惊讶:“你哪来得这么多银子?”


    “全是嫂夫郎你之前给我的那本书的功劳,我学着做了不少小玩意儿,娘老说留着占地方,要把我那些宝贝扔了,我就背去镇上打算能卖一个算一个,结果压根没几个买的,后来要收摊子走了,遇见几个出手阔绰的公子小姐,觉着有趣儿便全买了去,价儿都没问直接丢给我二两银子。”


    田乐一副被馅饼砸中的欣喜表情,“我还是头次拿到这么多银子呢!”


    “这事儿你没跟婶子说?”


    “说了,娘说我自个儿赚的自个儿收着,只要别乱花将银子嚯嚯了,随我怎么处置。”


    “这银子我拿着烫手,嫂夫郎你要是能用到就先拿去用,反正我是要跟着你做大买卖的,就当投个本钱,日后赚了银钱,嫂夫郎别忘了给我分红就成。”


    见乐哥儿如此信任自己,宋听竹不禁逗道:“你就不担心赔了?到时别说分红,便是本钱也没法子还你。”


    田乐依旧傻乐:“不担心啊,嫂夫郎是我见过最聪明的,就算是一时赔了也一定能东山再起,很快便能将银子赚回来的。”


    宋听竹顿觉压力如山,但也斗志满满,不求富甲一方,让身边的人吃饱穿暖,努把力不难做到。


    “多谢你这般信任我,不过银子你还是自己收好,等酒成功酿造出来再投本钱也不迟。”


    田家同家里家好,自己若是收下这二两银子,田叔赵婶也不会说什么,可难保心里不会有疙瘩,毕竟也没经过二位长辈,且说要酿酒却连个影子都没,换做谁都难保不会猜疑。


    “行吧,反正我是肯定要加入的,我才不想过那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我还想瞧瞧嫂夫郎说的,外面的世界是啥样的呢。”


    田乐撑着下巴,神色向往。


    宋听竹瞧见,半开玩笑似的说:“若是叫婶子知道,我这几本书将她家哥儿勾得长了翅膀,怕是再也不会许我登门了。”


    “才不会,我娘可没少在我耳边念叨嫂夫郎,说嫂夫郎这好那好,让我好好跟着你学呢。”


    宋听竹失笑,“许是做娘亲的都这般吧,我记得小时娘也总夸别的孩子可爱,我那时年幼同娘亲闹了几日别扭,后来……”


    说着垂下眸子,唇边也没了笑意,“后来娘便病了。”


    “别难过了嫂夫郎,柳姨肯定也不希望你难过。”田乐皱着眉头安慰。


    宋听竹很快稳下情绪,弯唇道:“只是想起来难免有些遗憾,娘她没能看见我跟夫君成婚。”


    两人正说着话,便瞧见刘小妹跟徐小满怒气冲冲进了院子。


    田乐困惑道:“这是咋了,出门前不还好好的。”


    刘小妹气道:“碰见几个婶子说嘴霜儿姐,我跟小满可不是那样说的,可现在村里传的要多难听有多难听,什么不检点,跟隔壁村汉子勾三搭四,还有些话实在没法子听。”


    “不行,我得去趟钱家,霜儿姐要是听了去指定伤心难过。”


    说着丢下竹筐,脚步飞快出了院子。


    徐小满在后头追赶:“等等我,我也去!”


    二人匆匆来又匆匆去,到了钱家往院里丢了颗石子,不多时便见钱霜儿蹑手蹑脚出了院子。


    “霜儿姐,这呢!”刘小妹躲在树后,冲人招手。


    钱霜儿捏着裙摆跑过去同小伙伴汇合,二人瞧见钱霜儿满脸笑容,不由得一愣。


    “那个,你还没听见村里的传言吧?”徐小满斟酌着开口。


    “听见了呀。”钱霜儿摸出几颗枣子递给二人,自己也捡了颗放进嘴里嚼着,笑眯眯的模样哪像半点心情不好的样子,分明开心得很。


    刘小妹瞧着放心不少,不过还是有些担心地解释道:“那些话不是我跟小满让人传的,我俩只是给你编了个有心上人的故事,怕黄家派人查就说那汉子是外村的,谁知竟被传成这样。”


    “没事啊,我不介意,我还要多谢那些传谣的婶子婆婆呢,只有我名声彻底毁了,爹才会打消将我卖人的想法。”


    钱霜儿一派轻松道:“娘今日听见那些谣言,也只是朝着外头骂了两句,还安慰我要真嫁不出去,在家当老姑娘也成,不过爹肯定不会同意就是了。”


    徐小满看着她道:“桥到船头自然直,总会有办法的。”


    刘小妹没忍住,纠正他:“错了,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徐小满挠头,“对,船到桥头自然直。”


    三人你看我我瞧你,登时笑作一团。


    两日后杨六婶家办喜事儿,宋听竹一早便收拾妥当,牵着夏哥儿,跟婆婆早早去了徐家。


    村里嫁娶少有请人来家记礼的,不过也有那看中女方的,不仅请了记礼先生,聘礼也给得高。


    徐家只徐鹏一个,日子过得还成,为了给儿子儿媳挣脸面,婚事自是马虎不得,夫妇二人便商量着请宋听竹来记礼,聘礼更是给出了五两银子高价,这事儿够那些婆子妇人念叨上好一阵子了。


    一场婚事办得热热闹闹,席面也风光,八菜一汤分量给的足足的,大伙儿无一不夸玲丫头嫁了个好夫家,好日子在后头哩。


    喜宴上几个婶子吃了些酒,不知是谁说起孩子的事,便有人将话头落在宋听竹身上。


    “竹哥儿啊,眼下瞧着你身子大好了,就没想着给虎子添个一男半女?”


    “是啊,虎子今年二十有一,村里像他这般大的汉子,娃儿都四五岁了。”


    几个婶子也是好心,宋听竹晓得她们没什么坏心思,便笑着回道:“不急,等家里日子好过些再说罢。”


    说起来他倒是忘记去医馆了,也不知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受得住房事。


    想起夫君那体格,宋听竹面颊隐隐发烫。


    那般壮硕,怕是不成……——


    作者有话说:刘虎冲过澡进屋,宋听竹瞧见后:……还是再等些日子罢[化了]


    第36章 徭役赋税 处事不惊,说话有条有理。……


    翌日宋听竹跟小妹到镇上卖草药, 纠结一番,还是让大夫帮着把了脉象,房事一事不好意思直问, 便拐弯抹角询问大夫,自己这身子若是怀有身孕, 可能留得住孩子。


    老大夫吹胡子瞪眼, 直说他是不想活命了, 他这身子底子差,便是行房事也得控制着些, 万不能贪图一时享乐,伤到根本,否则将来便是医治好了身子, 怕是也难有子嗣。


    宋听竹红着耳根向老大夫道谢,从医馆出来见小妹好奇地盯着他瞧,轻咳一声,装作无事道:“寻大夫问了些药方上的事,这两日精神不错, 约莫是新换的药方子起了作用。”


    刘小妹不疑有他, 兴奋地同他说起今日赚到的银钱。


    “咱们这回赚了三百二十五文,除去买药跟买纸笔的银钱, 还剩下一百来文呢!”


    不到十日便能赚到一百个铜板,并且还不耽误平日里做活, 这是过去想都不敢想的。


    宋听竹瞧小丫头这般开心,将扫兴的话咽回肚子里。


    靠采草药赚钱的日子, 也就这两个月,待三秋过去草木枯黄,这营生便做不成了。


    “竹哥儿小妹, 今儿还有位置嘞,坐牛车走不?”来到镇口彭老头还没走,瞧见二人挥着鞭子招呼道。


    宋听竹笑着应下:“运气不错,还当今儿要走着回了。”


    彭老头道:“近日没啥生意,大伙儿都等着衙役来村里收夏税,没空到镇上耍。”


    原来是到了缴纳赋税的日子。


    他追问道:“彭大爷可知今年税收几何?”


    “人头税户税这些还跟以前一样,就是劳役难熬了些,要进山采石哩。”


    “京都那些达官贵人惯会欺负老百姓,日子过得那么舒坦还不满意,又是占星阁又是魁星楼的,嘴上说得好听为民祈福,可到头来受苦受难的不还是咱老百姓。”


    “嘘嘘嘘这话可不兴说啊!”


    “掉脑袋的话你也敢说,就不怕有心人听见,到县衙举报治你不敬朝廷之罪?”


    牛车上几个妇人相识,见同伴还想说,忙将人拉扯住,转移话题道:“这位夫郎采石可是很危险的,要是能凑出银钱,还是抵了去的好。”


    另一位婶子,接话:“哪回采石都有被落石砸伤的,虽说官府有赔偿,可这胳膊腿断了往后日子咋过,总不能坐吃山空吧。”


    “哎,这都好些年没让进山采石了,只希望今年别再出啥事就成。”


    几个妇人唉声叹气,宋听竹跟刘小妹听着不由皱起眉头。


    酉时刘家饭桌上,一家子听闻今年劳役要进山采石,面上皆是一片愁闷。


    阮秀莲愁到咽不下饭,撂下筷子道:“上回采石还是五年前,猛子回来跟我学,有两个汉子被落石砸伤,其中一个当场便没了命,都没能撑到大夫来。”


    唐春杏也没了胃口,抱着夏哥儿连声叹气:“这才刚要过上好日子,咋又要进山采石了。”


    一家子谁也没吃好,年纪最小的夏哥儿,也被这愁苦的气氛影响了去,没吃几口便窝在唐春杏怀里,皱着小脸儿不甚高兴。


    夜里梳洗过后,夫夫二人躺在床上睡意全无。


    宋听竹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忽听一旁传来窸窣响动,下一刻搭在腹间的左手,便被汉子捉去握紧。


    刘虎捏了捏自家媳妇儿手指,沉声道:“上回朝廷征人采石是大哥去的,这回该轮到我了。”


    宋听竹顺着力道靠进汉子怀里,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带着余温的玉佩。


    “明儿把这块玉佩拿去镇上当了吧。”


    刘虎没接,“不成,这玉佩是娘留给你的唯一念想了。”


    “那便活当,只是银子会少上一些。”宋听竹将玉佩塞进夫君手中,半张面颊贴在汉子胸前,“这玉佩本是一对,是娘留给我和夫君的,其中一枚为了给红梅的娘亲治病,很早便让我当了。”


    他温声说着:“夫君还不晓得红梅是谁吧,她是我在宋家的朋友,还有青禾,他们同奶娘一样,是我最重要的家人。”


    刘虎问:“他们现在何处?”


    宋听竹道:“红梅跟青禾已经赎身回乡了,只嬷嬷一人还在宋家。”


    说着眉心轻蹙,“也不知嬷嬷过得怎么样,我寄去府城的信到现在仍没有回音。”


    刘虎抱紧媳妇儿,保证道:“等日后咱们攒够银钱,就到府城把嬷嬷接来家住。”


    宋听竹勾唇,“嬷嬷是个直爽性子,定能跟婆婆相处得来。”


    -


    翌日刘虎到镇上做工,将玉佩一同带了去。


    莲溪镇有三家当铺,一家只收死当,另外两家可活当也可死当,趁着晌午散工,刘虎携着玉佩匆匆赶往北街。


    北街两个当铺首尾相望,两家掌柜一个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笑面虎,另一个虽长着一脸络腮胡,看似凶恶却从未坑骗过白百姓。


    刘虎方才打笑面虎铺面前经过,本想进去,不知怎的忽然停了脚步,转头朝着街尾去了。


    “掌柜的,那汉子进了潘有泉铺子。”活计跑进屋低声道。


    窦正祥冷哼:“随他去,瞧着一身穷酸相,想来也是个没真货的。”


    “呦,这玉佩成色不错,只可惜缺了一枚,否则定能当个高价。”


    这头潘家当铺里,潘掌柜捏着玉佩反复查看,最后给出八两银子高价,见眼前的高大汉子不为所动,还当是嫌弃自个儿价给得低了。


    笑着道:“我潘家做生意向来童叟无欺,小兄弟若是不满意尽可以到旁的当铺问问看,只怕是连六两的价钱也给不出。”


    刘虎压下心中惊骇,依旧板着脸。


    “掌柜误会了,这价儿合理,您只管写当契就成。”


    处事不惊,说话有条有理,还讲着一口称得上流利的官话,潘有泉不由多瞧两眼,随即收回目光,让伙计将契书取来。


    须臾,潘有泉接过契书,瞧着上头的字儿暗自摇头。


    样貌倒是好,就是这字儿实在不敢恭维。


    “小兄弟,这是八两银子你收好了。”


    刘虎拿过银子,见没问题便向掌柜告辞离开了当铺。


    待出了北街,刘虎方才松口气。


    媳妇儿说他笑起来带着些傻气,让他在外头办事儿时板着脸,别人出价不搭腔,等人问起再开口,如此一来便能省下不少口舌。


    刘虎将银子揣进怀里,露出一脸憨笑。


    媳妇儿果然没说错,不到半刻钟事儿就办成了。


    酉时日头落山,宋听竹见夫君竟带回八两整银子,面上一阵惊愕。


    莲溪镇物价比不得府城,没道理在府城只能当出三两半的玉佩,在镇上能当出八两。


    他低叹一声,这才晓得自己被人坑骗了去。


    刘虎见自家媳妇儿皱眉不语,紧张道:“咋了媳妇儿,可是当的价钱低了?”


    宋听竹摇头,“只是想起一些事情。”


    他从钱袋里捡出五两银子,剩下的放进装满铜板的小木匣里。


    “待会儿你去把这五两银子拿给大哥,让大哥将欠张地主家的银子还上罢。我手里还有几两碎银,加在一起足够抵劳役了。”


    刘虎点头,“听媳妇儿的。”


    宋听竹将木匣搁进柜子,转身时下意识摸向腰间,不想摸了个空。


    他脚步微顿,心底某处好似被挖空一般,难受异常。


    刘虎瞧出不对,将人抱进怀里,大掌抚着发丝,宽慰道:“媳妇儿放心,这是活当日后还能赎回来的。”


    宋听竹点头,可还是忍不住失落,心里也空荡荡的。


    晚饭自是没胃口用,翌日被刘小妹拉到后山采草药,跟徐小满钱霜儿三人,又是做鬼脸又是说笑话,费了好大一会儿工夫才将人哄得露出笑脸。


    “小叔么你伸手,夏哥儿跟林哥儿有礼物要送给你哦。”夏哥儿哒哒哒跑到身边,背着小手一脸神秘地道。


    宋听竹好奇地伸出手,就见小家伙从背后拿出一束野花,笑眯眯地递过来。


    宋听竹微怔,旋即心底一软。


    “谢谢夏哥儿林哥儿,小叔么很喜欢。”


    “还有哦,我们再去采~”


    刘小妹逗二人,“你俩偏心,小姑的呢?”


    “小姨也要!”


    “白对你们那么好了,我的呢?”


    钱霜儿跟徐小满佯装吃醋。


    夏哥儿连忙皱着小眉头,答应下:“都有哦,我们这就去采啦!”


    一行人顿时笑出声,徐小满抱起夏哥儿转了个圈,险些把小家伙转晕,刘小妹揉搓着林哥儿脸蛋,闹得林哥儿呼起救命来。


    宋听竹在一旁瞧着,低落的情绪一扫而空,只觉得一阵轻松畅快。


    两日后,官府派人到村里催收夏税,百姓听闻今年劳役要进山采石,无一不叫苦连天,稍微有些能力的人家,全都凑了银子将劳役抵了去,只是云溪村毕竟不是富饶村落,大部分还是被登记下名字,待入了孟秋便要进山开工。


    阮家二老放心不下两个外孙,嘱咐阮大牛送了二两银子来,阮秀莲自是不要,谁知阮大牛搁下银子扭身便走,阮秀莲追不上,只得作罢。


    “罢了,明儿摘些菜到下河村探望二老,顺道把银钱还了。竹哥儿陪娘一起。”


    宋听竹闻言,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说:伏笔在此,记住两枚玉佩哈~


    前头还有伏笔呢,估计你们都忘了哈哈哈


    一章八百个伏笔(bushi


    第37章 试验酒曲方子 可是嫂夫郎,咱咋保质啊……


    翌日, 下河村阮家。


    阮老太太得知两个外孙不用进山采石,干瘦的脸上堆满笑容。


    “这银子既然给了出去,就没有往回收的道理, 竹哥儿不是要做营生,权当家里投了本钱, 便收着吧。”


    吴二妞也笑着劝:“是啊大姐, 我跟二牛还商量着往里投些银钱呢。”


    “不过竹哥儿, 你这买卖啥前儿开始做,我好让你小舅过去帮忙哩。”


    宋听竹道:“不急舅母, 入了冬才开始需要人手,到时大舅小舅再上家来帮忙就成。”


    吴二妞答应得利索,“成, 冬日里正好不易寻活儿干呢。”


    娘俩在阮家吃了顿晌午饭,赶在日入前回了云溪村。


    -


    小暑过后便是三伏,天气闷热潮湿,日头大到仿佛要将人晒化一般,百姓昼伏夜出, 晌午的云溪村, 道上更是半个人影也瞧不见。


    拐过大榕树,不远处的刘家小院内, 传出阵阵说话声。


    “山上的马鞭草长得差不多了,明儿我就跟小满霜儿姐到后山挖去。”刘小妹躲在院墙下的阴凉处, 搓着衣裳道。


    宋听竹在草棚下翻草药,闻言扭头叮嘱:“马鞭草根茎有刺, 采时仔细着些,当心扎到手。”


    “知道了嫂夫郎。”


    二人说着话,便见夏哥儿揉着眼睛出了东屋。


    “小叔么、小姑。”


    小家伙睡眼惺忪, 宋听竹领着到水井旁洗了把脸,瞧着人精神些,方才说道:“屋里头有糕点,去拿来吃吧。”


    夏哥儿眸子亮起,张开小手抱了下宋听竹,旋即扭身眉开眼笑跑进堂屋。


    片刻后小家伙坐在小凳上,双手捧着糕点美滋滋吃着。


    “是小叔么给夏哥儿买的吗?”夏哥儿晃着脚丫问。


    宋听竹给小家伙梳着发道:“是你赵婶婆送来的,你天儿叔要成婚了,这是喜糕呢。”


    小家伙一阵高兴,“好耶,夏哥儿要有小婶婶啦~”


    刘小妹道:“晨起买豆腐,听蔡婶子说大天哥相看的嫂嫂,样貌很是清秀,是长寿村数一数二的美娇娘哩,家里爹娘一直当块宝宠着,舍不得早早将人嫁出去,这才留到现在。”


    宋听竹疑惑,“既是把女儿当块宝,又怎会舍得把女儿嫁来云溪村?”


    长寿村比云溪村富裕,若女方爹娘当真看重女儿,何故主动降低要求将宝贝疙瘩低嫁到云溪村,自古以来高娶低嫁没错,可村户人家哪个不想嫁个良婿,倒不是说大天哥不是良人,只是比大天哥合适的大有人在,那崔家不选旁人,为何独独选了大天哥?


    许是对“崔”这个姓氏无甚好感,宋听竹听见小妹说起,便隐约觉着崔家似乎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刘小妹心里没有那么些弯弯绕绕,闻言说道:“因为大天哥疼老婆呀,那崔家婶子说不在乎家里有没有银钱,只要待她家闺女好就成,嫁去个富贵人家还怕公婆瞧不起女儿,背地里欺负她家姑娘呢。”


    宋听竹点头,这个理由说得通,或许是他多虑了罢。


    三日后再听婆婆提起,两家竟是连婚期都商定好了,就在乞巧节前夕。


    宋听竹不免惊讶,“这般着急?”


    “日子是请高人算的,说是百年难遇的黄道吉日呢,错过了便只能等来年。”阮秀莲做着绣活道,“你赵婶子忧心大天的婚事不是一日两日了,要她等来年再迎儿媳妇进门咋可能。”


    “大天哥没意见?”


    “没有,傻小子高兴着呢。”


    庚帖已换,婚期已定,若无意外这门婚事便算成了。


    见婚事如此顺利,宋听竹放下心来,将心思搁在了实验酒曲方子上。


    片刻后,刘小妹擦着额间上的汗,直起腰身。


    抻抻腰活动了下筋骨,扭头对自家嫂夫郎道:“嫂夫郎,辣蓼草跟马鞭草磨好了。”


    “辛苦了。”


    宋听竹正在用一杆小秤分江米粉,他抄录的第一个酒曲方子,便是江米粉五两、辣蓼草八钱、井水二合,搅拌均匀揉成小团,自然发酵两天晾干即可。


    可在分材料时就发觉出不对,若是按此比例将其混合,得到的便是一滩混着泥水的稀泥,是不可能结成团的。


    刘小妹瞧见,撇下嘴角垂头丧气道:“这也差太多了,咱得试错多少次,才能找到确切剂量呀。”


    宋听竹对这结果早有预料,所幸时间来得及,足够他一一去试。


    “不急,慢慢来总能找到对的。”他笑着安慰小妹。


    然而这只是他誊抄的几十种配方中,最简单的一个,都试验过去可谓是个大工程,银子自是不必说,光是辣蓼草跟马鞭草便要消耗上不少,幸好眼下正是两种草药疯长的时节,能节省下不少银子。


    宋听竹拎起小秤,重新分配剂量,刘小妹也在一旁帮忙,晌午一过,田乐跟徐小满、钱霜儿也拎着杆秤来了家里,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如今他们可是有四人,再加上机智过人的嫂夫郎,没有啥困难是解决不了的。


    值得一提的是,钱霜儿她娘孟银花同钱有粮大闹一场后,领着十岁的钱阳回了娘家,钱有粮最是疼爱儿子,可儿子跟娘亲,不亲他这个当爹的,怕儿子将来不给自个儿养老送终,只得拉下脸面到岳母家求和,夫妇二人已经有些日子没空看管女儿了。


    钱霜儿乐得自在,家中没人便见天往刘家跑,跟着忙前忙后好不快活。


    两日过去,第一批酒曲已然晒干只等众人验收。


    “这刘家干啥呢,院子里咋摆了这些泥巴球?”


    “谁知道嘞,前儿就见秀莲家儿夫郎领着一帮孩子在搓泥巴球,你说这多大人了还玩泥巴,院门大敞着叫人瞧见也不嫌害臊。”


    “可不,我昨儿问钱家霜丫头,她说竹哥儿教他们捏泥人哩!”


    几个婆子在刘家院儿前嘀嘀咕咕,瞧见宋听竹领着几个孩子从堂屋出来,忙推搡着走开。


    “这几个阿婆嗓门真大,咱们在屋里都能听见说话声。”徐小满撇着嘴道。


    “随她们去,咱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啦。”


    刘小妹见怪不怪,举手投足间颇得宋听竹真传,两个小伙伴瞧见不由一愣。


    田乐撸起袖子:“来吧,揭晓时间到,希望能有几个成的。”


    闻言,刘小妹几个双手合十,冲西边拜了拜。


    宋听竹轻笑:“求佛不如求己。”


    刘小妹歪过脑袋,嘻笑道:“求个安慰也好呀。”


    宋听竹摇头失笑,开始验收时下意识朝西望了眼,心里跟着默念:鸿运当头,万事如意。


    这是外公开封验酒时惯会说的话,只是五岁后娘亲去世,便再也没听到过了,如今便换作他来念罢。


    “验收的法子可还记得?”他问几人。


    徐小满抢先答道:“记得,闻起来醇香、无异味!”


    钱霜儿急忙举手,“还有还有,尝上去涩口微酸,口感良好无异常!”


    徐小妹天天在宋听竹耳旁念叨,自是记得清楚,也晓得嫂夫郎知道自己记得,便没抢着回答,见两人都答对了,学着学院里的老夫子,捋着胡子缓慢点了点头。


    “不错,孺子可教也~”


    宋听竹与田乐被逗笑,夏哥儿也捂着小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小姑好像老爷爷哦~”


    林哥儿也眯起眼睛:“太爷爷平时就是这样的。”


    刘家院子里嘻笑声不断,村民路过皆在院前驻足,抻长脖子往里头一瞧,见几个人捏着泥巴又乐又笑,面上一片茫然,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待过了晌午,宋听竹仍在领着几个小辈“捏泥巴”。


    田乐吐着舌道:“嫂夫郎,编号六的法子不成,尝起来过于酸了!”


    刘小妹捏着鼻子:“四号也不成,闻起来酸臭酸臭的。”


    “七号也不成!”


    “嫂夫郎你快来瞧!”徐小满蹲在地上,神情惊喜,“咱们好像制成了。”


    宋听竹走上前,查验过后,在大家忐忑的目光下,笑着点头:“成了。”


    九号是制作酒曲最简单的法子,多用于寻常人家酿酒,他一早便知会成功,之所以没提前告知,是想让大家心里多一份希望。


    “太好了,成功了!”


    刘小妹无比激动,同两个小伙伴抱在一处又蹦又跳,欢呼过后凑到宋听竹跟前,欢天喜地地问:“嫂夫郎,咱接下来是不是可以酿酒了?”


    宋听竹道:“可以,但这法子酿出的酒,若是少了卖不出价。”


    田乐闻言皱起眉头,“酿酒需要粮食,咱可没那么多银钱买粮食,就是三家一起也才只能勉强凑出七八两。”


    偏头见嫂夫郎唇边带着笑意,便知一定是有了应对之法,于是着急地问:“嫂夫郎,你有啥法子快说出来吧,大家都快急死了。”


    宋听竹便不再卖关子,笑着说道:“做不到保量那便保质。”


    刘小妹三人眨着眸子似懂非懂。


    田乐倒是明白,只是:“可是嫂夫郎,咱咋保质啊?”


    “酿造烧酒。九号酒曲只能酿出最次等的浊酒,想要酿出好酒卖出高价,最好能试验出胡酒曲的制作法子。”宋听竹顿了下,继续说道,“前两日做的酒曲中便有,只是无一个法子是正确的。”


    “嫂夫郎别气馁,咱已经试验出一个法子,都有经验了。”


    “对啊,咱们一定能试出来!”


    田乐胸有成竹,几个小的也信心满满,夏哥儿跟林哥儿也扬起脑袋,脆生生跟着学,“一定能行哒~”——


    作者有话说:啊啊啊家里猫尿闭了,马上带它去医院[爆哭][爆哭][爆哭]


    第38章 到崔家退亲 药用价值极高的铁皮石斛!……


    夜里宋听竹穿着里衣, 躺在床里侧。


    床板窄小,冬时天冷儿未曾觉得拥挤,进了三伏天两人挤在一处窄小的床板上, 翻个身都觉得身旁身子滚烫。


    宋听竹侧过身,后背贴上带着阵阵凉意的墙壁。


    天气闷热, 一时睡不着, 便说起白日里制作酒曲的事来。


    “头两日做的酒曲团子都失败了, 明儿需得做出改进,家里江米也得买了, 紫苏叶、桑叶也得买一些回来。”


    刘虎认真听着,手里握着把大蒲扇,一下下打着风。


    “还有啥要买的没?”


    “我想想。”宋听竹想接过蒲扇, 让夫君歇会,汉子没给。


    “再买些何首乌藤,少买些,三四十钱便够了。”


    “好。”


    思量片刻,宋听竹枕着夫君手臂道:“明儿我跟你一同去趟镇上吧, 家里缺少药材制不成酒曲, 不如到镇上摆一日摊子,也好领小妹、夏哥儿出去逛逛, 两人跟我在家闷了有些日子,也该出去放放风了。”


    汉子自是点头答应。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 许是半刻钟又或是一炷香,困意袭来, 依偎在一起不知不觉间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一家子用过早饭后,背着家伙事各自出门忙活去。


    宋听竹背着竹篓, 牵着听说可以去镇上玩,高兴到手舞足蹈的夏哥儿。


    “虎子哥、嫂夫郎,你们这是要去镇上摆摊子?”拐过大榕树偶遇田乐,便听他笑着问出声。


    宋听竹牵起嘴角,应着:“做酒曲的材料不全,去镇上采买些,顺便赚些银子回来。”


    田乐一把抱起夏哥儿,高兴道:“太好了,我今儿也要到镇上摆摊,之前做的小玩意儿还剩一些,打算再去碰碰运气呢。”


    夏哥儿忽然被抱起来,也不害怕,小手搂住田乐小叔的脖子,脸蛋儿亲亲热热地贴上去。


    “哎哟我们夏哥儿真惹人疼,等下乐叔赚了银子给我们夏哥儿买饴糖吃哈。”


    夏哥儿弯起眼睛,模样乖巧:“谢谢小乐叔叔。”


    田乐瞧着又是蹭脸儿,又是捏小手,抱着稀罕好一阵,直到有些累了这才放小家伙下来走。


    一行人闲聊着朝镇上去。


    小半个时辰后,刘虎同宋听竹等人在镇口分开。


    后日是七夕乞巧节,莲溪镇今日便已经开始热闹开,四处张灯结彩,花果酒炙、杂耍投壶,各类吃的玩的应有尽有,直叫人目不暇接、流连忘返。


    宋听竹一行人来得晚,市集上好位置全让人占了去,两人便寻了个干净僻静地儿,将摊子支起来。


    田乐撑着下巴,抻长了脖子往热闹的摊子上瞧,“到巷子这头来的人不多,也不知今日能卖出几个铜板。”


    刘小妹道:“我去市集里头瞧瞧,说不定也有想代写书信的,不晓得咱摊子摆在了里头呢。”


    宋听竹点头,见夏哥儿也想去,便让田乐牵着一起去热闹地儿逛逛,小妹一人看着夏哥儿他是不放心的,今日人多眼杂,保不齐便有那心怀不轨的。


    三人离开不久,身后院落里便传来一强一弱两道说话声。


    “我不管,乞巧节那日你不能陪我,那便今日陪我,不然我可不依。”


    “好,陪你就是。”


    “呀,这人谁呀,怎么把摊子摆到家门口来了。”


    拐出巷口,瞧见道边支着摊子,女子好似吓到一般娇嗔地倒进汉子怀里,面上带着嫌弃。


    “二郎,摆摊子的都摆到家门口了,你也不管管。”


    年轻汉子很是吃女子这套,拉过女子,宝贝似的哄着:“百姓讨生活不易,莺儿你最是心善便让他们在这摆吧。”


    “那好吧。东街首饰铺子上了新款,咱们也瞧瞧去。”


    “成,今儿你想要啥都依你。”


    “我就知道,大飞哥哥最疼莺儿了。”


    二人姿势亲密的走远,宋听竹这才抬眼去瞧。


    摊子支在巷口,离着二人院落且有一段距离,方才那女子说是家门口,实在有些牵强,他不愿与人起争端,便由着对方去说,省得浪费口舌同人攀扯。


    左右这会儿无生意上门,便拿出纸笔琢磨起酒曲方子来。


    一刻钟后——


    “这位夫郎可能代写书信?”有妇人上前询问。


    宋听竹合上书页,朝妇人颔首:“书信与契书都是两文一封。”


    妇人闻言眉眼一松,笑着说道:“方才在集市听个小姑娘说,这里头有代写书信的摊子,要价两个铜板,我还不信哩。”


    说话间边打量着摊子,见摆出来的样子确实不错,这才从怀里掏出钱袋子。


    片刻后待妇人拿着写好的书信离开,又陆续来了不少要写家书的婶子大娘,且无一不是通过小妹跟乐哥儿介绍来的。


    宋听竹嘴角扬起浅笑,一连写了十来封书信,生意这才慢下来。


    “小叔么,夏哥儿回来啦~”


    他将写完的书信吹干墨迹,装封递给眼前的婶子后,便听夏哥儿带着雀跃的声音在巷口响起。


    “夏哥儿给你带了糖葫芦,酸酸甜甜可好吃啦!”


    小家伙举着串糖葫芦,眉开眼笑跑上前。


    宋听竹见他跑出一脑门子汗来,边拿出帕子给人擦着,边笑着问:“跑这么急做什么。”


    “给小叔么送糖葫芦呀。”夏哥儿眸子闪亮,举起手里红灯笼似的糖葫芦,奶声奶气道,“小叔么先吃。”


    宋听竹在小家伙期待的目光下假意咬了口,夏哥儿这才收回手,坐在一旁喜滋滋吃起来。


    “嫂夫郎,我那些小玩意儿卖出去没?”田乐垂眸去瞧,见摊子上摆着的小动物少了几个,如获意外之喜般,满心高兴。


    宋听竹道:“方才路过几对母子,瞧着精巧便挑着买了两个回去。”


    田乐一脸欢喜,“能卖出去就成。”


    临近晌午集市上百姓肉眼可见少下来,宋听竹见没生意上门,便叫上小妹乐哥儿,将摊子收了寻个面馆填饱肚子再说。


    二人笑呵呵应着,三人正收拾着摊子,住在巷子里的那对年轻夫妇刚好拐过巷口。


    女子开口,仍是不讨喜的话:“可算是要走了,哪有跑到人家门口做生意的,也就是大飞哥脾气好,换作旁人早将你们赶走了。”


    田乐听得直皱眉,起身要同她理论,待瞧清女子模样,不由得愣在当场。


    刘小妹见他忽地发起呆,不解地唤道:“小乐哥哥?”


    田乐回过神,因着太过愤怒,一张脸涨得通红。


    崔莺儿瞧见满脸不喜,挽着汉子手臂刚要走,便听那小哥儿竟叫出了她的名字。


    “崔莺儿!”


    崔莺儿心底一惊,怪不得方才觉得这哥儿眼熟,莫不是一个村的识得自己?


    她面上有些慌乱,只想快些逃离,不想却被人扯住袖子拦了去。


    田乐拦着人,满脸怒容,“后日就要跟我哥成婚了,竟还到镇上跟男人勾三搭四,不要脸!”


    崔莺儿听了面色蓦地一阵发白。


    好半晌才嗫嚅着唇瓣,惊惶道:“你、你是乐哥儿?”


    确定眼前人真是未来夫君的小哥儿弟弟,崔莺儿连忙松开同汉子挽在一处的手臂,勉强撑着笑意解释:“乐哥儿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是我表哥,我今儿到镇上找他有些事情,我想着后日就要跟天哥成亲了,找表哥讨些喜字儿贴家里。”


    高飞哪里会写字,她只是瞧见宋听竹摆着摊子,一时不知该找什么借口,这才脱口而出。


    田乐也不是个傻的,崔莺儿身侧那汉子一瞧便知是个农家子,一双手上满是茧子,哪里像是握笔杆子的,地里刨食儿还差不多!


    他心里冷笑,让开身子道:“行啊,那你让你表哥写个字儿来瞧瞧。”


    “这……”


    崔莺儿犯了难,忙给汉子使眼色。


    高飞会意,捂着手臂蹙起眉头,“实在是不巧,这两日伤了胳膊握不了笔。”


    田乐忍无可忍,指着二人破口大骂:“一对狗男女当我田乐是傻的不成?!我方才可是亲眼瞧见你们抱在一处,这会儿让我别误会,哪来的脸!”


    崔莺儿见糊弄不过去,也不替自己找补了,反正这婚事也不是她想要的,黄了便黄了。


    田乐瞧她一脸无所谓,气到身子发抖。


    “退亲,回家我便让我哥到长寿村退亲!”


    “退呗,一副穷酸相,当谁稀罕嫁去你们云溪村似的。”


    崔莺儿翻了个白眼,说罢扯上汉子扭头走了。


    “嫂夫郎我先回了,我得把这事儿告诉我爹娘去,就说怎么会有这种好亲事找上门,里头果然藏着猫腻!”


    田乐胡乱把东西塞进竹筐里,背起便要走。


    宋听竹见他情绪不对,担心路上发生意外,陪同着一块回了村子。


    半个时辰后——


    田家二老知晓此事,怒火中烧。


    赵婶子一拍桌子,跟当家的到村里寻了几个年轻力壮的汉子,翌日一早便坐着牛车浩浩荡荡去了长寿村。


    那崔家表面风光,媒人嘴里也夸着捧着,活把一家子夸成了世间少有的大善人。


    赵春芳到了长寿村问过村民才知,他崔家不是个好相与的,一双女儿生得漂亮,却个个心比天高,整日里瞧不上这个看不起那个,崔家老二前阵子跟大洼镇姓高的汉子走得近,大伙还当两家要结亲事,谁承想转头就将女儿许去了云溪村。


    赵春芳听后心里头这个气,敢情是把自家当成接盘的了!


    晓得田家会来,崔家也是早有准备,待人上门退亲,便将女儿拉来直言闺女肚子里有了田天孩子,这婚事不成也得成。


    院儿外一堆瞧热闹的,登时瞪大了眼睛,瞧着田家人的眼神儿也变了味道。


    赵春芳又气又恼,两孩子自打定亲后,确实独处过那么一两遭,可她晓得自家老大是个啥性子,没成婚前是断然不会随意碰人家姑娘的,这崔家摆明是在逼婚,就为了给崔莺儿肚子里的野种寻一个便宜爹!


    崔家一早就打听过田家,儿子拖到二十有二还没说亲,想当然便觉得田家定是替儿子着急,自家姑娘如今十八的年岁,样貌便是比那些十五六的还要娇俏,他田家能寻到这么一门好亲事,合该感恩戴德才是。


    崔陈氏把赵春芳拉去一旁,话里话外没半点自家闺女错处,全是把姑娘嫁过去如何不舍,他田家又是讨了多大得了便宜,才能娶上这么貌美的儿媳妇。


    赵春芳简直快被她气笑,也不避讳着,当着大伙面扬声道:“难怪女儿是个不检点的,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其母必有其女!”


    崔陈氏顿时黑下脸,见田家执意要退婚,还要将聘金讨回去,面上是一百个不乐意,又想把孩子拿出来说事儿,谁知一直未见人影的田天,竟是去镇上将大夫请了来。


    崔家这才慌了神,遮掩着不让把脉,大伙瞧着心虚的模样,哪里还不晓得事情真相,可崔家两口子坚决不松口,这事儿若是就这么传出去,难保田天名声不会受损。


    崔家打定主意想要赖上田家,赵春芳夫妇顾及儿子脸面没动手,田天可不惯着,他宁可一辈子娶不着媳妇儿当个老光棍,也不想当这个绿头大王八。


    去他娘的崔家,这便宜爹谁爱当谁当去。


    “后来我娘要崔家把聘礼还来,那崔陈氏还不想给呢,我哥就叫人进屋搬东西,扬言要把崔家搬空,这才老老实实把银子掏了。”


    田乐边搓着酒曲丸子,边绘声绘色学着昨日到崔家退亲的事儿。


    宋听竹听他说着说着,忽地叹起气来。


    “崔家可不是省油的灯,这才不过两日,不止大洼镇,咱们镇子上也在传呢,我哥往后再想相看嫂子只怕更难。”


    宋听竹见他只顾着关心大哥,半点没想过自己,便道:“崔家在背后这般搬弄是非,你的婚事也会受到影响。”


    田乐笑嘻嘻:“我不着急呀,我还要跟着嫂夫郎学做买卖呢,将来说不准就在外头寻个家底殷实又俊朗的,领回村让一群爱说嘴的大娘阿婆们眼红羡慕。”


    宋听竹轻笑:“那便祝你早日得偿所愿好了。”


    “嘿嘿我说笑呢。对了嫂夫郎,你让虎子哥做的酒甑咋样了?”


    “已经做好了,只等夫君得空将其组装好。”


    田乐听后激动道:“太好了,等胡酒曲制作出来,就能买粮食酿酒了!”


    宋听竹心里也憧憬着。


    日子在挖草药制酒曲中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已是仲秋,宋听竹跟小妹到后山采药,发现村里汉子少了许多,方才想起劳役一事。


    “嫂夫郎你快来瞧,这草长得像不像你之前画过的那些?”刘小妹急切呼唤着。


    “什么草?”


    宋听竹搁下挖了一半的草药,侧目去瞧。


    “竟是石斛,还是药用价值极高的铁皮石斛!”——


    作者有话说:宝子们还有两千明天更哈,我要去接猫猫了[爆哭]


    第39章 酒曲制成 后山叫人祸祸个遍!


    刘小妹眸子亮极, 药用价值高便是能赚银子的意思!


    “那边还有,嫂夫郎咱快些去挖!”


    一炷香后两人背着竹筐满载而归,行至山脚碰到几个妇人婆子, 在山下挖野菜,便有那眼红的怪里怪气儿道:“这是又来山上挖草药了啊, 后山拢共也没多大点地方, 现在都快成你们刘家私山了, 只你们一家子能从里头换银钱出来。”


    宋听竹不想攀扯,同几个面善的婶子打过招呼, 刚要离开便听小妹回嘴:“阿婆说笑了,我家咋可能买得起山哩,这山上的草药只要会分辨谁采都是行的, 我记得阿婆家浩子哥在镇上书院念书呢,应当也能识得草药吧?”


    那婆子听她说起孙子,满是褶皱的脸上先是露出得意之色,接着便拉下脸想要教训,不过刘小妹没给她这个机会, 扯了扯自家嫂夫郎衣袖, 两人十分默契的溜之大吉。


    “陈阿婆方才为何会生气?”宋听竹不解。


    换作是刘翠娥,若有人夸起她孙儿刘玉书, 一早便嚷得全村尽知了。


    刘小妹道:“陈阿婆孙子在镇上念书不假,但却是个忘恩负义的, 为供他念书陈阿婆费尽心思,从几个儿媳手里扣银钱, 到头来人家连她这个奶奶都不认。”


    “娘说陈阿婆就是因为年轻时为人太刻薄,晚年遭了报应,一家子都不跟她亲近, 逢年过节家里都冷清得很呢。”


    宋听竹点头,他没将这件事放心上,回到家便同小妹一起将草药处理了,又到架子前查看新制的一批酒曲丸子。


    唐春杏正在院里洗衣裳,入秋后河水变凉,村里好些妇人都不到河边搓洗衣裳了。


    瞧见弟夫郎摆弄那些泥巴丸子,随口问道:“竹哥儿,你这酒曲啥时制好啊?”


    宋听竹道:“快了,就在这两日。”


    前几日制的酒曲,有些已经能用得上了,只是不够完善,外公自酿酒以来便始终坚持尽善尽美,只因一些细微差别也会影响酒的口感。


    浔阳百姓一直觉得柳记酒水,同旁的铺子口感不同,便有这层原因在。


    夜里夫夫二人说起酿酒一事,眼下酒曲方子也算成了,天儿也渐渐冷下来,是时候屯些粮食准备制酒。


    刘虎长臂圈着自家媳妇儿,应道:“过几日我就不去镇上做工了,留在家里帮你做事儿。”


    宋听竹注视着汉子侧脸,“夫君就不担心酿酒过程中出了岔子,一批酒都毁了赔了银子?”


    “不担心,我相信媳妇儿。”刘虎半点没犹豫,“媳妇儿做了大半年准备,心中自是有成算的。”


    这话倒也没错,光是酒曲方子便试验了不下百次,制酒的步骤他听娘跟外公说过,只是那时年纪尚幼,记得不甚清楚,不过这些日子已经整理出一本小册子,酿造浊酒简单,清酒也不难,烧酒便有些考验人了。


    “我是这样打算的,浊酒卖不上价,且镇上不少酒肆都有卖,相较而言清酒的利润会大些,虽然也有商贩售卖,但只要咱们的酒比旁人的好,不愁卖不出去。”


    宋听竹边思量着边说:“咱们不酿浊酒,只酿清酒跟烧酒,清酒五十到百文不等,成本二十到五十文之间,除去酒税,利润能有个三四成。烧酒前期投入的本钱大,但也是最能赚银子的,若是能酿成,利润可比清酒多出一倍,怕是还不止。”


    刘虎接话道:“我没瞧见几家有卖烧酒的。”


    “没错,我来到莲溪镇大半年,也只见到三处有卖的,一处是东街四方斋,一处是北街四季酒楼,另一处是学子们云集的墨涟居,位于南街。”


    “烧酒不好酿造,商户多以眼前利益为重,极少会耗费时间在研制新酒上,除非是一些酿酒世家,譬如我外公家,柳家往上数三代,也曾是在京都里有过宅邸的,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柳记也逐渐没落,到外公这一辈儿才慢慢有了些起色。”


    宋听竹顿了顿,抿紧唇瓣道:“外公的几间铺子被宋家把持着,两家理念不合,也不知柳掌柜他们如今还在不在酒坊里做事。还有柳嬷嬷,不知他们有没有收到我寄去的信。”


    “跟我一起做工的郑松,他大姐在府城一户人家当厨娘,过些日子要去探亲,媳妇儿你写封信给我,到时我托他给送去。”


    “那便拜托夫君那位朋友了。”宋听竹欣喜道。


    翌日,田乐跟徐小满早早便来了刘家,钱霜儿她娘和弟弟被接回家,这几日看她看得紧,暂时溜不出来。


    刘小妹瞅了眼院外,没瞧见小姐妹心头一阵失落,不过很快便又打起精神,今儿可是制酒曲丸子的大日子,可不能失神儿。


    几人手里各自端着一杆小秤,面上皆是一副严阵以待的表情。


    宋听竹将这些日子来,经过试验且调整过剂量的方子摆在桌上。


    “江米粉八两、辣蓼草三十钱、桑叶和紫苏叶各十五钱,红薯叶十五钱。”


    防人之心不可无,何首乌跟马鞭草还有几味草药的剂量,他并未言明,并不是信不过田乐几人,只是人心经不起考量,他日生意真的做成,难保几家长辈不会从中撺掇,将方子霸占了去。


    柳家先辈便是前车之鉴。


    宋听竹领几人忙活小半日,原想留他们吃顿晌午饭,岂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扭身的功夫便跑了个干净。


    刘小妹洗过手,瞧了眼笸箩里所剩无几的草药,说道:“家里马鞭草不多了,今儿再去山上挖些吧。”


    宋听竹点头答应。


    再过半月便是立冬,需得趁草药枯黄之前,囤下一批才是。


    吃过晌午饭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后,两人便领着夏哥儿去了后山。


    “也不晓得是哪个缺德的干的,好好的野菜祸祸得不成样子,叫人咋个挖!”


    “谁说不是,还想着晚上包野菜包子吃哩。”


    “我早上那阵瞅见陈婆子从后山下来,你说这缺德事儿是不是就她干的?”


    “没跑了,村里有那闲工夫还见不得人家好的,除了她陈婆子还有谁。”


    两个妇人挎着空篮子从山上下来,瞧见三人好心道:“竹哥儿小妹你们快别去了,后山叫人祸祸个遍,别说野菜,便是一棵杂草也难寻。”


    宋听竹停下脚步,向两位婶子道过谢,等人走了便听身旁小妹,垂下脑袋自责道:“都怪我,要是昨儿没跟陈阿婆斗嘴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旁人作的恶,怎能怪到你头上?”宋听竹瞧着山路上一连串的脚印,眉心微皱,“后山这么大,陈阿婆一人如何能一夜之间将满山的草都拔了去?”


    刘小妹也跟着看过去,“难道这事儿不是陈阿婆干的?”


    夏哥儿见状,也探着小脑袋去瞧。


    见道上空无一人,睁大眸子满是好奇:“小叔么小姑,你们在看什么呀?”


    宋听竹牵起小家伙,温声说道:“没什么,今儿不采药了,回家吧。”


    夏哥儿乖巧点头。


    刘家院子里,阮秀莲婆媳俩正在院墙下做绣活,瞧见三人这么快回来问起缘由,得知后山被人祸祸得不成样子,不由得也是一阵恼火。


    宋听竹安慰婆婆等人,“天儿一日日凉下来,便是野菜也吃不了几日,至于草药,家里存的这些应当够用,若是有缺便到镇上采买些就是。”


    阮秀莲边剪断丝线,边皱着眉头说:“也只能如此了。”


    是夜宋听竹到柜子里,把装银子的小木匣取了来。


    “前阵子在镇上定做的陶罐该取了,先前只交了定钱,明儿我跟你一同去验货,顺道把余下的钱结了。”


    刘虎应声:“好。”


    他今日辞了工,明儿开始便不到镇上做工了。


    宋听竹数着铜板,道:“还得制一批装酒的器皿,寻常陶罐不成,要精致小巧些的,再叫人刻上独属于咱自己的标识,定能吸引人。”


    说着不禁蹙起眉心,“孙师傅手艺不错,可要价太高,巴掌大的陶罐便要五文,咱少说也得定做上百个,说破了嘴皮子也只肯便宜半文,价钱超出预期太多,需得另寻他人定做才是。”


    他抬眸看向汉子,“夫君常在镇上做工,可认识别的会烧陶的手艺人?”


    “倒是知道几个,只是要价比孙师傅只高不低,镇上物价高,便是再便宜也不会像村里似的,两三文便能买下个大肚陶罐。”


    用来烧陶的黏土不值几个钱,村里便能找见,只是会烧陶这门手艺的人却不易寻。


    “我记得上河村有户会烧陶的人家,明儿回来顺道过去问一嘴。”


    宋听竹眸子忽地一亮。


    经自家夫君这么一提醒,倒是想起件事儿。


    “夫君说的那户人家,可是姓花?”


    刘虎摇头,“我也不晓得姓啥,只是偶然听一起做工的汉子说起过。”


    宋听竹却激动道:“应当是花家没错了,三月下旬花婶子请我到家做记礼先生,瞧见过她家院子里摆了好些陶罐,听前来观礼的村民说,花婶子夫君会制陶的手艺,早几年家里还有窑厂呢,只是后来荒废了。”


    见媳妇儿如此高兴,刘虎也咧着嘴角笑开。


    “那咱明儿过去问问。”


    “好。”——


    作者有话说:酒曲跟酿酒的方子是从度娘上找的,还有私设在,大家看看就成别纠结对错哈~


    [红心][红心][红心]


    第40章 又到上河村 刘家在后山挖到了宝贝!……


    翌日卯时, 太阳尚未升起,宋听竹便同夫君一道去了镇上,先是到孙师傅那取了定做的陶罐, 后到方掌柜医馆买了些草药,以备不时之需。


    宋听竹并未同孙师傅说死不能合作, 若是马叔那不成, 便只能到孙师傅这里定制陶罐了。


    “哎, 这不是花家姑娘成亲那日,大花妹子打云溪村请来的记礼先生吗。”


    “还真是, 他边上那汉子莫不是他夫君?模样真好,两人瞧着还怪登对。”


    “竹哥儿来啦,你还记得我不, 我是你黄婶儿。”


    甫一进入上河村,便有妇人认出宋听竹,热情地同他打着招呼。


    宋听竹自是记得,那日到上河村来,便是黄婶儿出来迎接的他。


    “记得。”他笑着唤了声, “黄婶儿。”


    “哎。”黄婶儿瞧着刘虎问, “这位是你夫君?”


    宋听竹点头,“听竹今日来是想找花婶子跟马叔帮忙, 不知婶子这会儿可在家?”


    “在呢,我正要去花家一道过去吧。”说着扭头对同行的妇人道, “走了哈。”


    黄婶儿是个健谈的,话匣子打开就没关上过, 直到进了花家大门,这才止住话头。


    “大花妹子,家里来贵客了, 快把你那上好的茶叶拿出来,让我也跟着沾沾光。”


    “啥贵客啊?”花二娘正在后院喂鸡鸭,听见呼唤声,端着食盆儿绕回前院,瞧见来人不由惊讶道,“呀,竹哥儿来家啦。”


    花二娘客客气气把二人迎进堂屋,对从西屋出来的花巧娘道:“巧娘快去把娘头些日子到镇上买的茶叶取来。”


    “哎。”


    成亲那日花巧娘只听说她娘请了个颇为年轻的记礼先生,且还是个小哥儿,那日她没能瞧见模样,今日一瞧果然生得出众,便是他身旁的汉子也是高大俊朗,两人瞧着十分相配。


    那小哥儿说话也同他们这些村户人家不一样,温温柔柔好听极了,花巧娘不由得多瞧了两眼。


    一番寒暄后,花二娘问:“竹哥儿今儿来可是有事儿?”


    宋听竹点头,瞧见夫君将糕点摆上桌,方才同花二娘表明来意。


    “我跟夫君打算做酿酒的买卖,眼下还缺一批器皿装酒,巧娘姐成亲那日,偶然听闻马叔会烧陶的手艺,便想着到婶子家问问,马叔现下可还能接定做陶罐的生意。”


    花二娘闻言,面色犹豫道:“哎哟,这我可替当家的做不了主,当年公婆便是因为这事儿去的,他心里有疙瘩,这些年都不曾提过重新开窑烧陶的事儿,怕是帮不上竹哥儿了。”


    宋听竹带着歉意道:“婶子无须为难,贸然上门是听竹唐突了才是。”


    “娘,爹会答应的。”花巧娘端着泡好的茶水进门,听见几人谈起此事,开口说道。


    花二娘看向自家闺女。


    花巧娘解释道:“爹虽没说但也一直惦记着窑厂,不然也不会将院儿里那些瓶瓶罐罐当个宝,三不五时便擦洗上一遭,前两日我打窑厂路过,还瞧见爹坐在外头叹气呢。”


    花二娘听后微怔。


    宋听竹道:“听竹今日就先不打扰了,等马叔回来婶子一家商量一番,若是叔愿意接下这桩生意,便托彭大爷给听竹捎个信儿。”


    花二娘直爽道:“等啥,你马叔在田里呢,这就叫你巧娘姐把人喊回来,也省得你再跑一趟了。”


    花二娘做事儿风风火火,闺女也是个急性子,只一刻钟便把在地里锄草的马广忠叫了来。


    “听巧娘说竹哥儿要定做陶罐?”马广忠搓着手,黝黑的面孔上尽是激动,“我都这些年没动过手,手艺怕是早生疏了,窑厂也荒废了十来年,修缮起来且等一阵哩。”


    宋听竹道:“不急,来年开春交货便成。”


    马广忠憨笑:“那行,时间绰绰有余哩。竹哥儿你有啥要求不?”


    “虽说是陶罐但成色不能太次,大小不超过六寸,要小巧精致些。”


    “没问题,百十来个不出五日便能烧制好,我这许久没上手,一个陶罐便给你算作两文半文,等窑厂修建好,先出上一小批试试货。”


    宋听竹点头,马叔要价两文半,比在孙师傅那定做足足便宜了一半呢。


    他心里高兴,又问:“马叔可会刻字?”


    “这我可不成。”


    “看来还得到别处寻个会刻字的师傅。”


    “不用寻,家里便有现成的。”花巧娘抬手拔下发间木簪,拿给宋听竹瞧,“这是我夫君闲来无事雕的,竹哥儿瞧着手艺可行?”


    宋听竹瞧过后,点头道:“想不到姐夫还有这等手艺在。”


    花巧娘笑着说:“他自小便爱琢磨这些,不过也只是当个闲暇时的爱好罢了,手艺同镇子上雕刻师傅自是没法子比的。竹哥儿你若是觉得尚可,那等夫君回来我便跟他说一声,爹制陶罐时,便让他顺手把字儿刻上。”


    宋听竹没拒绝,“那便麻烦姐夫了。”


    商定好验货时间,交了二成定金,夫夫二人便起身告辞回了云溪村。


    路上宋听竹与夫君说起买粮一事。


    “秋收刚过大伙家里余粮尚足,趁着年节前粮价没涨囤下一批,我不晓得村里谁家粮食多,买粮一事还需得娘跟大嫂帮忙才是。”


    刘虎提醒道:“媳妇儿忘了,还有秋税呢。”


    宋听竹眉心微皱。


    他确实忘记了,今年劳役没出什么大岔子,只邻村几个汉子砸伤了脚背,大伙还没来得及高兴,便被上调的秋税砸了个头晕眼花。


    刘虎瞧见,宽慰道:“明儿我到相邻几个村子问问,大河村富饶,有余粮的人家不会少。”


    宋听竹点头,暗自反思自己做得不够周密,若是换作外公定不会让此事发生。


    这般想着,垂在身侧的右手便被汉子捉去轻轻捏了捏。


    虽一句话没说,却让他莫名感到安心。


    晚间饭桌上,阮秀莲与唐春杏听说要买粮,第二日一大早便到相熟的人家去问。


    两日过去,大伙瞧着刘家又是买缸、又是囤粮,还整日大门紧闭,神神秘秘不知在做啥,都传刘家在后山挖到了宝贝。


    一时之间村里百姓扛着锄头,跑去后山寻宝,只半日功夫,山脚下那片荒山便被开垦了出来。


    宝贝自是没挖到,不过勤快些的白得一亩荒田,也算是一份宝了——


    作者有话说:怎么写都不满意,四千稿子删减到两千,人都麻了[爆哭][爆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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