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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叶骁泽目光深深, 看不清眼底的情绪,他爬过卿徊的肩头,蛇信从卿徊的耳垂划过,声音轻得如同一阵风飘过, 既像威胁又像哀求:“别骗我。”


    从他爱上卿徊的那一刻起, 他就开始依靠卿徊的爱而活,谎言是杀死他的毒药。


    一夜天明, 黑色不是骤然褪去的, 而是淡淡化成清晨的灰色, 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水墨画一般。


    卿徊不想一直躲在飞舟上,无论有什么难关他都得去闯一闯,他不能永远困在这里。


    见天色微亮后,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从甲板跳到下面黑色的土地上。


    卿徊一边走一边抬头,崖底下的范围还挺大,他们所在处应该是边缘位置, 如果是他设置阵眼的话,中间肯定逃不掉一个,那里最稳定。


    只要找出了第一个阵眼, 那其他几处也可以顺着推算出来。


    卿徊逐渐往深处走去,里面不比外面,愈发昏沉, 卿徊看得眼睛不舒服, 拿了盏灯出来照着。


    “看起来更吓人了。”


    卿徊小声嘀咕, 也不知是在说自己还是在说这个场景。他觉得自己像是提灯的鬼影,又怕对面突然真出来了一个鬼玩意。


    他虽然不怕鬼,但也要分时候, 在这里见鬼岂不是要被摁着打?


    叶骁泽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他的鼻子嗅了嗅,不确定地说道:“有股……死亡的味道。”


    卿徊也不意外这里死过人,问道:“死的人多吗?”


    叶骁泽:“多。”


    卿徊的脚步停滞了一下,在边缘的时候叶骁泽没说过这话,现在却说了,明晃晃地昭示着越往里越不安全。


    但他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与其畏畏缩缩不如殊死一搏,卿徊抬起的脚步踏在地上,很快就想通了。


    似乎是感受到了卿徊的不安,叶骁泽将卿徊缠得更紧了些,声音有些黏糊:“我会陪着你的。”


    卿徊笑了笑,没说什么。


    叶骁泽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意:“你应该说幸好有你陪我。”


    “……”卿徊陷入了沉默。


    他的确很庆幸有叶骁泽陪他,却觉得自己这样的想法对叶骁泽来说有些残忍,因为现在不是在开玩笑,而是随时可能遇险的情况。


    他庆幸叶骁泽陪他,叶骁泽该庆幸什么呢?庆幸自己掉了下来可能丧命吗?


    爱是很神奇的东西,当卿徊爱上了一个人,他就不只是自己了。他做不到只从自己的角度计算得失,在担忧自己之前他就担忧叶骁泽了。


    叶骁泽的尖牙在卿徊的锁骨上面磨了磨:“快说!”


    尖锐的危险让卿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浑身都绷紧了,却没有丝毫让叶骁泽收敛的动作,他敢保证自己一旦将叶骁泽拉远了些,叶骁泽就肯定会生气,然后在背地里伤心。


    叶骁泽很容易多想,卿徊对这一点深有体会。


    卿徊顺从地说道:“幸好有你陪我。”


    “说得心不甘情不愿的,像是我逼你一样。”叶骁泽轻哼道,“我就很庆幸下来陪你了。”


    不然卿徊一个人多孤独。


    卿徊心尖泛软:“多谢道侣此行相陪。”


    叶骁泽被他的道侣二字弄得有些发热,脑子都迷糊了,甜滋滋地抱怨道:“既然都说了是道侣还这么客气,你有没有把我当道侣。”


    卿徊也知叶骁泽不是真的抱怨,轻笑了一声,被这么一番折腾过后心里的忧虑也少了一些。


    卿徊不知往里走了多久,发觉这一路的潮意好像越来越重了,连脚下的土地也愈发绵软,每走一步脚步都会下陷一些。


    他随口和叶骁泽聊着天:“难道这底下还会有河?”


    卿徊提着灯左右看了看,速度放缓了些,怕自己不小心掉水里去了,但没走几步就停了下来,他踩到了什么东西。


    一个硬物抵在脚下,卿徊挪开脚步,蹲了下来,灯光往下面一照,那东西在黑色的土地中十分明显。


    赫然是一截骨头。


    卿徊抿了抿唇,将灯交给了叶骁泽提着,自己把东西挖了出来,脸色越来越难看,确定这是一截人骨。


    这块骨头保存得很好,就算在野外随意埋着,而不是精心养护,也没有任何磨损的痕迹,像是从人的体内刚拿出来一样。


    不仅如此,卿徊还在土里闻到了一股味道。


    叶骁泽肯定了他的猜测:“土里有血腥气。”


    一想到自己感受到的潮意来自于哪里,卿徊的呼吸都不由自主屏住了,心想还不如掉河里算了。


    卿徊没移动骨头的位置,小心翼翼地从这边绕开,接着往里走。他已经来到了这里,不可能再回头了,就算前面是地府他都要探个究竟。


    但走了没多久卿徊就感觉自己没有了下脚的地方,几乎肉眼可见处都能看到骨头,他皱着眉,死在这里的人怎么会这么多?


    这些骨头和上面的血都是新鲜的,说明这些人刚死没多久,成百上千人折在崖底居然没有引起一点动静,这不对劲。


    确切来说,这么多人会来断崖下就已经很奇怪了。


    卿徊没听闻最近有什么异宝现世的消息,如果不是为了宝物,卿徊很难想象他们来到这里的原因,但如果是为了宝物,为什么他们下来了这么久都没遇到过一个活人?


    这里面处处都透露着诡异,卿徊的警惕心提到了最高,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现在不是探究真相的时候,他们一人一蛇,一没灵力二受过伤,拿什么来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卿徊牢牢记着自己来这里的目的,找到阵眼,破坏阵眼,然后出去。


    其他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卿徊在灰蒙蒙的一片中打着转,他的方向感不错,走过的地方就不会再走。


    太阳渐渐升起,挂在最高处,虽然阳光在这下面约等于无,薄得快要被灰色同化了,也没有什么温和的感觉,但这无疑让卿徊安心了些。


    在日光最盛的时候,卿徊感受到了一点灵力波动,他脚步一顿,往那个方向走去。


    他的运气不错,好像不需要几天就找到了阵眼。


    那里和别处没什么区别,都是黑土白骨,但这块骨头又和之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样,似乎要更莹润一些。


    虽然这么形容一块骨头让卿徊有些反胃,但这块骨头确实给了他这种感觉。


    而且这块骨头……好像不是人骨,反而有些像魔族的骨头,但卿徊没在上面感受到任何魔气,只感受到了灵气,所以也不太确定自己的判断。


    卿徊越靠近这块骨头就越能感受不适,他已然确定这块骨头就是阵眼,而且是唯一的阵眼。


    通常布阵不会只选一个阵眼,而是根据方位择定几个,这样设下的阵更为稳定,不易被破坏。


    但也有只设一个阵眼的情况,一般布阵之人实力高强或是情况危急,没有时间布置几个。


    卿徊不知道这个阵法是两个原因中的哪一个,但他没兴趣探究背后的原因,他只想出去。


    从边缘处来到这里面,卿徊几乎可以确定崖底下除了他们没有其他人,他们在这里真遇到什么可真是无人能救了。


    至于这个阵眼该怎么破坏掉……卿徊采取了最原始的办法,硬来。


    一沓符咒从卿徊的手中飘向空中,直直冲向埋骨处,卿徊趁机往外退了许多,爆炸声一声声响起。


    那块骨头不似凡品,自然不可能这么容易被破坏掉,但卿徊符咒管够,在耳朵都听爆炸声听到麻木的时候,卿徊终于感受到了阵法的松动。


    灵气丝丝缕缕从缝隙中冒了出来,卿徊干涸的丹田也舒服了一些,但很快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眼前的灰色似乎在渐渐变深,变成如墨一般的黑色。


    在阵眼彻底被破坏的时候,这个黑色已如实质,像是最浓稠的墨水,连灯都照不亮,黑气包裹在人的身边,让人背后发寒。


    卿徊暗骂了一声,反应迅速地往外跑去:“这是怨气!”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之前灰色他还以为是雾气,没想到是怨气,被那块骨头和阵法镇压着传不出去,现在阵眼被破坏了,怨气也肆无忌惮地冲天而出。


    卿徊脚步不停:“这破地方哪里来的这么多怨气?”


    阵法渐渐消失,卿徊连启动飞舟都来不及,随手从戒指中拿了把剑,踩上去就想往上飞。


    虽然丹田的灵力还是不足,但只要有灵气就够了,卿徊从未有过如此急切地吸收灵气的时刻,连经脉和丹田都在隐隐作痛,但这份痛意和之前又有些不一样,是让人安心的痛意。


    他踏在剑上逐渐升空,下面的景象缩小,才刚呼出一口气,背后感受到什么,神经倏地就拉紧了。


    巨大到几乎要吞没他的恐惧袭来,卿徊甚至不敢回头,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被那一斩直接从空中劈了下去,剑断了个粉碎,连灰尘都没留下。


    而卿徊径直从空中坠落,冲击力极大的往下掉,背后皮开肉绽,丢了几个防御法器才抗住那一击,捡回了一条命。


    第112章


    黑色的土壤在身上擦出一道道印记, 连脸都被弄脏了,卿徊鼻尖环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腥气,几欲作呕。


    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心脏也跳得发疼, 这是死亡恐惧下的遗留反应, 刚刚那一道攻击几乎是碾压,他毫无反抗之力。


    这是招惹到哪方的大能了?


    不对, 应该说这里什么时候有人了?


    几个问题占据了卿徊的脑海, 身体反应却不吃顿, 在落地之后就迅速爬了起来,不顾叶骁泽的反抗强行将他塞到了怀里,以戒备的姿态望着对面。


    那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身上带着伤, 血染湿了衣服正往下滴,气势很慑人,光是看着就让人恐惧, 身体在威压之下不自觉地想要退缩。


    “我本合欢宗弟子,无意闯入此处,还望前辈……”


    卿徊的声音越来越低, 因为他发觉对面这个人好像有些奇怪,像是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但卿徊却没因此松一口气,因为这个人很快就被一刀劈成了两半, 血花在空中扬起一道弧度, 像雨点般落在地上。


    卿徊僵在原地, 死死地盯着蔓延的黑气,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那么强的一个人居然就死在了简简单单的一刀下。


    很快卿徊的疑惑就揭晓了,愈发强大的威压朝他逼来, 无数刀光剑影闪过,他躲在角落里连逃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卿徊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慌乱在此刻没有任何作用,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虽然心脏还在飞快地跳,但勉强冷静下来的情绪让卿徊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这里除了灵气外还有浓郁的魔气。


    几乎是一瞬间卿徊就想起了此地的传闻:昔日多方大能围剿,魔尊于此地飞升。


    但这好歹是百年以前的事了,甚至有可能是千年之前发生过的,怎么可能会持续到现在?


    卿徊额头冒出了一层汗,边躲避随之而来的攻击,边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想要从中找到破局的办法。


    这些黑气是怨气,可寻常的怨气哪里会有这么强大?千百年间早就磨灭了。


    但如果这些怨气不是出自常人,而是由那些


    陨落于此地的大能死前的执念和不甘凝结而成的呢?


    多方大能来围剿魔尊,却全部折在此地,连灵魂都被魔骨镇压,无法逃脱,日夜煎熬,只能在千年间绝望泯灭,唯有残存下来的怨念千年不散。


    难怪之前的血液和白骨那么多,这就是一片埋骨地,被魔骨镇压在了死亡时那一刻,时间在这里相当于静止,所以那些白骨才像是刚剖出来的一样。


    而现在一遭被打破……卿徊忍不住骂了自己几句,干嘛非要强行破阵,找其他办法不行吗。


    但他知道再来一次他依旧会这么做,他又不会预知未来,谁知道会遇到这种情况。


    千年的怨念被解开,再次重复了之前死亡时的场景,这并非是真的回到了过去,只是一场幻境混战。


    只要熬过去就好了,卿徊想,他只是误入其中,这些人不会刻意攻击他。


    但真的能熬过去吗?


    卿徊无力地靠在崖壁上,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手指轻轻颤抖,一个大能就够呛了,这么多个加起来,就算不是对着他打,但边角波及到就已经让他招架不住了。


    断崖虽深,却不大,无论他躲到哪里都有避之不及的地方,但御剑飞上去的话就无疑成了活靶子,估计飞不了多高就会像之前一样被打下来。


    卿徊进退两难,唇越抿越紧,心中着急却想不出办法,思绪也在伤势的扩大中变得模糊。


    他捂着腹部喘气,就算丹药跟糖豆一样往嘴里倒都没新伤增加的速度快。


    或许是片刻,或许是很久,对于现在的卿徊来说,一瞬的时间都显得如此漫长,他祈祷那边的战斗波及不到这边,但很显然,祈祷无用。


    轻飘飘的剑锋仿佛可以湮灭一切,卿徊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他躲不开,意识快过身体,却无法再使唤身体。


    他到极限了。


    卿徊不想死在这个地方,但他无法操控自己的生死。


    他的头发早就在狼狈地躲闪中散开了,被风吹起的碎发在迎面而来的攻击中先一步被斩断,寸寸落在空中。


    卿徊的睫毛颤抖得很快,脸颊几乎感受到了撕裂的痛意,他知道自己会在这道剑锋中被斩成两半,像之前的那个人一样,白骨埋于此处。


    分明只是瞬间的功夫,卿徊都有些诧异自己居然想了这么多,过往种种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最后定格在叶骁泽的脸上。


    他不禁感到遗憾,他无法不感到遗憾。


    他们还在一起没多久,他设想过很多以后,却从未设想过这些设想都成空。


    卿徊用尽最后的灵力想要将叶骁泽护送到远处,但叶骁泽挣脱他的禁锢后避开了他的灵力,可以藏在怀里的小白蛇变成了巨大的屏障,几乎看不见尽头。


    卿徊的脸色煞白,瞳孔骤然收缩,看见红色在白鳞上蜿蜒而下,刺目到眼睛都感到疼痛。


    巨大的蛇躯轰然倒下,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渐渐变小,卿徊听见叶骁泽问他:“你说过爱我的。”


    卿徊嘴唇动了动,他想说出他的爱意,但喉咙却堵塞住了,说不出一句话。


    叶骁泽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用脑袋蹭了蹭卿徊,没意识到自己就算变小了也还是比卿徊大很多,卿徊被蹭得靠在石壁上,却没有躲开。


    硕大的竖瞳让人心生畏惧,卿徊想要抬手碰碰他,声音很轻:“抱歉。”


    这一切都不该是叶骁泽经历的。


    他不知道叶骁泽有没有听见,瞳孔渐渐涣散,思绪也变得迟钝。


    他看见蛇信在眼前一闪而过,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剧痛。


    卿徊垂下眼眸,看见毒牙刺穿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幕很像是背叛,但卿徊却没有一点怒气。


    他从未想过叶骁泽会对他动手,此刻也是一样,叶骁泽无论做什么都可以。


    他抬手摸了摸叶骁泽的鳞片,缓缓闭上了眼睛。


    卿徊很痛,从内到外的痛。但很快他就感觉自己似乎是脱离了身体一样,变得轻飘飘的。


    他是死了吗?


    卿徊不知道,他累到没有力气再去想了。但模模糊糊中他听见叶骁泽在和他说话,所以他又勉强打起了精神,小声地回复着他。


    卿徊的识海被侵入,灵魂打上烙印,他本该排斥,但在察觉到熟悉的气息后就卸下了所有防备。


    叶骁泽似乎知道他在痛,所以声音很轻柔,很久过后,卿徊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拥抱,在温暖中失去了意识。


    ……


    “司命大人不见。”


    一个弟子站在思卿宫前面,轻轻地摇了摇头,悄悄打了个手势。


    另一名弟子倒吸一口凉气,立马转过了身:“我改日再来。”


    司命大人虽看上去温和,但实际性子阴晴不定,总是隔着一层似的,他们也习惯了,但没人敢在这个时候去惹他。


    他是见过司命大人发火的,虽只是冷着脸一言不发也可怕得厉害,让人不敢直视,连呼吸都放轻了,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许应是站在丝线前,面色很冷,目光凝在一根泛着金光的丝线上,这根丝线与另一根缓缓相绕,缠在了一起。


    这是卿徊的命线。


    因为卿徊遇险一事,许应是守在这个地方从未离开,眼看卿徊一劫已过,一切都和掐算的一样,他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忽然就看见一根丝线凭空出现,和卿徊缠绕在了一起。


    命线相绕,意味着这人和卿徊生死相依。


    许应是从不担心卿徊的姻缘线,他很早之前就算过卿徊的姻缘了,桃花多,但都不是正缘。


    最后一个有缘无分,以死结尾,此后卿徊孤身一人,再无其他。


    这也是他甘愿放手和卿徊分开的原因。


    中途或许会插进来很多人,但能陪卿徊走到最后的只有他。


    许应是将一切安排得明明白白,现在被横插一脚,满盘皆输。


    牙都快咬碎了他也没成功顺气,这个人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突然和卿徊绑在了一起?


    命线相连比姻缘线要更为紧密,姻缘拆散起来很容易,就连正缘也有被斩断的情况,但命线不一样,相接的命线即意味着两人共享同一条命,再无法分开。


    而许应是最担心的是,卿徊和这人之间的契约不止作用在□□上,也作用在魂体上。


    若真是如此,他没有任何办法可以将其解开,卿徊的生生世世注定要和他人绑定。


    许应是睫毛低垂,手指微动,他算得没错,卿徊已经拿到了机缘,现在才离开崖底。


    既然之前在崖底,哪里来的人和卿徊订下契约?


    许应是下意识想到了那个机缘,若是和命线绑定在一起的就是这个机缘,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许应是从没想过和卿徊结契的会是那个所谓的新道侣,他的演算从不出错,既然卿徊的命盘上显示他会死,那他就一定会死。


    那么现在和卿徊绑定的,也许是一个有灵的法器,又或者是一只妖?


    许应是猜测到。


    尽管是这样他也皱起了眉,他不想看见任何东西和卿徊绑定在一起,但也知一切既然都发生了,是法器或者妖就是最好的结果了,对卿徊来说不过都是好用的东西罢了。


    总比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好。


    许应是已有了猜测,心里却隐隐不安,好像有什么在失控。


    他闭了闭眼,强行将心安了下来,觉得自己或许该去看一下卿徊了——


    作者有话说:好久没有六点准时更新了,我来啦[猫爪]


    第113章


    鱼莲子在断崖之上守着, 本以为要等很久,但下面很快就有了动静,几乎是在一瞬间狂风大作,所有的风和灵气都往下面涌入, 她在崖边被从后吹起的头发糊了一脸, 察觉到了丝丝阴冷。


    她左顾右盼地看了看周围,这里就她一个人, 怪让人心慌的, 但鱼莲子选择一边害怕一边去看——卿徊还在下面呢, 她总不能立马跑路吧。


    她的脑袋才探出去就看见了一团黑气往上冒,有点疑惑,这是什么东西?下面发生什么了?卿徊怎么样了?


    她跃跃欲试想要下去看看,但卿徊的话适时在脑海中浮现, 脚迈出去又收回来,耐住了性子等着。


    没过多久,白光从黑气中刺了出来, 冲天的灵气自下而上升气,本因黑气有些不适的鱼莲子忽然感觉心旷神怡,闭着眼睛感受了一下, 发现这个灵气和上面的有些不一样,似乎要格外纯净一些。


    这么大的动静应该会引来其他人的注意,鱼莲子想, 只要有人愿意下去, 卿徊他们得救的可能性就更高。


    到时间她也可以偷偷藏在人群里, 人多力量大,卿徊肯定不会说她的。


    鱼莲子想得很好,但还没等到其他人来, 卿徊就先出来了。


    和她想象中的飞出来不一样,卿徊既不神采飞扬也不狼狈,他闭着眼睛被一团白光抱着出来,轻轻放在了地上。


    不知是不是错觉,有一瞬间鱼莲子居然觉得这团白光可以看出些许人形,她眨了眨眼睛,这团光却已经消散了大半,她放在心上,只当是自己眼花了。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卿徊,关于下面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好奇心也没了,被卿徊这个模样占据了全部心神,直接扑到了他的身边。


    她仔细地将卿徊检查了一遍,发觉他根本不像是受了伤的样子,连掉下去之前受的伤都没了,如果不是衣服上还留着血迹,她都怀疑之前发生的都是幻觉了。


    而且,叶骁泽去哪里了?


    鱼莲子脑袋都转累了,大声喊了许久也没得到回应,但她已经感受到了几道陌生的气息,此地不宜久留,不然等会牵扯进去又要浪费时间,卿徊耽误不起。


    虽然她检查的结果是卿徊没受伤,但鱼莲子觉得自己在学医方面没有任何天赋,既然如此,那她的结论也是不可靠的,不然怎么解释卿徊怎么毫发无伤却昏迷不醒了,她要找个专业的医修来看看。


    鱼莲子在这里待到了最后一秒,见叶骁泽还是没出现,她一咬牙先离开了,等她安置好了卿徊再回来找。


    在她离开没多久后,空中几道流光划过,如雨点般落下,没出乎她的预料,越来越多的人聚集到了这里。


    鱼莲子扛着卿徊跑到了城内,抓住了几个医修来给卿徊检查,但他们给出的结论都是十分健康,昏迷可能是因为其他原因。


    鱼莲子在卿徊和叶骁泽中间纠结得很,她想了一会,既然卿徊的身体没问题,那她再去崖边找找,总不能把叶骁泽一个人丢在外面,实在找不到了再带卿徊回合欢宗。


    她在卿徊的房门前布置好才安心离开,径直冲向了崖边,这一次不再是孤身一人了,那里简直站满了人,鱼莲子都怕多走几步就把人撞了下去。


    她佯装好奇找了个人问:“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你不知道你还来这里?这里可是……”那人想起什么,闭上了嘴,不愿和她多说。


    鱼莲子茫然,什么东西搞的神神秘秘的。


    她正准备再找一个人询问,一只手就从后面冒了出来,抓着她的手臂就往后扯。


    鱼莲子条件反射地反手扭过去,手掌直冲对方面门,那人眼疾手快地躲开,口中连忙说道:“别动手别动手,是我们!”


    鱼莲子对这个声音自然不陌生,是合欢宗的那些好友。


    她手上力道一收,顺着她们的力气往后退,从缝隙中钻出了人群。


    “你们怎么来了?”鱼莲子站在旁边扇风,在人群里都给她挤热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都不告诉我。”


    “怕多一个人和他们抢宝贝呗。”一个人回道。


    鱼莲子瞪圆了眼睛:“什么宝贝?”


    她旁边的好友一摊手:“不知道。”


    鱼莲子嘴角抽搐:“不知道他们还抢的这么起劲。”


    好友给她讲了一下事情经过:“当时我们正在赛场那边,忽然听见有人说这边有异动。”


    “听见这话大家不就激动起来了,全部都往这边跑了,以为异动是异宝现世。”


    另一个人接着道:“结果宝贝没看到一个,怨气倒是重得让人害怕。”


    鱼莲子:“那他们还不快点走?万一有危险呢?”


    “富贵险中求。”好友说道,“除了怨气你有没有感觉到其他的?”


    鱼莲子眉心微微皱起,忽然想起了什么,心神一动,试探性地问道:“灵气?”


    好友一拍她的肩膀:“没错!”


    “这里的灵气比其他地方的要纯净很多,但也在慢慢消散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足够引人注意了。”


    鱼莲子:“原来如此。”


    “你别看现在他们都守在这里不敢下去,这都是在等忘隐宗和其他大宗门的长老弟子,等怨气一净化掉,这些人都会冲下去。”好友说道。


    鱼莲子摇头:“我懒得去。”


    先不提这异宝是不是真的存在,就算真的存在她也不一定能抢到,抢到了也不一定能守住,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况且有卿徊和叶骁泽在还好,他们还能配合一下,她一个人的力量实在有限。


    一想到还在昏睡的卿徊和不见踪影的叶骁泽,鱼莲子瞬间就没了精神。


    她转头看向合欢宗的几个人:“你们有看到有人从下面出来吗?”


    “你是指卿徊和叶骁泽?”


    鱼莲子点了下头,故意将时间线弄混了些:“卿徊掉下去没多久后就出来了,叶骁泽不见了。”


    好友拧眉思考了一会:“没有,我没看到有人出来过,也没听其他人说起过。”


    “这些人这么关注这下面,如果有人出来了肯定会引起注意,既然没有那……”


    后面的话她没说完,显然也是想到了不好的地方,轻轻叹了口气。


    鱼莲子隔着人群遥遥往崖边看了一眼,现在这个情况她肯定是没办法下去,但一直在这里等着也不是个办法,她抬起眼眸:“我和卿徊先回去一趟,若是……”


    “若是有人从下面出来了就告诉你。”几个人揉脑袋的揉脑袋,捏肩膀的捏肩膀,“放轻松啦,有情况我们肯定会跟你说的。”


    鱼莲子难得没有拍开她们的手,郑重道:“多谢。”


    听见这话,放在她脑袋上用力薅了薅,鱼莲子的脑袋都跟着晃了晃。


    “这有什么好谢的,就算你不提我们也要多关注的,我们和叶骁泽可是同门。”


    有这些人在,鱼莲子总算勉强安下了心可以离开,回去的路上路过了一个庙,她甚至想要不要进去上柱香拜一拜,为卿徊和叶骁泽祈个福。


    但时间紧迫,怕迟了一步卿徊的情况就会恶化,她只能多看了两眼就离开。


    卿徊不会出事的,鱼莲子想,不过是受伤的时候落了次崖而已,虽然这个断崖传闻很多,听起来很玄乎,但卿徊已经安然无恙出来了,现在可能就是累久了睡着了而已。


    叶骁泽也不会出事的,叶长老都没慌过,肯定是心里有数,她不必多担心,没准叶骁泽只是受伤了找了个地方去疗伤,或者单纯就是迷路了呢。


    心里一直重复着这些念头,鱼莲子抿紧的唇角也松开了些,但心情才好起来一点就看见一个身影,唇角倏地又撇了下去。


    她当做没看见想要径直离开,但那人就是冲着她来的,怎么可能放她走,当即拦在了前面。


    鱼莲子眉心跳了跳,压抑不住脾气:“滚。”


    宁常身形不动,面色不变,像是没感受到鱼莲子的怒气一般,问道:“卿徊是不是出来了?”


    鱼莲子恶声恶气道:“没有。”


    宁常盯着鱼莲子的眼睛:“那你将那间房守得那么严实是为什么?”


    鱼莲子:“你跟踪我?”


    尽管她没有正面回答,但宁常已经有了答案,他太擅长观察人的细节了,鱼莲子还没做到喜怒不于形色的地步。


    鱼莲子厌恶这种被看透的感觉,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侧过身子从他身边走过,脚步不停地往前走。


    无论是眼神还是举动,她都没感觉到宁常的尊重。


    宁常已经习惯了鱼莲子不待见他的态度,但他并不在意,反正鱼莲子对他的脸色就没好过几次。


    一开始他跟着鱼莲子去了合欢宗,虽然被拦在外面没进去,但从鱼莲子的表现也能看出卿徊的情况暂时不危急。


    不过宁常已经做好了下去一趟的准备,虽然断崖传闻很多,进去的有,出来的少,但他也不是不能闯一闯。


    临行前他决定再来找鱼莲子一趟,想看看有没有更多的信息,他不知道崖底下多大,找人也困难,也许鱼莲子那边会有线索。


    没想到这一趟确实来对了,何止是线索,简直是让他安心的良药。


    第114章


    可惜这良药掺了毒。


    宁常有时候会痛恨自己的察言观色的能力, 就像现在,明明鱼莲子什么都没说,只是露出了一个似笑非笑的嘲讽,他便猜到了什么。


    ——卿徊现在的情况并不好。


    他跟着鱼莲子回到了客栈, 鱼莲子不喜他这个行为, 但脚长在宁常的身上,她拦也拦不住。


    初见到卿徊的时候宁常松了一口气, 因为卿徊看上去并未受重伤, 气色也很好, 但鱼莲子的脸色没什么变化,他皱起了眉:“卿徊出来之后就这样吗?”


    鱼莲子掀起眼皮:“不然你以为你能见到卿徊?”


    如果卿徊时醒着的话,怎么会愿意和宁常碰面。


    鱼莲子句句往宁常心上扎,宁常有些装不下去了, 脸上的温和变成了冷漠,自他强大起来后已经很少有人这么不给他面子了,想要给不知天高地厚的鱼莲子一个教训, 又想起了卿徊对她的态度,忍了又忍才没发作。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宁常不敢保证自己做事能天衣无缝, 更何况卿徊对他讨厌居多,鱼莲子就算出了事也不能是在他手里。


    宁常伸手想要去碰卿徊看看他的情况,手才伸到一半就听见一道破空声, 及时转了个方向, 避开了那一鞭。


    鞭子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地面裂开了几寸,可以想象如果打在人身上会是什么画面,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见宁常躲开了, 鱼莲子的眼中流露出了些许遗憾,可惜没打到。


    宁常没料到鱼莲子会突然发难动手,警告道:“你别太过分。”


    就算卿徊护着她也不代表他能事事纵容,他向来只对卿徊让步,没有例外。


    鱼莲子不怕他:“别碰卿徊。”


    宁常眸底一暗,知道想把卿徊带走是有点难度了,鱼莲子绝对不会同意。


    但这是能把卿徊抢走的大好时机,他想了想要不要强行动手,鱼莲子的实力他根本没放在眼里,唯一制约他的就是卿徊的态度。


    但卿徊已经够讨厌他了,再讨厌一点好像也无所谓。虽然他偷袭卿徊的时候很隐蔽,还特地做了伪装,但他不能确定卿徊有没有看出来是他。


    卿徊很聪明,宁常知道他的很多小举动卿徊都一清二楚,没说出来是因为卿徊当初喜欢他,喜欢本就是最有用的防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难事。但是现在卿徊心里住进了别人,那卿徊还会不会对他纵容?


    不会。


    几乎不用多想宁常就得出了答案。


    而且他这次偷袭动手的对象还是卿徊的心上人,他和卿徊完全站在了对立面。


    宁常只能祈祷卿徊没发现是他动的手,但若是发现了他也没办法,他是什么样的人卿徊明明白白,他在卿徊心里早就没什么好形象了。


    但如果再来一次宁常依旧会动手,叶骁泽必须死,不过这次他会保护好卿徊。


    没保护好卿徊,让卿徊受了伤才是宁常认为自己这次行动最大的失误。


    想起了叶骁泽这个人后,宁常才发觉一点不对,卿徊身边居然没有他了。


    这人黏卿徊黏得紧,从他和卿徊碰面以来这两人就形影不离,拆都拆不开,现在却不在卿徊身边,宁常心里已经有了猜测,怕不是还没回来。


    他找鱼莲子验证:“那个人呢?”


    鱼莲子被他问得有些奇怪,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叶骁泽,没好气地回道:“跟你有什么关系?”


    宁常步步紧逼:“他还没回来对吧?”


    “失踪了?”


    “还是死了?”


    话音刚落,下一秒鞭子就劈头盖脸朝着他抽过来:“你才死了!”


    这次宁常早有防备,并没有躲闪,抬手就接住了长鞭的尾端,一甩袖子丢了回去:“说话就说话,随便动手不是个好习惯。”


    他打量着鱼莲子:“特别是你这种没实力的。”


    鱼莲子嗤了一声:“你有实力?要不是卿徊给你洗经伐髓,你现在没准已经投胎了。”


    之前这件事被宁常视为耻辱,他最讨厌有人说他是靠卿徊才强大起来的,但这么多年以来想法早就变了,脸上不见怒容,轻笑道:“确实是卿徊助我,谁让他心中有我,偏要对我好。”


    “陈年芝麻烂谷子的事也拿出来说。”鱼莲子气笑了,宁常居然还有脸提过去,“卿徊过去喜不喜欢你不重要,他现在看见你就烦。”


    伶牙俐齿,宁常按耐住动手的冲动,争一时口舌之快罢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从鱼莲子的回复中他已经知道叶骁泽的现状了,没死,但人不见了。


    叶骁泽沉思了片刻,见鱼莲子想要将卿徊带走的时候脚步微微动了动,鱼莲子立马警惕地看着他,厉声道:“让开!”


    宁常开口:“我带……”


    鱼莲子嘲讽道:“你不想说你把卿徊带走吧?想都别想。”


    知宁常对他并无畏惧,她也拦不住宁常,她冷冷道:“此事我早就禀明了师尊,你若是想要将卿徊带走便是于合欢宗为敌,你执意如此?”


    宁常皱眉,没想到鱼莲子会搬出秋浸雪这座大山,他的确不好动手了。


    但让他就此放弃他也不甘心,无言和鱼莲子对视了片刻后,转身离开了此处。


    他带不走卿徊还不能处理了叶骁泽吗,反正叶骁泽在外面还未回去,死在哪里都是正常的。


    叶骁泽死了最好,没死的话他势必要截杀。


    没了宁常这个烦人的祸害,鱼莲子的心情好了许多,带着卿徊上了她新买的飞舟,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好。


    她投进灵石启动后心疼地摸了摸船舷,这可花了她好多灵石呢,之前都是坐卿徊和叶骁泽的,等卿徊醒来后一定要从他身上压榨回来。


    飞舟正在缓缓升空,鱼莲子看见了下面的易隋,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个接一个的,她都懒得应付了。


    她现在是真的佩服卿徊,能和这么多脑子不正常的人打交道,一个一个都听不懂人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见一个就想打一个。


    见易隋想要上来,她威胁道:“你要是想让卿徊死就尽管拦着。”


    这句话虽然严重,但着实有效,易隋动作一顿,僵持了几秒后放他们离开了。


    鱼莲子给飞舟喂了不少灵石,速度越来越快,到合欢宗的时间都缩短了一半,她扛着卿徊就直奔秋浸雪的今絮峰。


    “师父——”


    鱼莲子的声音回荡在整个今絮峰,秋浸雪就算是闭关了都能被她叫醒。


    他叹了口气,自己收的这个小徒弟有些过分活泼了,但和其他的一比已经省心了太多,其他人要是能有鱼莲子一半乖巧他也放心了。


    口中虽念叨着鱼莲子性子闹腾,但她是什么样的秋浸雪早就知道了,从未想过要去矫正,在他眼里鱼莲子和小孩子差不多,小孩子就是这么要活泼一些才好。


    他快步走了出来:“发生何事了?”


    鱼莲子朝他飞奔而来,将卿徊往他怀里一放,语速飞快:“我把卿徊带回来了,但是他一直没醒,医修说他没受伤,但我怀疑是不是有什么法术将他魇住了。”


    秋浸雪措不及防被塞了一个人,伸手将卿徊抱到了软榻上,还顺带给鱼莲子倒了杯水:“莫急。”


    鱼莲子不懂什么细品,一口将水灌了进去:“怎么能不急!”


    她这语气若是被他人听到了定要说上一句不守规矩没大没小,但秋浸雪身为合欢宗的掌门,也不是个多守规矩的人,压根没啥意见。


    他拿出叶骁泽的魂灯,上面的金光不在,果然灭了。


    他解开卿徊的腰带,手指微微一拨,卿徊胸口的衣服就滑了下去,露出了心口处的伤疤。


    那是一个咬痕,从心口贯穿到后面的骨头,鱼莲子光是看了一眼就可以想象到有多疼了。


    她想起什么,连忙道:“之前卿徊身上没有这道疤的!”


    卿徊是个讲究的人,虽然受的伤不少,但每次都会细心疗伤,身体像白玉一样,一道伤疤都没有。


    鱼莲子激动地说道:“是不是这里有人下了咒?”


    秋浸雪按着她的肩膀:“是这里有问题,但是没有下咒。”


    秋浸雪的说话速度不快,鱼莲子也跟着平缓了些,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她问完之后还没等秋浸雪回答,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什么:“等等,叶骁泽的命牌灭了?”


    她瞳孔震动,往后退了几步,靠在了软榻边缘才站稳。


    秋浸雪面色没变,正准备解释,外面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谁的命牌灭了?”


    叶柔撩开帘子走了进去,拿起放在一旁的命牌,轻声叹息:“真的灭了。”


    虽然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但……算了,反正是他自己的选择,生死皆由己,他愿意把命交给别人就交给别人吧。


    气氛骤然沉默,秋浸雪解释的话还堵在嘴里,看了看眼眶红红的鱼莲子,又看了看惆怅的叶柔,顿感头痛。


    叶柔的惆怅来得快去得也快,反正她早就管不了叶骁泽这小子了,她看着秋浸雪问道:“结果怎么样?”


    秋浸雪指着卿徊的心口说:“还活着。”


    第115章


    叶柔眉梢一挑, 低头看着卿徊心口处的咬痕,彻底松了口气:“那就好。”


    解决了一桩心事,她摆了摆手:“既然无事我就先回去了。”


    鱼莲子听见活着两个字耳朵就竖起来了,叶柔一走就凑到了秋浸雪旁边:“谁活着?叶骁泽还活着?”


    秋浸雪微微颔首:“嗯。”


    鱼莲子听他将来龙去脉讲了一遍后睁大了眼睛, 拍了拍胸膛, 吐出一口自他们坠崖以来就憋闷在心口的气。


    她知道叶骁泽是人族与妖族的结合,本体是蛇身, 但并不知道他是早已绝迹的灵蛇一族。


    灵蛇这两个字鱼莲子都是第一次听, 听了秋浸雪的解释后眼中充满了羡慕。原是灵蛇一族顾名思义, 以灵气得名,虽是血肉之躯,却由灵气蕴养,故而叶骁泽在修炼上毫无阻碍, 睡觉就能突破。


    “这完全就是天道偏爱。”鱼莲子捂着心口说道。


    她满心满眼都是对天赋的渴望,要是她有这个天赋,她以后再也不偷懒了, 争取百年间就接连突破,一举飞升。


    秋浸雪轻笑:“也不尽然。”


    灵蛇一族虽堪称天生灵物,但能顺利飞升的不过寥寥, 只因灵蛇的宿命便是献祭,既是由天地蕴养,自然也要回归天地。


    鱼莲子的羡慕瞬间消失:“那算了, 我还是更想活着。”


    她问道:“叶骁泽是为卿徊献祭了吗?”


    秋浸雪点头。


    鱼莲子不解:“可你们刚刚不是说叶骁泽还活着吗?”


    她应该没听错吧?还是说她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秋浸雪被鱼莲子追着问, 他揉了揉眉心, 不禁失笑,真是个急性子。


    他开口道:“你听我慢慢说。”


    献祭是灵蛇的宿命,但天道并非没给他们一线生机。若是选择献祭, 他们便可与择定的一人结契,以新的形式存活于世间,就像是叶柔的云纹匕首一般。


    鱼莲子恍然大悟:“难怪当初叶骁泽信誓旦旦地说我们不可能得到。”


    随即她又得意了起来,哼了一声:“这不还是被卿徊得到了。”


    结契之后二人再无法解开,生死不离,就算是一个人飞升,另一个人都会跟着飞升,可以说除了魂飞魄散消散在天地间,再没有断开的办法了。


    献祭成功的灵蛇并不多,一部分是因为灵蛇天生性傲,宁愿为了救人选择献祭死亡也不愿成为他人附庸,受他人驱使。另一部分则是因为结契的另一方不同意,结契之后便是和另一个人永远绑在一起,对于生性自由的修士来说与死无异,道侣契都能解开,这个不能解开相当于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况且虽然结契后灵蛇以武器,法器或者灵兽的形式存在,但他们又与真正的器灵不同,他们并非是后天开灵智,受主人教导,而是生来就存在,性格都已经定型了,和真正的人没什么区别,想要他们全心全意听话是几乎不可能的。


    因此真正结契成功的大多为心意相通,既是已经做好了相伴一生的准备,自然不会排斥。


    鱼莲子听完后两眼发直:“好,好可怕。”


    生生世世和另一个人绑定在一起,这也太可怕了,完全逃不掉了啊。


    她宁愿立刻转世都不要和别人绑定,她连和她爹娘都不能接受生生世世形影不离的关系,更别提是道侣或者好友了。


    她看着卿徊心口的痕迹,眉头皱得紧紧的,像是在研究什么千古难题:“他们真的这么相爱吗?”


    秋浸雪拍了拍鱼莲子还没开窍的脑袋,叹了一句:“感情之事非他人三言两语能说清。”


    有人相见即心动,情难自控,也有人认识百年不过泛泛之交。


    鱼莲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问道:“卿徊什么时候能醒来呢?”


    秋浸雪:“他身体没问题,应该就在这两日了。”


    鱼莲子接着问:“那叶骁泽呢?”


    秋浸雪沉默了片刻:“我也不知。”


    叶骁泽并非是纯粹的灵蛇,他身上还有着人族的血统,所以他的情况也不能用以往的经验一概而论。


    鱼莲子:“如果他回来得太晚,卿徊会很孤独吧。”


    卿徊并不孤单,他身边的人很多,但没有人可以取代叶骁泽的位置。


    ……


    卿徊这一觉睡了很久,睁眼的时候思绪还有些迟钝,慢慢坐了起来,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身体和双手,触感和温度都不像是假的,原来他还活着吗?


    他转动脑袋,周围的景象映入他的眼帘,这个地方有些眼熟,但他记得他晕过去之前好像不是这个画面。


    卿徊按着眉心,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记忆最深刻的是骤然升气的痛感,他下意识颤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着之前疼痛的位置,那里正摆着一道咬痕。


    是叶骁泽咬的。


    卿徊不喜欢身上留痕迹,却从不因此和叶骁泽生气,说白了便是原则这东西可进可退,他对别人和对叶骁泽从来都不是一个标准。


    就像是现在,这道痕迹像是一幅画卷上印上了一个墨点,格外突兀,按卿徊以往的性格定然会觉得难受,想办法去除,但现在却丝毫没有这种想法。


    他抚过伤疤的位置,叶骁泽呢?为什么他醒来之后没看见他?是出去了吗?


    还是……没有出来?


    思及此处,卿徊连忙站了起来,将衣服随意穿好,推开门就往外走去。


    太久没见过光亮的眼睛在门打开后的第一反应就是闭上,卿徊睫毛颤动得很快,像是振翅的蝴蝶,过了一会后才睁开。


    这里是今絮峰,卿徊一眼就看出来了,但他有些疑惑,是谁把他带回来了?


    卿徊顶着大太阳往外走,第一次如此喜爱烈日,他受够之前在崖底下的灰蒙蒙了,看着就让人绝望。


    他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往秋浸雪的洞府走,绕过一个个的弯,已经隐约能看见地方的时候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回回。”


    卿徊愣了一下,他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两个字了,会这么叫他的人只有一个——许应是。


    树后的身影越走越近,绿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撩开,先进入卿徊眼中的是素纹白衣,而后才是许应是那张脸。


    双目对视,卿徊怔了一下,立刻闭上了眼睛,他怕不是做噩梦了,许应是怎么会出现在今絮峰上。


    再次睁眼的时候,许应是那张脸还没消失,卿徊蹙着眉心,难道是梦还没醒?还是说他被幻境困住了?


    那这个幻境主人可真够恨他的。


    各种想法尽数消失在许应是开口的时候,他含笑望着卿徊:“以你我之间的关系,好久不见这种话就不必多提了吧。”


    他的态度很亲昵,卿徊却很不适应:“你怎么在这里?”


    许应是没被卿徊对冷漠态度吓退,而是笑眯眯地站在他身边:“特地来寻你的。”


    “听闻你坠崖,我很担心,所以来这边看看。”


    卿徊不吃他这套:“没必要,我是死是活与你无关。”


    许应是:“可是我担心。”


    卿徊:“现在看完了可以走了吗?”


    许应是眼尾微微下垂,看起来有些可怜:“我才刚来你就赶我走?”


    卿徊没有给他面子的打算:“别用这么恶心的语气和我说话。”


    看许应是这态度还以为他们当初是和平分开呢,但实际上并非如此,不是什么东西都能在时间中得到缓解,至少卿徊现在看着许应是想到过去后还是觉得厌烦。


    他睨了许应是一眼,语气嘲讽:“你那个道侣来找我吗?”


    许应是一想起来这个横在他和卿徊之间最大的坎,有一瞬间的紧张,但面色依旧从容,语气肯定地解释道:“我只和你在一起过。”


    卿徊笑了,指着山下说道:“这话你可以多找几个人问问,看看他们相不相信。”


    他的眼睛没问题,也没老到记不清事的地步,当初发生的一切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包括但不限于许应是和另一个人抱在一起,对着他说喜欢上了别人,在他们还是道侣的时候带着这个人招摇过市打他的脸……


    许应是想要解释:“我……”


    卿徊不打算听:“过去的事不必多提。”


    许应是或许有苦衷,或许没有,但事实已经发生,纠结过去没有意义。


    许应是很了解卿徊,见他这样就知道是真不耐烦了,想要说出口的解释又咽了回去,还是找个好时机再说。


    他感觉现在的卿徊似乎有些急躁,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但从颤动的睫毛,转动的眼珠和急促的语气都能感受出来。


    卿徊即将走到秋浸雪洞府前的时候,鱼莲子恰好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面面相觑的时候都有些茫然,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


    还是鱼莲子先动了起来,几乎是飞奔而来,眨眼就到了卿徊的面前,在即将撞入他怀里的时候立马刹住,怕才醒过来的卿徊被她撞散架。


    她上下左右围着卿徊看,卿徊被她这样子看得好笑:“还是我,没换人。”


    鱼莲子连连点头附和,但动作不停:“嗯嗯,知道知道。”


    许应是在卿徊身后看着,这个女子他不认识,但显然和卿徊的关系很好,自他们分开这么久后,卿徊早就有了新的宗门,新的好友。


    而他被留在过去,以一种不堪的形象——


    作者有话说:我来啦[摸头]


    第116章


    卿徊见到了许应是, 见到鱼莲子,见到秋浸雪,也见到叶柔,唯独遇见叶骁泽。


    他们说叶骁泽还活着, 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没人知道这个一定是什么时候, 也许是今天,也许是明天, 也许是很多年后。


    等待是很漫长的, 卿徊还没习惯这个过程。


    赖在合欢宗不走的许应是也终于明了和卿徊结契的究竟是谁, 一口牙险些咬碎了,他谋划了这么久,算来算去竟是为他人做了嫁衣。


    叶骁泽算什么东西,一个注定要死的人, 他从没放在眼中,却硬生生掀翻了整个棋局,摆了他一道。


    现在死了却没死透, 他宁愿叶骁泽还活着,起码可以亲手了结了他,斩断他和卿徊之间的联系。


    许应是想找卿徊讲清过去的误会, 但卿徊不想见他,在合欢宗的地盘,卿徊想躲一个人太容易不过了, 更何况他头上还有秋浸雪这座大山罩着。


    许应是就算地位过人也不能在合欢宗的地界上撒野, 他试了几次都被拦住了, 连卿徊的影子都没看见。


    而地位带来的不仅是权力,也是束缚。他不能离开天御洲太久,早就无法像年少时一样肆无忌惮到处游历了。


    在强留了几天后, 秋浸雪并没有驱逐他离开,但添云洲那边的事物已经堆了起来,他被催了几次,终是只能告别。


    离开的那日许应是照旧想要去见卿徊,因为他知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会,卿徊不可能来找他,而他也没有跟在卿徊后面到处跑的自由。


    但缘分不巧,这次没有人拦着他,但卿徊已经闭关了。


    许应是站在卿徊的洞府外看了许久,他有种预感,他和卿徊的缘怕是再难续上了。


    许应是是百年来最有天赋的一任司命,他的预感很少有不成真的情况,可这次他由衷希望是自己的判断出了错。


    他怎么能接受机关算尽满盘皆输的结果。


    他在这个过程中已经放弃了太多东西,甚至主动放开了卿徊的手,他什么都没有了,可他只是想用这一切换取和卿徊的长久。


    许应是闭上了眼睛,不知在想什么,再次睁眼的时候眼底一片平静。


    鱼莲子正从山下上来,和他迎面碰上的时候下意识想躲开,不知为何,虽然许应是看起来温和有礼,还笑着和她点头示好,但她总感觉现在的许应是有些可怕。


    等人离开之后,鱼莲子才跑上了山,她回头看了一眼,许应是的身影已经变成一个黑点逐渐消失了,她拍了拍胸膛,长舒一口气,这才发觉背后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许应是很可怕,比什么江献仙,宁常都要可怕多了,鱼莲子从没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如此强烈的违和感。


    之前还没有这么严重,顶多是觉得许应是表面温柔内里冷漠,但这次碰面的时候违和感都不能用重来形容了,完全就是装出来的笑,鱼莲子甚至不怀疑许应是会在下一秒掏出武器杀了她。


    看着人走远,鱼莲子才有心情胡思乱想,疑惑是谁把这人惹着了。


    这山上不就卿徊一个人吗,可是卿徊闭关了呀,难道这人看着闭关的卿徊都能把自己看生气?


    听起来像脑子有问题,不知道医修能不能治。


    卿徊在闭关,鱼莲子感觉这座山好冷清,一个人独占山头的感觉她已经体验够了,她决定她也要闭关,不能被卿徊甩下太多。


    ……


    卿徊从未有过修炼如此顺利的时候,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塞,径直就从金丹跃到了元婴后期,就像是将叶骁泽的修为加到了他身上。


    不过现在也差不多,卿徊苦笑。


    叶骁泽和他生死相依,他拼命地想提高修为便是因为如此,如果他的修为再高一些,叶骁泽能不能快些好起来?


    可是等他睁开眼,依旧没有看见想见的人。


    但是识海中多了一条白蛇,白蛇盘踞在长刀上,双目紧闭。


    卿徊叹了口气,并未去打扰,只是让他安心休养。


    鱼莲子出关的时间比卿徊早些,她修炼速度也不慢,已经到金丹后期了,距离突破只有一线之隔。


    但无论再怎么修炼都突破不了屏障,她干脆就出关了,反正心急也没用,那不如就等着吧,万一哪天就突破了呢。


    “卿徊,你出来的好慢啊。”鱼莲子弯着眼睛说道。


    “久等了。”卿徊温柔地笑了笑,“比你迟了很多吗?”


    鱼莲子伸长手臂,语气夸张:“好多好多好多年。”


    但具体是多少年她也没记住,因为她从不数着日子过,出来后就一门心思玩去了。


    要不是前些天秋浸雪把她叫了回来,她现在还在外面胡玩,想到这里,鱼莲子的眼中闪过心虚。


    但说话的时候更理直气壮了些,虽然是在玩,但也确实是在等呀,她也没说谎。


    鱼莲子的脸色实在是太好看懂了,卿徊也没戳穿,反而是柔声道:“辛苦你了。”


    鱼莲子被捧了起来,嘿嘿笑了一声:“也不辛苦。”


    她探头探脑往卿徊身后看:“叶骁泽还没回来吗?”


    卿徊摇头:“没有。”


    鱼莲子有些丧气,现在没人跟她吵架都觉得耳边清静多了,也无聊多了。


    她感觉自己的口才都有些下降了。


    但鱼莲子的沮丧只持续了一会,很快就打起了精神:“那这次就只有我们两个出去了!”


    “是他自己不来的,别到时候找我们闹。”


    卿徊笑着问道:“下一个地方你想去哪里?”


    鱼莲子在地图上面看了许久,早就决定好了:“去奇枢洲,再从这里去天御洲,然后一路北上,去北域那边看看,听说那边的雪终年不化,人和妖也与我们这边的不一样。”


    说完话她期待地看着卿徊:“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可以加进去。”


    卿徊摸着下巴想了想:“没有。”


    鱼莲子将地图一收:“行,那就按照我的安排走!”


    她哼哼一声,得意道:“既然如此,接下来你都要听我的话,等叶骁泽醒来了之后他也要听。”


    卿徊自然不会和她对着干,微微弯腰将听话的姿态摆了出来:“我们什么时间出发?”


    鱼莲子一拍地图:“明天!”


    说完话她就立马跑了:“我要去跟别人告别了,你自己先准备好要带的东西。”


    眨眼人就不见了,卿徊失笑,真是多大了都和孩子一样,风风火火的,一点没有长大的感觉。


    卿徊没有要准备的东西,也没有要告别的人,他随处找了块石头,躺上去晒太阳,眼镜眯了起来,缓缓闭上。


    暖洋洋的,真舒服。


    一觉不知多久,卿徊大有个睡到天昏地暗的想法,但没能实现,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脸上划过,但等他伸手去碰的时候就消失,把手一放下那东西又来了。


    卿徊被逗得心烦意乱,睁眼时已经做好了被太阳刺到的准备,但当天空映入眼帘的时候他才发觉已经快天黑了。


    卿徊垂眸往脸侧看过去,一个白色东西正在戳他的脸,卿徊眼疾手快地抓了过去,碰到的一瞬间那东西就僵住了。


    白蛇的脑袋从石头上抬起来,对视上后谁都没有说话。


    最终还是叶骁泽耐不住了:“我就是碰碰你而已,你都睡了这么久了,我好想你,想让你理一下我。”


    卿徊捏着蛇尾:“是谁睡得久?”


    叶骁泽的语气一下就弱了下来:“我。”


    他这么坦然地承认,卿徊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叶骁泽醒来他不是不高兴,但……心中总有些闷气。


    他以为他会把叶骁泽带出来,结果却是叶骁泽救了他,以死亡为代价。


    叶骁泽知道他在想什么,主动蹭了上去,软声软气哄道:“你说过爱我的,所以我肯定会活下来。”


    既然卿徊说过爱他,那么叶骁泽就相信他不会拒绝自己的结契。


    叶骁泽并不后悔这么做,确切来说他早就想这样了,这个世上再没人能把他和卿徊分开。


    他兴冲冲地说道:“你看见那把刀了吗,是用我的骨头化成的,肯定比其他人送你的要好。”


    卿徊刚软化了些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闭嘴。”


    他不想听这个,叶骁泽也知道这一点,但他觉得卿徊总是要接受的。他非要一遍遍重复,让卿徊感觉亏欠,让卿徊爱他,他们之间永远不可能两清。


    叶骁泽化作人形,魂魄还未彻底养好,支撑不起这么大的形体,因此显得有些透明,在卿徊看来就像是幻梦一般。


    叶骁泽抚过卿徊的眉心,像阵风一样:“别生气了。”


    以前这话总是卿徊对他说,现在却反过来了。


    卿徊想要握住叶骁泽的手,手指却从虚影中晃了过去,什么都没碰到,他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些:“我没生气,我只是……”


    只是有些不舒服。


    他知道叶骁泽活着,但……过去的那个叶骁泽永远不会回来了。


    叶骁泽察觉到这个样子不方便,又变回了小蛇的模样,在卿徊耳边说道:“别哭,比起之前我更喜欢这样。”——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最近天黑得好快啊[让我康康]


    第117章


    这倒不是叶骁泽的谎话, 他是心甘情愿变成现在这样的。于他而言,他并不认为自己失去了什么,他依旧活着,卿徊依旧在他的身边, 关系还更亲密了。


    卿徊的心情被叶骁泽这么一打闹也散了不少, 他轻轻拽着蛇尾:“就你有理。”


    叶骁泽的尾巴反绕上卿徊的指骨,理所当然地说道:“谁让你爱我。”


    他的底气与之前相比充足多了, 在事实之下, 再不会轻易患得患失。


    卿徊起身往洞府走, 叶骁泽疑惑:“怎么又回去了?”


    他还想跟卿徊赏景叙旧呢。虽然知道卿徊对他有意,但谁会听腻道侣的爱语呢。


    卿徊不动如山:“去修炼。”


    既然叶骁泽的情况取决于他的情况,那他自然不能像之前一样懈怠了。


    叶骁泽幻想破碎,他定然是拦不住卿徊的, 无精打采道:“那你要什么时间才能陪我?我不想一个人。”


    卿徊:“我一直在陪你。”


    叶骁泽提出要求:“不说话的那种不算。”


    卿徊说了个时间:“明日。”


    叶骁泽狐疑地看着他,这人不是一修炼起来就不知道天昏地暗吗,他还以为要十年起步, 概不封顶呢。


    卿徊在他的目光中说出了原因:“我和莲子约好了明日启程。”


    叶骁泽给了卿徊的手臂一尾巴,佯怒道:“果然不是因为我。”


    “而且你们出去居然不叫我!”他越说越不满,假怒也添了三分真情实感。


    卿徊一针见血地说道:“我们约好的时候你还没醒。”


    叶骁泽哦了一声, 也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随即转了个话风:“那我醒来了你们还不能约我吗?”


    卿徊好脾气地哄着:“我们明日打算启程去奇枢洲,叶公子可有意同行?”


    叶骁泽很满意他的态度:“既然你都诚心邀请了, 我自是要去的。”


    一天的时间很快, 鱼莲子堪堪跑完一圈告别, 天一亮就到了卿徊的洞府前,她清了清嗓子,刚准备喊, 声音还没发出来就听见叶骁泽说话:“一大早吵什么?”


    声音是从前面传出来的,但鱼莲子没看见人,心里还寻思着她还没发出声音呢,怎么吵了。


    想了一会后背后倏地一悚,她没看见人,这声音是谁发出来的?不会是叶骁泽变成鬼后来找她报仇了吧?


    可她平时也没怎么得罪过叶骁泽啊,就是说话不好听而已,叶骁泽应该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应该……不是吧。


    她转着脑袋四处看:“叶骁泽?是你在说话吗?”


    “低头。”


    她听话地低下头,在地上看见了手臂长的白蛇,这是她第一次看见叶骁泽的原形,伸手想要去戳一下,语气忍笑:“这是你吗?”


    叶骁泽已经预想到鱼莲子会怎么嘲笑他了,冷漠道:“你又没瞎,看不出来吗?”


    果不其然,小一秒就爆出了一阵惊天大笑:“我真没看出来。”


    “你原来这么小一条啊,难怪从来不让别人看,有我巴掌大吗,我感觉走路没注意的话一脚就能踩死你。”


    叶骁泽尾巴一甩,一个果子塞到了鱼莲子嘴里,堵住了她的声音:“别吵。”


    鱼莲子腮帮子嚼动,忽然想起一件事,僵住了:“这果子你从哪里拿的?”


    叶骁泽尾巴尖往旁边一指,鱼莲子顺着看过去,那里赫然是一株树丛,里面挂了三两个果子,地面上也躺了几个。


    从口中吃出的尘土来看,鱼莲子认为是后者,她两眼一黑,杀了叶骁泽的心都有了,这人果然还是这么可恶。


    一人一蛇对峙的时候,卿徊走了出来,斜斜靠在门框上,看上去很放松:“一大早就这么有精神?”


    鱼莲子恶狠狠地指着叶骁泽:“被他气的。”


    叶骁泽转头想要顺着卿徊的衣服爬上去:“她先嘲笑我。”


    卿徊掐住叶骁泽的蛇身:“你身上都是土,擦干净之前别往我身上爬。”


    叶骁泽如遭雷劈:“你嫌弃我?”


    卿徊给了他一个眼神:不然呢?


    叶骁泽:“你之前都不会这样的!我受伤的时候你都不嫌弃我身上脏。”


    卿徊拿帕子将叶骁泽擦了擦:“特殊情况特殊对待。”


    叶骁泽挑刺道:“这里还没擦干净。”


    卿徊的手指抚过他的鳞片,被叶骁泽挑了几句后冷笑了一声,叶骁泽见好就收,乖乖趴在卿徊身上:“已经很干净了。”


    他小声嘀咕道:“我刚回来的时候你还不是这样的,一个晚上过去就变了。”


    他刚回来的时候卿徊对他称得上千依百顺了,一夜间就天翻地覆,地位一落千丈,面对这种情况,叶骁泽选择……忍气吞声。


    鱼莲子高高兴兴地看着叶骁泽被收拾,凑过来对着卿徊告状:“我才没有嘲笑他,我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他居然恼羞成怒拿地上的果子给我吃。”


    叶骁泽学着她的模样:“我才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地上刚好有个果子,好心给她吃而已,她居然污蔑我的好意,觉得我是为了报复她。”


    鱼莲子被颠倒黑白的说辞气到了:“你胡说八道,不要脸!”


    “我是不要脸,”叶骁泽坦然承认,反问道,“你难道没有胡说八道?”


    鱼莲子理直气壮:“我没有。”


    叶骁泽叹为观止,甘拜下风:“确实没有不要脸,因为你的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鱼莲子哼了一声,没继续和他吵,她就当他在夸她了。


    她兴致冲冲地提议道:“这次我们不乘飞舟了,御剑吧!”


    之前不御剑是因为修为不足,怕飞不了那么远,但现在的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她可是快到元婴期了!


    还是修真界好,凡间百岁的她都该入土了,在修真界还能勉强称得上一句年轻人。


    卿徊习惯了鱼莲子突然冒出的主意,颔首道:“好。”


    鱼莲子一脚踏在剑上,反手往地上抽了一鞭子,眨眼就飞出去许多:“比比谁先到!”


    这句话说完后卿徊连她的身影都看不到了,无奈地跟在后面,悠闲如散步一般。


    叶骁泽催促道:“不能输给她!”


    卿徊叹了口气,长刀划破云层,荡出一层气浪,很快就追上了鱼莲子,遥遥跟在后面。


    他们都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这里还属于长霄洲的地界,要守长霄洲的规矩。


    长霄洲宗门林立,规矩繁多,就连能不能飞,要飞多快都有人管。


    鱼莲子卡着极限的速度,她不敢超速,因为要罚灵石,这还不如要她的命。


    起码要她的命还有合欢宗来给她报仇,要灵石的话只能给了。


    但御剑的确比飞舟要快,从天亮到天黑,鱼莲子第一次在剑上看日出,硕大的太阳从眼前升起,仿佛伸手就能触碰到。


    在出长霄洲的那一瞬间,她身上独属于合欢宗的令牌亮了一瞬,一层结界波动缓缓荡开,内外没什么变化,但鱼莲子切切实实感受到了波动。


    她等着卿徊追上来,仰头看着无形的结界:“这么大的结界是谁设的啊?这么厉害。”


    卿徊也不知,他正想说话,嘴巴刚张开就吃了一嘴的风。


    几道流光从身旁闪过,连人影都看不清,出了长霄洲自然不用受长霄洲管,飞多快都行。


    鱼莲子也不在乎那个答案了,眼睛一亮来了兴致:“走啦!”


    越靠近奇枢洲天上的人便越多,像是匆匆而过的飞鸟一样,划出一条又一条的线。


    鱼莲子睁大了眼睛,他们现在到的地方是奇枢洲的三城,这里和长霄洲完全是不同的模样,没有宗门也没有高大的建筑,下面不是山就是水,不是树就是草,连街上都透露着随意二字。


    没有正式的店铺,绝大部分都是随便支了一张摊子,上面摆了些东西,卖完了就收摊走人。


    摊上没有价格,全看卖东西的人心情,随口报数,不满意就吵,打起来的都有。


    鱼莲子才飞出没多远就看见不下三个摊子打起来了,这里的人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像是已经习惯了,只要影响到自己就不管。


    她的剑离地面不远,能在地上投出影子来,若是在长霄洲,她早就被抓住下来了,这里完全没人会管她。


    鱼莲子的眼睛越来越亮,嘴巴都咧到耳后根了,兴奋道:“难怪这里被叫做散修的地盘,这也太自由了。”


    卿徊飘在她的旁边:“这里的修士很多,大部分都是外面来的,这里完全不需要守规矩,也没有宗门撑腰,全靠实力说话。”


    所以对于修为还不高的人来说,这里不是一个好去处,有可能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对于修为高的人来说,再没有比这里更适合的地方了。不用牵扯宗门的弯弯绕绕,也没有勾心斗角,看不惯的话打一顿就是了。


    鱼莲子深刻感受到了自己的修为在这里可能不够用,听见卿徊的话后差点摔下去:“也就是说我师父是秋浸雪这句话在这里没用了?”


    “也不是完全没用。”卿徊安慰道,“如果你想打着师父的名义游走抢东西,那是不可能的,没人会给你面子,长霄洲管不到这里的人,除非师父本人过来抢。”


    “但如果是有人看你不爽想杀了你,那报秋浸雪的名字还是有用的,凡事过犹不及,虽然可以不守长霄洲的规矩,但是不能不给长霄洲那边面子,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鱼莲子嘴角抽了抽:“……我不是狗。”


    卿徊:“意思差不多,反正你听懂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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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8章


    “这边好像没有客栈, ”鱼莲子都不用细找,一眼扫过去都是平坦的地面,“我们住哪里?”


    卿徊指着脚下的地面:“随便找个地方一躺就行了。”


    鱼莲子:“……”


    虽然她是一个没什么要求的人,但也没有没要求到这个地步。


    卿徊从她的脸上看出了嫌弃, 低垂的手指一抬, 指着高处的树说:“觉得地上脏的话也可以睡树上。”


    鱼莲子:“那我要睡最高的那棵。”


    “这估计没办法实现了。”


    鱼莲子抬眼:“为什么?”


    “我都能接受睡树上了,这个要求居然还没办法实现?树也有人抢吗?”


    卿徊轻笑:“树没人抢, 但树所在的地方有人抢。”


    “奇枢洲三城虽是散修的地界, 无人管理, 但实力强大的人怎么会心甘情愿跟别人挤在一起。”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地方应该是花编的地盘。”


    鱼莲子没听过这个名字:“花编?听起来有些像女子的名字。”


    卿徊眉梢轻轻上挑:“长得也像。”


    花编……在他所有的前任里面,算得上是最正常的一个,他们在一起过一段时间, 情至浓时,他莫名其妙就被甩了。


    没有理由也没有解释,昨夜还好好的, 第二日花编突然和他说了分开,自那之后他就找不到人了。


    每每他想到花编都会有些心气不顺,多恨倒是谈不上, 他和花编在一起反而是他受照顾更多,但要以平常心对待他也做不到,因为他至今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导致花编突然和他分开。


    “为什么是你错了?”鱼莲子听了一耳朵, 倏地说道, “不该是他做错了吗?”


    卿徊愣了一下:“嗯?”


    虽然从没实战过, 但鱼莲子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不管你做错了什么,花编都不该直接甩出一句分开就消失不见。你们是道侣,又不是陌生人, 也不是仇人,遇到了问题当然要解决,就算解决不了也应该给你个原因,而不是直接消失不见。”


    卿徊颇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横在心里的一道坎突然就消失了,这么久以来他总是考虑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却忘了分开是花编提的,他是被丢下的那一个,本来就够惨了,为什么还要和自己过不去。


    而且他反思了这么多年,刚分开的那段时间简直是日夜都在想,也没发现自己哪里做错了。


    若是他能早点想到这一点也不会陷那么久了,最初只是一点不甘和不解,在日夜积累中变成郁结,难以解开。


    但卿徊还有个问题:“如果是他受伤了所以才不得不离去呢?”


    叶骁泽幽幽说道:“若真是因为如此,你难道要被感动,然后和他重新在一起?”


    卿徊敲了下他的脑袋:“你胡说什么呢,我心里有谁你不知道?”


    “我只是……该想开放下了。”


    他对花编的喜欢支撑不了这么长久的时间,喜欢早就消失了,是他自己没想开,非要和自己过不去。


    鱼莲子在当开导大师上非常果断,径直问道:“他死了吗?”


    卿徊:“……应该没死”


    修为摆在那里,性情也摆在那里,花编在修真界不是无名之辈,消息很好打听,他没听过花编死了的消息。


    鱼莲子摊开手:“既然没死,那也不能一直受伤吧,伤好了之后为什么不来找你解释?”


    “哦,如果他一直重伤昏迷不醒那当我没说。”


    卿徊用力揉了一把鱼莲子的头发:“多谢。”


    这么一说舒服多了,他摇了摇头,他和花编之间和之前那些人都不同,他没给过花编什么,也没受过花编什么,他们甚至没约过永远,没许下过承诺,不过是自然而然在一起一段时间,然后分开。


    只是分开的时候太过突然,让他一时难以想开。


    但他实在没必要耿耿于怀,如鱼莲子所说,他对这段过去问心无愧就好,既然已经结束了,那便是过去了。


    奇枢洲很大,卿徊此番出来没想过和花编相遇,他全身心都放在和鱼莲子出来游历,每天遇见的事情都多的数不清,哪里还有心思想那些早已在记忆中蒙尘的人。


    这是在奇枢洲度过的第五天,卿徊靠在树上紧闭双眼,权当没听见鱼莲子的叫喊。


    但鱼莲子怎么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他,踩着剑飘到了卿徊的身边,双手做成喇叭状:“卿徊!别睡啦!新的一天开始啦!”


    叶骁泽震了一下,蛇尾覆在卿徊的耳朵上,发自内心地说道:“你这嗓门,死人都能被你叫醒了。”


    鱼莲子眼睛一亮:“那我以后缺灵石的时候能不能开一门叫醒死人的生意?”


    叶骁泽不诚恳建议:“你可以先去对着死人叫一下看看效果。”


    鱼莲子掐腰哼了一声:“我才不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想耍我。”


    叶骁泽懒洋洋地说道:“哟,长脑子了。”


    鱼莲子瞬间破功,捏紧拳头:“啊我要杀了你!”


    卿徊坐在树干上:“怎么又吵起来了?”


    鱼莲子:“我才不和他吵。”


    她看着卿徊:“该走了该走了,今天我们去潭心找东西。”


    卿徊很认真地建议道:“今日休息吧。”


    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停下来了,不是在打架的路上就是在找东西的路上,要么就是在被抢的路上。和秩序井然的长霄洲比起来,奇枢洲这边简直和没开化一样,一点规矩都不讲,他都不知道下一秒哪个方向会跳出人来。


    卿徊:“我来了奇枢洲十多次,从没发现奇枢洲原来有这么多事。”


    他都不知道鱼莲子的那些消息从哪里摸来的,百晓生让她来做才对。


    地点是鱼莲子选的,卿徊有意让鱼莲子锻炼一下,便什么都没插手,全盘听话。所有的事都是鱼莲子安排的,鱼莲子自然承担起了队长的职责,听了卿徊的话后觉得有道理,她也有些累了:“行吧,只能休息一天哦。”


    别以为她不知道卿徊,休息着休息着就跑去修炼找不到人了。


    卿徊拱手:“多谢鱼道友开恩。”


    鱼莲子在这棵树的另一根枝干上躺了下来,缓缓闭上双眼,她这些天都没睡过。


    修士不需要每日睡觉就能保持精神,但不等于不需要睡觉,累了几天还是需要休息的。


    他们找的这个树是个无人问津的好位置,四周静谧,除了风声就是鸟鸣,宽大的树叶将日光挡住,只剩下丝缕光线透着缝隙洒下来,在身上印下浅浅的光斑。


    卿徊已经做好了安心休息一整日的打算,但他不找麻烦不代表麻烦不会找上门。


    叶骁泽缩在卿徊的怀中,卿徊一手覆在他身上,是一个保护的姿态,另一只手搭在眼睛上,挡住光线。


    正当他睡得好好的时候,他忽然感觉耳旁的微风变成了疾风,眼睛还未睁开,身体先一步侧身跃了下去,小心捧着叶骁泽,还顺带把鱼莲子拎在了手里。


    落地的那一刻,木屑与尘土飞溅,连发生了什么都看不清。


    鱼莲子的反应比卿徊迟了一步,发觉不对劲的时候条件反射想跑,但下一刻就意识到人都在卿徊手中了,瞬间卸力放下了心,双眼又闭上了。


    卿徊把她放在地上的时候她还晃了一下,被卿徊捏了一下肩颈,嗷的一声清醒站直了。


    她睁眼的时候眼上褶皱都比平日要更深一些,脾气也暴躁了许多:“谁好端端地打扰人休息啊!”


    卿徊没来得及捂住她的嘴巴,被叶骁泽夸赞过的嗓门名副其实,瞬间传遍了周围。


    连打斗发生的地方都停了一瞬,安静到似乎连叶子掉到地上都能听清。


    鱼莲子后知后觉地清醒了,退到了卿徊身后:“我是不是不该说话?”


    卿徊:“……”


    终于反应过来了,可惜已经迟了。


    他们方才躺过的树已经拦腰折断倒在了地上,鱼莲子看见后皱了下眉,嘀咕道:“他们打他们的,打树干什么。”


    树是无辜的,他们也是无辜的,好好的一天都被这些人破坏了。


    尘土渐渐散开,鱼莲子的视线这才清晰,发现虽然动静不小,但人不多,就两个。


    一个站着,一个倒在地上。


    站着的那个编了发,发丝中穿插着发绳,绕成一个个复杂的结,骨相柔和,不似寻常男子般锋利,天生一双笑眼和柔唇,似乎透露着这个人的好脾气。


    但从刚刚下手的狠辣来看,鱼莲子断定这又是一个面不对心的,要是真信了这个外表就可以给自己定下死期了。


    鱼莲子本以为这是个面容姣好的女子,一晃眼看见这人的喉结才意识到这原来是个男子,只是面若好女,一颦一笑皆是韵味。


    但鱼莲子丝毫没被迷惑,这人长得好看,但她身边从不缺好看的人,认识卿徊这么久她还没见过比卿徊更好看的人。


    躺在地上的那个男子就要狼狈多了,鱼莲子扫了一眼就知道他断了不下三根骨头,胸膛处微微凹陷,光是看着都觉得痛。


    地上的人喘气都是断断续续的,而站着人毫发无损,只能看出不耐烦,谁胜谁败一目了然——


    作者有话说:晚上好[摸头]


    第119章


    鱼莲子躲在卿徊身后偷看, 余光突然瞥见一只白皙的手指着一个方向,她立马收起了好奇的心,热闹虽然好看,但也要有命看, 万一这人要杀人灭口怎么办。她悄悄挪动脚步, 半个身影都没入了树叶中。


    那两个人估计还要吵一段时间,卿徊见鱼莲子已经撤了, 自己也跟着往后溜。


    后面发生了什么卿徊没在意, 他回头已经看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了, 心想应该是出来了。


    这个想法才冒出来,一块石头就在他脚尖前面一点弹出了一个深坑,他连忙刹住脚步,刚想往旁边移动, 红绫就已经灵活地缠到了他身上,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嘴巴都封住了, 连说话求救的机会都没有。


    鱼莲子知道卿徊跟在后面,一股脑往前走,等觉得走的差不多的时候回头一看, 人呢?


    在鱼莲子没注意到的时候,卿徊已经换了个地方了,但他想办法给鱼莲子留了记号, 心中倒也不担心。


    “认识?”叶骁泽的声音在卿徊的脑海中浮现。


    结契之后卿徊就可以和叶骁泽在意识中交流了, 他大部分时候觉得很方便, 但也有例外,比如此刻。


    卿徊:“……认识。”


    前几天才提过,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看这能打人又能绑人的样子, 应该是没受伤的。


    卿徊被带到了一个木屋里面,木屋不大,但形制精巧,里面用了空间类的阵法,虽然感觉一眼可以望到底,但走上几柱香的时间也逛不完这地方。


    “这么久没见,怎么一看见我就跑?”


    花编把卿徊丢在宽大的椅子上,抬腿才在边缘,身体下压,几乎笼罩住了卿徊的身体。


    卿徊像个被山匪绑回去的羸弱书生,他呜了一声,睫毛往下垂,示意花编往下看,他还被绑着,怎么说话啊?


    花编像是现在才意识到卿徊的嘴巴被堵着,勉为其难地伸出手,想要帮卿徊将红绫扯下来,但指尖才碰到卿徊的脸颊,轻轻一勾,红绫尽散的时候,一道白色倏地闪了过来。


    花编没想到会有意外发生,一时不防被咬了个正着,毒牙没入皮肉,直接贯穿了整个手腕,在上面留下两个血洞。


    有点痛,花编啧了一声,另一只手如闪电般抓向半人高的白蛇,但被卿徊挡了一下。


    花编挑起眉梢,黑色的眼珠转到卿徊身上,显然是要卿徊给个理由。


    卿徊将叶骁泽塞到身后,解释道:“这是我养的,可能是饿了。”


    “我像他的食物吗?”花编笑了,“而且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我记得一开始可没有。”


    卿徊嘴硬:“蛇不就这样。”


    “你刚见到我的时候就把我绑住了,他趴在我身上当然被挡住了,你没注意到不是很正常。”


    其实不是,叶骁泽在他跑路的时候就藏到他的识海中去了,刚刚一怒之下冲出来是他实在劝不动了,叶骁泽醋意很重,想要毒死花编。


    花编还感觉有些不对劲,但刚想说话的时候就发现身体僵住了,垂眸才发现手上的血已经变成黑色了。


    是条毒蛇,而且毒性不浅。


    已经很少有这种东西能伤到他了,所以他也没防备,这次居然着了道。


    但花编也不担心,想要毒死他是不可能的,无疑就是等上一会毒性才能散去。


    “这条蛇还挺有意思。”花编有了兴趣,“在哪养的?”


    卿徊嘴巴微微张开,叶骁泽不轻不重地抽了卿徊一下:“还不走,想要跟他叙旧?”


    卿徊从椅子上爬了起来,在花编威胁的目光下往前走了几步,即将踏出去的时候又停了下来,重新走了回去,站在花编面前。


    花编眉眼勾人,声音又撩又柔:“怎么?舍不得我?”


    叶骁泽看他的目光更凶了,这人居然想当着他的面勾引卿徊!


    卿徊还是想解开心里的疑问,没理花编的胡言乱语,径直问道:“当初你突然和我分开又消失,是事出有因吗?”


    居然还记着这件事,花编本想装深情继续逗弄卿徊,但理由还没想好便陷入了卿徊眼中的认真,笑意渐渐收敛,没了兴致,他最讨厌负担别人的感情了,漫不经心道:“没有。”


    “就是单纯腻了,觉得没意思。”


    “不过你当时那个眼神和满修真界找我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花编不是个喜欢用心的人,他也没对别人动过心,卿徊是个例外,但也没有例外太多。


    他对卿徊上过心,只是他的热情就只能持续这么长时间,他没办法忍受一成不变如死水般的日子,所以他选择在卿徊身上找乐子。


    卿徊的反应让他很满意,他们也毫不意外地分开了,分开后的某些时候他也会想起卿徊,不过只有一点而已。


    只有一点罢了。


    毕竟是真的喜欢过,也是真的在一起过,偶尔会想起来不是很正常吗。


    卿徊对花编的回答没有波动,面色平静:“我知道了。”


    他早该想到的,花编就是这样一个人,以玩弄别人为乐。既然能玩弄别人,那把他当成乐子好像也不意外了。


    没准从一开始就是花编设定好的游戏,他走入了花编的圈套而已。


    “不是。”花编轻声道,“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能随便污蔑吧。”


    他决定和卿徊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的。


    听见他的话卿徊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把心里的话说出口,他开口道:“但也不可否认你最后确实在玩弄我的感情。”


    花编沉默。


    卿徊:“所以你欠我的。”


    花编继续沉默。


    卿徊也没打算听他的回答,将半人高的叶骁泽往椅子上一放,这么大一只,还以为和以前一样一手就托起呢,抱一会他就累了。


    手上空出开后卿徊就轻松多了,在意识中问道:“这毒能持续多久?”


    叶骁泽估算了一下:“半个时辰。”


    卿徊:“够了。”


    他和花编在一起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他最讨厌什么,打的时候毫不留情,全部冲着他的脸去了。


    “卿!徊!”


    “你别太过分了!”


    “我是欠你没错,你打我也行,别碰我的脸!”


    “……”


    卿徊完全不管花编说了什么,反正打上去的时候就已经得罪了,那不趁这个机会得罪到底不就亏了。


    等卿徊停手的时候花编整个人已经不能看了,尤其是脸,摆个镜子到花编面前他自己都会被吓到。


    叶骁泽目睹完暴行,尾巴颤颤地卷着一张手帕:“擦,擦一下手。”


    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卿徊在花编说出没有理由,只是因为好玩的时候他还是生气了。


    打人的确是一个发泄途径,尤其是打始作俑者,就更爽了,直到心里没气了卿徊才收的手。


    打完之后卿徊往花编嘴里丢了颗丹药,叶骁泽疑惑,卿徊居然好心给他疗伤?


    花编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心想既然卿徊知道错了,那他就不狠狠报复回去,毕竟是他先有错在身对不起卿徊。


    直到丹药化在口中,味道漫开,花编发觉这好像不是疗伤的药。


    疗伤的草药就那么几种,治成的丹药也大差不差,嘴里的这颗丹药一点边都没挨着。


    但这味道不算陌生,还挺熟悉,花编爱折腾人,手上的小玩意不少,和卿徊对视了几秒后他倏地反应过来了什么:“你别跟我说……”


    “这药还是之前你炼了给我的,”卿徊肯定了他的猜测,“你应该不陌生吧?”


    当然不陌生了,花编这下是真的绝望了。


    “我要杀了你!!!”


    卿徊耳朵都被喊麻了,笑眯眯地在花编面前摆了个大镜子,确保能倒映出花编现在的模样。


    然后抱起叶骁泽拔腿就跑,在离开花编的领地范围后才松了口气。


    他强行忍着笑,胸膛不停地震动着,跑出来后不再克制,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叶骁泽用尾巴戳了戳卿徊的脸:“那是什么药?”


    “折磨人用的。”卿徊手指夹着丹药的瓶子晃了晃,“服用之后伤势会好的很慢,花编最少半年别想出门了。”


    叶骁泽好奇地看了看:“还有这种东西。”


    他仰头看着卿徊:“那你打完忘尘的时候怎么这么简单就放过了他?”


    卿徊将丹药往空间里一丢:“他和花编又不一样,他不在乎他的外表。”


    给他喂他都嫌浪费丹药。


    但花编就不一样了,花编对他那张脸看重到不能再看重了,谁碰了一下都要被报复回去,更别提留下伤痕了。


    伤不好他就无法出门,只能待在木屋,对花编来说这么长时间不出门找点事简直生不如死。


    卿徊对自己的这次行动很满意,打一顿就能让花编受到双倍折磨。


    叶骁泽的鳞片擦着卿徊的脸颊而过:“不生气了?”


    卿徊无事一身轻,单从眉眼也能看出此刻的好心情:“不生气了。”


    既然都已经报复回去了又何必耿耿于怀,自然是已经两清了。


    总不能因为那点过去就把忘尘和花编杀了,他还没小心眼到这种地步。


    他因忘尘背信而入无情道,乱了心神,忘尘也因此终年不得寸进,被他打了一顿还没想开。


    而他与江献仙的恩怨在妖丹被挑出来的那一刻就尽了。


    至于花编……他被花编耍了一通,现在他也打回去了,他因花编心烦意乱了不少时间,花编也会因为这顿打痛不欲生半年之久,光是想想卿徊就觉得解气。


    卿徊在心里数了数还剩几个,已经快报完一半的仇了,剩下的几个也别想逃,他一个都不会落下。


    毕竟他是真的很记仇——


    作者有话说:今天感觉更冷了,对怕冷星人极不友好[爆哭]


    第120章


    鱼莲子看到了卿徊留下的记号, 本来乖乖待在原地等着,百无聊赖之际忽然听见了脚步声,几人从这边经过。


    她下意识地躲在树后面,藏完后才反应过来, 她又没做坏事, 为什么要鬼鬼祟祟的?


    但藏都藏了,现在出去更奇怪了, 鱼莲子干脆按兵不动, 等那几个人走过去了再出来。


    没想到她都快等到不耐烦了, 这些人还没走,一直在叽里呱啦不知道说什么,鱼莲子仔细听了一会,发现一句都没听懂, 脸上都是茫然。


    这是哪里话?


    听起来不像是方言。


    心中被勾起了好奇心,鱼莲子慢慢往外挪动,想看清这几人长什么模样, 是不是被她发现传说中的隐世一族了?


    一心扑在人上面的鱼莲子没发现脚下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等她看见的时候已经迟了,紫色的光亮起, 鱼莲子大惊失色,是传送阵法。她的脚刚好踩到了边缘,都来不及拔出来就眼前一黑, 面前的画面天旋地转。


    卿徊和叶骁泽正往这边走, 卿徊拍了拍叶骁泽的脑袋:“变小一点。”


    大了他抱着累。


    叶骁泽刚准备说话, 立刻被卿徊打断了:“不许说我嫌弃你重。”


    “不许说我对你不耐烦了。”


    “也不许说喜欢的不是完整的你。”


    “更不许说……”


    卿徊对叶骁泽的发作角度已经很熟悉了,抢在叶骁泽开口前就将这几条路堵死,不给他机会。


    叶骁泽看着心生警惕的卿徊, 忍着笑装作委委屈屈说道:“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


    卿徊摇头,在叶骁泽期待的目光中说:“不仅是这样的人,还是这样的蛇。”


    叶骁泽从卿徊怀中绕到肩上,咳了一声:“其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就是和你开玩笑而已,我还是很可靠的。”


    卿徊轻轻地笑了一声,意有所指:“今时不同往日,你以后就只能依靠我了。”


    叶骁泽一听就知道卿徊在暗指当初他不经过卿徊允许就献祭结契一事,能伸能屈,立马低头蹭着他的脸颊:“我就喜欢依靠你,你要保护好我。”


    卿徊不依不饶:“比不上你对我的保护。”


    “用骨头给我做刀,魂体给我做刀灵,修为给我做修炼的灵气,还用命把我送出去。”


    叶骁泽脑袋轻轻搭在卿徊的肩头,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怕触怒此刻的卿徊,真要翻的话他的旧账可翻不完。


    卿徊没放过他:“怎么不说话?”


    叶骁泽悄悄抬眼看着卿徊:“说,说什么?”


    “说什么也要我教你?”


    这一轮交锋叶骁泽完败,见他蔫蔫不敢说话的样子,卿徊无声笑了笑,他并非真的生气才提起这些东西,他只是不想忘了,不想忘了叶骁泽做的一切。


    说的多了,记忆便深刻了,他要记住发生的一切和当时的感受。


    心脏微微绞着,却不似以往的痛苦,卿徊侧过脸看着叶骁泽,唇瓣擦过鳞片,在唇上留下冰冷的温度,他说:“真拿你没办法。”


    跟在后面的那句话很轻:“但是我爱你。”


    若不是叶骁泽就靠在他身上,也会错过这句话,但叶骁泽听得一清二楚,无精打采的样子瞬间消失,激动地说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卿徊在叶骁泽直白的目光中略微躲闪,低声道:“什么都没说。”


    叶骁泽才不让卿徊躲开,竖瞳锁定卿徊的双眸:“我听到了,你说爱我。”


    卿徊的耳朵泛红:“听见了还问我干什么。”


    叶骁泽对自己的欲望没有丝毫遮掩:“想再听一遍。”


    但这个愿望暂时是不能实现了,在卿徊被他磨的受不了打算松口的时候,他们刚好到了和鱼莲子约好的地方,但这里空无一人。


    卿徊的注意被夺走,叶骁泽再怎么说话也没用了,卿徊疑惑道:“莲子呢?你看到了吗?”


    叶骁泽:“没有。”


    “难道是没看到我的记号?”卿徊很快就否定了这个猜测,“那么明显,如果是莲子的话不可能没看到。”


    就算他们没有默契,不认识这么多年,凭鱼莲子的敏锐都不会错过那么明显的标记。


    叶骁泽:“来了又走了?”


    “我们没来之前她应该不会走。”卿徊很快想通了,“除非不得不走。”


    但就算先离开了,鱼莲子也应该会和他们说一声,现在一点信号都没有就不见了……卿徊蹙起了眉:“她是被带走的?”


    叶骁泽认同的推测:“找找这周围有没有什么线索。”


    在卿徊和叶骁泽专心找线索的时候,鱼莲子已经瑟瑟发抖了,她这是来了什么地方啊?


    踩中传送阵法后她就掉到了这个鬼地方,周围很暗,阴森森的。


    前面的那几个人都穿着一袭黑袍,走路都不像是走,更像是飘。


    鱼莲子跟在后面一点脚步声都没听到,只能看见无风自动的长袍,这个场景有些可怕,但干等着也不是办法,眼看这些人越走越远,她想了想,决定跟上去。


    鱼莲子蹑手蹑脚地跟在后面,边走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现在这个情况也没有时间让她细想,只能先抛在脑后。


    走了一段时间后,鱼莲子发现这些人好像越来越矮了,好像逐渐没入了土里。


    靠近一些鱼莲子才发现这不是土,而是像土一样的水。


    水面没有边际,她抬眼看过去都是黑沉沉的,头上的天正处在日暮时刻,是浓重的暗橙色。


    鱼莲子记得还没传送的时候天是亮的,太阳高悬,天空湛蓝,应该是上午才对。就算走了一会,也不可能这么快就到黄昏。


    她将手掌放在水上面,却发现怎么都沉不下去,不管用多大的力气都是浮在上面。


    那些人是怎么下去的?难道是有机关?


    鱼莲子思索了一会,慢慢站了起来,在周围走了走,什么都没发现。


    她试探性地将脚踩到了水面上,站上去就像是踩到了普通但是偏软的土一样,鞋面都没湿。


    鱼莲子不断回想,重新回到了地上,按照那几个人的路线和方式重新走了一遍,无事发生。


    究竟哪里不对?


    鱼莲子想的头痛,用力在上面蹦了两下,水面连点波澜都没起。


    她蹲下来抱着脑袋,心想肯定有哪里忽略了。


    那几个人看上去那么奇怪,都披着个黑色袍子,难道这个袍子是启动机关的关键?可是她的戒指里好像没有黑袍。


    鱼莲子天马行空地想着,她不喜欢黑袍,这几个人穿上去跟扮鬼一样装恐怖……等等,扮鬼?


    鱼莲子想起了自己之前的那个想法,这些人好像是飘着走的。


    什么东西是飘着的?


    ——鬼。


    换句话也可以说是魂体。


    鱼莲子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但她不会灵魂出窍的技法,只能盯着水面干瞪眼。


    而且她有些犹豫,她真的要下去看看吗?


    这地方有些吓人,不管是天空,水面,还是时间和“人”都有些不对劲。


    但要鱼莲子就这么离开她又有些不甘心,两股想法在脑中打了一架,最终还是好奇心占了上风。


    鱼莲子摸着水面,虽然她不是魂体,但对鬼还是有一点了解的,人死了不就变成了鬼。


    她屏住呼吸,封住自己的心跳,生命体征渐渐消失,在温度变得冰凉的那一刻,她忽然就陷了下去。


    鱼莲子现在全靠灵力支撑着身体,但此地灵气充足,她倒不担心灵力不足的情况。


    只是人总归不能长久不呼吸不心跳,最多三日鱼莲子就该离开了,但鱼莲子算了算时间,应该是足够的。


    她信誓旦旦地想,只要看一下就走,绝不多留。


    在水中陷了一会,鱼莲子感觉自己慢慢落地了,在下面和在岸上的感觉没什么不同,这里反而比上面要亮一些,长路上点着灯。


    这条路走的鬼不多,鱼莲子前面有两个,后面也有两个,死法各不一样,有满脸血的,有脖子断了的,还有开膛破肚的……她夹在中间不敢说话,怕被发现。


    除了这一条路,鱼莲子左顾右盼的时间还发现了其他的路,上面都或多或少有鬼在行。


    鱼莲子猜测像这样的路应该有无数条,不然阴间也要堵住了。


    鱼莲子夹在一堆看不清人形的鬼里还有闲情逸致地乱想,走了这么久,她也大概知道了自己在哪里,应该是奇枢洲下面的五域,轮回之处。


    她本来就想和卿徊他们下一站来这里,没想到机会来的这么快。


    卿徊这个名字在脑海中冒出来的那一刻,鱼莲子倏地僵住了,她终于想起她把什么忘了——她忘了告诉卿徊她去哪里了。


    现在卿徊和叶骁泽不会正在找她吧?


    鱼莲子的平静忽然就被着急替代了,周围鬼这么多,鱼莲子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意识,现在拿音传出来显然很不明智。


    她在掌心捏了张符,手指悄悄在空中画了画,随即一抖,符纸瞬间消失在了掌心。


    鱼莲子松了口气,幸好她聪明机智,从卿徊那里坑了不少东西过来,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作者有话说:[猫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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