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百合耽美 > 修无情道失败后 > 100-110
    第101章


    欢呼与讨论声被留在身后, 卿徊拍了拍鱼莲子的脑袋说他们要走了,鱼莲子在看比赛和看现场热闹中抉择一瞬,飞快地跟了上去。


    大比不止一届,但能让她大开眼界的热闹可不多。


    卿徊在空旷的地方找了个位置, 仰了仰下巴, 示意宁常有话就说。


    他将态度摆在了前头:“道歉的话别说。”


    他懒得听。


    宁常张开的嘴巴又合上了,倏地意识到这个卿徊不再是当初那个会对他心软的卿徊了, 他们中间横跨着不可逾越的横沟, 是他亲手造就的。


    他不死心地问道:“你真的……真的和那个人是道侣吗?”


    卿徊没有犹豫:“嗯。”


    宁常身上透着哀伤, 轻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这样的。”


    卿徊觉得他这句话莫名其妙:“喜欢哪里会有定论。”


    宁常的面部神经抽动,又飞快抑制恢复平静,慢慢地说道:“可是你之前没有喜欢过这样的。”


    桀骜嚣张不懂礼,看不懂眼色又肆意越界, 这不该是卿徊最讨厌的类型吗?


    宁常为了获得卿徊的喜欢做出了很多努力,他翻遍了卿徊的过去,摸清卿徊的喜欢, 知道他对什么样心软,费力揣摩他的心思,去扮演一个卿徊喜欢的形象。


    他将自己塞进了一个名为卿徊的框里, 早就忘了他当初也是名动京城,不可一世的少年郎。


    所以他怎么可能不恨卿徊。


    又怎么可能不在意卿徊。


    宁常想摆脱卿徊很久了,他的一切都是从卿徊那里获得的, 但又不想留下卿徊的印记。


    “我过去常常觉得我是你养的一只宠物, 通过献媚从你那里获得庇护, 这样才能在修真界活下去。”


    卿徊听见他的形容勾起了唇,笑意不达眼底:“我不会和宠物相爱,也不会掏心掏肺付出一切。”


    宁常的自贬不仅是看轻了自己, 也看轻了他。


    “我知道的。”宁常失神道,“我知道的,我只是当初没想通。”


    他迫切地需要找回他在卿徊身上丢失的可笑尊严,所以当他强大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摆脱卿徊,将他踩到泥里去,最好再也不能翻身。


    他高高在上,卿徊低入尘埃,再没人会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卿徊闭了闭眼,江献仙是这样,宁常也是这样,他的喜欢在这些人眼中就是施舍,所以轻贱起来毫不客气。


    但最开始的时候明明是他们主动靠近,而不是他强求。


    卿徊的眼中含着淡淡的嘲讽:“你没想通什么?”


    “就算不谈喜欢,我对你的好又有一分掺假吗?”


    宁常的这些话不过是开脱罢了,就算他把宁常当作宠物,他也没有伤害过他,而是用最好的东西供养,宁常有什么资格反捅他一刀?


    论心卿徊问心无愧,论迹卿徊更是尽了所能。


    宁常的假面被一层层撕开,他脸上充斥着难堪和不自在,从未有过如此煎熬的时刻。


    他弱小的时候被卿徊保护得很好,从没直面过外界的恶意,强大了之后新晋天才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听见都是赞美,这是宁常第一次听见别人一针见血的嘲讽,这些话还来自卿徊,伤害更是强烈。


    “不是这样的。”宁常解释道,“我没想过我会爱上你,我没想过我会爱上一个男人。”


    卿徊:“……”


    他用一种奇异的眼光看着宁常:“你疯了?”


    不然他怎么听不懂宁常在说什么。


    “我自幼在凡间长大,成亲生子传宗接代是我的职责。”宁常艰难地说道,“那些秦风楚馆里会有些小倌,但从没有人会爱上他们和娶回去,不过是当作新鲜玩意逗弄一二。”


    “我以为我接下来也会和我爹一样,娶一个世家姑娘,然后袭位,再抚养几个孩子。”


    “但是我没有。卿徊,你是我唯一的例外。”


    他在卿徊的身上看见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令人神往的,和这里完全不同的世界。


    他刻意靠近,用当初瞧不上的把戏讨好卿徊,像是把自己当成了当初逗弄的小倌一样。


    但是在这个过程中他没忘卿徊是个男子,正是因为这个身份,他信誓旦旦地觉得自己永远不会喜欢上卿徊。


    他怎么可能会喜欢上一个男子?


    卿徊撩起眼皮,吐出了已经:“你也确实没喜欢上我。”


    在宁常的连环计里他可没看出一丁点喜欢,但凡宁常有一点心软,他都不会落得那个地步。


    宁常想要抓住卿徊的手解释,却抓了个空,一点衣袖从他的手背上划过,没留下任何痕迹。


    他落寞地收回了动作:“我心悦你。”


    “我早就意识到我做错了,可是那个时候你和景莫叙在一起,我见不到你。”


    “等你们分开之后,我收到的消息的时候你已经离开了玄云宗,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后来我闭关了很久,出关之后才寻得你的踪迹,我去合欢宗找你了,可是他们说你外出游历去了。”


    他又扑了个空,不禁想到他们是不是真的没有缘分,又或者说是缘分太浅。


    所以只能有开始,没有善终。


    卿徊斜倚着树,少了平日的端正,多了些风流意味,他看着宁常,忽然说道:“思过崖的风很烈,也很冷,刮在身上像是刀割一样,你经历过吗?”


    宁常失声,喉咙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说不出解释的话来,他知道卿徊在怨他。


    卿徊接着嗤笑道:“你们的歉意都挺好笑的,只要摆出一个可怜的表情,说几句后悔的话就像是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


    “可痛的人从来都不是你们,被关在思过崖的人是我,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人是我,被背叛的人也是我……你们为什么会觉得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将这些揭过?”


    卿徊朝着宁常伸出手:“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为什么不把欠我的还给我?”


    他问道:“你的这身灵骨是我为你打造的,你敢把他剖出来还我吗?”


    卿徊的眼中没有温度,宁常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退后了几步:“我……”


    卿徊继续问道:“你想要我原谅你,如果我说只要你把灵骨给我我就原谅你,你会这么做吗?”


    宁常说不出话来,卿徊也早就知道了他的答案,他不会这么做的。


    嘴上说起来容易,但真要宁常把这一身修为散去又怎么可能。宁常所谓的喜欢和愧疚不过是在获得一切后心里有了块地方回忆过去,想要补足残缺。


    这些人的后悔都大同小异,照尘修为停滞不前才想起了他,易隋觉得不要他的身体就是开恩,江献仙不会把妖丹还回来,宁常也不会将他打造的灵骨剖出来。


    卿徊从未在这些人的话语中动摇过,因为痛苦过,所以清醒无比。


    叶骁泽和鱼莲子站在一个方位,蔺天宣站在另一个方位,彼此间没有交谈,都看着卿徊和宁常。


    在宁常伸出手的时候鱼莲子伸直了脖子,实时告状:“他想碰卿徊!”


    叶骁泽面上风平浪静:“这不是没碰到吗。”


    藏在袖子里紧攥的手缓缓松开,幸好卿徊躲开了,不然他非要把宁常的手给剁了不成。


    鱼莲子睨了他一眼,真会装,要不是她感觉到他那一刻的紧张她就真信了。


    鱼莲子踢了叶骁泽一脚:“欸,你说他们怎么都不说话了?”


    叶骁泽侧身避开:“我怎么知道,你听不清难道我就听得清了?”


    鱼莲子嘀咕:“不是都说有情人心有灵犀吗?你怎么不知道卿徊在想什么?”


    “谁说我不知道。”叶骁泽瞥了她一眼,“别胡乱揣测卿徊和我的感情。”


    隔这么远他听不见,也不知道卿徊说了什么话,但清楚卿徊一定不会心软。


    尽管如此,叶骁泽还是很不高兴,宁常占用了卿徊的太多时间,这些时间花在他身上真是浪费了。


    宁常被卿徊的问题堵住,他沉默良久,承认道:“我的确做不到把这些东西还你,但我对你的歉意是真心的。”


    卿徊反问:“既然你舍不得付出,又何谈真心?凭你一张嘴吗?”


    宁常:“我可以拿下半辈子都陪着你护着你。”


    卿徊笑了,笑宁常的天真与理所当然,他说:“你为什么会觉得我需要你的下半辈子?”


    “我有相伴的道侣,为什么要拿时间浪费在你身上?”


    在这一刻他的想法和叶骁泽连通了,耐心都已经到达了顶峰。


    宁常却没有听懂卿徊的反讽,而是觉得叶骁泽果然是他和卿徊之间最大的阻碍,只要没了他,卿徊就会把视线移向别处了。


    看着卿徊眼底的不耐,宁常心底一痛,问道:“你和那个人还没结道侣契对吗?”


    卿徊没回答。


    宁常眼睛渐渐亮了起来,没结契就好,他不想因为叶骁泽的死亡导致卿徊受伤。


    但就算结契了叶骁泽也非死不可,他不可能放任叶骁泽在卿徊身边,卿徊会因此受伤也没关系,他会照顾好卿徊,这是他最后一次伤害卿徊——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我来啦我来啦!!![加油]


    第102章


    卿徊还不知自己的未来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不然非得把宁常摁水里,把他总是想当然的脑子洗一下。


    宁常还想想说什么延长和卿徊的相处时间,但卿徊已经转身离开了。卿徊抬头看天,谈了这么久不仅他累了, 连天都快黑了。


    蔺天宣的身影进入他的余光, 他心里叹了口气,想让蔺天宣明天再来, 他应付一个已经不耐烦了。


    但蔺天宣扬起的微笑和看似不疾不徐, 实则快速的步伐告诉了他不可能, 卿徊还没走到叶骁泽的身边就被拦住了。


    卿徊朝那边投了一个求助的眼神,鱼莲子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叶骁泽嘴唇张开,无声地说了什么。


    卿徊眉毛抬起, 有些紧张又莫名放松了些,叶骁泽给了他一个界限,超过了这个范围他会直接把人带走。


    卿徊长睫垂落, 眼波流转,注意放到了面前的蔺天宣身上:“有什么话快些说,我还有事。”


    蔺天宣状似委屈:“方才你和那小子聊天都耗了那么长时间, 怎么对我就不耐烦了。”


    卿徊心道他对宁常也没有耐心,但他不可能对蔺天宣解释,而是直白道:“我为什么这么对你你心里有数。”


    蔺天宣微微摇头:“我还以为那一剑已经让你消气了。”


    卿徊:“如果你没出现在我面前的话, 我确实已经消气了。”


    因为认为蔺天宣已经死了, 谁会跟一个死人置气呢。


    蔺天宣听懂了卿徊的意思:“我没死你很遗憾吗?”


    “不然呢?”卿徊啧了一声, “总不能是庆幸吧。”


    蔺天宣被卿徊的三言两语噎住,神色中带着怀念:“你现在对我可真不客气。”


    很久之前的卿徊不是这样的,或许是因为愧疚, 卿徊对他总是小心翼翼,要星星不给月亮,生怕说错了哪句话把他气到了,关照他的身体比关照自己的都要用心。


    但谁能想到也是这样一个人给了他致命的伤。


    卿徊打断了此刻的氛围:“我不想叙旧。”


    蔺天宣一愣,倒不显尴尬,说:“真是不解风情,明明不都找了个道侣。”


    打趣完了之后,蔺天宣也不跟卿徊兜圈子了,表露了自己前来的目的:“我想要你的身体。”


    卿徊眼皮一跳,怀疑自己今天出门是不是没算一卦,不然怎么这么倒霉。


    一个冲着自己道侣的命来,一个冲着自己的命来。


    蔺天宣一看卿徊就知道他理解错了意思,不急着解释,而是恶趣味地任卿徊胡思乱想了一通才缓缓说道:“我没打算要你的命。”


    他躬身贴近了卿徊:“我找到了一个办法,可以让我住进你的身体里,我们一起活着。”


    卿徊皱起眉,偏着头躲开了蔺天宣的靠近,往后撤了一步:“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住的好好的,为什么要突然多一个人。


    蔺天宣直起了腰,对卿徊的回答没有意外:“果然还是不同意啊。”


    他没有纠缠:“那就算了吧。”


    卿徊狐疑地看着他,在他印象里蔺天宣可不是这种轻易放弃的人。


    蔺天宣说道:“我早就有了人选,只不过突然遇见了你,又起了心思而已。”


    他的视线黏在卿徊的身上:“毕竟,我是真的很喜欢你。”


    喜欢卿徊的灵魂,很有趣,更喜欢卿徊的身体,很有用。如果能和他在一起,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卿徊在他的视线中感到了一阵恶寒,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幸好蔺天宣很快就收回了视线,不然他没法保证不打上去。


    蔺天宣:“不过既然你不同意,那我也不强求。”


    卿徊难得好奇:“为什么?”


    蔺天宣对活着的执念有多深他是知道的,就算已经有了其他人选,但能比上他的还真不多,不谈天赋背景,就冲着这张和蔺天宣三分像的脸他都更容易被选中。


    “你不知道为什么吗?”蔺天宣自上而下打量着卿徊,“当然是因为你这性子太烈了些。”


    卿徊茫然,他自认性格还挺温和的,很少动怒。


    年少时可能争强好胜了些,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蔺天宣的指尖点在心口:“我就打你身体的主意,都没下手成功你就给了我一剑,置我于死地。”


    “要是我强行占了你的身体你会怎样?”


    想办法杀了他,卿徊毫不犹豫地想到。


    如果杀不了的话……他会选择自爆。


    他宁愿死也不愿让蔺天宣玷污了自己的身体。


    蔺天宣没听见他的回答,但他心中早有答案,并不需要卿徊的答复。


    他双臂展开:“看吧,你就是这样一个人。”


    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这话对形容卿徊来说有些极端,他没到那个程度,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确是个爱憎分明的人。


    卿徊可以在关心他的时候无微不至,也可以在发现真相后立刻斩断旧情让他付出代价。


    蔺天宣还没活够,不想为了一具身体招惹这样的人。


    他经历过很多次濒死的时刻,但从未有过一刻离死亡那么近,一只脚已经踏入了地府。


    如果不是易隋及时赶来给他吊住了命,他现在坟头草估计已经有卿徊这么高了。


    听见蔺天宣的话卿徊没有被放过的轻松,而是严肃地看着他:“你现在又看上了谁的身体?”


    夺舍之法本身就是歪门邪道,既然他已经知道了蔺天宣的想法,就不可能看着无辜之人被害于其手。


    刀影在空中若隐若现,灼热的刀锋抵在蔺天宣的脖子旁,由阳石制成的刀很烫,蔺天宣却倏地感受到了一阵寒意。


    他毫不怀疑卿徊会真的砍下去。


    他这具身体千疮百孔,天赋也一般,连修炼的门槛都没踏入,全靠天财地宝吊着命。卿徊如果想动手,他连一招都躲不过。


    可明知会有危险,他还是来了。


    蔺天宣看着卿徊,再来一次他还是会做出一样的选择。这种选择无关情爱,他只是想看看在记忆中那么鲜明的人此刻是什么样,现在看来果然没让他失望。


    岁月给了卿徊沉稳,打磨了他的性格脾气,却改变不了他的底色。


    蔺天宣尽力放松着身体,夹着刀刃慢慢移开:“别这么紧张,一个死人的身体罢了。”


    “我与他做了场交易,送他入轮回转世,保他三世无忧,作为代价,他的身体要给我用。”


    卿徊盯着蔺天宣的眼睛,确认他说的是实话,手腕一抬,将刀收了起来。


    借尸还魂不是那么容易的,特别是像蔺天宣这种没经过淬炼,先天脆弱的魂体,一个不小心就可能直接折了,都来不及进入新的身体里。


    也有可能进入了身体后魂体撑不起来,只能摊在床上,被困其中。


    种种下场在卿徊脑中过了一遍,他没有要提醒蔺天宣的心思,反正提醒了蔺天宣也不会听。


    因为不尝试这个方法他也会死,倒不如赌一把。


    更何况蔺天宣的情况没那么糟,他虽然魂体弱,但有一整个家族和易隋给他供养,找出几个温养魂体的法器再容易不过了。


    卿徊的脑中刚闪过易隋的名字,耳边就听见蔺天宣说:“你知道吗,这次易隋也来了。”


    卿徊思绪回转,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不意外。”


    蔺天宣都来了,易隋在不是很正常吗。


    蔺天宣笑道:“他是为我而来,却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和易隋早就撕破了脸皮,但没了爱情,还有多年的情分在,不是那么容易割舍的。


    他用易隋当年许过的承诺将易隋捆在了身边,让他停留到自己获得新身体为止,到那时他们才真正的走上陌路。


    但现在还没到那个时候,易隋自然要守在他的身边保护他的安全,像他这种脆弱的人在修真界死了都留不下什么痕迹。


    如果身边没有人保护,蔺天宣连门都不会出,他是很惜命的。


    卿徊没听出蔺天宣的深意:“我不管他是为谁而来,我与他早就没了干系。”


    蔺天宣说:“可是如果让他发现你在这里的话,他一定会来找你的。”


    卿徊眉心突突地跳,前几个都没解决好,新的麻烦又来了。


    一句话成功让蔺天宣收获了卿徊苦恼的表情,他心满意足地说道:“话我就提醒到这里,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天黑了,我该回去就寝了。”


    不同于修炼者辟谷和十天半个月可以不睡,蔺天宣的作息和普通人差不多,而且更注重保养。


    这是第一个提出离去的,卿徊免了多纠缠,果然还是跟这种听得进人话的人相处舒服。


    叶骁泽在心里倒数,准备在落下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将卿徊抓回来,但他还没数到那里就看见卿徊对着他笑了。


    于是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什么都忘了。


    卿徊走到叶骁泽的身边,肩膀抵着肩膀,侧着脑袋看他:“应该没有超时吧?”


    叶骁泽的脖子被他发顶的发丝划过,有些痒,他伸手摸了摸,却没有任何缓解,像是一直痒到了心里去。


    他恶声恶气地刁难:“超时了。”


    卿徊在心里数着呢,怎么可能不知道叶骁泽在胡说八道,但他还是顺从地应道:“我错了,下次我一定会快一点。”


    叶骁泽掐住卿徊的脸,认真说道:“没有下一次。”——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


    本来是想今天写一半明天写一半的,但是写到一千七百多字的时候就觉得只剩一千三百字了,再努努力就达到了,猛猛敲了出来[比心]


    第103章


    往往坏事都是接连出现的, 卿徊总算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屋漏偏逢连夜雨。


    宗门大比都过去半个月了,他被那几个人烦得头痛,观看台的角落都被他找遍了,每天鬼鬼祟祟做人, 连带着叶骁泽都跟着他躲躲藏藏。


    不过叶骁泽对这个游戏还挺感兴趣, 很喜欢和卿徊缩在角落里。


    只有卿徊一个人在不耐烦,他不想听忏悔也不想听前任的爱语, 要不是鱼莲子参赛, 他都要连夜跑路了。


    好不容易等到决赛前, 有几天可以休息,卿徊都想放爆竹庆祝一下了,和叶骁泽计划好了在这周边逛一逛,结果出门就碰见了易隋。


    卿徊闭上了眼睛, 多么希望这一刻他是个瞎子,往前迈的脚立刻收了回来,默默往后退, 往里面侧身,用门挡住身体。


    易隋眉梢上扬,用力拍着门:“别躲了, 我都看到你了。”


    “卿徊,出来,卿……”


    面前的门随着响声震动, 卿徊都怀疑它下一秒就要倒了, 但它用实际行动表示着它的□□, 卿徊于心不忍,走了出去。


    “放过这扇门,它又没惹你。”


    易隋的手掌停在空中, 闻言往他身后看了一眼:“它也没让我高兴,我看它不爽。”


    卿徊上下嘴唇抿起,自然上扬的嘴角平直:“我出来了,然后呢?”


    易隋很不满他的表现:“看见我有这么不开心?”


    卿徊终于看了他一眼:“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易隋嘴角抽了抽,卿徊还是这么直白不给面子,他抹了把脸:“你这次想错了,我不是刻意来找你的,就是经过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而已。”


    卿徊一脸真挚:“你可以当作没看到我。”


    何必多此一举,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易隋:“……”


    他摆出冷酷脸:“你又不是我的谁,我凭什么听你的。”


    卿徊比他还冷酷,声音冷得跟终年不化的寒冰一样:“爱听不听。”


    易隋见卿徊不上钩,立刻换了个话题,眼中藏着促狭的笑意:“你看见我居然不意外,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我来了?”


    卿徊很不喜欢他这种暧昧的问法,摆出了事实:“之前蔺天宣和我讲过。”


    听见这个名字易隋笑不出来了,他和卿徊所有的矛盾都是源自于此,他干巴巴地问道:“你和他已经见过面了啊。”


    卿徊懒得回答,尽是一堆废话。


    易隋转头看了看一个方向,抓着门的手紧了一下,眉头皱起,似乎是有心事,但还是抓紧时间解释道:“我和他早就没关系了。”


    “你不用向我解释。”卿徊眸中没有波澜,“与我无关。”


    他知道易隋这句话的意思是在强调他和蔺天宣现在没有情愫,但卿徊总会联想到这句话的隐藏意思——之前是有关系的。而最可笑的是他和易隋是之前在一起的,现在都不知道分开多少年了。


    在一起的时候没见易隋有这个觉悟,分开之后倒是贴上来澄清关系了。


    但卿徊早已不需要这个了。


    他有了新的道侣,比易隋年轻,比易隋好看,比易隋忠诚……卿徊可以列举叶骁泽的上百个优点来碾压易隋,这并非是胡乱掰扯,而是他的确这么认为。


    卿徊想不出自己去吃回头草的任何理由,他疯了都不会。


    易隋只在卿徊的冷脸下有一瞬的失态,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面上还是带着三分玩世不恭的笑,像是根本不在乎卿徊说了什么。


    他敲了敲门板,示意卿徊将注意放到他身上,说道:“我还有事要处理,下次再来找你。”


    可千万不要再有下次了,卿徊想。


    卿徊的脸色毫无掩饰,易隋也知道卿徊在想什么,但他没有时间停下来磨到卿徊改变,在说完这句话后深深地看了卿徊一眼,起身往之前看的方向赶。


    “人都走了还看呢。”


    调侃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鱼莲子从卿徊的身旁钻了出个脑袋,笑得跟朵花一样。


    一双带着寒意的目光停留在背后,卿徊转身,果不其然看见了叶骁泽冷若冰霜的脸,他都没注意叶骁泽来多久了。


    卿徊咳了一声,扫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鱼莲子一眼,隔空点了点她:“别说话。”


    叶骁泽头一次不嫌鱼莲子烦人了,和她站在同一战线:“让她说。”


    卿徊和叶骁泽对视着,露出了一个可怜求饶的表情,叶骁泽眼眸一闪,移开了视线,不看就不会心软。


    鱼莲子也就嘴花花,可不想参与到他们之间的吵架去,帮谁都不是,最后和好了还可能来讨伐她,她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鱼莲子拍了拍卿徊的手臂,将他往叶骁泽那里一推,拔腿就跑:“我和同门几个好友约好了今日一起出去,别担心,莫寻。”


    卿徊没想到鱼莲子走前还来这一招,一点防备都没有,径直往前栽。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能迅速站稳,但一个胸膛突然出现在眼前,他瞬间就消了所有力气,放任自己扑了进去。


    叶骁泽搂着卿徊站好,十分克制地收回了双手,都没有多抱一下。


    卿徊心里一个咯噔,叶骁泽这次生气好像比以前要严重一些,但再严重也是毫不犹豫地接住了他,卿徊心尖像是被蛇牙刺了一下,有点酥麻。


    他主动牵上了叶骁泽的手,往昨日计划好的地方走去,软言软语说道:“我不是故意背着你见他的,我一出门就看见他了。”


    叶骁泽一脸严肃:“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你想见谁是你的自由。”


    他是个很大度的人,对于这个只有一点点不舒服。


    叶骁泽转了性子了?卿徊很怀疑:“真的?”


    叶骁泽垂眸看着他:“假的。”


    在卿徊的注视下,他再也装不下去了,这么几步路的时间就是他的极限,再装下去他的脸都要扭曲了。


    他小气的要命,他快嫉妒死了,他发现卿徊和易隋碰面的那一刻就想把易隋砍成几块,拼都拼不起来的那种。


    他也想表现得大度成熟一点,但他做不到,他就想缠着卿徊,将他绞在怀中。


    见他这样卿徊反而松了一口气,他就说嘛,叶骁泽还是叶骁泽,没被夺舍。


    叶骁泽全身上下都冒着酸气,他犟着不肯软化,自暴自弃说道:“我就这样,看到你跟别人说话就不高兴,脾气还差的要命,你一天哄几次都不够。”


    “肯定是没你那几个前任通情达理,但你后悔也晚了,反正我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像他这种脾气很坏的蛇,卿徊这辈子是别想甩开了。


    卿徊想到了一个问题:“没结道侣契算是正式在一起吗?”


    叶骁泽被伤到了,崩溃地想到他和卿徊只有口头约定,一点实际保障都没有。


    就算契约结了还能解,但也比什么都没有要好。


    卿徊感觉自己再刺激一句叶骁泽能发疯,他抚着叶骁泽的背后帮他顺气,口中说道:“等这次大比结束后我们回宗门一趟吧?”


    叶骁泽勉强提起精神问道:“回去干什么?”


    卿徊眼神很认真:“在师尊和长老那边过个明面,找个好日子结契。”


    这个决定不是突然做下的,而是在宁常问他和叶骁泽之间有没有结道侣契时就已经有了。他思量了大半个月,最后还是想要这么做。


    他也问过自己是不是进度太快了些,他们才在一起没有多久,真的决定要将以后都绑定在一起了吗?


    契约可结可解,但过了明路昭告众人后便意味着他们真的成为了彼此的一部分,不会轻易分开,除非伤筋动骨。


    卿徊有过那么多个道侣,但正式结道侣契的不过景莫叙一个,分开的下场是极其惨烈的。


    每每想到当时的画面卿徊都感觉丹田一痛,在被刺了一剑修为尽散后,他们之间的道侣契也被景莫叙给抹了。强行销契对景莫叙没什么影响,但对身负重伤的卿徊来说就不一样了,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痛,连骨头都在颤抖。


    这一次的道侣契几乎给卿徊留下了心理阴影,确定和叶骁泽在一起之后卿徊考虑过要不要结契,总是想着要不再等等,再相处一段时间。


    他这些日子都在为此苦恼。


    但转念一想,他和叶骁泽在一起的时间何曾短过,他无非是被道侣一词遮蔽了双眼,只想到了确认关系后的时间。


    更何况时间长短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他和景莫叙认识的时间那么长,也没见下场好到哪去。


    如此种种想过之后,卿徊才正式做了决定,绝非一时脑热。


    他真心实意地想将叶骁泽纳入到他的未来之中。


    叶骁泽握着卿徊的手有些抖,低声道:“你说什么,别拿这种事情哄我。”


    他会当真的。


    他和卿徊在一起之后卿徊从没提过结契的事,叶骁泽自然理解成了卿徊不想这样做,他不可能逼迫卿徊,干脆就当作不知道。


    他一遍遍安慰自己人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但某些时候还是会觉得心中空落落的。


    他总是会想,卿徊是不是没有那么喜欢他?——


    作者有话说:我回来啦,晚上好~[哈哈大笑]


    第104章


    这些想法听起来很没道理, 他和卿徊感情很好,何必一直往坏处想呢?


    但当有了在意的人,叶骁泽很难不胡思乱想,他甚至有时候会在某次闹脾气后懊悔, 怕他再这样无理取闹下去会消耗卿徊对他的喜欢。


    叶骁泽不明白卿徊为什么突然决定和他结契, 但他不在乎原因,他只在乎卿徊是不是真心这么想的。


    而现在卿徊告诉他, 这个决定是深思熟虑过后定下的, 他时常惶恐的心忽然就安定了下来。


    他知晓自己容易患得患失, 但卿徊已经尽力做到了最好。


    连普通又平淡的一个眼神中都能看出卿徊的在意,叶骁泽却还是不满足,他的贪欲永远无法填满。


    叶骁泽睫毛往下垂,看着正在等他反应的卿徊, 低头在他的脸上咬了一口。


    可能哪一天把卿徊吞吃入腹,彻底融为一体,他的欲望就满足了。


    卿徊的侧脸被啄咬一口, 不用看他都知道留下了痕迹,现在是顶着个咬痕招摇过市。


    卿徊不喜欢身上留下痕迹,他过往的伤口都想办法消除了, 全身上下一条疤痕都没有,同时他又喜欢注意形象,这样出现在人前是绝对不可能的。


    按理来说卿徊应该生气, 但对上那双银色的眸子, 卿徊根本发不出任何火。


    他鼓起一边的脸颊, 让咬痕突了出来,他指着那里:“都盖了章了,你就算不想跟我结契都不行了。”


    叶骁泽用指腹摩挲着卿徊的侧脸:“我怎么可能不愿意。”


    卿徊从虎口握住他的拇指:“现在消气了吗?”


    被大咧咧问起, 叶骁泽脸色有些不自然,别扭地说道:“我没对你生气。”


    卿徊不信:“真的?”


    往常叶骁泽说这句话他是信的,但这次他总感觉叶骁泽的神色有些躲闪。


    叶骁泽被卿徊眼都不眨地盯着:“……假的。”


    他委屈巴巴地说道:“我都在那里站好久了,你都没注意到我。”


    卿徊和这些人说话叶骁泽固然不高兴,但从未有过如此不满的时刻,卿徊怎么能完全忽略他。


    叶骁泽可以找到很多个理由来解释,比如卿徊谈话时太过专注,比如他离得太远,比如他站在角落……但是这些理由无法安慰叶骁泽,他对卿徊来说难道不是特殊的那个吗?


    卿徊可以忽视别人,但是不能忽视他。


    叶骁泽的脾气来得突然,但卿徊已经习惯了。


    虽然发难也很没有道理,他站在自己身后,离得那么远,自己又在和易隋说话,满心烦躁,注意不到叶骁泽再正常不过了。但这些话对叶骁泽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卿徊对自己喜欢的人有很强的包容心,所以就算叶骁泽喜欢闹脾气,他也全盘照收。


    “我错了,下次绝对改。”卿徊做出了一个讨饶了表情。


    叶骁泽被可爱到心尖泛软,他还能怎么样,当然是选择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从生气到消气,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回过头还能看见来时的房子。


    卿徊眉眼染上笑意,真好哄。


    他们定下的地点是在一处断崖之上,深不见底,这里是修真界的知名景点之一,昔日魔尊曾与诸多宗门大能大战过,当场突破,飞升而去。


    卿徊也不知道这个昔日是指多久以前,反正他活着的这百年间是没有过的。


    在修真界,最好的招牌就是飞升二字,只要打上这个名头,就会有源源不断的人过来瞻仰。


    但这里实在是没什么好玩的,断崖之上一片荒芜,断崖之下一片漆黑,盯着下面看久了总觉得有股阴气,让人不禁毛骨悚然,背后发冷。


    “当初那么多人大战,诸多大能陨落,下面应该有不少法宝遗落吧。”


    “有人下去过吗?”


    “肯定有,是不是活着回来就不知道了。”


    “你们说叙尘剑尊下去过吗?”


    “不知道,不过这些宝贝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吧,他可不是那些陨落的人,是注定要飞升的。”


    ……


    刚好路过听了一耳朵的卿徊十分不认同,既然注定要飞升,怎么两次都没成功呢?这么看应该是注定无法飞升才对。


    心里反驳了一通,但面上一派平静,景莫叙的追随者太多了,他怕说出口后被打出去。


    卿徊慢慢往前走,忽然觉得那个趴在崖边似乎跃跃欲试想要下去看看的身影很眼熟:“这是……”


    叶骁泽沉默了两秒:“鱼莲子。”


    卿徊叹气:“怎么一点防备心都没有,不怕别人把她推下去。”


    不是卿徊将人想得太坏,而是这种事情他已经看过不知道多少遍了,并非是生死大仇才会动手,很多是某一瞬间心气不顺就会下黑手。


    鱼莲子此时正值参赛的时机,这些天的风头不小,光是卿徊偶然听见的就有不少人押了她夺魁。


    卿徊走到她身后,弯腰伸手提人一气呵成,失重感传来的鱼莲子心跳漏了一拍,险些把魂都下了出来,手脚不停扑腾,心想自己也没懈怠,怎么警觉性变这么差了。


    直到她听见了一句:“你是王八吗?手脚这么会动。”


    叶骁泽的嘲讽依旧不留余力。


    鱼莲子被卿徊摆到地上:“我要是王八第一口咬死你这条毒蛇。”


    卿徊可不是让他们来吵架的,及时将两人分开,对着鱼莲子说道:“那几人应该是来寻你的,我和叶骁泽就不打扰你们聚会了。”


    都是女修士,他们这两个就不去凑热闹了,凭白坏人兴致。


    鱼莲子洒脱地摆了摆手,就要一蹦一跳地往那个方向而去,被卿徊一手摁住了肩膀。


    她给了卿徊一个疑惑的眼神。


    卿徊语重心长地说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下次不要一个人趴在断崖边了。”


    鱼莲子对这种劝诫向来听得进去,乖乖地点了点头:“知道啦。”


    卿徊的一腔慈兄心得到满足,没再阻拦鱼莲子,放任她离开。


    叶骁泽看着鱼莲子傻乐的背影,吐出了几个字:“看起来好蠢。”


    卿徊:“……”教育完一个忘了这里还有一个。


    他在叶骁泽头上敲了一下:“别这么说莲子。”


    叶骁泽死不悔改,他和鱼莲子之间的仇不共戴天,不可能消除。


    虽然他也不知道他和鱼莲子之间有啥仇,但每次说话就喜欢互呛是真的。


    卿徊一看就知道叶骁泽没听进去,他揉了揉眉心,温声道:“你可以对莲子包容一些。”


    叶骁泽表示很不服:“凭什么?我还比她小两岁呢。”


    卿徊举起和他牵在一起的手:“就凭我们现在是道侣,我将莲子当妹妹看待。”


    听见这话叶骁泽的脑子自动进行了替换,他和卿徊是道侣,鱼莲子是卿徊的妹妹,等于鱼莲子是他的妹妹,他的辈分要高一些,那这么说,包容一些好像也没错?


    叶骁泽死不悔改的决心坚持了没多久就散了,想通了之后还不忘在卿徊面前讨个巧:“我都听你的,以后对她好一些。”


    这个好的程度聊胜于无,只要鱼莲子不挑衅他,他是不会主动发起攻击的。


    但这就不用告诉卿徊了。


    人群被甩在身后,卿徊和叶骁泽慢慢往上面走,地势愈发陡峭,连风都要凌冽一些。


    翻过断崖上的陡坡就到了另外一边,这里人来得少,因为很多人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卿徊发现了之后也不急着过去,在坡上吹着风。


    叶骁泽弯腰趴在卿徊的肩头,睨了一眼刚刚走过的地方:“怕不是参加了宗门大比的都来了这里。”


    他的呼吸喷在卿徊的脖子上,卿徊似乎是有些痒,淡青色的血管跳了一下,叶骁泽单方面认为卿徊在诱惑他。


    幸好他是一个很有定力的人,不会在户外被诱惑到,但回去后卿徊就别想这么轻易逃过了。


    卿徊没发现叶骁泽幽深的眼神,应着他的话:“这里最有名,来的人多,其他也会想跟着来看看。”


    叶骁泽翻卿徊的过去:“你之前来过吗?”


    卿徊现在回答很谨慎:“一个人外出游历的时候经过这里,听到这个传言后感兴趣,在这周围逛了一会。”


    没了发难的理由,叶骁泽竟一时有些不适应,但很快就被愉悦占据了头脑,高兴于他是第一个和卿徊同游此处的人。


    他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指着另一个相反的方向:“我们去这边看看吧。”


    卿徊正有此意,但才转过身,脚还没迈出去,忽然看见了一个小黑点。


    他眯起眼睛:“前面是不是有几个人?”


    距离太远,蚊子大点的人在空中绕来绕去,看样子是在打斗。


    卿徊不想掺和进去:“等他们离开了我们再过去吧。”


    叶骁泽也不想卿徊被卷入其中,还容易受伤,自然是万分同意卿徊的话。


    但他们主动避开危险,不代表危险会主动避开他们,卿徊眨了下眼,前方的黑影忽然就放大了许多。


    是带伤的江献仙和易隋,卿徊瞳孔缩了缩。


    他拽着叶骁泽就想离开,但接连几道剑风从后面袭来,直奔叶骁泽而去。叶骁泽反应迅速,连头发丝都没伤到,但攻势密集,他不得不往坡下走,免得被当成活靶子。


    偷袭的那人似乎不想至他于死地,将他逼到了山坡的另一边就收了手。


    卿徊紧跟着叶骁泽跳了下去:“没事吧?”


    第105章


    叶骁泽自信挑眉:“这点东西怎么可能伤得到我。”


    话音刚落, 橙黑交杂的巨尾一闪而过,叶骁泽神经倏地绷紧,还没来得及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被卿徊甩开了,如雷鸣的闷声响起, 方才站的地方已经变成了一滩碎石。


    卿徊在灰尘碎石飞溅的混乱混乱局面中迎了上去, 刀刃被灵力包裹自上砍下,染上一滴滴鲜血。


    一截尾巴掉在了地上。


    卿徊瞥了一眼就抬起了目光, 冷声道:“你们打你们的, 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就过分了。”


    江献仙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倚靠在石头上, 口中喘着气,伤势比易隋严重多了。


    听见这话他姣好的狐狸眼弯起,里面装满了疯狂,声音却是软绵绵的魅惑:“只是险些不小心碰到一下你就削了我一条尾巴。”


    他状似很怕的样子, “如果伤到了,岂不是要我的命来赔?”


    卿徊没有否认这个说法,却也不认同, 因为在他眼里江献仙的命都赔不起。


    易隋显然比江献仙要理智多了,他想放卿徊离开,但在看见卿徊对叶骁泽的维护和江献仙对叶骁泽的恶意后又闭上了嘴。


    借刀杀人是江献仙擅长的计谋, 他更喜欢用实力说话,但不代表他不会用。


    躲在暗处的魏旦看见这一幕后不知为何有了不好的预感,他没想到卿徊会恰好来到这个地方。他不停地安慰自己这两个人不会对卿徊动手, 但心跳却越来越快, 像是要跳出胸膛一样。


    或许是因为卿徊在场,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山坡之后就是修士聚集之处,易隋和江献仙都暂时休了战。


    江献仙在易隋眼里已经是一个必死之妖,他不介意让他多活几秒, 如果能因此让卿徊增加好感就更好了。


    卿徊并不在乎他们打不打或者死不死,只要不波及到别人就好。


    他抓着叶骁泽的手臂就想离开,一条尾巴突然挡在了前面,像是一堵墙一样。


    见状易隋往前的脚步又退了回来,这个坏人还是让江献仙来当吧,尽了他死前的最后一点价值。


    江献仙分明受了重伤,脸上却还是笑着的:“你可以把我这条尾巴继续砍了,我还有七条够拦你。”


    卿徊皱着眉心:“你到底想干什么?”


    江献仙语气轻松:“想和你说说话都不行吗?”


    “毕竟这有可能是我们最后一次说话了。”


    他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流失,怎么也没想到会折在自己看不上的魏旦手里,这人居然敢背着他和易隋相勾结。


    他抬起睫毛,看着卿徊的眼神有些迷蒙:“这可都是你那个好师兄的手笔。”


    卿徊盯着地上的血迹,说道:“你算计过他,他反过来算计你难道不正常吗?”


    算计和欺骗魏旦的时候江献仙可没有留情。


    卿徊的声音很轻,但江献仙听得很清楚:“你当初不也是这么利用我来杀易隋的吗?”


    江献仙怔了一下,倏地大笑了出来,口中还呛着血:“你在怨我?你在怨我。”


    没了喜欢有恨也不错,都是在心里占据着位置。


    卿徊戳破了江献仙的自欺欺人:“最初是怨的,但现在只剩下厌了。”


    江献仙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卿徊,瞳孔一动不动,有些瘆人。


    他心知自己今日是走不了了,但让他甘心赴死是不可能的。既然在此处遇见了卿徊,那就是缘分,是天道的旨意,他要把卿徊带走,在阴曹地府相遇也好过阴阳两隔。


    不过在这之前……江献仙的瞳孔微动,还是先把卿徊这个恶心的新道侣解决了。


    他一跃而起,橙色的虚影在空中划过,直冲着卿徊的身后而去。叶骁泽啧了一声,不想再躲在卿徊的身后,长剑和利爪相触,被撕了个粉碎。


    叶骁泽在巨大的冲击下往后退了好几步,胸口一痛,嘴角溢出血丝,实力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就算是重伤的江献仙,也不是他一个金丹期能对付的。


    喉中漫上腥甜,叶骁泽笃定自己受了内伤,就这还是挂在脖子上的金纹莲挡了一击,不然可能更严重。


    死亡的威胁如影随形,但叶骁泽没有任何畏惧,指腹将唇角的血迹抹去,银色的瞳孔微微闪烁,蛇尾破空而来,绞断了江献仙的另一只尾巴。


    红色覆在银色上触目惊心,卿徊只是慢了这么几秒叶骁泽就狼狈了许多,他毫不犹豫地加入了进去,刀刃相向。


    江献仙躲开他的攻击,调笑道:“原来这也是只妖,这么弱的蛇妖你也看得上,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


    卿徊嗤笑:“我看上你的时候,你也弱得被按在地上打。”


    在卿徊的帮助下叶骁泽缓了口气,闻言也没有任何难受的反应:“都比我不知道大了几百岁了,比我强不是应该的吗?”


    他嘲笑道:“你也就只能跟我这种比一比了,怎么不去跟把你打成那样的易隋比?”


    江献仙面色阴沉,如果不是种了计被偷袭,他怎么可能这么狼狈。


    他一面恼恨,一面回着卿徊的话:“看来你就喜欢这样没用的。”


    不然他好不容易强大起来了,卿徊怎么就走了。


    他见缝插针地挑拨离间:“你究竟是喜欢他,还是喜欢那种高高在上当救世主的感觉?”


    叶骁泽怎么会看不出他的伎俩:“就算卿徊喜欢当救世主,他也只会当我一个人的。”


    江献仙:“当然是因为你现在弱得像只蚂蚁一样。”


    卿徊下手利落,打断了江献仙想要继续说话的心思,眸光冷漠:“不用说这些有的没的,你我当初为什么分开你一清二楚,与你强不强无关。”


    被卿徊一而再再而三的下面子,江献仙的脸色愈发扭曲,他本就因为受伤导致性子中的冲动和极端被激了出来,现在更是恼羞成怒,因为卿徊入局而放轻的攻势也立即一变,反正他一定要将卿徊带下去,又何必留手。


    站在一旁等江献仙对叶骁泽下手的易隋瞳孔收缩一瞬,江献仙居然疯到了对卿徊下杀手。


    再不能置身事外,又一道身影闯进去挡在江献仙面前。


    魏旦看见易隋入局后稍微松了口气,不停默念着卿徊快些离开,他总感觉……他们离断崖好像越来越近了。


    特别是站在最后面的卿徊和叶骁泽,身影在幽深的断崖之上是如此渺小,仿佛被吞下也掀不起任何动静。


    山坡的另一边,鱼莲子跟几个合欢宗的好友正排排蹲在距离断崖一米远的地方:“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第一个好友:“但是有人飞升。”


    鱼莲子:“很无聊。”


    第二个好友:“但是有人飞升。”


    鱼莲子:“人好多,好挤。”


    第三个好友:“因为有人飞升。”


    鱼莲子:“这里荒得比我家大山里那块被野猪啃过被大火烧过被雷劈过的地还过分。”


    入目之处简直寸草不生。


    第四个好友刚想开口,鱼莲子一眼斜过去:“你不会是想说有人飞升吧?”


    好友用肩膀撞了撞鱼莲子的肩:“哪有,我是赞同你的话。”


    旁边的几个好友撑不住了,眼里装出来的仰慕之前瞬间被无聊取代:“这里真的没什么好看的。”


    鱼莲子站起来:“要不往这周围走走?”


    她记得卿徊和叶骁泽就是往这个方向去了,见多识广的卿徊肯定知道这里的有趣之处,思及此处鱼莲子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早些跟上去了。


    几个人响应热烈,一蹦三尺高,催促道:“走走走。”


    她们往前面走了一段距离,鱼莲子嘀咕:“感觉没什么变化,但好歹清净了许多。”


    一个女孩子倾斜身子往断崖下面看,摸着下巴琢磨:“你们说这里像不像宗门里的思过崖?”


    鱼莲子举手:“我没去过。”


    其他几个人一齐看向说话的那个女子:“我们也没去过。”


    那女子嘴角抽了抽:“这么看我干什么,我也没去过,所以才问你们。”


    戒律堂惩罚多样,思过崖算是比较严重的一种,毕竟这个是长期伤害,一般的弟子就算犯了错也会诚心认错掉几滴眼泪,戒律堂的长老看在态度上也不会把人送到那里去。


    几个人找了个话题就一直聊着,鱼莲子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应,直到好像听见了什么,忽然停下了脚步。


    “前面是不是有人?”


    剩下的人闭上了嘴,场面安静了许多,山坡的另一端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几个人面面相觑。


    “绝对有人。”


    “我也听见了。”


    “要过去看看吗?”


    “来都来了,总不能错过。”


    能和鱼莲子混在一起的都是几个胆大又性格外向的,彼此对视,在对方眼中都看见了兴奋,总算没那么无聊了。


    她们放轻脚步,小心翼翼地爬上了山坡,在半山腰的时候放慢了脚步,激动的心也平静了。


    “我怎么感觉……”


    “对面是在打架?”


    “还要过去看吗?”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个道理她们还是懂的,这里修为最高的就是金丹期,被卷进去都不知道能不能过两个来回。


    但没等她们商量出结果,脚下忽然震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砸到了对面,冲击力甚至影响到了她们这边——


    作者有话说:今天终于赶在六点之前写完了嘿嘿[鼓掌]


    第106章


    这下几个人更是牢牢将好奇心锁在了心里, 翻过去看热闹的念头消失得一干二净。


    几个人都慢慢后退,停滞在前面的鱼莲子就显得很突兀,她仰着头看向坡顶,像是想要看见对面究竟发生了什么。


    “莲子, 你发什么呆?不回去吗?”


    “动静这么大, 估计是几个高手在过招,我们别过去凑热闹了。”


    “就是, 到时候被打一顿都是运气好了。”


    因为运气不好就直接没命了。


    鱼莲子也明白她们说的道理, 但是她心里总是想着卿徊也是从这个方向走的, 一个念头占据在心头——万一对面的是卿徊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还要离开吗?


    答案是否定的。


    鱼莲子回头看着她们:“我想过去看看。”


    几个人瞪大了眼睛看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莽。


    她们还想再劝,但是鱼莲子说:“我有两个朋友之前是往这个方向走的,我怕对面的是他们。”


    年纪轻的人就是格外讲义气, 常年在宗门里修炼,还没被外界的阴谋诡计污染,这几人听鱼莲子这么一说就劝不出口了, 满脸的担忧。


    鱼莲子背对着她们挥挥手:“你们先回去吧,我过去看看,没事的话我很快就回来的。”


    她走出去没几步后面就跟上了凌乱的脚步声, 几个人围在她的身边。


    “我们也去。”


    “我们是既是朋友又是同门,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涉险。”


    “这么一说,你的朋友也是我们的朋友, 就更不能丢下你一个人了。”


    鱼莲子心头感动, 道谢的话没说出口, 但想着如果发生危险的话一定要让她们先走。


    她打头阵冲在最前面,慢慢爬上了坡顶,往下看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乱糟糟的地面和遍布在上面的血迹。


    血迹新鲜还未干涸, 证明战斗才开始不久。


    “怎么这么多血!”


    “有人吗?”


    “那里,你们看那个方向。”


    嘀嘀咕咕的讨论声传进鱼莲子的耳中,她看向好友指的方向,距离有点远,这几个小黑点都快被断崖吞噬了。


    她仔仔细细盯着看了一会,那几个人还在打斗,一阵风吹过,衣袂掀飞,头发也被吹拂而起,几张带血的脸就这么进入了鱼莲子的视线。


    她的瞳孔骤然收缩,趴在山坡上的手一下就握紧了,尖锐的石头刺入她的掌心磨破血肉,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怎么有股血腥气?”


    “莲子莲子,莲子你受伤了!”


    “你快放手啊!”


    “我这里有上等的伤药,马上就能好。”


    鱼莲子没听她们说了什么,脑子嗡嗡作响,摇晃着站起来后就往下跳,直奔断崖边。


    剩下的几个好友看见她的动作一愣,一时都呆住了。


    “她怎么就这么过去了啊!”


    “这多危险,我们把她拉回来。”


    一个人想起了鱼莲子说过的话,倏地问道:“是不是她的朋友在哪里?”


    几人沉默了片刻,跟在鱼莲子身后跳了下去:“我们也过去看看。”


    身处战局中心的卿徊没注意到远处有人飞奔而来,他半边脸颊都是红色,有他的血,也有别人溅上去的。


    叶骁泽的伤势比他更严重,已经进入半妖化了,除了一直攻击他的江献仙,还有易隋时不时也会偷偷下点黑手,但最重的一道伤势不是这两个人带来的,而是之前那个偷袭的人。


    剑意藏在风里,在无知无觉间到达他的身边,蛇尾被削出一道半尺深的伤口。


    金纹莲早就在密集的攻势中碎成了渣,他身上旧伤还未愈合就添上了新伤。


    卿徊将他护在身后,意识纷乱,胡乱间什么法宝都给他套上了。


    叶骁泽不想躲在卿徊的身后,但他实在是没了任何上前的力气,连呼吸都会带动着伤口阵痛。


    卿徊分了大半心思在叶骁泽的身上,自然也就发现了那个躲在暗处的人,他应对着江献仙的利爪,不得已用身体扛了偷袭的剑风。


    锋利的剑风划破了几张护体的符咒,在卿徊身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伤口,这对卿徊来说不算什么,他甚至没放在眼中。


    但偷袭的那个人在察觉到自己伤错人之后就停下了攻击,再也没出手过。


    这道剑风不是卿徊所熟知的气息,但他能猜出是谁,不过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思算账。


    江献仙伤势很重,几乎维持不住人形,保养得很好的橙色的皮毛失去了光泽,被血液染成一簇簇的红色,泛着难闻的腥气。


    江献仙瞳孔微微涣散,他已经很久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上次受这么重的伤好像还是在……幼时。


    他那时没有强大的实力,又是魔族与妖族的混血,在边界处被两边嫌弃,常有那种好斗的幼崽欺负他,被打几乎成了家常便饭。


    他记得最严重的一次就是断了几根骨头,连爬都爬不起来,那几个小魔族和妖族见他不反抗,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在那一刻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悄无声息地成为一具死尸,被后面过路的人觉得晦气,一脚踢开,在角落里渐渐腐烂。


    没有人会在意他,江献仙一直都知道,他被一个魔族生下,丢在边境处,靠别人的施舍为生,连亲生父母都没见过。


    他在疼痛中陷入了黑暗,睁眼的时候他以为自己来到了地府,身上的痛意缓解了很多,他第一个念头居然是死了也不错。


    但谈不上幸与不幸,他没死,被一个好心的妖怪捡回去救了。


    但这个妖怪的实力和家境也一般,不想再养一只狐狸,在他伤好的差不多了之后就让他离开了。


    江献仙恢复了以往三天被揍六顿的生活,但这次他没想过死,他觉得自己既然从鬼门关活下来了,那就是上天的旨意,他注定是要活着的。


    他不在反抗那些魔族和妖族,装出重伤的样子,在他们没了兴致后就爬起来回到原处躲着,偷偷打听其他地方的消息。


    他想离开这里。


    听说长霄洲是个好地方,人族特别多,比这些没经过教化又好斗的魔族妖族要懂礼多了,江献仙心里埋下了颗种子,他要想办法去那里。


    但他的想法还没实现就被找到了,他被一群妖怪带到了一个宫殿,这是他来过最奢华高贵的地方。


    那些妖怪叫他主子。


    这个时候江献仙才知道他的出身原来还不错,是妖王的子嗣之一,但妖王的孩子实在是太多了,他不是天赋最好的那个,也不是最好看的那一个,所以被带到妖王面前看了一眼之后就被丢在了偏殿。


    这是江献仙第一次体验到权势的好处,他和妖王之间隔着天堑,渺小如尘埃,不需要像之前一样被揍,只需要妖王动动手指头他的命就没了。


    虽然不被在意,但身份地位摆在这里,江献仙接触到了怎么修炼,他夜以继日地将自己锁在房里修炼,但努力永远追不上天赋,他三年的努力敌不过他兄长三月。


    他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易隋继位,所有妖对易隋俯首称臣。


    江献仙绝望了,他不想永远都过这样的日子。尽管之前欺负他的那些魔和妖已经被剁成了碎片,他的仇早就报了,但他不甘于此。


    所以他费了很长的时间笼络住其他妖,没有什么是不能改变的,他这个在泥里挨打的杂毛狐狸都能成为妖王的子嗣,天赋不佳又如何,既然不佳就把它换了,换一个上等的就好了。


    江献仙找准了目标,一个漂亮的人类修士。


    江献仙已经不是之前那个觉得人族修士哪里都好的狐狸了,他知道人族懂礼,但也虚伪。


    不过这个修士是不一样的,他的那些计划统统没有派上用场,只需在这个人面前打个转装可怜就被带走了。


    窝在他怀里嗅着淡淡的香气的时候,江献仙有一瞬间想过,如果他能早一点遇见他就好了。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他才不要当一辈子的宠物,他有着妖王的血统,当然是要称王的。


    这个人族着实是好骗,江献仙一边讨好一边在背后肆意嘲笑,但看见这个人对其他人态度也很好的时候,他突然就不高兴了。


    这个人只能对他好。


    他想办法成为了这个人的道侣,可以不用再叫他的名字,而是亲昵靠在他的耳边喊卿卿。


    在这个过程中江献仙自己都不知道他对卿徊是什么想法,所有的下属都在劝他忍一忍,只要从卿徊这里得到妖丹,就可以将这个给予他耻辱的人碎尸万段。


    江献仙不想杀卿徊。


    但他也不想继续对卿徊讨好。


    他会让卿徊付出代价的,等卿徊付出代价后他们就可以重新在一起了。


    但一切都和他预想的不一样,真相败露的时候他第一次看见卿徊冷漠的眼神,所以口不择言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


    他将卿徊关了起来,卿徊逃走了。


    他以为卿徊那么喜欢他,肯定会回来的,但是没有。


    他等了很久才肯承认,卿徊是真的走了。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江献仙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了后悔,他要把卿徊找回来。但天地茫茫找一个人实在是太难了,他收到卿徊会玄云宗的消息,却见不到他。


    好不容易可以见到的时候,他却心生胆怯,不敢上前。离开了他之后,卿徊依旧什么都有,实力地位都不缺,他知道自己做错了很多,不知怎么求得卿徊的原谅,他能给卿徊什么呢。


    但错过的机会就不会再回来,这一次犹豫着没有上前,而后他过了很久都没遇见卿徊了,但他听到了卿徊的很多消息。


    卿徊找了新道侣又分开了,卿徊受伤,卿徊顶着骂名和景莫叙在一起了,卿徊离开玄云宗,卿徊消失了,卿徊在合欢宗现身了……


    第107章


    江献仙很快就想起了魏旦, 这也是合欢宗的弟子,他让他扮成过卿徊的模样解相思之愁。


    中途魏旦离开过一段时间,江献仙察觉到自己魅术被解了,他正想着怎么处理魏旦, 没想到魏旦居然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继续陪在他身边。


    对于他的表演江献仙自然是配合, 反正他还有用得着魏旦的地方,放在身边也不错。


    迄今为止, 魏旦作用最大的一次就是让他来到了长霄洲观看宗门大比, 他在这里遇见了卿徊, 一个失去了当初光环和实力的卿徊。听了魏旦的话是他最对的一次选择,也是他最差的一次,他从未想过是这个从未看得上眼的小棋子将了他的军。


    江献仙预料过和卿徊重逢后卿徊对他会很冷漠,会怨他甚至伤他, 但从没有预料到自己会死。


    他正做着卿徊会原谅他的美梦,正庆幸于和卿徊的相逢,正苦恼于明天该用哪个理由去见卿徊, 正纠结该送什么给卿徊让他开心些……


    这些都成了泡影。


    他还没有享受够权势和地位,没有杀了叶骁泽和卿徊重新在一起,他不该死在这个地方才对。


    事实击碎了一切幻想, 江献仙模糊的视线看不清卿徊的神情,但他能猜到会是什么样。面色冰冷,因受伤而略显苍白, 眉心蹙起, 眼睫毛往下垂, 只露出一半的瞳孔,嘴唇抿出不耐烦的弧度,再也不想多看他一眼。


    想象中的卿徊在意识中格外清晰, 如此鲜活,江献仙却怔住了,原来他已经习惯了不喜欢他的卿徊,过往那个纵容他爱笑的卿徊早就消失在了记忆中,现在竟是难以回想。


    江献仙不甘就这么忘记,但伤口和疼痛让意识变得迟缓,越是着急越是难以想起。


    他的眼角滑落一滴泪,透明的水光融入血迹中,没留下半点痕迹。


    一把巨大的砍刀从后面劈入他的身体,几乎将他砍成了两半,他却在剧痛中仿佛麻木了,只是呆呆地望着卿徊。


    他努力伸出手想要触碰卿徊,卿徊却误会了他的意思,以为他要鱼死网破伤害叶骁泽,伸长手臂挡住了身后,宽大的袖袍被风吹起,将他身后的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江献仙只来得及擦过卿徊的袖角,看见卿徊的举动后倏地恨上了他。


    卿徊怎么能这么对他?


    卿徊怎么能将另一个人护在身后?


    卿徊不该是这样的,卿徊该是什么样的?


    想不起来了。


    但江献仙已经不想再去想了,他知道自己活不过今天,所以他要带卿徊走。


    生不能在一起,死也要同路。


    江献仙咳出了一口血,周围的灵力波动剧烈,似乎连空间都在扭曲,像是在酝酿一场毁灭一切的风暴。


    易隋的面色瞬间就变了,拉着卿徊的手就想离开,但被卿徊一手拂开了,他急道:“他要自爆!”


    卿徊能被他带走,但叶骁泽不能,卿徊不可能丢下叶骁泽,如果只能一个人离开,那他宁愿不离开。


    易隋劝不动卿徊,本想强行带他走,但刚伸出手就被妖力阻拦在了外面,江献仙在排斥他。


    坐以待毙等死不是卿徊的风格,他汇聚全身的灵力握着刀,径直刺向江献仙的丹田,破开一层层的屏障,刀尖停在了空中距离妖丹半尺处的地方。


    江献仙的身躯因为伤口而弓起,他仰头看着卿徊:“你想杀我?”


    卿徊右臂上的青筋突起,想要捅破最后这层屏障,却在混沌的妖力中被反伤,皮肉寸寸开裂,连里面的白骨都出现了裂缝。


    他看着江献仙的双眼:“我只是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


    这是他给的妖丹,他说过要夺回来让江献仙回到原位,自然不会食言。


    江献仙的睫毛抬起,露出一双漂亮的瞳孔:“你后悔了?”


    卿徊的声音很轻,像是一声叹息:“我早就后悔了。”


    听见这句话的江献仙微微张开了嘴巴,像是错愕,泪水在他的眼眶中聚集打转,他的视线凝在卿徊的身上,像是在问:你怎么能这么说?


    卿徊后悔了,是不是认为他们的相遇过去都是一场错误?


    如果重来,卿徊是不是不会再选择和他相识?


    江献仙心脏绞痛,痛楚让他的脑子有一瞬空白,他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起,打量着四周的景象,又垂眸看了眼自己的丹田,像是在此刻才真正的意识清醒。


    他边咳边大笑了起来,声音并不好听,像是撕扯的风。


    卿徊眉目一动,提升了警惕,怀疑江献仙又打起了什么坏主意,但下一秒疑惑就变成了震惊——江献仙握着刀刃,主动向自己丹田捅去。


    他的手被划破,刀刃深深刻入骨头中,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


    江献仙扬唇,浅浅的弧度却让人背后一凉,他问卿徊:“你猜是这颗妖丹先自爆,还是你先毁了这颗妖丹?”


    卿徊不知道,他也在赌。


    妖力和灵力卷起旋风,将他们笼罩在其中,也将外面的人隔绝。


    卿徊听见了鱼莲子的叫声,但他已经没有精力往那边看,心想怎么会这么不巧,她怎么来了这里,能不能安全回去?


    在江献仙五指断裂的那一刻,长长的刀刃也突破了最后一层限制,刺入了江献仙的腹部。


    卿徊杀过人,长剑和刀刃上不知沾过多少血,却还是在刺入的那一刻颤了一下,刀柄越握越紧。


    他的手腕一翻,刀身跟着转动,一颗已经开裂却蕴藏着巨大力量的的妖丹被挑了出来,抵在刀尖上。


    刀身在力量的波动下快速颤动,连带着卿徊的手臂也在发抖,他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挥向妖丹,已经脆弱不堪的妖丹被灵力湮灭,卿徊的刀也在妖丹的反噬下碎成了齑粉。


    卿徊的右臂无力垂落,疲惫的意识还有些茫然,结束了吗?


    飞沙走石慢了下来,旋风越来越小,鱼莲子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却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卿徊能听清她在说什么,却无法思考。


    江献仙彻底变成了狐狸,身躯庞大,像是一堵小山一样挡在卿徊的面前,在失去了妖丹后他的力量也在消失,身形渐渐变小。


    卿徊和那双橙黑色的瞳孔对视上,看见那双眼睛忽然弯了一下,他的神经倏地发出警报声,每一寸肌肉都在呼叫着离开,但他提不起任何力气。


    仅剩一条的狐尾向他们击过来,虽然看起来毛绒绒,卿徊却像是被鞭子抽中了一样,五脏六腑都在痛,整个身躯被撞向后面,和身后的叶骁泽一起往断崖处下坠。


    失重感来得很快,卿徊在最后一刻想将叶骁泽往上推,手掌扑了个空,被勉强凝聚出力量的叶骁泽揽住了腰,在空中换了个位置,从背后抱住,垫在他的身下。


    身形已经变成正常狐狸大小的叶骁泽也在尾巴的余力下往前扑,落在了卿徊的怀里,体温渐渐降低。


    他将头枕在卿徊的心脏处,声音很小,才刚发出就被风给带走了。


    “我本来想让你活下去,但最后一刻还是后悔了。”


    “我想你陪我。”


    握住刀刃刺向自己丹田的那一刻,江献仙是真的想过让卿徊活下去,他阻止不了自己的自爆,便让卿徊来阻止好了。


    可妖丹在空中碎裂的那一刻,他全身的力量都在快速流失,他快死了,江献仙想。


    这么重的伤,没有妖丹的力量,他连一刻钟都活不过去。


    他变回了狐狸的模样,看着卿徊茫然又庆幸的双眼,忽然就升起了恶意。


    谁让卿徊讨厌他,谁让卿徊对他冷漠,谁让卿徊喜欢上了别人,都是卿徊的错,所以卿徊要付出代价。


    而江献仙决定的代价就是让卿徊继续陪着他。


    他将卿徊推下了断崖,卿徊也许能活,也许不能,但都不重要了,江献仙对这个结果已然满意。


    卿徊如果死了,那他们也算是死同穴。


    卿徊如果活了下来,肯定会很恨他,日后想起来都要骂他一番,这样也不错,起码不会忘了他。


    死亡当前江献仙已经顾不得想要卿徊的爱意了,他只想要卿徊能够记得他。


    阴冷的风从身后穿过,灌入衣服中,卿徊的手脚都已经冰凉了。


    一根长鞭从崖上挥了下来,却捞了个空,鱼莲子整个人都快栽下去了,被身旁的人及时往回拉。


    “你别跟着跳下去了,这地方玄乎的很,你跟着下去了谁来救他们?”


    “我们现在回去,去找宗主和长老。”


    “对对对,他们肯定有办法。”


    几个人三言两语定好了主意,一人拽着鱼莲子的一部分,将她扯了起来。


    卿徊看着那抹白粉色的身影从崖边消失,心中终于松了口气,他希望莲子能活得好好的。


    胸前的狐狸已经闭上了双眼,像是睡着了一样,但是再也没有了呼吸。


    他的爪子勾在卿徊的衣服上,上面绕着一根根丝线,写满了不想放开。


    但风太大了,狐狸太小了,他的毛发连同身躯在狂风中抖动,最后席卷而起,消失在卿徊的眼前,不知被风带向了何处。


    天空越来越远,蓝色似乎笼上了一层灰色,卿徊的眼睛被风吹得干涩,他慢慢地眨了下眼睛,


    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但什么都没看清


    他太累了。


    卿徊牵住叶骁泽的手,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像是一片树叶般在空中飘荡——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


    这里说个消息:明后两天就不更新了(也就是30号和1号),休息两天,2号恢复更新


    提前祝大家国庆中秋双节快乐![烟花]


    第108章


    出了这种事鱼莲子也没心情比赛了, 两腿撒开跑,几个人跟在她的后面,跌跌撞撞边道歉边冲出人群。


    鱼莲子找到了带队的长老,呼吸急促地将经过讲了一遍, 说她要回宗门一趟。


    长老没拦她, 嘱咐她莫要慌了神,路上当心。


    鱼莲子匆匆听了一耳朵就接着往外跑, 拐出门就撞到了一个人, 对面心里似乎也怀着事, 都忘了躲开,撞了个结结实实。


    鱼莲子心烦意乱,在冲击力之下往后退了几步,一屁股摔了下去, 两只掌心按着地面,积累的情绪忽然就爆发了。


    眼泪无声地从眼眶中流出,她紧紧咬着唇, 心跳快得像是要炸开了一样。


    她抬起手擦掉眼泪,脸上留下一道灰印,睫毛快速颤动了几下, 灰尘入眼后眼泪流得更凶了。


    鱼莲子扶着墙摇晃着站了起来,没看对面的人一眼,垂着眼睛就想离开。


    对面那个男子也被撞得不轻, 却没想鱼莲子会哭成这样, 在她擦身而过的时候问道:“你没事吧?”


    鱼莲子觉得这个声音耳熟, 撩起眼皮,原来是宁常。


    她和他没什么好说的:“没事。”


    说完就想离开。


    宁常却像是看不懂她的眼色一样跟在她的身后:“我想问一下卿徊是不是……”


    听见这个名字,鱼莲子的速度更快了些, 宁常将卡在喉咙里的话一次性说了出来:“卿徊是不是出事了?”


    鱼莲子停下了脚步,眼泪也停了下来,只有眼尾泛红,眉宇间凝着戾气:“在场的就那么几个,你怎么知道的?”


    掉下断崖的有三个,活下来的就只有易隋和她们几个,易隋在卿徊掉下去没多久后就跟着跳了下去,她自认对那几个好友有几分了解,都不会是会四处张扬的人。


    消息本该锁得死死的,宁常是怎么知道的?


    鱼莲子漆黑的瞳孔盯着宁常:“你当时也在对不对?”


    宁常没回答。


    鱼莲子的情绪仿佛有了宣泄的出口,努力维持的平静声音在情绪下变得嘶哑:“你当时也在你为什么不救卿徊?你不是喜欢他吗,为什么眼睁睁看着那只狐狸伤他?”


    宁常终于动了:“……没有。”


    他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除了叶骁泽,没想让卿徊出事。但他没想到江献仙会这么疯,直接自爆想要拽着所有人陪葬。


    他那个时候再出手已经迟了,他破不开江献仙的屏障,也犹豫着要不要在卿徊面前现身,卿徊那么聪明,肯定会将他和偷袭的那个人联系在一起,他不想卿徊再进一步讨厌他了。


    几秒钟的功夫而已,等他做好决定想要出去的时候,只看见被狂风卷入深渊。


    宁常知道鱼莲子和卿徊关系好,鱼莲子此去定然是回合欢宗,他想跟上去看看,知道卿徊是否还活着。


    鱼莲子看出了他的意思,用尽了恶语想让宁常打消这个心思,但拦不住宁常执意跟在她身后。


    ……


    添云洲上,思卿宫。


    一位穿着素衣的男子跪坐在蒲团上,面前空无一物,既无供桌也无画像,他却双目紧闭,嘴唇微微开合,无声的说着什么,模样虔诚。


    偌大的宫殿内只有他一个人,安静到连风声都无,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响起了清脆的铃铛声。


    男子睁开双眼,起身走入了一间偏殿,里面布满了白色的丝线,丝线上面挂着小小的铃铛。


    若是添云洲的其他弟子在这肯定会惊叹,居然有人能将他人的命线实化,并且干预其中,这人真是逆天而行不要命了。


    但这里从未有人来过,就算有人求见男子,也是停驻在殿门口,双目低垂,不敢多看。


    现任司命是个看起来温和但脾气冰冷古怪的人,从来到这里的第一日起就开始修建这个宫殿,建好了也不让人进去,添云洲的弟子不行,外人更不行。下面的弟子每次提起他都会感叹一句,不愧是在玄云宗待过的人,脾性和那些冷冰冰的剑修一样,一个眼神就让人不敢冒犯,也不知是谁有这个荣幸能得了司命的眼,进去瞧上一瞧。


    下头的这些闲话自然传不到男子的耳中,不过就算他听见了也不会在意,他只在乎一个人。


    丝线上的铃铛停下了晃动,男子像是不放心一样,手指轻轻搭了上去,温润的灵力蕴养着这跟细细的丝线,让它透着一股莹白。


    男子的脸色越来越白,在将手指放下的那一刻,他闷声咳嗽不停,袖袍挡在前面,快步走了出去,像是生怕污染了这些丝线。


    鲜红的血迹将袖袍染红,又在拂手间消失,恢复成之前的模样,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


    “命牌未消,人还活着。”


    秋浸雪掌心上面悬着两块黑漆漆的木牌,上面分别亮着卿徊和叶骁泽的名字,颜色有些暗淡。


    听见他这么说,鱼莲子的眉间依旧存着忧虑:“可是……”


    她很担心,控制不住地担心,怕这个暗淡的命牌什么时候就灭了,怕在断崖上的那一面是最后一面。


    “吓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一个飒爽的女子从空中跳了下来,声音比身影更先进入殿中。


    鱼莲子看见她时愣了一下,依稀觉得她有些眼熟,在发现她和叶骁泽的眉眼有些相似后才反应过来,这应该是叶骁泽的娘亲。


    虽然与叶骁泽的关系不错,但她没有正式与叶柔会过面,大部分消息都是从叶骁泽或是其他人那里听说,因此见了人之后她有些拘谨,保持着恭敬的姿态:“见过叶长老。”


    说话的时候鱼莲子的声音有些干,莫名的愧疚绕在她的心头,有种自己害了卿徊和叶骁泽的感觉。


    如果不是她心心念念去参加什么宗门大比,卿徊和叶骁泽就不会遇见那么多奇怪的人,不会被迫卷入到纷争中,不会掉落到断崖。


    他们三个一起出去,回来的却只有她一个,偏偏她还活着,可惜她还活着。


    难过的时候鱼莲子会想,为什么不是她也跟着掉了下去,徒留她一个人在上面不知所措。


    这些胡思乱想的念头看似很长,但在现实中只是眨了几下眼,叶柔爽朗地笑了笑:“怎么这么生疏,我家那小子和我说起过你们不少事,你唤我叶姨就好。”


    鱼莲子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不出声音,她不知怎么告诉她叶骁泽落崖的一事。


    叶柔活了这么久,鱼莲子的那点心思在她面前和透明的没什么区别,哪能瞒得过她,但她没有挑明了让鱼莲子尴尬,而是走过去揽住了她的肩。


    温柔又明朗的女性气息包裹着鱼莲子,她的情绪在叶柔的感染下平和了许多。


    叶柔看着秋浸雪手上的命牌,伸手戳了一下:“这不是还活着吗,没什么好担心的。”


    出去总会遇到这一遭的,想当年她历练时也经历过无数次九死一生的情况。叶骁泽执意要走,她劝了没用,那就随他去吧,孩子总归是要长大的。


    并非是不担心,但叶柔早已预料到会有这种时刻,心情格外平静。至于责怪鱼莲子,那更是无稽之谈,她还没糊涂到是非不分的地步。


    鱼莲子捏紧了拳头,大着胆子说道:“可是这两个命牌都不亮了。”


    叶柔云淡风轻地说道:“受伤了而已。”


    这个命牌一天能明明亮亮好几次,只要不灭就没人会去关注。


    见鱼莲子还是担心得小脸煞白,叶柔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对着秋浸雪说道:“怎么当师父的,你徒弟都担心成这样了还一句话都不说。”


    秋浸雪无辜中箭:“……你不是都说完了吗。”


    他看着鱼莲子叹了口气,着实不知道该从哪里安慰,生死对于他们这种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来说已经算不得什么大事了,送走的亲人好友都能列出一本书,但鱼莲子还年轻,无法对死亡,尤其是好友的死亡无动于衷。


    这是卿徊和叶骁泽自己的劫难,除却生死时刻,他不会干预。而此刻命牌显示他们两个的情况算不得危急,还没到需要他出手的时候,一昧将人护在身后并非是保护,万一使他们错过了什么机缘就得不偿失了。


    身为卿徊和叶骁泽的师父,秋浸雪自然希望他们能好好活着,但他护得了一时,护不了一世,唯有自身强大才是正道。


    他也没办法向鱼莲子保证卿徊他们一定能活下来,因为真到了生死一线的时候他可能出手来不及了,这是一个很残酷的矛盾,获得机遇的同时也在堵上性命,风险永远与机会并存。


    没有人能保证护住另一个人的命,强大如秋浸雪也不能,他只能保证尽力。


    因此面对鱼莲子眼中的恳求,秋浸雪只能说道:“若真到了那一刻,我会出手。”


    没听见秋浸雪说保证让卿徊他们活着回来,鱼莲子抿住了唇,但心还是在这句话中渐渐安定了些许。


    叶柔就更随意了,她的指尖怼在叶骁泽的命牌上:“这个什么时候熄了什么时候叫我一下。”


    鱼莲子瞪大了眼睛,她的模样像是被吓呆了,叶柔大笑了几声:“别担心了,只要叶骁泽活着卿徊就一定活着,只要卿徊活着叶骁泽就一定‘活着’。”


    她说了两句类似的话,鱼莲子没懂,也没听出两个活着中的区别,她只知道叶柔的语气十分笃定,她不由信了。


    第109章


    卿徊是在树上醒来的。


    树枝划破了他衣服, 蹭伤了他的皮肉,也救了他。


    他睁眼看见黑色的树枝和树叶时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地府,这里的树没有绿色,只有全然的黑与灰, 像是被烈火焚烧过的一样。


    往上看天已经很遥远了, 远得让人感觉永远都爬不上去。


    卿徊胸膛轻轻起伏着,他很累, 伤口却没想象中那么痛。


    一开始他以为是麻木了, 但下一秒就觉得不可能, 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留下一条命都算是万幸,伤势只可能比现在严重十倍不止,而不是只受了点皮外伤流了点血。


    卿徊很快就想到了叶骁泽, 但是他的周围没有人,只有下面的树枝上挂着一条小白蛇。


    白蛇的鳞片不如当初所见时莹白发亮,而是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雾, 缝隙中透着淡淡的血色,是伤口。


    白蛇闭着眼睛,像是冬眠了一样对外界毫无反应。


    卿徊抓着上方的树枝撑起身体, 坐着往下探去,轻柔地勾住了白蛇的身体,将他捧到了怀里。


    白蛇像是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一般, 眼睛依旧未睁开, 身体却顺着卿徊的力道往上爬, 缠在了他的脖子上,脑袋在锁骨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


    卿徊靠着树干许久未动,闭目养神了半刻才慢慢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他仰头往上看,内心有一瞬的诧异和茫然,江献仙就这么死去了吗?


    他没有想过江献仙会这么轻易的死亡,也没想过他和叶骁泽会被卷入其中掉下断崖,一切都发生得无比突然,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卿徊又想起了那只躺过他心口的狐狸,似乎在此刻还能感受到逐渐冰冷的温度,那是江献仙……那是死去的江献仙。


    卿徊已经很久没见过江献仙的原形了,因为这个模样寄托了江献仙太多弱小的过去,所以在强大起来后他就很少再变回去过,尽管对于妖族来说原形可能更舒服些。


    在获得了卿徊的妖丹后,江献仙更是几乎摒弃了妖兽的模样,习惯了以人族的方式行走于世间。


    但是死去的时候他依旧恢复了最讨厌的形态,像来时一样,像卿徊第一次遇见的他一样。


    那颗妖丹最终他还是从江献仙的手中拿了回来,以他从没想过的方式。卿徊以为会在很久以后,自己变得很强了,以轻松从容的姿态从江献仙那里拿回妖丹,江献仙肯定是不会同意的,但是无所谓,他将他打回原先的模样。


    现在时间提前了很多,早到卿徊经历了这些后都是茫然的,感觉这一幕幕都像是一场梦。


    对他来说不是美梦也不是噩梦,卿徊不以他人的死亡为乐,拿回妖丹报完仇应该是快乐的,但他的下场也没多好——自己重伤掉崖,道侣昏迷不醒。但称之为噩梦也远远算不上,起码他和江献仙之间的仇是真的报了。


    卿徊的脑中闪过了和江献仙的相遇,又闪过了落崖前的画面,这篇记了许久的过去终于画上了句点。


    前尘恩怨已了,卿徊吐出一口浊气,江献仙这个名字带给他的不再是郁结,而是一个原原本本的名字,终将会消失在记忆长河中的名字。


    江献仙以为他将卿徊推了下来卿徊一定会记恨他,但卿徊已经不想再到这个名字上面花费任何力气了,他们的过往就斩断在妖丹尽碎的那一刻。


    卿徊一开始喜欢江献仙,后面又恨上了江献仙,直到时间将情感磨淡,恨就变成了怨,变成了如鲠在喉的刺。


    而现在刺被拔了出来,卿徊对他连怨气都不存在了。


    他不爱江献仙,也不恨江献仙,他只是认识过江献仙,如此而已。


    睫毛渐渐往下垂,灰蓝色的天空从卿徊的眼中消失,被黑色取代。


    树下是荒芜的碎石与野草,和断崖之上一样荒芜……不,应该说比上面还要荒芜得多。


    卿徊是个享受孤独的人,也习惯了独处,但如果把他一个人丢到这个荒无人烟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的地方,他敢肯定自己会受不了。


    不过此刻不止他一人,卿徊手臂弯起,指腹缓缓摸过冰凉的蛇身,内心莫名的恐慌倏地就消失了。


    卿徊在树上观察了一会,从戒指中拿出丹药准备疗伤,半炷香过后他才发现不对劲,他的伤口好得似乎……很慢。


    体内的灵力连一个周天都运转不过来,这里的灵气少得可怜,几乎和凡间没什么两样。


    但如果真是凡间就好了,起码环境就和这里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而且卿徊还发现一个问题——他的灵力在减少。


    这让本就糟糕的情况雪上加霜,卿徊震惊往丹田探去,灵力真的在变少!


    而且这地方灵气约等于无,所以灵力相当于只出不进,过不了几个时辰他就和没修为的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地方有古怪,还是先离开为上。


    卿徊从树枝跳到飞舟上,虽然灵力不足,但他还有灵石作驱动。


    谁知往上飞了没多久,飞舟消耗灵石的速度就越来越快了,卿徊守在旁边往里面倒,心想还好他有钱,这点消耗不算什么。


    他正心心念念盼着出去,但飞舟突然震了一下,像是磕到了什么东西一样,停在半空中不动了。


    卿徊有了不好的预感,为了节省灵力,他三两步助跑跳到了船舱上面,抬手往上面一碰,弯起的嘴角变成了下弧,这里居然有个阵法屏障。


    他从没想过会遇到这个,因为他就是从上面掉下来的,他以为出去也会这么顺利。


    但这个阵法的存在不是幻觉,卿徊盘腿坐在船舱上面摸索研究了一会,终于弄明白了这是一个隔绝空间且只进不出的阵。


    阵法的维持需要灵气,正是因为这个阵法存在,将上下隔绝开来,崖底成了一个封闭的空间,没有新的灵气产生,旧的灵气也被阵法吞噬掉了。


    而上面的断崖本就偏远,灵气稀薄,不是什么好地方,不然也不会百年来也没人占据,就只是一个有点名声的景点罢了。


    那点稀薄的灵气也被阵法吸收了,但上面和下面不同,空间不是封闭的,灵气虽然少,却也不会断绝,所以阵法得以维持千百年之久。


    稀薄的灵气自然供养不出什么厉害的阵法,更何况这个阵存在了这么久,随着时间的推移法力也会下降,对于一般人来说,解开出去肯定没问题。


    但问题就在于这下面不仅没有灵气还会吞噬灵力,待的时间越长消耗的灵力越多,而破坏阵法又离不开灵力,难怪那么多人都有来无回。


    卿徊就更别提了,他本就不是自愿下来,丹田里的灵力算得上空空如也,靠近阵法后阵法估计都嫌弃他没用。


    卿徊驶着飞舟渐渐落地,思索着上去的办法。


    想上去就一定要把阵法破坏掉,破坏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强制破解,直接劈出一个口子上去就行;一个是找到阵眼,然后将阵眼毁掉。


    前者方法简单,破坏不了全部的阵法,只能让自己出去,卿徊估计之前的那些人就是用这个办法。如果他能找到这些留下的口子,他也能跟着出去。但有两个问题要思考,一是阵法范围太大,他找不到地方;二是破坏的口子会随着灵气的补充渐渐复原,将法阵修补好,他就算找到了地方也要保证这个口子是刚破坏没多久的,不然也没用。


    后者可以将阵法彻底解除,但找到阵眼也不是简单的事,崖底下这么大,就算阵眼一般有迹可循,卿徊也要研究个几天才行。


    其实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卿徊将所有灵石中的灵气吸收,然后一举破开阵法跑出去。但卿徊对这个办法很犹豫,因为他对这个阵法的了解不足,不确定这个阵法需要什么修为才行,而且灵石所含的灵气太少了,假如说外面的灵气是江河,那灵石中的灵气就是游丝,汇聚在一起最多变成几壶水,聊胜于无。


    如果他吸收完了还没出去,那他一身的灵力只能拿来供养这个困住他的阵法,出去的可能性更小了,一想到这个后果卿徊就能气到呕血。


    卿徊皱着眉头纠结半晌,最终决定还是不那么冒险,先在这下面找找办法,实在不行的话再尽力一试。


    卿徊给叶骁泽上完药,小心翼翼地擦拭过他的白色鳞片,将下面的溢出的红色一一抹去。


    叶骁泽任由卿徊动作,尾巴尖偶尔搭到卿徊的手背上去,像是玩什么游戏一样。他一直没有睁眼和开口说话,卿徊也不着急催他,他知道叶骁泽伤得不轻,睡眠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恢复。


    将叶骁泽处理好后,卿徊又将他塞进了怀里,自己缩在飞舟上不下去。


    他拿出音传,抬手在上面敲了敲,灵石的灵气够它工作了,但卿徊很怕它的消息被阵法阻断了。


    果不其然,发给鱼莲子的消息显示迟迟未送到,但幸好十条能有一条送出去,他先向鱼莲子报了个平安,不然鱼莲子肯定要担心死。


    在外面的鱼莲子察觉到音传的震动时脸都黑了,谁这么没有眼力见在这个时候还来烦她?——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让我康康]


    第110章


    “勿来。”


    “活着。”


    两句没头没尾的话, 但对面是卿徊,鱼莲子立刻就懂了他的意思,这是在报平安,免得她担心。


    她洋洋洒洒写了一大串话给卿徊发过去, 发完之后又想起卿徊那边可能有阻碍不能及时收到, 又将这些话分成了很多部分,连续发了许多次。


    她的担忧没错, 话是成功传送过来了, 但顺序却颠倒了, 卿徊思考了一会才明白她在说什么。


    鱼莲子去找师父和叶长老了,他们暂时不想出手帮忙。对这个结果卿徊算不上多意外,修真界救人奉行一个原则:死了没必要救,活着不需要救。


    他们现在就处在半生不死的境地, 秋浸雪懒得出手也正常,毕竟合欢宗弟子那么多,如果每一个遇到这种地步的危险就要去救的话, 那他基本可以不用休息了。


    但叶长老当作无事发生……卿徊挑了下面,戳了戳叶骁泽的额头,这还是不是亲生的了?


    听叶骁泽以前的讲述, 他娘对他的安危很关心,但真到了遇险的时候,反而又不在意了, 有些奇怪。


    难道是心里笃定叶骁泽一定不会出事?


    卿徊摇摇头打消了这个想法, 就算是神仙来了也没办法单凭讲述就保证一个人活下去。


    确保鱼莲子不会脑子一热跟着跳下来后卿徊就安心了, 将音传放了起来。


    他不是没有想过让鱼莲子下来帮忙,但总感觉这个地方有些邪门,思来想去还是决定不让她冒险。


    天空渐渐暗了下来, 本就昏沉的崖底几乎变成了黑色一片,温度也降低了很多,夜色又阴又粘。


    晚上不是行动的好时机,卿徊没进船舱,在船舷各处贴了雷符,符咒内部本身就有灵力,察觉到敌人就会触发。虽然这阵法吞噬灵力,但符咒本身就是个屏障,灵力藏在里面,想要吸收没那么容易,卿徊估算了一下,可以撑过这个晚上。


    他又给自己换了一件法衣,在叶骁泽细细的身体上缠了一圈链子,这是个防御法器,做完这一切之后他盘腿坐了下来,将丹药和草药一一摆开,依次倒入口中。


    他就不信这么多一起服用还能治不好他的伤。


    其实一般人是不会大量服用丹药的,因为再好的丹药也含有杂质,服用多了便会堆积在经脉中,阻碍修炼。所以除了危急的情况,大部分人受伤的第一反应都是去找个医修帮忙。


    但此刻情况受限,卿徊顾不得那么多了,等出去后再想办法清洗经脉就是了。


    说的轻松,但一想到那个痛感卿徊就忍不住抖了抖,这简直就是酷刑。


    “张嘴。”


    卿徊拍了拍小小的蛇头。


    叶骁泽被叫醒,像是赌气一般将卿徊缠得更紧了,脑袋往衣服深处钻。


    卿徊心脏一跳,连忙拉住了他的尾巴:“出来。”


    叶骁泽慢吞吞地蹭了两下。


    卿徊的力气大了一些:“出!来!”


    叶骁泽不再挑衅他了,重新爬了上去,讨好般黏在卿徊的脸颊旁,蛇信子时不时舔过去,像是想让他消气一样。


    卿徊这哪还气的起来,下巴微微后仰,一把卡住了叶骁泽的脑袋,将丹药丢了进去。


    叶骁泽的尾巴摆动了一下,吃东西好累,他懒得吃。


    卿徊不为所动:“不想吃也要吃。”


    叶骁泽僵住,在卿徊的指示下吞了一个又一个,疲惫感却消失了。


    伤势虽没全好,但力气是恢复了不少,都能说话了。


    卿徊捏着叶骁泽的身躯:“怎么变得这么小?”


    和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细细一条,很精致。


    叶骁泽却以为卿徊在嘲笑他,张嘴往卿徊的手上咬了一口,留下两个浅浅的坑,心想还不是因为救他才会变成这样的。


    他从未昏迷过,落崖之后意识在烈风中愈发清晰,但四周都空空如也,他连个能抓住停下来的东西都没有。


    直到快到底下,他看见了密密麻麻的树枝,像是漆黑的刀刃,从那么高掉下去五脏六腑都能刺穿。


    他用尽最后的灵力踏空而行,落在了最近的一棵树上,上面脆弱的树枝承受不住人的重量,尽数而碎,留下许多锋利的刺口,他将卿徊护在怀里,身上划了不少伤口,最后抓住了一根粗壮的树干,将卿徊放在上面,再也撑不住,变回了原形。


    结果现在卿徊还嘲笑他!


    叶骁泽心里憋着气,卿徊摸了摸他的毒牙:“变小之后咬都咬不破了?”


    叶骁泽如遭雷击,尖牙抵着卿徊的手背,两颗银色的瞳孔盯着卿徊,像是威胁他再说一句他就真咬了。


    卿徊对逗叶骁泽一直很有乐趣,故意蹙起了眉:“痛。”


    叶骁泽狐疑地看着卿徊,这是在装什么,他还没咬呢。


    卿徊面不改色地和他对视,叶骁泽开始怀疑自己了,是不是自己的牙齿太锋利了不小心划伤了他,他记得卿徊的皮肤就是很脆弱的,轻轻一碰就能留个印子。


    思及此处,叶骁泽心虚地舔了舔卿徊的手,想要找出那个不小心弄出来的小伤口。


    他勤勤恳恳地工作,没找出伤口,但听见了卿徊的笑声,他立刻抬起头,控诉道:“你又欺负我。”


    卿徊俯身在他的脑袋上印了一个吻:“抱歉,没克制住。”


    这句抱歉很轻,又仿佛很重,藏着卿徊无法明说的歉意。


    他对叶骁泽是愧疚的,如果被他影响卷入了这些麻烦的事情里面,叶骁泽根本不会经历这些。


    某一瞬间,卿徊想过他和叶骁泽在一起是不是错误的,如果不是他的话,叶骁泽不会受这些感情的烦恼,不会被他那几个前任挑衅,不会吃醋没有安全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


    好像所有的不幸,都是从遇见他开始。


    头顶的吻是温热的,叶骁泽的心却拔凉拔凉的,卿徊什么时候是这么客气的人了?


    在一起相处了这么多年,他哪能看不出卿徊在想什么,吐着信子说道:“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了?想把我丢下了?”


    卿徊顿了一下,轻轻抚摸着叶骁泽的鳞片,温柔说道:“我怎么可能把你丢下。”


    叶骁泽不受他的迷惑:“别避而不谈上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后悔了?”


    卿徊很难说谎,至少在这一刻,他无法说谎。


    因为他的确就是这么想的。


    叶骁泽为卿徊战斗的时候没伤心过,为他受伤的时候也没伤心过,但在察觉到卿徊后悔的时候伤透了心,尾巴在卿徊身上抽得啪啪作响,气极:“你怎么能这么想,你怎么能这么想……”


    卿徊这么想,那他为卿徊所做的一切算什么?在卿徊心里还比不过他们从没开始过?


    卿徊任由叶骁泽在他身上发泄怒气,声音轻轻的:“我只是觉得,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不会经历这些不幸。”


    “我们没有遇见的时候……”


    像是感受到了卿徊的迷茫,叶骁泽的动作轻了一些,忍不住打断了他:“我们没有遇见的时候我才十八岁,宗门都没出过,哪里来的不幸?”


    “不管有没有你,我都会出来游历,会受伤甚至濒临死亡。”


    “如果没有你的话我依然会经历这些‘不幸’,但不会再有那些幸运了。”


    叶骁泽趴在卿徊的怀中,银色的瞳孔中有水光一闪而过,他说:“你怎么能后悔,卿徊你怎么能后悔?”


    卿徊的心脏在叶骁泽的质问中绞痛,他语无伦次地解释道:“抱歉,我就是一时迷障想岔了,我不是真的后悔……”


    就算再来千百次他也会选择和叶骁泽在一起,他的确后悔过,但这份后悔微不足道,他不可能和叶骁泽分开。


    叶骁泽盯着卿徊,剔透的瞳孔倒映出卿徊的脸,像是审视卿徊有没有说谎,良久之后爬到了卿徊的脖子上:“你以后不许再这么想了。”


    “再这么想的话我会把你关起来的,关到只有我的地方,让你没办法后悔。”


    卿徊没想到叶骁泽会这么说,好奇地问道:“关到哪里?”


    叶骁泽避开了卿徊的视线:“当然不能告诉你,不然你跑了怎么办?”


    卿徊温声道:“我不跑。”


    叶骁泽不信,他要想个办法让卿徊和他永远不分开。


    他本不想采取这么极端的办法,但卿徊的后悔是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朋友和道侣都会分开,唯有灵魂的捆绑不会。


    他问卿徊:“你爱我吗?”


    卿徊沉默了,他爱叶骁泽吗?


    他想了很久,最后得出了答案,他是爱叶骁泽的,爱到就算他要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会想办法让叶骁泽活下去。


    他们才成为道侣没多久,谈爱似乎太轻易了些,但对于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来讲,谈爱是一件再轻易不过的事了。


    他们已经度过了凡间的半个百年,从未分开过。


    如果不是爱的话,人怎么能接受和另一个人日夜相处从不分开,怎么能接受自己的空间与领地被另一个人侵占,怎么能接受为另一个人牵肠挂肚,怎么能接受甘愿为另一个人付出生命?


    他爱叶骁泽。


    卿徊爱叶骁泽。


    就想叶骁泽爱他一样。


    他们是彼此的唯一,再不会有一个人陪叶骁泽走过他的年少,也不会有一个人陪卿徊走出他的过去。


    卿徊看着叶骁泽,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我爱你。”——


    作者有话说:本来今天是想偷懒的,但是玩了半小时手机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又爬起来码字了[饭饭]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