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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1章 惩罚 她真的快被弄死了。


    牧听语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牢牢摁住,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道握住她的膝弯,微微使了点劲, 将它掰了开来。


    男人高大的身形覆下来, 将她整个人笼罩深色阴影之下, 带着巨大的压迫感。


    牧听语完全无法动弹,只有嘴皮子尚且是自由的, 于是结结巴巴开口:“用、用不着是什么意思呀?”


    刑泽的睫毛垂得很低, 牢牢掩住了瞳孔,声音不知喜怒:“字面意思。”


    牧听语微抬起头,看着抵在她腿根处的膝盖,本能地感受到一丝危险。


    她的手指下意识攥上被单,心跳得飞快。


    冷静、冷静


    这种小场面, 她还hold住。


    她看了一眼微微透着暖光的窗帘, 装作神色自若的样子, 试图阻止道:“等等, 现、现在还是白天呢…要不,要不等晚上呢?”


    她计划里不是这样的啊!


    大白天的, 这人干什么啊!她澡都还没洗呢!


    刑泽伸手将她颊侧凌乱的头发往后捋,嗓音低沉:“你不是很着急?”


    他的动作暧昧异常,有些粗糙的指腹沿着下颌划上耳廓,再捏着耳垂用力一拧。


    她没忍住轻叫了一声。


    刑泽拎起她受伤的那只脚, 把整条腿都架在臂弯里,伸手拍她的屁股:“不许叫。”


    他没控制力道, 身下的人顿时浑身一抖。


    呜呜。


    牧听语拼命忍住往后瑟缩的冲动,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露怯。


    这也不怪她,毕竟博览群书一万次也比不上亲身实践一次。而这亲身实践, 对她来说是实打实的头一遭。


    刑泽脸上的神色令她无比陌生,她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心中一慌,嗓音颤抖道:“等一下”


    “我、我先说好”


    “我是正经人士,我不玩艾斯爱慕那一套的”


    闻言,刑泽眉毛都没动一下,淡淡问道:“怕了?”


    牧听语大惊失色:“你真玩啊?”


    刑泽没再说话,俯下身亲吻她的脖颈。


    他像是故意一样,动作又凶又重,很快那细白的脖子上又出现了红痕。


    牧听语被亲得眼泪汪汪,双颊绯红,看上去好不可怜。


    算了算了她捡的男朋友,跪着也要谈


    要是他真的有什么癖好那那她只能接受啊!那还能怎么办呢!


    幸好她提前有书面涉猎过,真到时候,应该也不会太被动


    她正出神地想着,突然感觉自己的锁骨被咬了一下。


    刑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往下亲了,带着惩罚意味地磨咬着她细嫩的肌肤,鼻梁蹭在凸起的骨头上,气息灼热。


    不知道他亲到了哪里,牧听语猛地战栗一下,伸手推他的肩膀:“别”


    没想到他真的停了下来,支起身来看她。


    他的眼神像浓墨一样化开,点点沉沉落下。


    “很大胆。”


    他哑着声音说。


    “偷偷跑出去,为了买套?”


    牧听语一惊。


    靠,他真的知道了!


    她就说这男人怎么突然这么不对劲,一回来就抱着她又亲又啃,跟狗一样。


    他怎么知道的?


    还不等她细想,刑泽的声音响起。


    “我有没有说过,让你乖乖待在楼上?”


    牧听语腿都还翘在他臂弯里,姿势极其危险,嘴里却还是下意识反驳:“我已经好了,干嘛这样把我关起来?”


    闻言,刑泽突然笑了一声,神色却极其冷静。


    “——你觉得,我现在是在把你关起来?”


    他盯着身下一无所知的女孩,一字一句说。


    “我要是真把你关起来,你不会有机会跑出门。”


    牧听语看着他,忘了眨眼。


    “我会把你锁在一个谁也找不到的迷宫里,不让任何人找到你,你没法和任何人说话,没法偷偷跑出去,没法和外界联系——你只能乖乖待在这里,和我在一起。”


    刑泽唇角弯着,眼里却没有笑意。


    “这才叫把你关起来。”


    说完,他静下来,盯着她的反应。


    牧听语看起来诧异了一瞬,然后开口:“看不出来,你竟然玩得这么变态。”


    她动了动另一只没被箍住的脚,踩上他跪在她身侧的大腿:“那你想在我的脚上绑锁链吗?”


    刑泽默了一瞬,垂下眼。


    那只脚可爱秀气,皮肤白皙得几乎透明,像是上好的瓷器,一碰就要碎。


    她踩在他肌肉蛰伏的大腿上,微微使了点劲,状似挑衅。


    刑泽呼吸一重,视线控制不住地落在她纤细的脚踝上。


    见他不说话,那只脚还不安分地动了动,胆大包天地往他腿间伸,被他手疾眼快捉住。


    一看就知道,她根本没听懂自己在讲什么。


    刑泽侧过脸,抬起她的腿,亲在她的脚踝上。


    不过,绑锁链这个主意,确实不错。


    牧听语踹在他肩上,瘪起嘴:“我还没洗呢!你好烦,等下不许亲我!”


    她还不知危险,整个人呈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躺在男人身下,小嘴不停叭叭着。


    直到刑泽俯下身封住她的唇,大掌探进她的衣服,摸上她的腰,粗粝的掌心毫不留情地在上面摩挲揉按。


    “唔”


    牧听语一瞬间蜷缩起手指。


    她敏感极了,艰难地适应了一会儿,才不甘示弱地撩起他的衣服。


    刑泽平常不怎么让她摸,总是会把她一个劲往里伸的手捉住,拿出来,再警告似的点她脑门。


    今天刑泽没管她,似乎默许了她的举动,于是她的手肆无忌惮地摸上了他腰腹,指间在块块分明的腹肌上不断滑动。


    很快,她听到了他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她颇为得意地舔了舔唇,然后手指下移,勾上了他裤子的边缘。


    他穿的宽松裤子,松紧腰带,很轻易就能被勾开。


    她刚想往里伸,终于被一把捉住。


    刑泽沉沉地看着她,眼里墨色翻涌。


    他沉默了两秒,突然直起身。


    牧听语已经条件反射,立马拉住他,脱口而出。


    “——你又要去自己解决?”


    刑泽停下动作,微眯起眼。


    牧听语自知失言,心虚地目移:“之前,不小心、不小心听到的。”


    他沉默了两秒,突然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揽住她的背,把她抱了起来。


    自己靠坐在床头,然后把人牢牢地按在了身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咔哒一声解了她的扣带。


    这些动作几乎都在一瞬间内发生,牧听语还没反应过来,就见刑泽撩起了她的衣服,亲了上来。


    这一下她真的浑身战栗,躲都躲不掉。


    她被牢牢按着,跪坐在他身上,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服,几乎松不开。


    “”


    很快,她的眼睛里就含了水花,呜咽出声。


    “等下、等下记得戴”


    刑泽鼻梁上搭着衣服,半张脸都被遮住,只露出一双情/欲满溢的眼睛。


    他口中含着东西,话音模糊:“不戴。”


    牧听语双手推拒,却使不上力:“不行”


    刑泽稍稍往后退了一些,脱下衣服,随手往床下一扔。


    “不戴。”


    “我说了,用不着。”-


    后来牧听语才明白,他口中的“用不着”是什么意思。


    因为他根本没有做到最后。


    ——可她却真的快被弄死了。


    窗帘遮光,丝丝缕缕的光线从缝隙里钻出来,落在了床沿上。


    屋内温度升腾,女孩细碎的呜咽声一直没停。


    她浑身颤抖着,一条腿搭在男人劲瘦的腰上,脚趾蜷缩在一起。


    另一只带着绷带的腿被男人牢牢握在手里,高高扬起,脚背绷直又松开。


    她曾经肖想过的手指、鼻梁、薄唇,此刻全部都落在她的身上,掀起阵阵热浪


    直到光线转移消失,窗外的暖光渐渐变冷,屋内彻底暗了下来,那细细碎碎的声音才停止。


    牧听语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被抱了起来,温热的毛巾在她身上擦拭。


    她根本没有力气,任凭他动作,自顾自往那个宽厚结实的胸膛里一缩,彻底失去了意识-


    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房间内只开了一盏床头小灯,灯光昏黄温暖。


    她侧过头,看向靠坐在她身边的男人。


    刑泽单手搂着她,鼻梁上架着眼镜,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一连串她看不懂的数据。


    “醒了?”


    刑泽目光落过来,摸了摸她的脸。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牧听语摇了摇头。


    刑泽把电脑往床头柜一放,把她搂进了怀里,轻轻吻着她的眼皮。


    “饿了吗?”


    话音刚落,牧听语的肚子就适时叫了一声。


    “”


    他的语气如沐春风:“中午我有让你多吃点。”


    牧听语默默伸出手,在他腰上掐了一下。


    刑泽现在脾气好得不行,爱不释手地又亲了亲她:“楼下温着南瓜粥,想吃吗?或者我做碗面,也快的。”


    牧听语终于吐出一个字:“吃。”


    “好。”


    刑泽答应完,又亲了她一会儿,掀开被子下了床。


    房门被关上,牧听语盯着天花板,盯了一会儿,然后猛地把被子一拉,盖住了脸。


    我靠,发生什么事了,之前都发生什么事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的扑倒大业,中道崩殂了??!!!


    她的剧本明明不是这样的,为什么到了后面反而是她被玩得晕头转向了!!!!


    她掀开被子,伸手一拉床头柜。


    那个她精心挑选的小盒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那,连塑封都没开。


    “”


    玛德,遇到忍者了。


    她有气无力地瘫在床上,脑海里不自觉回想起那些零零碎碎的画面。


    “”


    被子又被盖上了。


    她双颊爆红,有些惨不忍睹地捂住了眼睛。


    记忆里,她记得自己那会儿被逼到了极致,声音含泣地喊了好几声。


    然后刑泽还箍住她,故意逼着她,让她说了一些话。


    “”


    草,太羞耻了。


    第52章 妥协 “安分一点,今晚不想睡了?”……


    房间内开了空调, 身上也被仔仔细细清理过了,床铺柔软,腰上还被垫了软垫。


    南瓜粥软糯香甜, 温度正好, 装在洁白的瓷碗里, 看上去很诱人。


    牧听语身上穿着比她大好几个号的T恤,懒懒散散地缩在被褥里。


    她被折腾得狠了, 哪里都酸, 动都不想动一下。


    腰肢酸,大腿也酸,手臂更是连抬起来都没力气。


    她从来没想过做这档子事能够这么累。


    现在都已经这样了,真要是做到最后,那她还能健全地下床吗?


    她斜斜地歪在靠枕上, 一瞥床边那个耐心吹凉勺子上的粥的男人, 心里怨念无比。


    这个狗男人。


    ——他完全不知道累, 全身上下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气, 三四个小时压着她不停地弄,花样多到可怕, 就像在故意惩罚她一样,连她的求饶声都不管不顾。


    她自诩体力不错,身体素质也还行,可到了后面她实在是受不了了, 连踢带踹地往后躲,可还是被拉回来, 不容反抗地摁住,被弄得几乎都要眼冒金星。


    太可怕了,那种脑海一片空白, 仿佛到了天堂,但又被不停歇的动作重新拉回现实的感觉。


    而此时此刻,这个男人完全没了之前在床上性感凶悍的样子,一派平和地垂着眼,将一勺南瓜粥递到她嘴边。


    她目光放空,下意识张嘴吃了几口。


    越想越气。


    ——到了最后,他甚至都还穿着裤子!!


    凭什么!凭什么!这也太侮辱人了吧!


    她愤愤地一卷被子,翻过了身,不想再搭理任何人。


    勺子与碗壁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


    “再吃点。”


    “吃不下。”牧听语闷着声音。


    床沿静了一会儿,然后碗被放在了床头柜上。


    男人身上冷冽的气味靠近,她被轻而易举抱了起来,放在了身上。


    刑泽亲了亲她的耳朵,继续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再吃一点,刚刚不是饿了。”


    “不要。”牧听语一偏头,语气恹恹的,“不要你喂我。”


    刑泽胸膛平缓起伏着:“怎么了?”


    “我讨厌你。”


    “讨厌我。”他慢慢重复了一遍。


    “刚刚弄疼你了?”


    “”


    牧听语脸颊发红。


    “拿来。”她伸出爪子,“我自己吃。”


    刑泽说:“手不酸吗?之前不是一直喊”


    “勺子我还是拿得动的!”牧听语飞速打断他,语气里带了点羞恼。


    “嗯。”刑泽应了一声,又亲了亲她的耳朵,却没有把勺子递给她。


    “你刚刚累了,我喂你。”


    他的声音轻柔得不行,似乎还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纵容。


    她刚想开口拒绝,就又听刑泽问她:“好不好?”


    “”


    要知道,他这种平日里让他说句好话都难的人,一旦这样软着嗓音放低姿态,杀伤力是非常大的。


    纵使再铁石心肠的人,都没办法狠心拒绝。


    牧听语心里有气,还是强行撇过了头不吱声。


    刑泽举着碗,不厌其烦地亲亲她的侧脸:“讨厌我也要先吃饭,乖。”


    他这副样子,让她有气都不知道往哪里撒,于是一声不吭地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那勺粥还是被她吃进了嘴里。


    其实她之前完全无法想象,自己饭来张口是什么样子。


    从她记事起,就从没人这样给她喂过饭,也没人这样事无巨细地照顾过她。


    可仅仅在这里生活了一个月,她对被照顾这件事就几乎已经习以为常。


    勺子递到嘴边就下意识张开嘴、手伸到眼前就下意识抱上去。


    但事实上,即使她受了伤,也完全没有到生活不能自理的程度。


    她终于意识到,刑泽对她,真的有点太好了。


    几乎好到变了味,变了意思,变成像是在豢养一个小宠物一样。


    粥被一勺一勺递到她嘴边,她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张嘴,嚼嚼,咽下去,然后等下一口。


    男人几乎细心耐心到极致,等她吃完一口才会喂下一口,手里一直拿着纸巾,时不时擦一擦她嘴边溢出来的米汤。


    很快,碗里就空了。


    房间内的温度有点低,不知道是不是空调打低了。


    而背后正好就是刑泽宽阔温暖的胸膛,散发着阵阵暖意。他手长脚长,把她整个人都圈在了怀里。


    牧听语又有些犯困,不自觉地朝暖源靠近,往后贴了贴,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


    男人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耳后,她窝在他的怀里,手指无意识地划着被子。


    突然,她像发现了什么,抬起头惊讶道:“咦,这个被套不是楼下的吗?”


    “嗯。”


    “为什么把楼下的换上来,之前的怎么啦?”


    刑泽声音微顿,答道:“湿了。”


    平淡如常的两个字,此时此刻听起来却十分要命。


    那些被强行压下的、旖旎潮湿的画面瞬间反扑而来,铺天盖地涌入脑海。


    “”


    牧听语往被子里一缩,老老实实装死去了。


    刑泽轻轻摸着她的耳垂,低声开口:“是我做过头了,下次不会了。”


    他的嗓音低着,听上去很是温柔。


    而牧听语的内心毫无触动。


    ——男人,床上床下两幅样子。现在说得好听,到时候指不定要怎么折磨她。


    但既然他都这么说了,她正好借题发挥。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早就看我不爽想教训我了?”


    没等人开口,她手一撑坐了起来,麻利地钻出他的怀抱,滚到了床的另一边,伸手一指他:“你个小心眼的男人!早就知道我偷偷跑出门了还不说,装什么大尾巴狼!”


    刑泽侧着脸看她,提醒道:“脚还没好完,别乱动。”


    说起这个,牧听语倒是想起来还有事没问:“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我出门了的?”


    “我明明比你到家早,难道你在街上看到蒋哥的车了?”


    刑泽静静地看了她两秒,没答,俯下身来搂她。


    她刚想佯装挣扎一下,就感觉后背衣服被撩起,腰上突然传来一阵轻柔又均匀的力道。


    刑泽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不是腰酸?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走,微眯起眼睛:“哪里都酸,都怪你,刚刚干什么去了,现在想起来帮我按摩?”


    她的本意是让刑泽反思一下自己不加节制的行为,没想到他轻轻蹭了蹭她的发丝说:“刚刚你睡着的时候帮你按过。”


    是吗?她怎么不知道?


    牧听语一边质疑,一边感受着他温热的手不断落在她的腰肢和腿根处,带来温和的力道,酸意很快缓解了一些。


    她被伺候得有些舒服,眯着眼睛,像一只伸懒腰的猫。


    过了一会儿,猫伸手挠了男人一下,宣布道。


    “——我的脚差不多已经好了。”


    既然偷偷出门会被发现,那还不如直接光明正大出门。


    她宣布:“从明天开始,我准备开始上课了,我要自己上下楼,自己吃饭。”


    闻言,刑泽眉毛都没动一下,直截了当地拒绝:“不行。”


    “再不上课,我支教都要结束了!”


    牧听语抗议道,又伸爪挠了他好几下,一脸愤愤,“你好烦,我老老实实养了这么久,这下终于快好了,结果你连门都不让我出!”


    “不行!我要出门我要出门我要出门,我在家里要憋死了,你知不知道一直闷着我会有什么后果,我要没有营养了!我都要枯萎掉了!!”


    “”


    见男人不为所动,她有些急了,给他下最后通牒:“你再管着我,我就不和你好了!”


    “”


    刑泽给她揉按的力道停了,抬起眼看她。


    “干嘛瞪我,我可不怕你。”牧听语深谙棒子加枣的运用方法,凑上去亲了亲他,“我在家里真的很无聊嘛,我保证会注意的,我绝对绝对不会再受伤了。”


    刑泽一言不发地垂下眼,继续揉着她的腰。


    啧。


    牧听语不耐烦了,伸手去扯他的裤腰带。


    这下他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捉住了她。


    她顺势凑上前,歪着脸从下往上看他:“跟你说话呢,干嘛不理我。”


    刑泽垂眼看着她,似是无奈地出了口气,说:“上课这么远的路,你怎么去?”


    “你送我嘛。”她讨好地弯起眼睛,“你的自行车不是有后座吗?”


    “都是小孩,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你。”


    “不会啦他们很乖的,而且我又不是花瓶,难道碰一下就碎了吗?”


    “”


    “我保证我会注意的,”牧听语凑上去亲了又亲,“你要相信我嘛。”


    她弯着眼睛,眼神亮晶晶的,撒起娇来简直得心应手,像一块融化了的小牛皮糖,甜得要命。


    刑泽沉默地看了她半晌,终于一点她的脑门,似是妥协。


    然后伸手从另一边的床头柜拿出了一个东西,递给了她。


    牧听语接过来。


    原来是许久不见的亲亲小手机。


    她正反看了看,再开了机,确定它完全复活之后,把它随手往床头一放,搂住了面前的人。


    她笑眯眯地对着他说:“喜欢你。”


    刑泽看着她变脸极快的小模样,伸手捏她:“不讨厌我了?”


    “没有呀,”她甜滋滋地说,“什么时候讨厌过你,一直都很喜欢你。”


    刑泽哼笑一声,继续帮她揉着腿根。


    过了一会儿,他一把捉住了那只窸窸窣窣往自己裤腰里面伸的手。


    他垂着眼,淡淡开口:“——不累了?”


    某个小混蛋现在心情很好,虎狼之词顺口就说:“我也想帮你按摩一下嘛。”


    “”


    刑泽喉结轻轻一动,把她的手往背后一别,警告似的俯身咬她的嘴唇。


    “行了,不许勾我。”


    牧听语眨了眨眼,用手指蹭了蹭他的手背,动作暧昧极了:“勾你会怎么样嘛?”


    “啧。”


    刑泽往她的屁股上轻轻一拍,以示训诫。


    “安分一点,今晚不想睡了?”


    第53章 戒断 “亲一下都不行?”


    牧听语特地定了一个早早的闹钟, 铃一响就一骨碌爬了起来。


    但其实她的生物钟还没有调回来,这一个多星期懒懒散散惯了,被管着出不了门, 起了床也没事情干, 再加上刑泽从来不喊她, 她几乎天天睡到自然醒,起床时间是越来越晚。


    在她的记忆里, 她好像从来没有这么躺平过。


    在天天与家务活和透风玻璃为伴、在被窝里挑着灯与学习成绩斗争到深夜、起早贪黑做兼职在地铁上昏昏欲睡的时候, 她都没有想过某一天自己会如此躺平。


    这里几乎与世隔绝、无人打扰,再加上有个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跟在她身边照顾的人,她全身都松懈了下来,像是没了骨头。


    终于知道娇生惯养的小孩为什么吃不了苦了,过惯了这种日子, 根本不想再奋斗。


    她顶着一头乱毛, 无精打采地坐着, 正张着嘴打哈欠, 房门开了。


    刑泽推门进来,头发湿漉漉的滴着水, 脖子上还搭着毛巾。


    牧听语双眼朦胧,擦了擦溢出来的眼泪水。


    “咦,你去晨跑啦?”


    刑泽“嗯”了一声,走到窗前拉开了窗帘, 外面阳光灿烂,照得屋内都亮堂了起来。


    比起她, 刑泽就自律多了,每天都定时定点起床、出门晨跑,然后回家做早饭。


    他估计是怕吵到她睡觉, 最近一段时间都是去二楼的浴室洗,洗完再上来。


    牧听语又打了个哈欠,眯着眼睛看向窗外,语气有些雀跃:“又是太阳天哎,这边的天气真的好好,都不怎么下雨。”


    “过两天要开始下了。”刑泽走到床边,帮她理了理睡得有点乱的头发。


    他身上的沐浴露味很明显,清冽又好闻,刚刚推门进来的时候牧听语就闻见了。


    “唔。”她跪坐在床上,破天荒地没有黏黏糊糊地抱上去,也没有试图动手动脚,懒懒问道,“是不是台风天快来了?”


    “嗯。”刑泽看了她一眼,又靠近了一点,用手指轻轻抹掉她眼角的泪痕。


    “不知道今年的第一个台风叫什么名字。”牧听语哈欠打个不停,“这里受台风影响大吗?离海边这么近。”


    “会有影响。”刑泽看着她昏昏欲睡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脸,“怎么有黑眼圈了,困就继续睡。”


    “那不行。”她答得飞快。


    刑泽知道是这个答案,于是俯下身去抱她,却被她一扭身躲过。


    她麻利地从另一边找到了拖鞋穿上,然后坐在床边指挥道:“我的拐杖呢?”


    刑泽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她坚持地伸着手,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字:


    ——你昨晚答应了的。


    他不太情愿地皱了下眉,走到门口把冷落多时的拐杖拿了过来,递给了她。


    牧听语心满意足地拄着拐杖站起身,绕过他走向卫生间,嘴里嘀嘀咕咕道:“其实吧,我觉得不用拐杖也可以了,但是没办法,你肯定会说不行。”


    “你就听医生吓唬你,什么不能下地一个月,像我这种超人分分钟恢复的。我现在健康得能立马去竞走十公里,你信不信?”


    她跑完火车又叹了口气,走进了卫生间,声音模模糊糊传来:“但是,谁叫我善解人意呢?”


    “我要是不拄,你肯定会凶我——你每次说“不行”的时候都可凶了,下回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会不会把自己凶到。”


    “所以为了我们的感情和谐着想,我还是勉为其难拄一下吧。”


    “哎,我可太让着你了。”


    “”


    “咦,手上怎么摸着沙沙的,拐杖落灰了吗”


    刑泽:“”


    拐杖就在门口放了一个晚上,怎么可能会落灰。


    这个小混蛋分明是在故意说给他听呢。


    他早就知道她伶牙俐齿,又爱蹬鼻子上脸。只是没想到自己这样忙上忙下照顾她,还吃力不讨好,被她一阵数落。


    他无奈地蹙起眉,紧跟在她身后。


    牧听语刷着牙,凑近镜子看了看自己下颌线。


    嘶,好像真的有胖了。


    身侧的男人跟门神一样杵在门口,她装作没看见,专心致志地刷完牙洗完脸,然后用毛巾仔仔细细把自己发际线和鬓角边上的泡沫擦干净。


    “”


    刑泽堵在卫生间门口,见她洗完之后,立刻伸手去搂她的腰。


    “不抱,”牧听语一脸正气地扒开他的手,“走开走开。”


    “”


    “腿不酸吗?我抱你下楼。”


    “不酸,”她伸手推推他肩膀,“我已经满血复活了,不要你抱我,昨晚不是说好了吗,不许说话不算话。”


    刑泽默了一瞬,又伸出手:“那就这样抱。”


    “那也不抱,你头发上都是水,会滴到我脖子里。”牧听语拒绝得很果断,灵活地从他的胳膊底下钻了出去,径直出门,声音遥遥传来,“早上吃什么呀?”


    “”


    刑泽没回答,而是往里迈了一步,看了一眼镜子。


    镜子里的人看上去凶神恶煞的,眉眼下压,眉头蹙着,不爽之情简直溢于言表。


    可即使是这样,他依旧长得跟昨天一样,并没有达到什么一夜毁容的程度。


    “”


    他有些烦躁地把脖子上的毛巾撸到头上,擦了几下,然后紧接着出门,迈了几步跟上快到楼梯口的女孩。


    “慢一点。”他忍着不爽,“早饭又不会跑。”-


    早餐是是奶黄包和香喷喷的红豆甜粥,奶黄包虽然是速冻食品,但蒸出来依旧松软香甜。红豆粥则是正常发挥,甜而不腻,浓稠程度刚刚好,一看就知道是守着火候煮出来的。


    牧听语久违地坐在了桌前、坐在她常坐的凳子上,面上一派祥和,心满意足地对着粥呼噜呼噜。


    刑泽特别会煮甜粥,每次都能煮得香香糯糯,而她正好又特别爱喝甜的,每次都忍不住再添一碗。


    吃完饭后,离上课时间还早,她晃着腿坐在凳子上等刑泽洗碗。


    趁男人背对着自己看不见,她的视线终于肆无忌惮地落在了他身上。


    嘿嘿。


    不管看了多少次她都想感叹。


    身材真好啊,好想摸摸。


    她动了动手指,心里有些痒痒的。


    如果说平时的刑泽对她的吸引力是100%,那刚刚洗完澡的刑泽就是500%。


    ——天知道他洗完澡湿着头发的时候有多性感。


    特别是刚刚从浴室出来,全身上下都带着蒸腾的水汽,要么是浴袍、要么是合身的T恤,微湿,贴在胸前和腰腹上,勾勒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水汽会把他的睫毛浸得乌黑,几缕发丝落下来还滴着水,原本锋利的眉眼也变得更加突出。他通常会垂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上去很冷淡。


    就是这股劲特别爽,荷尔蒙简直爆棚。


    况且对于牧听语来说,他这个人就跟移动的猫薄荷一样。他走过来的时候,比他人先到的永远是他身上那股清冽的气味,吸引力简直拉满。


    所以早上她到底是怎么克制住自己不耍流氓的?


    那当时他的腹肌就离她的脸十厘米远,她到底是怎么忍住的?


    她真厉害啊!


    那边传来了瓷碗和瓷盘轻轻碰撞发出的清脆响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正在洗碗的男人气压肉眼可见的低——这股气压在她拒绝了第十口他喂过来的粥、以及第五次伸过来要抱她的手之后,终于是达到了最低点。


    牧听语几乎都能看见他头顶上的乌云,还是电闪雷鸣的那种超级大乌云。


    本来也就没几口碗,刑泽很快洗完,擦了手,朝她走过来。


    她赶紧垂下眼,余光看到男人高大的身形停在她面前,却没有开口。


    她装作刚刚从手机里抬起头的样子,问他:“洗完啦?”


    刑泽淡淡睨着她,没有回答,而是伸出手指敲了敲她的手机屏幕:“还有半小时。”


    牧听语一愣:“什么?”


    话音都还没落下,她整个人突然一下子腾空。


    “哎!”


    她惊叫了一声,手下意识一抓,抓住了他肩上的衣服。


    刑泽把她抱到一旁的矮柜上,不等她反应过来,迈前一步顶开她的膝盖,牢牢握住了她的腰肢。


    牧听语惊魂未定:“干嘛呀你。”


    刑泽眉眼垂着,事先跟她声明:“还有半小时上课,所以时间还早,不许说会迟到。”


    “我为什么要说会迟到你要干嘛?”


    刑泽捉住她的手,声音清晰:“为什么躲着我?”


    牧听语话音一滞。


    对视了两秒,她有些心虚地目移:“没有呀,哪有躲着你?”


    刑泽抓着她的手不放,满含威胁意味地逼近她:“都不让抱了,还说没有?”


    她的语气有些弱:“那,那不是昨晚说好的吗?”


    “没说好。”


    牧听语张着嘴巴:“你怎么耍赖?”


    “没说好,”他蹙着眉头重复道,“昨晚我只同意让你去上课,这跟你躲着我有什么关系?”


    “”


    他牢牢盯着她的眼睛:“我哪里惹你生气了?”


    牧听语答得飞快:“没有。”


    “”


    这个人嘴硬起来就跟蚌壳一样,他想遍了理由也只想到一种可能性,于是低着声音哄她:“还不舒服吗?昨天那是因为你偷偷跑出去我生气,下次不会这样了。”


    牧听语脸红了一片,锤他肩膀:“跟那个事情没关系!”


    刑泽眉眼间有些烦躁,耐着性子问她:“那因为什么?”


    他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混蛋睡了一晚醒来后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之前还那么粘他,天天往他怀里钻,现在连抱一下都不肯。


    他确信,直到昨晚睡觉前她都还好好的,没有生气的迹象,还甜甜地亲了他,跟他说了晚安。


    “”


    牧听语双腿晃了晃,没有说话。


    刑泽拿她这幅样子没办法,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只好无可奈何地喊她名字:“牧听语,不许冷暴力。”


    没心没肺的小混蛋继续晃着腿,轻轻碰在他的腰侧:“你怎么偷偷学我的词。”


    刑泽“啧”了一声,按住了她作乱的腿。


    牧听语鼓起脸:“你干嘛呀,一会儿不给抱就这样,你是粘人精吗?”


    “对,我是。”刑泽直截了当地应了,“所以为什么不抱?”


    “”


    牧听语发现男人纠缠起来也是挺烦的。


    她又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含糊地开口:“不想这么粘着嘛。”


    “为什么?”刑泽十分费解地皱起眉头。


    明明之前是她像个粘豆包一样天天往他身上贴,现在说不想粘着的又是她。


    这是什么道理。


    “就不想嘛。”


    “理由。”


    “”


    牧听语讲不出来,有些心虚地垂着脑袋。


    可能是因为下午睡过了原因,她昨晚眼睛闭了半宿都没睡着。


    身后的人一直牢牢搂着她的腰,像个暖炉一样和她紧贴在一起,她连翻身都翻不了。


    于是脑海里就开始想事情。


    她想着林雨兰倒是消停了一阵子没来骚扰她蒋初也没给她发消息,看来那个神秘又好心的客户真的不着急自己兜里穷得响叮当了,回去要好好闭关画画不能再继续浪了,不然连旅游都没钱了


    接着她又开始算自己还有几天结束支教,但算着算着,她就不想算了。


    因为她发现,自己下意识在逃避。


    逃避“离开”这件事。


    更准确来说,是不舍得离开身后这个紧紧抱着她的人。


    跟一个月前的心境完全不一样,不是对告别朋友的不舍,而是实打实的,不舍得离开这个人,想和他一起生活下去。一想到要离开这件事,她就觉得抓心挠肝,非常不情愿。


    明明一个星期前,她还在喜滋滋地想着异地恋。可现在是她自己变卦了,变得连离开都需要说服自己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开始变得有些慌。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留在这里。谈个恋爱而已,她依旧要去潇潇洒洒地看世界,实在不行就跟和韶月说的那样“把他踹了”。


    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演变成了现在这样。


    她变得越来越习惯被他照顾、越来越依赖他,甚至舍不得离开他。


    “”


    ——那他是怎么想的呢?


    牧听语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


    他有没有意识到,自己就快要离开了呢?


    “”


    女孩的声音陡然响起:“刑泽,你为什么来这里定居?”


    这个问题太突兀了,刑泽皱起眉,有些跟不上她的脑回路:“怎么突然问这个?”


    “突然想知道嘛。”


    “”


    牧听语眨了眨眼睛,坚持地看着他。


    他似是叹了口气,回答:“因为和人相处很麻烦。”


    牧听语不懂“麻烦”这个词怎么定义,追问道:“怎么个麻烦法?”


    “”


    刑泽沉默地盯着她,似是有点难回答。


    于是她善解人意地换了个问法:“那你也会觉得我很麻烦吗?”


    “又问这种问题。”这回刑泽很快开口,状似无奈地抵上她的额头,“不理我的时候,有点。”


    牧听语“嘿”了一声,伸手去挠他,反而被他捉住手,放在嘴边亲了亲。


    闹了没几下,她又安静下来,看着他的眼睛说:“可是在这里你也要和人相处呀。”


    “这里没那么多人。”他说,“自己过自己的。”


    牧听语“唔”了一声。


    他的性格跟她真是截然相反,他喜欢安静一个人过,而她偏偏喜欢往人堆里扎。


    她低着头扯了扯他的衣角,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去啦?”


    “”


    刑泽沉默了几秒,眯起眼睛看她。


    女孩低着脑袋,把玩着他的衣角,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他缓缓开口:“应该不了。”


    牧听语了然地点点头。


    她其实早有预料,像他这种做大于说的人,一旦下定决心做了什么事,肯定不会轻易改变。


    她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耐,能够改变他的想法,或者是有足够的底气问他,会不会愿意为了自己而离开。


    这样也太不自量力了。


    刑泽沉沉的声音响起:“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啦,就问问。”


    “”


    气氛好像因为她的这个问题变得凝固起来,闷闷的。


    牧听语不自然地挠了挠脸颊,有些懊恼。


    他们本来不就是早晚都是要分开的吗?还问什么。


    刑泽一言不发片刻,低声说:“那现在是不是该你回答我了。”


    他凑近,亲昵地和她额头相贴,动作里却带着莫名的强势意味,将她牢牢圈在了双臂之间。


    “为什么躲着我?”


    牧听语与他对视两秒,突然笑了起来,凑上去亲了亲他:“下次我说不要了,就不要再弄我了嘛,我的腰现在还酸呢。”


    “”刑泽皱起眉,“因为这个?”


    “是啊。”


    “”


    他沉沉地盯着她,手移到了她的腰间,给她轻轻揉按起来,嘴上却说:“你刚刚说和这个事没关系。”


    牧听语早就想好了说辞:“刚刚我害羞。”


    刑泽看着她一脸坦然的样子,眉头依然没松开:“你说不要了之后,我不是只弄了最后一次?”


    她的脸瞬间变得有些红:“最后一次也不行。”


    “”


    她偷偷瞄着刑泽的反应,看不出来他是信了还是没信。


    男人只是微微俯着身子,沉默地替她揉着腰。


    “好了好了”牧听语有些不自然地推推他的肩膀,催促道,“这下真的要迟到了走啦。”


    刑泽停了动作,敛着眼睫把她抱了下来,再把拐杖拿过来递给她。


    待她拿好,站直身子,他看着她,神色平静地开口。


    “上课可以答应你,自己上下楼、自己吃饭,也可以。”


    “但是,”


    他伸出手,慢慢地把她耳边掉下来的头发放到肩后,语气淡淡。


    “不管因为什么,都不准想着躲我。”


    牧听语垂着眼,小声嘟囔道:“没有躲你。”


    刑泽没再说话,只是摸了摸她的脸-


    天气热了起来,阳光照在身上都带着烫烫的温度,没有绿荫的路上干燥闷热,不过还是被迎面吹来的风驱散了一些。


    牧听语坐在车后座上,伸手搂着刑泽的腰,微眯着眼睛感受着海风,头发在身后自由地扬起飞舞。


    刑泽骑得慢,尽量避开了有些坑坑洼洼的泥地,后座上也垫着软垫,所以屁股一点也不硌。


    ——这个软垫又是他早上去准备的,之前明明都没有。


    牧听语有些欢快地晃着脚,仰起头看向太阳的方向,被照得睁不开眼。


    刑泽头也不回地提醒她:“好好坐着,别乱动。”


    她笑眯眯地应了一声,看着他短发支棱的后脑勺,悄悄地用头发蹭了蹭他的后背。


    其实还挺稀奇的。


    她会这样享受一个人的照顾、这样依赖一个人。


    毕竟她从小到大的生长环境,都不允许她去依赖。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她不敢。


    因为这是她没有任何先前经验的人生,没人有教她,没有人为她兜底,所以她得打算了再打算,不敢依靠任何一个人。


    ——她得有能力让自己成为更好的人才行。


    当她亲眼看着父母下葬的时候,她就彻底明白了这个道理,没有人会永远陪着她。


    不管是承诺也好、保证也罢,真的到了穷尽的时候,连生死血缘都不堪一击,更何况是原本毫无关系的两个人。


    可是刑泽对她真好啊,好到她想不断靠近,可又忍不住逃避。


    她仰头看着太阳,眯着眼睛想。


    万一以后他不想再对自己好了,那该怎么办呢?


    长期跋涉在冰原中的人遇到温暖的火炉,丢盔弃甲都是常有的事。


    可是她有点害怕。


    她怕没了这层盔甲,自己就再也没有勇气在冰原上行走了-


    刑泽的时间算得刚刚好,确实是没有迟到。


    孩子们看到她简直高兴得要飞起来,叽叽喳喳地围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


    至于为什么是一米远,因为刑泽进了教室,给她搬了椅子坐下之后,就像参天柱子一样站在她身边,一米的范围内全是他生人勿近的气场。


    石头看到牧老师高兴地忘了形,想上来和她牵牵手的时候,还被他瞪了一下。不只是他,连平常爱和她贴贴抱抱的小姑娘们都不敢上前了,只是眼神怯怯地望着这边。


    牧听语伸手推他好几下,可是一点也推不动:“你不要站在这里呀,孩子们都不敢过来了。”


    “过来干什么?”刑泽语气淡淡,“上课了还不坐下。”


    “”


    牧听语无奈道:“你没有事情要去做吗?干嘛看我上课?”


    “没有。你上你的。”


    她没办法了,只好朝一旁不吭声的庄任说:“庄老师不好意思,要不你也坐下?”


    “不用不用。”庄任勉强笑了一下,“你坐着就好,其实你真的不用来的,养伤要紧”


    “哎呀,你就别和我客气啦。”牧听语好久没见到这群孩子们,心里很高兴,一说起话就笑眯眯的。


    刚想再开口,脖子上突然搭上来一只手,带着警告意味地搓了搓。


    “”


    她趁庄任扬声招呼孩子们坐下上课,立马转过头压低声音:“你去教室后面坐着,别站这里。”


    刑泽垂着眼看她:“你上你的课,别管我。”


    “不行,你别站我身后。”


    “没妨碍你上课。”


    “还没妨碍?你手放哪呢?”


    “”


    “你这样我怎么上课,一堂课好几十分钟呢!”牧听语皱起眉,用手肘怼他,“你好烦,要在教室里就去坐着!”


    见她真的有点急了,刑泽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手,走到教室后面,随便找了个空桌子坐了下来。


    他人高腿长的,缩在给小孩子坐的小桌子小凳子上面,看上去颇为委屈。


    牧听语装作看不见,调整了状态开始上课。


    不过也是因为他在,孩子们突然变得无比听话,也没人敢丢沙包、玩橡皮或者说小话了,个个坐得溜直,眼睛聚精会神地盯着黑板,搞得她都有点不习惯。


    她讲着讲着,眼神不自觉地往他那里飘了一下,见他抱着双臂看着这边,刚好和她对视上。


    他似乎是有点无聊,眉眼间带着些许烦躁。


    牧听语知道他耐不住性子,肯定想走,但离上课都过了十几分钟,仍旧没见他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


    这狗男人这么粘着她干什么。


    她又不是在上公开课。


    好不容易挨到中午下了课,余力抓准时机噔噔噔跑了上去,往她手里塞了一块糖。


    下一秒他就被刑泽提了起来,可嘴里还是坚持不懈地嚷嚷道:“牧老师!这个糖很好吃,你记得吃呀!”


    刑泽把他拎出了门。


    “”


    牧听语坐在椅子上,拿拐杖杵他:“你干什么!”


    刑泽站在门口抱着双臂,不爽道:“冒冒失失的,碰到你怎么办。”


    牧听语一边和怯生生从刑泽身边经过的孩子们道别,一边压低声音和他争辩:“他不会,阿力知道分寸的!”


    “他知道分寸能让你摔成这样?”


    “都说了是我自己摔的!”


    牧听语气得不行,奈何庄任在一边,只好先和他道别,然后拄着拐杖走到门口,揪起刑泽的领口继续往外走。


    “你下午不许再进教室了,课间孩子们都不敢和我说话了!”


    “为什么?”刑泽被扯着领口,语气依然闲闲的,“我就想看看你是怎么上课的。”


    “你还问为什么?你没见孩子们都绕着你走吗?”


    “我又没凶他们。”


    牧听语手上一用力:“没凶?那你瞪他们干什么?”


    “”


    刑泽微微俯下身,面色有些不爽:“为什么他们总想来牵你手?之前就这样吗?”


    牧听语咬牙道:“小孩的醋你也吃啊!!!”


    “不行吗?”


    “”


    她之前就知道刑泽爱吃飞醋,没想到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上课的时候还会收敛一点,一到下了课他就准时准点杵在她身边,手还一直搭在她脖子上,像是在宣誓主权一样。


    孩子们都一脸茫然,教室里的氛围也很奇怪,连庄任面色都有些不自然。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太尴尬了。


    也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之前明明不是这样的,自从她受了伤之后就特别爱粘着她,之前在家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都还好,一出门她简直被缠得有点烦。


    她软下声音,跟他商量:“我真的会自己注意的,下午你把我送到了就回家,好不好?”


    两人一路走到门口,自行车就停在墙边,刑泽却没有去扶的意思,看着她淡淡说:“始乱终弃?”


    牧听语真是烦了:“我认真跟你讲话呢,你到底有没有在听,能不能别曲解我的意思?你唔”


    刑泽把她摁在墙边,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嘴。


    “”


    男人的气息灼热,牢牢抵着她,手掌搭在她背上,不让她蹭到墙上的白灰。


    这是学校的墙,庄任随时会出来。


    牧听语闷红了脸,推了好几下才推开他,气息不稳道:“你干嘛!”


    刑泽皱着眉,眼神很沉,看上去心情很不好。


    “一上午没亲了。”


    “亲一下都不行?”——


    作者有话说:昨晚更新完之后越看越不满意,只好上班摸鱼焦头烂额地重修了一下嘤嘤嘤(咬手帕)这几天会尽量多更的!感谢大噶!


    第54章 小混蛋 “这么想要离开我么。”


    入夜, 乌云静悄悄地在天空中聚拢,月亮被掩盖住,照向小白楼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被挡住了。


    三楼的窗帘紧紧拉着, 密不透风, 看过去黑黢黢一片。


    村里的人睡觉早, 晚饭过后就没什么人再走动了,周围早就一片寂静。


    小狗吃了饭就被关进了笼子里, 此时颇有些烦闷, 不停地扒拉着铁栏杆,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好无聊。


    平常这个点,都会有一个漂亮姐姐陪它一起玩一会儿,虽然这个漂亮姐姐最近好像受伤了,没见她怎么下楼, 但是这两天又能看见她了。


    它开心极了, 想和她一起玩, 只是主人总是跟在一边, 它都不敢往漂亮姐姐身上跳。


    今天好不容易看到漂亮姐姐在楼下吃晚饭,它早早就准备好, 要好好和她玩一会儿。


    可是左等右等,只等到主人走了出来,一把把它拎进了笼子里,无情地关上了门。


    它不甘心地在笼子里转圈, 发出一点动静想让漂亮姐姐来救它。


    可是不一会儿,它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


    “刑、刑泽这是厨房!”


    是漂亮姐姐的声音。


    只是听上去, 她好像有些困扰?


    “不,别唔”


    “别、别在这里好脏”


    她好像被欺负了,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它急得团团转, 焦躁地扒拉着铁笼子,不断发出声音。


    可惜没有人管它,厨房里细细碎碎的声音径自响了好一会儿,然后传来啪的一声,灯灭了。


    周围一片漆黑,脚步声响起,只有一个人的。


    黑暗中,它看见主人走了出来,单手抱着漂亮姐姐,径直路过狗笼,走到门口关上了门。


    不,别走呀,它要和漂亮姐姐玩。


    它吧嗒吧嗒地拍着前爪,叫了两声,试图吸引漂亮姐姐的注意。


    可漂亮姐姐只是靠在主人怀里不动,而主人淡淡瞥了它一眼,说:“别吵。”?


    谁问你了?


    我要找的是漂亮姐姐好不好?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漂亮姐姐似乎总算听到了它的召唤,从主人怀里抬起了头,只是声音有些沙哑。


    “想、想喝水”


    一道刚刚截然不同的温柔男声响起:“好。”


    谁的声音?


    它的主人怎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漂亮姐姐似乎很委屈,挣扎了一下。


    “别、别亲我不是这个水”


    主人转身路过了狗笼,往楼梯口走,声音淡淡传来:“那回房间喝。”


    “不,我不去我要回二楼”


    它被忽略了。


    它愤愤地用爪子一拍栏杆,刚想汪汪大叫让主人把漂亮姐姐还回来,就听主人开了口。


    “不准。”


    仅仅两个字,它瞬间闭上了狗嘴,到了喉咙口的叫声也偃旗息鼓。


    好吓人。


    上次它偷狗粮吃结果不小心把整袋都扒拉下来撒了一地——都没见主人语气这么凶过。


    上楼的声音渐渐远去,它有些苦恼地用手拨了拨耳朵,毫无办法地在趴在笼子上。


    漂亮姐姐,你自求多福呀-


    三楼房门紧闭,细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传了出来。


    屋内昏暗一片,地上凌乱散着几件衣服。


    牧听语深深陷进柔软的被褥里,手指紧紧地抓着枕头。


    突然响起一声压抑不住的声音。


    “乖一点,很快。”


    刑泽腾出一只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声音柔和,似是在安慰她。


    ——如果他另一只手的动作停下来了的话,牧听语还会听信他的鬼话。


    此时此刻她已经不暇顾及其他,只是紧紧抓着手下的东西。


    屋内开了空调,温度有些低,她觉得冷又觉得热,像一片小叶子一样在大海里飘荡。


    不一会儿,小叶子被一阵波浪打到,往后退了一些,似乎是抗拒。


    刑泽俯下身亲吻她,低着声音安慰她。


    外面轰隆一声,响起了一道雷,紧接着,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闷闷的声音传进了屋内。


    雨势越来越大,几乎都能听到波涛拍在礁石上的声音,雨点不断落在海面上,水花四溅,把一片平静的海面搅得浑浊。


    洁白的月亮终于透出了一丝光亮,在海面上弯了起来,被翻滚的海水倒映着,影子都微微颤抖。


    小月亮亲自送上门来,刑泽只好低下脑袋亲了亲她。


    雨点噼里啪啦打在了窗户上,带来潮湿又闷热的空气。


    水汽好像瞬间从玻璃缝里投了出来,几乎都要浸湿桌上放着的文件。


    过了不知道多久,可能是好几秒,也可能是一个世纪。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剩下轻微的喘息声。


    刑泽探身扯过床头的纸巾,擦了擦手。


    他随手把纸团往床下一扔,覆过身,亲了亲女孩的耳朵,亲昵地夸她:“真棒。”


    牧听语神智还没清醒,迷蒙着双眼,没有回答。


    刑泽替她擦了擦汗,又不厌其烦帮她理着被汗浸湿的头发。


    她喘了几口气,终于缓了过来,眼珠轻轻一动。


    她受伤的那只脚还搭在男人的腰上,于是抬起另一只去踹他。


    “滚”


    刑泽只感觉自己被挠了痒,伸手捉住了她的脚腕,然后极其自然地俯下了身。


    牧听语反应过来他想干嘛,慌张着往后退。


    “别,不要!我刚”


    可还是来不及了。


    灼热的气息喷上来的那一瞬间,她又是浑身一抖,死死地抓住了他的肩膀,在上面划出几道白痕。


    刑泽抬起脸,前额上的头发、眉毛和眼睫都湿漉漉一片,浸得乌黑发亮。


    他一挑眉,嘴角弯起。


    他知道有人只是被亲了一下,就又到了。


    这下女孩真的是被他欺负得有些狠,泪花都呲出来了。


    “你说话不算话,你明明说了 ”


    “我没有再弄了。”刑泽又扯了纸巾擦了擦脸,说,“只是你太可爱了,所以没忍住亲亲你。”


    “”


    牧听语满脸怨气地闭上了眼。


    刑泽把她屁股下面垫着的湿透了的宽大T恤拿掉,然后替她也擦了擦。


    过了一会儿,他又凑上来亲她。


    牧听语烦得不行,骂他:“你是狗吗?”


    刑泽一脸平和地承受了这句骂,摸摸她的脸,柔声道:“带你去洗洗。”


    牧听语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有气无力地挂在他身上,由着他去了。


    等他一切弄完,给她换上干爽的T恤,再把她放回被褥里时,她已经快要睡过去了。


    刑泽热乎乎地拱在她身边,像一只大型犬一样把她圈在了怀里。


    牧听语赶了两下没赶走,只好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陷入昏迷。


    过了一会儿,刑泽低声开口。


    “牧听语。”


    牧听语迷迷糊糊地,马上就要去会见周公,根本没听清他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应了一声。


    “嗯?”


    “”


    刑泽看着她疲倦至极的样子,沉默了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凑近了她,停在毫厘之间。


    女孩均匀的呼吸轻轻拂在他脸上,皮肤白皙嘴唇红润,面容沉静又可爱,是他爱极了的小模样。


    他看了一会儿,眼神慢慢变得又深又重。


    他低着声音,沙哑地喃喃。


    “小混蛋 ”


    “躲我一整天了”


    他垂下眼,看着她安静的睡颜,语气有些无可奈何。


    “演技又不好,晚上还想和我吵架闹脾气 ”


    “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


    女孩对他的话毫无反应,眉头舒展,看上去已经彻底沉入了梦乡。


    刑泽往前一些,蹭了蹭她的鼻尖,然后带着极重的占有意味,把她牢牢箍在怀里,包裹了起来。


    女孩似有所感,闷闷地哼一声,似是觉得难受,想要翻个身。


    可是断断续续地尝试了好几次,都失败了,只好可怜巴巴地一撇嘴,继续委曲求全地缩在了他的怀里。


    “睡着了也不安分。”


    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语气低低的。


    “这么想要离开我么”


    “”


    房间内很安静,余温褪去,黑暗渐渐发酵。


    刑泽眼神清明,盯着她看了许久,然后轻轻地亲了亲她的额头,起身进了浴室-


    天上灰蒙蒙一片,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昨晚应该已经下过一场,地上湿淋淋一片,整个前院乃至小路都弥漫着水汽,风一吹过,带来一股潮湿又闷热的感觉。


    连小狗都无精打采地趴在门口,用爪子刨了刨地,耳朵垂了下来。


    屋内厨房亮着灯,碗勺轻轻碰撞着发出声音。


    牧听语坐在餐桌前,吃着精心熬煮的莲子羹。


    莲子炖得沙沙的、粉粉的,带着一股清甜,入口即化。


    她咽下嘴里的汤,出声质问。


    “——前天是因为生气,昨天因为什么?”


    刑泽垂着眼,一声不吭地夹了一块红糖年糕给她。


    年糕外皮炸得焦黄酥脆,内里却糯糯的可以拉出丝来,裹着化开的红糖汁水,十分香甜。


    牧听语塞进嘴里嚼吧嚼吧,含糊着继续说:“昨天我好好地在那上课,是不是你一直在打扰我,是不是你先不对?”


    “”


    “下午让你别进教室,你还不听,严重影响到了课堂秩序,我是不是该骂你?”


    “”


    “但你怎么能因为这个就上升到私人恩怨!”


    她伸着筷子一点他,愤愤不平道:“要是我哪天肾虚了,都是因为你!”


    “”


    刑泽全部都默认了下来,问她:“下雨天,还去上课吗?”


    “要啊。”


    她的语气很理所当然。


    结果刚说完,就感觉兜里手机一震。


    她把勺子一放,掏出手机来点开。


    庄任发来一条消息。


    “牧老师,接下来估计要来台风了,孩子们要帮家里收拾,这几天就先不上课了,你正好养养伤。”


    她惊讶地张开嘴巴。


    那边很快又发来一条。


    “台风天还是很危险的,你记得不要出门。”


    不是,昨天刚说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台风,紧接着就来了?这也太快了吧!


    刑泽的声音在她耳边淡淡响起:“他不知道你有对象了吗?”


    牧听语吓了一跳,微微往后一仰:“你干嘛偷看我手机。”


    刑泽微眯起眼。


    “他知道吧,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有谁看不出来。”牧听语叼着勺子,有些无语,“昨天田田都来问我了,说刑泽哥哥是不是和你谈恋爱了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嗯。”


    牧听语:“嗯你个头。”


    “再叫一声。”


    “?”


    牧听语莫名其妙:“叫什么?”


    “”


    她反应过来了,脸微微发红,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她还没来得及换鞋子,脚上还穿的拖鞋,所以特地没带拖鞋,光脚踹的他。


    刑泽慢条斯理地把最后一口汤喝完,擦了擦嘴,伸手捉住了她的脚,放在了膝盖上。


    牧听语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挣开。


    “”


    她没说错,这男的就是个闷骚怪。


    整天对着她的脚摸了又摸是什么意思?


    “哦对了,”她突然想到,“我的脚需不需要去医院复查一下呀?”


    她想看看到底什么时候可以下地走路。


    天天拄着个拐杖,她都要脊柱侧弯了。


    “不是要来台风了?”刑泽轻轻捏着她的小腿,“之后再去。”


    牧听语“唔”了一声,呼噜呼噜把碗里的莲子羹一口气喝完。


    “再来一碗?”


    “吃不下了。”她扯了纸巾擦擦嘴。


    “今天不是不上课?可以慢慢再吃一点。”


    “又劝我。”牧听语捏了捏自己的下巴,“我真的不能再吃了,我肯定胖了。”


    刑泽眉眼舒展地捏了捏她的脸。


    牧听语不情愿地看着她:“我胖了你很高兴吗?”


    “你不是不焦虑吗?”刑泽说,“这么瘦该多吃点,摸起来都没肉。”


    “”


    牧听语鄙视他:“臭流氓。”


    刑泽:“”


    她把刑泽一个人扔在厨房洗碗,走到门口和小狗玩。


    小雨见到她,不知道为什么很是兴奋,围在她脚边转来转去,用犬牙轻轻咬着她的鞋带。


    她蹲下身撸了撸它的狗头,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她想把它抱起来,可是一只手有点难,而且它似乎重了不少。


    想了想,她把拐杖一扔,试着把伤脚往地上轻踩了一下。


    她的脚腕上还贴着药膏和绷带,一天一换从未落下过,好像也快用完了。


    医生开的药都是定量的,用来了保不准就是好了的意思呢。


    她一边踩着一边想,然后慢慢加重力道。


    不痛嘛。


    她有些欣喜,但还不敢去擅自去转脚腕,于是就这样踩在地上,双手把小狗抱了起来。


    “哎哟,还真是重了不少。”


    小狗挥着爪子,吐着舌头“汪”了一声,似乎想舔她的脸。


    “小雨小雨,什么时候能长成大狗呀。”


    牧听语笑眯眯地与它湿漉漉的黑眼睛对视,然后像是想起什么,声音小了下去。


    “唔,不过我马上要走啦,可能是看不到你长大了。”


    说完她又觉得不太准确,更正了一下:“不对,应该也行?到时候我可以偷偷回来看看你,看看你有没有长成一只威风的大狗。”


    “如果你能一直在这里的话,你跑到别家去,我就找不到你啦。而且也得你记得我才行,可不能把我当陌生人冲我凶嗷。”


    她笑着伸出手,点了点它的鼻子。


    小狗歪着脑袋看她,眼神清澈无辜。


    牧听语也没指望它能听懂,自言自语了一番。


    她望着屋檐外下个不停的雨,叹了口气,刚想抱着小狗在小凳子上坐下,就听到了刑泽的脚步声。


    人还没到他声音就先到了:“怎么不拄拐杖?”


    牧听语:“”


    怎么又被抓到了。


    刑泽走过来,把小狗从她手上拿走,然后凑过来亲她。


    她下意识往后一躲。


    刑泽毫不意外,伸手搂过她的腰,成功地捉到了她的嘴唇。


    牧听语人单力薄,被亲了好一会儿后,手里也强行被塞进了拐杖。


    刑泽教育她:“不许把拐杖丢掉。”


    又是“不许”。


    感觉他跟自己说过的最多的就是“不许”、“不准”、“不行”、“不可以”这种带有管教意味的词。


    牧听语鼓起脸,反击道:“那你今天晚上也不许碰我。”


    要是以前牧听语说这话,刑泽肯定理都不理的,因为她肯定是最先忍不住的那个。


    现在他沉默了一下,说:“不行。”


    这狗男人如此双标,牧听语不高兴了,指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谁听你的。”


    “这个家,我说了算。”


    第55章 祈求 她不要这个家了。


    牧听语连着被折腾了两个晚上, 心中本来就有气,这下正好借机一并发作。


    而且她也确实不喜欢刑泽一直管着她,她习惯了无拘无束的生活, 而且也习惯了什么事都由自己做决定, 不喜欢别人的干涉。


    她有自己的思想, 有自己的一套行为逻辑,不管对还是错, 都是她摸索出来的最适合自己的活法。若是生活中处处都被“不许”、“不行”给占据了, 那还有什么意思。


    但她也知道,大部分时候刑泽管着她,都是为了她好,所以她除了实在受不了了发发小脾气,平时也会默认给他干涉自己的权力。


    今天这番话, 借题发挥的意味还是很重的。


    刑泽这个人心思极其细腻, 能够听得出来她的情绪。平常若是见她假装闹脾气, 就会接着教育她, 若是见她真的有些生气或者有些着急了,那就会低着声音, 柔和地哄哄她。总之不管怎么样,都会把她吃得死死的。


    但这次,刑泽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牧听语的手还举在半空, 手指都要戳到他的下巴,嚣张的气焰都还没消下去。


    她对他的反应有些疑惑, 眨了眨眼,想先把手收回来。


    可刚有动作,就被他一把抓住了。


    牧听语抽了一下, 没抽动,他的力道很大。


    于是她立马喊起痛来:“轻一点,抓疼我啦”


    刑泽看着她有恃无恐的小模样,脸上表情很淡。


    牧听语终于发现了不对劲,歪着脑袋问他:“怎么了?”


    刑泽垂着眼,慢慢开口:“家?”


    “什么?”


    她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家?”


    刑泽慢慢重复了一遍:“这个家你说了算。”


    牧听语眨了眨眼:“干嘛,不可以我说了算吗?”


    他看着她,语气很平静:“这里是你的家吗?”


    “”


    牧听语一下子愣住了。


    雨滴滴答答地从屋檐边漏了下来,碎在门口的空地上。地上湿透了,不平的地方甚至积起了小水洼,不停地被雨滴砸出小坑。


    空气里沉闷又安静,她的手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刑泽握在掌心里,动弹不得。


    “”


    牧听语观察着他的神情,发现他并没有在开玩笑,于是慢慢咬了下嘴唇,示弱道:“好了好了,我说惯了嘛,是你家,好了吧?”


    刑泽没回答,只是看着她。


    她眼睫一颤,没忍住移开视线,佯装自然地嘀嘀咕咕:“小心眼,不就是没听你话嘛,连家都不让我说了,以后我不说了好吧”


    说完,她赌气地一抽手,却还是没有抽动。


    刑泽抓着她不放,眼神沉沉的,问:“你把这里当家了吗?”


    牧听语呼吸一顿。


    “”


    她沉默了半晌,弯起眼睛,笑容变淡了一些:“我说啦,是我说惯了嘛。”


    刑泽不依不饶:“说惯了?除了这里,你还把哪里当家了?”


    “”


    ——他是故意的。


    牧听语确信。


    这个男人分明在找茬。


    他明明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之前过的都是什么烂糟的生活,还来问她这种问题。


    她突然感到一阵气闷,用力一抽手:“放开我。”


    刑泽上前一步,紧紧地搂住她的腰,无视了她的挣扎:“你还记得你什么时候,第一次把这里说成家吗?”


    牧听语用力掰着他的手,可他的小臂结结实实地箍在她的腰上,无法挪动分毫。


    她微微咬着牙:“不记得。”


    “你去小苹家里回来,对我说,你要回家吃饭。”刑泽将她整个人搂在怀里,声音清晰响在她耳边。


    “后面你也说了很多次。”


    牧听语吸了口气,空气里带着湿热的水汽,整个胸腔都闷了起来。


    她涩声问:“所以呢?”


    “好端端说这个干什么?”


    刑泽俯身搂抱着她,脸颊贴着她的耳朵:“你真的把这里当家了吗?”


    一连三个差不多的问题,每一个都刺耳得可怕。


    牧听语不明白这个男人突然在发什么疯,要这样和她抠字眼。


    对,她知道这是他的家。


    她没有家,她就是孤身一人,这里有她喜欢的人,她喜欢得不得了,这个人让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温暖,让她连带着也喜欢上了这个地方,所以她私心就把这里当成家了,不可以吗?


    他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是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吗?


    牧听语像是被人揭了伤疤一样,难堪极了,深吸一口气:“我说了,我只是顺口一说。”


    刑泽沉默了下来。


    “你到底想说什么?”


    牧听语紧紧揪着他胸前的衣服,声音很低。


    “不允许我说吗?”


    “你要从我第一次这么说的时候开始跟我算帐吗?”


    “”


    怀里的人瞬间变成了一个小刺猬,狠狠地竖起了背上的刺,可是身躯却微微颤抖着,像是在极力克制着情绪。


    刑泽用手轻轻摸着她的脖颈,低声说:“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


    他蹙着眉,手动作却不停,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抚摸着。


    牧听语一躲:“别摸我。”


    刑泽的手停在半空,只好搂住她的肩膀,贴着她的耳朵哄道:“是你的家,都听你的。”


    可她却不买账了,用手推搡他:“不是!你走开!”


    刑泽眼睫一颤,收紧了手。


    是他自己烦闷,是他在焦躁不安,把气撒在她身上干什么?


    他有些懊恼地皱着眉,低声跟她道歉:“对不起。”


    牧听语被他的话刺得难受,红着眼眶不吭声。


    虽然她平时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在意,可这件事是例外。


    难道他以为自己会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地方当做家吗?


    刑泽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遍又一遍地跟她道歉。


    他看着女孩倔强扭头生闷气的样子,心中一片涩然。


    她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对,当然是你说了算。我这么喜欢你,当然什么都听你的。


    如果你愿意的话,这整个家都是你的。


    他的喉咙像是堵了一个艰涩的硬块,滚落吞咽下的全是苦水。


    可她却不要,她不要他的家。


    她说只是“顺口一说”。


    她就是个小骗子,顺口说了几句话,甜甜地哄着他,让他心里产生念想,魂牵梦绕牵肠挂肚了许久,最后竟然不肯在这个家里哪怕多停留一会儿。


    明明还有半个多月,她就已经急不可耐地准备离开了。


    她来这里,是不是就是消遣他?


    刑泽苦涩地闭上眼,偏过头,惩罚似的咬上她的嘴唇。


    牧听语也还在气头上,伸手推拒他,嘴巴紧紧闭着。


    她的嘴唇被重重地舔舐着,男人的唇舌带着滚烫灼热的温度,侵占意味很强。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落在她脸上的气息带着些不易察觉的颤抖。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抗拒,变得焦躁了起来,动作有些重地捏着她的下颌,迫使她张开嘴。


    “唔”


    牧听语仰头承受着,鼻子一酸,眼中都泛起了泪花。


    “走、走开别亲我”


    她在喘气的间隙伸手用力锤他,声音都带上了哭腔。


    刑泽硬生生地受了几下,眉眼垂着,把她紧紧抱在了怀里。


    他压得很重,牧听语有些站不稳,伸手撑了一下墙。


    紧接着,她感觉刑泽宽厚温暖的手掌覆上了她的手,然后慢慢地、不容抗拒地挤进她的手指之间,与她十指交握。


    她没忍住眨眼,泪珠就抑制不住从眼角滑落,滚进了他的衣领里。


    “”


    “对不起,别哭”


    他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刑泽知道自己是个无趣至极的人。


    他活了二十八年,见了那么多的事、见了那么多的人,可还是想着自己呆着。


    他生来就感情淡薄,在世上没有念想,也不知道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他就孑然一身,只和这片贫瘠又沉闷的土地为伴。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他应该会在这里过一辈子。


    可意外还是来了。


    有一只小鸟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进了他的小白楼。


    她冒失、闹腾,又可爱至极。


    她看上去是那么单纯美好,裹挟着外面的阳光和欢声笑语,羽毛蓬松绵软,却又充满了自由的气息,与这里格格不入。


    她毫无察觉他的沉闷单调,一直跟在他身边叽叽喳喳、蹦蹦跳跳,闯入他的生活,不断亲近他,还时不时用柔软的喙触碰他的手掌,用湿漉漉的眼睛注视着他,给他带来整夜潮湿的梦。


    他早就知道的,在她胆大至极闯入三楼、闯入他的领地的时候他就明白,这是一个劫难。


    因为她太自由了,她只是在旅途中回头看了他一眼,觉得有趣好玩,所以短暂地在他这里停留一会儿,然后就会毫不留恋地继续往前飞,没人能留得住她。


    可即使是这样清楚地明白之后,他还是义无反顾地伸出了手,让她落在了自己的手心。


    你看,多么卑劣。


    明明知道她不会停留,可还是连她短暂的喜爱都不舍得错过。


    他多么想张口想祈求她的怜悯,告诉她,他迷途良久,渴望她的垂怜。


    可她只是笑着给了他一个吻,然后就要转身离开。


    而他什么也没有,他留不住她。


    他翻遍了全身,只找到一颗跟在她身后追逐拾荒的心。


    他一步不离地紧跟在她身后,俯下身去捡一片她的笑容,捡一把她眼里的星光,像珍宝一样捧在手里。


    他贪图再得到一点别的什么,可是又告诉自己,得不到也没关系。


    他还能妄想什么呢?


    一开始他就已经知道结局了,不是吗?-


    可人怎么可能会没有贪欲呢。


    他想把这只小鸟抓在手心里,让她一直陪着自己-


    刑泽俯身亲吻她的泪水,然后又万般珍惜地吻上她的嘴唇。


    牧听语心尖一颤,抬起眼看他,却只看到了他垂下来的眼睫和紧皱的眉头。


    “”


    她怔怔地眨了眨眼。


    刑泽接吻的时候总喜欢睁着眼,她每次被亲得受不住了要挣扎,都能和他对视上。


    他的睫毛很长,专注着接吻的时候会垂下来遮掩住眼睛,里面黑沉沉的,模糊一片,却又像诱人的深潭,吸引着人跳进去。


    牧听语喜欢看他的眼睛,因为每当那个时候,他的眼睛里总是装着她一个人,满满当当的。她能清楚感受到他深如火山般的感情,像浓雾一样紧紧包裹住她,密不透风,却有十足的安全感。


    但这一次,他却并没有睁眼——


    作者有话说:先发一章,今天会加更![可怜]


    第56章 沉闷 “别和我冷战,好不……


    刑泽亲了她许久, 最后放开她的时候,也没有松开与她交握的手。


    牧听语倒是没再抗拒,一声不吭地让他亲, 只是眼眶一直红着。


    她皮肤白, 眼皮又薄, 稍微带点红就会格外明显,眼睛里湿漉漉的, 瞥过来时都带着些许埋怨,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刑泽对她这副样子一向没有办法,即使她的眼泪全部被他吻走,也没有再掉,但他看着依旧难受得要命。


    雨下得越来越大,像白色的帘幕一样从房檐上挂下来, 在地上飞溅出水花。


    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 无声地向前推进, 似乎在酝酿着一场风暴。


    刑泽把人抱着, 往屋里带了带,免得她的脚沾上水。


    天空雾蒙蒙的没有亮光, 屋里只开了厨房一盏灯,光线照不到这边。


    在昏暗和雨声中,刑泽搂着她,脸颊贴在她的发丝上, 手掌轻拍她的背,像是在借这个动作压下自己心中的燥郁。


    牧听语仍由他抱着, 双手垂落在两边,低着脑袋,像一只被打湿了羽翼的小鸟。


    两人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儿, 刑泽问:“是不是热?”


    一场雨下得潮湿无比,屋内闷闷的,没有风,身上都变得粘腻起来。


    牧听语背后出了点汗,有些难受地挠了挠脖子。


    刑泽没听到她的回答,也不气馁,哄她:“去楼上好不好?开着空调凉快。”


    她摇了摇头。


    “屋外雨太大了,你坐那里会淋湿。”刑泽以为她还在在外面,耐心地跟她说,“台风马上要来了,雨会越下越大,还会有风,接下来几天都不能出门了。”


    牧听语垂着眼,嘴角不明显地往下一撇。


    刑泽知道她怕无聊,退而求其次:“不想进房间,那去阳台坐一会儿?”


    闻言,牧听语的脑袋动了动,像是在找拐杖。


    刑泽连忙说:“我抱你上去好不好?”


    “”


    牧听语停下来不动了,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她这是同意了。


    刑泽走到门口拿了她的拐杖,在她面前半跪下,伸出一只手臂,仰起脸看她。


    牧听语眼角垂着,与他略带恳求的目光对视,沉默了几秒,然后俯下身搂住了他的肩。


    刑泽唇角慢慢弯了一下,将她抱了起来。


    女孩的清新气息满怀,跟他身上的气味一样又不一样。带着她独有的,从皮肤里散发出来阳光雨露的味道,与他的混杂在一起,又沾染上了彼此的气味,几乎分不清彼此。


    他心里涩疼一片,将她抱上三楼,放在了摇椅里面。


    “只能坐一会儿,等下风大起来了就要进屋了,好不好?”他叮嘱道。


    牧听语往摇椅里缩了缩,终于“嗯”了一声。


    女孩冷淡的模样刺得他难受,他凑到她腿边,拉着她的手哑声开口:“别和我冷战。”


    “”


    她的声音有些低低的:“没有。”


    “你有。”


    刑泽拉着她莹白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亲,眼里满是恳求:“生气就骂我,别不理我。”


    牧听语空着的那只手蜷缩了一下,紧紧揪住软垫的流苏。


    “不理你,我现在在和谁说话?”


    刑泽高大的身形半跪着,仰着脑袋:“和我。”


    “”


    牧听语靠在摇椅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她很少用这种视角看他,刑泽比她高很多,每次都是她仰着头看他,只能看到他锋利的眉眼和微薄的唇角,不笑的时候看着就很凶。


    而现在,她却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线条硬朗的五官下柔和的神情,他的目光专注,紧紧盯着她。


    “”


    越看,越觉得他像一只大型犬。


    像德牧。看着高大强壮,凶悍非常,但其实忠实又粘人。


    男人抓着她的手指,鼻尖抵在她的手背上,乌黑的眼睫半垂着,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渴求。


    好像在说,别不理我,求求你了。


    她仿佛都能听到尾巴在地上“啪嗒啪嗒”拍打的响声。


    “”


    她还生着气呢,这是干什么。


    她忍了忍,有些不自然地抽了一下手:“别打扰我看风景。”


    外面的雨下得凌乱又毫无章法,整个都是灰蒙蒙的一片,树上的枝叶被拍打得发出簌簌响声,有些嘈杂,实在称不上是什么美景。


    刑泽知道她在赶自己走,有些失落地垂了下眼,但还是没有松手。


    “”


    但她至少愿意跟自己讲话。


    来台风了她没办法去上课,其实他很高兴,也不想把相处的时间浪费在冷战上面。


    但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怕一开口,又会惹她不高兴。


    她现在已经不高兴了,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脸上表情也淡淡的。


    刑泽忍耐不了这种感觉,但又只能和自己生闷气。


    他没有权利要求她留下,也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只能空而焦躁不安。


    牧听语看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就听他说:“那我就在房间里,你有事就喊我一声,我能听到。”


    她神情一顿,慢慢“嗯”了一声。


    刑泽亲亲她的指尖,站起身,离开了阳台-


    雨一直哗哗地下,倒是没有起风,于是刑泽也没有理由把牧听语喊进屋内。


    他看了天气预报,预计台风会擦着这边过去,到隔壁登陆。这边不会受到直接影响,但应该也要下个好几天的雨才能过去。最迟今晚,就要起大风了。


    牧听语显然是没有被他哄好,一个下午都闷闷不乐地缩在摇椅上看雨。


    他洗了一点水果,又泡了一杯蜂蜜水端上去,进进出出好几趟,都没见她有什么特别大的反应。


    唯一一次在她面前蹲下还被她挥手赶走了。


    她让他走开,别烦。


    刑泽没了办法,只好孤家寡人地对着电脑,看着一堆模型结构数据发闷。


    过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起身。


    窗外对着后院,铁杆上晒着的被套昨天下午就被他收了起来,现在看过去空荡荡一片。


    早上起来,他把能收的菜都收了,能拿进屋的东西也都拿进了屋。他的房子建在高处,不用担心有漫水的风险,地基也都是他一下下自己打的,很牢固,只要不是十几级的大风,都不会被吹倒。


    “”


    所以风怎么还没变大?


    他皱着眉,透过窗户看着不远处田地里的小苗,在雨水的击打下有些蔫蔫地趴了下去。


    又过了几分钟,他转过身,看向敞开的房门。


    外面静静的,除了雨声就没有别的声音。


    “”


    他不知道第几次出门,放轻脚步往那边走去,站在杂物间的门口就可以看见她在干什么。


    她正在剥葡萄。


    葡萄被他一个个摘下来洗过了,是不剥皮也可以吃的红提。


    她侧着身,双手伸出摇椅外,应该是不想让汁水滴下来弄脏衣服。但这个姿势有点别扭,而且皮也很难剥开,很快汁水就顺着她的掌侧流了下来。


    牧听语皱着眉,似是有些烦地擦了一下,两只手摊开,有些赌气地把葡萄放在了一边。


    阳台上没有放着纸巾,平常不太用得到,要用的时候进屋扯一张就好了。


    可现在她靠在摇椅里不想动,汁水黏糊糊地沾在手掌上又很难受。


    “”


    刑泽见她嘴巴张了一下,似是要出声喊人,于是赶紧进屋拿了纸巾,结果等了半天都没听到她的声音。


    他又重新倒回去。


    牧听语内心挣扎了半晌,正有些嫌弃地准备舔掉手上的汁水,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起。


    她刚扭过头,刑泽就到了她面前,沉默地握住了她的手腕,用在手里捏了半晌的纸巾替她擦手。


    纸巾好几张一起被叠成方块,被他捏得温热湿润。


    家里没有湿纸巾,所以他事先用水浸湿过了,不然不好擦。


    刑泽仔仔细细替她擦完,然后在果盘里又拿了一颗葡萄,慢慢剥了起来。


    皮很薄,剥起来很费劲。


    刑泽知道,她其实有一点挑食,喜欢就会多吃一点,不喜欢也不会提出来,只是会少吃一点或者不吃。每次为了让她多吃一点,他都会挑那些她动筷比较多的菜做。


    但她的挑食有点低调且小众,比如爱吃虾,但只爱吃河虾,不爱吃蔬菜,但愿意吃绿叶菜的叶子。


    而且她有点懒,怕麻烦,螃蟹什么的要剥壳,她就不怎么吃。


    所以他买水果也是特地买的不用剥皮的红提。


    还没剥两下,牧听语就从他手里捉走了那颗葡萄。


    “别嚯嚯它了,都被你剥成什么样了。”


    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把葡萄塞进了嘴里。


    “嗯,”刑泽擦了擦手,低着眉说,“下次不买这个了。”


    “”


    其实挺好吃的。为什么突然剥夺她吃葡萄的权利。


    牧听语嚼了嚼,见刑泽把手伸到了她嘴边。


    她挑眉看他。


    刑泽说:“籽。”


    “”


    她飞快地扯了一张他刚刚拿过来的纸,把籽吐在了里面。


    刑泽慢慢收回了手。


    他低声说:“好像要起风了,回房间好吗?”


    牧听语看了看天,雨好像确实有点要飘进来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


    他把人抱回了房间,放在床上,把拐杖放在了床边,她一伸手就能够到的地方。


    接下来几个小时,她都窝在床上对着电脑,可能是在带着耳机看电影,没有发出声音。


    刑泽在桌前坐了一会儿,心思却完全不在上面,于是换了衣服坐在了她身边。


    她果然在看电影,看片名应该是个治愈故事类的片子,她看得很专注,连他上床了都没反应。


    他靠在床头,不敢太挤着她,只能侧着头看向她柔软的发顶。


    之前她在外面,他觉得房间太安静,难以忍受。


    可现在房间里有了她,却依旧沉闷无比-


    这股闷气终于在晚上吃完饭、上楼洗漱完、她拎起枕头要走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刑泽皱着眉捉住她的手腕,挡住了她往外走的步伐:“你去哪?”


    “回二楼睡啊。”


    “”


    他压抑着呼吸,低声说:“怎么突然楼下没有铺床”


    “铺了。”牧听语抱着枕头说。


    他一怔:“什么时候?”


    “你做饭的时候。”


    “你铺的?床单”


    “我在你衣柜里找的。”她说。


    “”


    刑泽喉咙紧着,一个音也发不出来。


    他执拗地抓着她,沉默了好半晌,才不知道从哪里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艰涩地开口:“为什么?”


    “你晚上睡觉太粘人啦,每次都抱得我转不过身。”牧听语的神色与平常无异,声音也清亮软和,“而且你人太大只了,挤得我难受。”


    “我不抱着你了,好不好。”刑泽喉结艰难一滚,哑着声哄她,“我往旁边睡一点,不会挤到你”


    “不要。”女孩的声音干脆利落,轻而易举地掰开了他的手。


    她的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走路也轻快自然了不少,感觉拐杖马上就能退休。


    刑泽的手僵在半空,然后跟着她一路走到门口,却不敢再去拉她。


    牧听语似是没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弯着眼睛对他说了一句“晚安”,一个人拄着拐杖下楼去了。


    脚步声逐渐小去,紧接着传来了轻微的关门声。


    刑泽站在门口,依旧地盯着楼梯口的方向。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彻底没了声音。


    “”


    他像泄气一样往后靠在了墙上,单手捂住了眼睛——


    作者有话说:突然发现竟然有600营养液了,谢谢一直投喂的宝宝们!爱你们呀!


    让我看看是哪个小宝最先发现我加更了(叉腰)[猫头]


    第57章 等待 “宝宝,帮帮我。”……


    深夜, 外面刮起了大风,风声呜咽,雨声嘈杂。


    雨点被风裹挟着, 横着拍打在玻璃上, 又乱又响。


    二楼房间内关了灯, 牧听语一个人缩在小床上,把自己闷在被子里, 像一个小山丘。


    过了一会儿, 她突然一翻身,摸过了床头的手机。


    眯起眼睛摁亮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凌晨两点。


    “”


    她叹了口气,熄灭掉。


    房间里唯一亮起的光源没了,又重新陷入黑暗里


    之前也都是一个人睡的啊, 怎么就睡不着呢?


    虽然她确实还在生着气, 但只剩一小点闷闷的气了。


    大部分的气早就在下午的时候就已经消完, 刑泽那副低眉顺眼的样子, 她即使有气,也跟气球被扎漏一样呼哧一样泄掉了。


    她晚上说要一个人睡的时候, 不是没看到刑泽脸上受伤的表情。


    其实她差点就没把持住要抱上去了,但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现在是还能一起睡,那以后呢?


    她走了之后,抱不到人了, 难不成要买个一比一的等身娃娃天天抱着睡吗?


    “”


    而且刑泽确实很大只,身上也跟火炉一样热, 睡觉的时候喜欢紧紧贴着她,就怕她跑了一样。


    有时候牧听语真的会被闹得有点烦,伸手拍他, 可他睡眠质量好得跟什么似的,眼皮都动了就是醒不来,然后还会更加挤着她。


    提早适应适应吧。


    她当时有些委屈地这样对自己说。


    要是走了之后不习惯,那不是完蛋了。


    有一说一,没了这个大火炉在她旁边挤着她,还真的有点空落落的。


    明明是初夏的热天,她伸手摸了摸一旁的被子,甚至觉得有点凉。


    她自我催眠,是错觉,是错觉。


    一个人睡她可以滚来滚去,两个人睡她连翻身都难,到底在不习惯什么?


    为了让自己适应,她特地早早就关了灯闭上眼睛酝酿睡意,可是翻来覆去了几个小时,就是睡不着。


    也真是奇了怪了。


    怎么回事?


    难道离了刑泽她就真的睡不着觉了?


    都怪外面的雨声太吵了,哐当哐当的,感觉有怪兽在外面大力敲窗一样。


    “”


    她猛地支起脑袋,看向窗帘挡住的窗户。


    这个窗户是牢固的吧?应该不会咔嚓一下碎掉,然后碎玻璃带着暴雨进来一下子浇她满头满脸吧?


    她的床离窗户还蛮近的。


    她这么想着,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


    虽然是她要求的一个人睡——但真到了睡不着的时候,她又觉得难受,现在又加上害怕,突然就有点想念某只大型犬在身后紧紧圈住她的感觉了。


    虽然热,但是好歹有安全感。要是窗户真的碎了,他们还能共生死同存亡什么的


    她纠结了半天,终于磨磨蹭蹭地爬了起来。


    这个点,他应该已经睡了吧?


    悄悄去他床上睡一晚,她动作轻一点,不吵醒他,然后早上再悄悄溜回来,怎么样?


    她舔了舔嘴唇,慢慢摸下了床,为了不发出声音,她连拐杖都没有带,一瘸一拐地蹭到门边。


    可到了门边,她又有些退缩。


    是她说的要自己睡,结果现在巴巴地跑回去,是不是有点太丢人了?


    要是被他发现了怎么办,那多尴尬啊


    她摸着门把手,站在原地。


    就上去看一眼?如果他要是开着门的话,那就在他床上睡一晚,要是关着门


    那她就回来好了。


    她终于下定决心,悄悄转动门把手,把门开了一条缝,然后再慢慢拉开。


    她的动作很小心,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不过发出来也不要紧,楼道里风声有些响,呜呜咽咽和雨声交杂在一块,刑泽在楼上,肯定听不见她这里的动静。


    她这么想着,放心地挪动了脚步。


    楼里黑黢黢一片没有亮光,她忘了带手机出来,也懒得再回去拿,只能摸着黑慢慢往前走。


    脚腕微微有些酸软,好在不痛,说明应该快好了。


    她看着地上,小心翼翼地走着。


    快到楼梯口的时候,她伸手摸了摸,摸到了扶手,然后慢慢迈出了第一格。


    突然,她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脚步顿住,她猛地抬起头,向上看去。


    “咚!”


    她先是听到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然后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刑泽就坐在楼梯最上面,静静地看着她


    现在几点,凌晨两点吧?


    她刚刚看过时间,就是凌晨两点。


    都这个点了,他坐在这里干什么?!


    牧听语脑袋一片空白,惊讶得说不出一句话,连脚步都忘了动。


    时间好像倒转了一样,刑泽坐在了她之前坐过的位置,与她对视着,脸上看不清神情。


    她确信他还清醒着,没有睡着或者怎么的——因为他的目光太灼热了,连在黑夜中也清晰得不得了,像是火一样落在了她的脸上


    他坐了多久,从什么时候开始坐在这里的?


    他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牧听语愣怔地与他对视着,心里突然开始酸胀起来。


    她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只是单调地发出一个音节。


    “你”


    刑泽突然站起了身。


    ——像是被她的声音下了通行令一样,他站起了身,朝她走来。


    牧听语的话一下子停在了喉咙口,眼眶莫名开始发烫。


    他一步步下楼,脚步平稳而缓慢,站在了她面前。


    清冽的气息顿时萦绕而来,在这个狂风暴雨的夜晚,裹住了那个睡不着想要偷偷上楼的女孩,像是吹散沉闷的一缕清风,带着他独有的沉稳而又温热的气味。


    “——等到你了。”


    他沙哑地开口。


    “来抱抱。”-


    牧听语不受控制地发着抖。


    她无法思考,只是下意识把手抬了起来,还没有动作,就被刑泽抱住了。


    瞬间,她像被一团火包裹住了。


    男人宽厚的胸膛和臂膀牢牢地裹着她,温度滚烫得她几乎想逃跑,可又控制不住地揪住他胸前的衣服,想要更贴近一些。


    她被抱得喘不过气,耳朵贴在他的心脏处,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


    风声雨声一瞬间都远离而去,只剩下他深厚而又温柔的情感,铺天盖地一样朝她压了过来。


    刑泽俯着身,脸颊亲密地贴在她耳边。


    他哑着声音问:“睡不着,是不是?”


    牧听语死死地揪着他的衣服,听着他的声音,莫名地感到无比委屈,眼睛酸成一片。


    她忍不住哽咽着,嗯了一声。


    刑泽心疼地摸着她散落在后面的头发,将她有些颤抖的身躯牢牢搂在怀里。


    “没了你,我也睡不着。”


    他低哑道,“跟我回三楼,好不好?”


    牧听语难过得不行,眼泪全部湿在了他的衣服上,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太脆弱,不然怎么只听了他这么几句话,眼泪就止也止不住呢?


    刑泽贴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你要是觉得挤睡不着,我就在地上打地铺,怎么样都行,就是别赶我走。”


    他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恳求的意味。


    “听不到你的呼吸声,我睡不着。”


    牧听语哽咽个不停,努力摇了摇头。


    “”


    刑泽牢牢地箍着她,声音却卑微到极致:“那、让我在你门口”


    他还没说完,女孩柔软的唇带着泪贴了上来。


    那湿润而又无比熟悉的触感一下子把他的话全部给堵了回去。


    瞬间,他的一颗心被她的眼泪给浸湿浸透,然后滴下血来。


    牧听语的另一只脚使不上劲,只能踮着一只脚,努力地够上他的嘴唇。


    深夜的黑暗里,空气里带着初夏的潮湿,却温暖又湿润。


    她有些够不着他,眼泪跟不要钱一样往下滚,委屈地对他说:“亲、亲亲,亲我呀”


    刑泽的呼吸猛地停了一下,然后一下子抱起她,往上走了几步,把她抵在了楼梯的墙上。


    他俯下身,重重地亲吻她-


    楼梯上昏暗一片,没有一丝光亮。


    屋外狂风呼啸树叶翻飞,乌云与海浪交织降下漫天水雾,仿佛末日景象。


    这一方小天地里却温馨旖旎,带着柔和的温度。


    刑泽的呼吸急促而沉重,牢牢地把女孩抵在墙上,似乎要把火山一样的情感全部倾泻给她。


    可过了一会儿,他又硬生生地克制住,转而温柔地舔舐着她的嘴唇。


    牧听语勾着他的脖颈不住地喘气,带着哭腔问他:“你在这坐了多久?”


    “”


    刑泽哑着声音说:“没多久。”


    “我不信。”女孩哭着说。


    刑泽心尖都被她弄得有些疼,眷恋地亲吻她的发丝。


    怎么会没多久呢?


    在她进了房间之后,他一个人关了所有的灯,听着屋外越来越大的风声,在楼梯上一直坐到现在。


    他就这么坐在黑暗里,想,今晚她不会出来了。


    ——可是万一呢?


    万一她也睡不着,万一她听着风声害怕,万一她后悔了,她想到楼上来——


    刑泽怕她像上次那样,在楼梯口坐到深夜,不敢上来敲他的门,缩在小角落里一个人默默地擦眼泪。


    他一想到那个场景,就觉得心都要碎了,于是想都没想就坐在了她坐过的位置上,不抱任何希望地等着。


    ——幸好,他等到了。


    他亲吻着女孩的眼泪,说:“真的,没多久。”


    牧听语本来也没想着听到他说实话,哭着扯他的衣服,断断续续地开口。


    “去、去楼上”-


    三楼窗帘紧紧拉着,窗户看上去结实无比,连风声雨声都小了很多。


    房间内打着温度适宜的空调,被褥柔软,仿佛陷进去就会产生困意。


    牧听语被弄到不住地发着抖,可还是努力仰起头,朝男人索吻。


    “这么乖”


    刑泽亲着她,沙哑地说。


    “嗯、嗯。”


    女孩哽咽着应道。


    她的眼泪就没停过,但之前的和现在的,完全不是同一种意思。


    “好乖”刑泽手上动作不停,亲昵地吻掉她的泪水。


    牧听语在他肩膀上咬出了牙印,声音闷在嘴里,可还是抑制不住地泄露了出来。


    过了一会儿,她颤抖着,伸长了手,去够床头柜的拉环。


    刑泽一把捉住她的手,把她抓了回来。


    “干什么?”


    他声音哑得可怕。


    “拿、拿套”


    牧听语哽咽着,明明已经抖到不行,可还是努力把腿弯了起来。


    刑泽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警告她:“小混蛋,不许勾我。”


    她眼泪落个不停,摇了摇头,凑上去亲他。


    她简直甜得要命,像一颗禁忌之果一样,连青涩的吻都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刑泽眼睛都红了,紧紧把她摁住,动作克制不住地变重。


    于是牧听语再也无暇顾及其他。


    外面的风声沉沉闷闷地响着,大雨倾盆落下,密集的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户上,呼啸作响,室内却在不停升温。


    不知道过了多久,声音渐渐平息。


    牧听语深陷在被褥里,浑身都没了力气。


    她脑袋一片空白,累得不想动,任由男人轻柔地擦拭她脸上的泪痕,然后窸窸窣窣地清理着床上。


    过了一会儿,他滚烫的身躯贴了过来,牢牢地搂住了她。


    牧听语眼睛轻轻动了一下,似是反应过来,微微侧过头看去,然后视线就停住了。


    刑泽热络地把她圈在怀里,不容置疑地拉住她柔软的手,伸向自己,将她白皙的指尖搭在了上面。


    他俯着身亲吻她的脖颈,哑着声音哄她:“乖”


    牧听语被烫了一下,没忍住蜷缩起手指。


    刑泽安抚地亲着她,动作温柔却又无比强势,一根一根掰开了她的手指,让她握了上去。


    “宝宝,”他亲昵地喊她,“帮帮我,好不好?”


    第58章 决定 “我也最喜欢你,跟我走吧。”……


    室内温度不断攀升, 牧听语的脸颊被蒸得一片绯红。


    她余韵未退,没什么力气,手指也软软的, 全靠刑泽抓着她的手带着她, 才不至于滑落。


    可即使是这样, 她的手指仅仅只是触碰了几下,就听到了男人压抑不住的喘息声。


    牧听语低着头, 盯着自己的手以及交握的地方看。


    刑泽一下又一下地吻着她的额头, 过了一会儿,他哑声开口:“别盯着看。”


    牧听语仰起脑袋,眼神明亮:“为什么?”


    “”


    他沉默了一瞬,亲上她的眼睛,语气无奈:“我忍不住。”


    “”


    牧听语脸颊滚烫着。


    她的手被男人紧紧抓着, 像是怕她害怕跑掉一样, 掌心传递来的温度灼热无比。


    他身上的气味牢牢将她笼罩着, 而此刻此刻, 似乎又带上一些别的味道,特殊又好闻, 她的脑袋也逐渐被这股气味熏得昏昏沉沉的。


    像一团浆糊一样,晕乎乎的,带着些许难捱的潮热。


    好像和,小时候发高烧闷在被子里的感觉一样。


    牧听语的眼睫上带着残留的水汽, 在黑暗中迷迷糊糊地想。


    她的体质一直很好,没怎么生过病, 而且她也很害怕生病。生病,意味着麻烦。


    只是那次放学下了大雨,她没有雨伞, 只能淋雨回家。像落汤鸡一样,又被冷风一吹,当天她就发了烧。一直等到大人回来,被带去医院挂了瓶开了药,回来了之后就各自熄灯睡觉。他们白天都要务工,没空再管她死活。


    她半夜又烧起来,不敢去麻烦他们,只能蜷了蜷身子,把自己闷在被子里,一声不吭地掉眼泪,艰难地喘着气。


    一片黑暗,目之所及是斑驳掉落的墙皮和发霉的屋角,她紧紧抓着被角,不停地安慰自己,不要麻烦别人,睡一觉就好,睡一觉就好,马上就会好的。


    第二天,太阳从小窗户里爬进来,照在了她身上,她就退烧了。


    在清晨的阳光中,她起床去换了湿透了衣服,然后收拾了桌上剩下的碗筷,给自己做了早饭,站在窗户前眯眼感受阳光。她当时还感叹,天气真好,终于不下雨了。之后也都不要下雨就好了。


    现在想想,没被闷傻,是她命大。


    “怎么了?”


    刑泽突然问。


    牧听语猛地回过神来,有些被他的声音吓到,手上力道一个没控制住,重重地握了一下。


    男人瞬间闷哼了一声。


    “”


    刑泽抵着她的额头,有些难耐地喘了两口气。


    她的手僵在那,凑上去讨好地亲了亲他,带着些小小的歉意。


    刑泽眼神沉沉地压着她:“故意的?”


    “没有,怎么会。”牧听语眨了眨眼睛,神情认真地否认道,“你要是太快的话,对我有什么好处?”


    “”


    刑泽似是无奈,低低笑了一声,哑声问:“不生气了?”


    牧听语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好哄,于是说:“还有一点点。”


    刑泽“嗯”了一声,问:“那怎么办?”


    他像是虚心求教的学生,垂着眼等待她的回答。


    牧听语的心思却没在这上面。


    掌心的温度依旧滚烫无比,没有任何消减下来的趋势,她根本集中不了注意力听他讲话。


    他为什么非要在这种时候跟她谈论还有没有在生气的事,认真得像在学术研讨一样,好奇怪的男人。


    牧听语不喜欢学术研讨,她把脑袋里乱乱的浆糊扒拉开,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了自己专门存放小黄书精华片段的记忆小匣子,迅速搜刮起自己夜以继日博览群书之后留下的努力成果。


    那上面都是怎么写的来着怎么动的来着好像是这样


    她试着按照记忆里的方式,手上动了动。


    不知道她碰到了哪里,刑泽突然不受控地喘了一声。


    然后他沉默着,去吻她的额头,气息有些不稳。


    牧听语顿时像是受到了鼓励一样,一点一点试探着,加重了力道。


    她在哪里都是优等生,很快就熟练了起来。


    “”


    她趴在浴室门口肖想许久的画面,此时此刻就展现在她的面前。


    刑泽黑睫低垂,眼里跟浓雾一样,气息滚烫却极其不稳,吻不断落在她的额头、眼睑和鼻尖上,每一下都带着浓浓的情意。


    她看着他动情的模样,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毫无预兆地松开了手。


    刑泽被这一下惹得牙关紧咬,眉心都突突地跳。


    他一把捉住了那只作乱的小手,然后往身前拉。


    牧听语以为要继续被抓回去做苦力,结果手背上却传来了柔软的触感。刑泽安抚地亲了亲她,问:“手酸了,是不是?”


    “”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


    “手酸了就不弄了,乖。”


    她又被亲了亲,男人纵容她到极致,忍耐到了极点却还是准备起身去浴室。


    “不酸。”


    她拉住了他,声音清亮,还带着一丝捣蛋的意味,“我就是想告诉你,这次才是‘故意’的。”


    “”


    刑泽被她撩拨得全身紧绷,可还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恳求:“宝宝,别玩我了。”


    他高大的身躯弯下,朝她俯首,与她贴近。


    ——这副样子,确确实实、特别像,根本离不开她的模样。


    离开她就焦躁不安、没了她就睡不着、她转身他就等在原地、她招手他就过来


    他纵着她依着她等待着她,却永远不善言辞。


    牧听语抬起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眼睛。


    这次,她好像终于拨开了些许的雾,透过夜色中如水晶一般的瞳孔,看到了深潭最底下的,不易被人察觉的痛苦与挣扎。


    那是被情欲压下遮掩住的,最根本的又最沉默的浓厚情感。


    于是她伸出手,重新握住了他。


    她问:“喜欢我吗?”


    “”


    刑泽摸着她的脖颈,哑声说:“喜欢。”


    “有多喜欢?”


    她加重了力道。


    刑泽难耐地皱起眉,回答她:“最喜欢。”


    还不够。她使出浑身解数,手掌抵着他,直白地问道:“这么喜欢,我走了之后你怎么办?”


    “”


    她逼问道:“怎么办?”


    刑泽牙关紧咬,喘着气说:“等你。”


    果然。


    她手上动作不停,凑上去亲吻她。


    女孩的皮肤泛着粉嫩,红唇被人吻得娇艳欲滴,明摆着是勾引人的小模样。


    他勉强回应着,却听她清亮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刑泽,要不要跟我走?”


    他的呼吸猛地一停


    她在说什么?


    他怔怔地看着她,还没反应过来,却被突如其来变快的感觉瞬间逼红了眼睛。


    始作俑者无辜地望着他,甜甜地弯起眼睛,像一块小蜜糖一样,滴出了粘稠的汁露。


    她的话像引诱人的撒旦之语,直直穿进了他的心里。


    她说:“我也最喜欢你,跟我走吧。”


    几乎是话音落下的一瞬间,他再也克制不住地,重重吻上了她,紧接着在她手里缴械投降-


    看,多可怕的一句话。


    她说,最喜欢,最喜欢他-


    黑暗与清晨的交界,窗外的风声张牙舞爪呼呼响了一晚,此刻终于变小了一些,但雨势还是没有减弱,仿佛要给天地彻底洗净一遍才罢休。


    小白楼里安静着,屋内的声响已经平息了很久了。床上暖融融的,紧贴着两个人。


    女孩缩在被子里,正熟睡着,脸颊被体温熏得红扑扑的,嘴唇也红润一片。


    刑泽搂着她,把下巴轻轻搁在她的发顶上。


    被窗帘挡住的窗外都已经开始有些微亮,他的眼中还是一片清明,毫无困意。


    过了一会儿,他有些疲倦地抬起手,压了压眉心。


    女孩似乎被他的动作惊动,无意识地哼了一声,从他的臂膀里挣脱出去,翻过身背对着他。


    “”


    他盯着她的背看了一会儿,伸出手,把她搂了回来。


    她睡着的样子很乖很顺从,顺着力道又翻了个身,滚进了他的怀里,然后带着亲密意味地蹭了蹭。


    刑泽垂眸看了她半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你也舍不得我,是不是?”


    他的声音低到听不见。


    突然,牧听语像是受到感应一样,睫毛轻轻一抖,含糊地“嗯”了一声。


    他倏地垂下头去看,她睡得很熟,一派安然的模样,刚刚那一声仿佛是他的错觉。


    “”


    她最擅长这样了。牵动他的心弦,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留他一个人在原地心痒难耐


    这只小鸟的“最喜欢”,到底有多少分量呢。


    他静静地躺在那,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待她确实沉沉陷入睡眠之后,轻轻地把自己的胳膊抽了出来,下了床。


    他拿上衣服下到二楼,去冲了个凉水澡-


    空气沉闷着,被他带出来的凉意冲散了一些,他回到楼上,拿了手机站在桌前,抬起眼,慢慢地看了过去。


    桌上单调得几乎乏味,全是他这几年来自己一点点搬来的机器、设备,数据线乱乱地堆着,还有一叠书、一堆画完的没画完的草图。


    还有。


    他转过身,看向玻璃橱柜里面,各式各样的模型。


    柜子是密封锁上的,他从来没有打开过,不会有一丝灰尘落进去。里面被他装了灯,也从没亮过。


    在昏暗的房间里,它们一直沉寂地被摆在那,似乎被人遗忘了,但又没有。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手机一直握在手里,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屏幕。


    突然,床上的女孩轻哼一声,似有所感地伸出胳膊,摸了摸一侧的床。


    没有摸到人,她皱起眉头,眼睫微微颤抖着,似是有些不安。


    “唔”


    她蜷缩着动了动,伸手在一旁摸索着,揪住了刑泽的枕头,将它慢慢扯进了怀里,低头嗅了嗅,然后安静了下来。


    “”


    刑泽心尖都软了一下。


    他闭上眼,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打开手机,他点进冷冷清清的微信列表,找到了刑恩的对话框。


    北京时间凌晨六点,这个点不知道她醒了没有。


    他的这个姐姐看着玩世不恭的,但确确实实是个劳模,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在公司里雷厉风行无人敢忤逆,小时候经常嫌弃地踹他,说他不会说话,长大了稍微好点了,但也没见她对他摆过什么好脸色。


    她总是说他是木头,没有人味,迟早孤家寡人一个。


    他曾经也是这么想的,于是无所谓自己的人生过成什么样,估计之后的几十年里,搞建筑是他贫乏无聊的人生里唯一的乐趣。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把目光从熟睡女孩的侧颜上收回来,垂下眼,打字。


    “帮我和老头子说一声,有空聊一聊。”


    他盯着聊天框看了两秒,手指一动,点击了发送。


    然后他随手把手机摁熄,放在了一边,长舒了一口气,像是把久压在心头的郁气给吐了出去。


    他重新看向床上。


    女孩依旧紧紧地揪着他的枕头不放,眉头没有松开,似是有些委屈地撇着嘴角。


    折腾到凌晨四五点,累成那样了都还有力气找他呢。


    这小混蛋勾人得紧,闹他不说,还几次贼心不死地要去够床头柜,被他教训了才稍稍罢休。


    他轻轻弯了下唇,迈步走过去,在床沿坐下,将她怀里的枕头给拿走。


    她还特别舍不得似的,着急得不松手。


    刑泽轻声哄她:“乖,我在这,不要枕头好不好?”


    似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不再挣扎,松开了眉。


    刑泽上了床,热络地搂住了她,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柔声问她:“这么舍不得我?”


    牧听语往他怀里拱了拱。


    “是不是舍不得我?”


    他似乎就想要听她一个回答一样,幼稚地对着睡着的女孩问,“这么喜欢我?离开了一下都不行?”


    “嗯?”他亲昵地问着,蹭上她的额头,感觉前所未有的放松,笑着说,“怎么这么娇气?”


    “说话啊?”


    “怎么连我的枕头都这么喜欢?”


    女孩嘴角一撇,似是再也不堪忍受他的魔音骚扰,伸手往他脸颊上一拍。


    “啪”一声脆响,声音瞬间停止了。


    她满意地舒展开眉头,兀自找了个舒服的地方,继续沉沉睡去。


    “”


    第59章 风平 “牧听语。”他嘶哑着嗓音。“你……


    刑泽活了二十八年, 第一次被人扇巴掌。


    女孩有恃无恐的,在睡梦中都仿佛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一个极其安全的怀抱里,怎么闹都不会被责怪, 所以也没收着力道, 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脆。


    过了一会儿, 刑泽伸出手,摸了摸被打到的地方, 目光有些奇异。


    这点力道对他来说倒也不重,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抡圆了手扇过来,只是拍了一下。


    “”


    女孩的手掌柔软,拍在他脸上时还带着被窝烘出来的暖意和香气。


    他垂眼看了她半晌,慢慢地捉起她的手,重新放在了脸上。


    然后捏着她水葱似的纤细指尖, 轻轻蹭了蹭。


    女孩被他的体温烘得暖融融的, 身体格外柔软, 他爱不释手地抱了一会儿。


    心中那股劲好不容易卸了下去, 困意也飞速涌了上来,他又看了一会儿, 终于不舍地闭上眼,沉沉睡去。


    ——但他忘记了,刑大小姐的起床时间,也差不多到了。


    半个小时后, 他被桌上发出的动静给吵醒了。


    他当时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放在了那里,此时此刻亮着屏幕, 坚持不懈的发出震动声。


    电话那头的人很是坚持,自动挂掉一个就继续打,连着响了十几分钟。


    他睡眠浅, 稍微有点动静就不行,本想忽略了继续睡,可还是忍受不了它一直嗡嗡嗡的声音。


    “”


    他烦躁地睁开眼,眼里困意浓重,整个人的气压都降到了极点。


    怀里的女孩依旧安安静静的睡着,他小心地抽出胳膊,下床去拿手机,然后走出去带上了门。


    他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干什么?”


    话音刚落,那头精神气十足的女声就传了过来:“几点了你还睡?”


    “”


    他看了一眼手机。


    六点四十八。


    “”


    他忍着烦躁开口:“我刚睡下半个小时。”


    电话那头默了一下,传来了刑恩惊奇的声音:“哟嚯?”


    千里之外的杭城,清晨阳光明媚,她坐在法式风格的餐桌边,妆容精致翘着腿,优雅地用叉子叉着瓷盘里的滑蛋,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慈祥地说:“年轻人,要节制啊。”


    “”


    刑泽捏了捏眉心:“我继续睡了,别打了。”


    “等等等等!”刑恩终于想起自己这连着十几通电话的目的,连忙丢下叉子喊住他。


    “那个,你微信里说的,跟老头聊一聊,是什么意思?”


    刑泽沉默了下来。


    刑恩顿了几秒,声音正经起来:“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刑泽淡淡“嗯”了一声。


    “”刑恩在电话那头深吸了一口气,刚想开口,就被打断。


    “非要现在吗?等我睡醒再说。”


    刑泽眉眼间困意浓厚,他本来就有起床气,此时此刻电量更是见底。


    刑恩不死心地挣扎:“等下,先别挂电话,我”


    “我关静音了。”


    说完,那边似乎困得不愿再多说一个字,嘟一下摁断了电话。


    “”


    刑恩把手机放下,保持冷静地继续捉起叉子往嘴里塞了一口滑蛋,嚼了半晌,突然喃喃道:“草”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


    她哐当一下站起身,往阳光房里走了几步,透过窗户看去。


    “没有啊。”


    她不敢置信地喃喃,“什么情况”


    刑泽挂完电话调了静音,终于安心地躺下继续睡觉。


    窗外风雨未停,声音不像昨晚那么大,家家户户都躲在自己家里等待着这场台风的结束,没人再来打扰他。


    期间牧听语嫌他太热,又掰着他的胳膊准备滚到另一边去,都被他闭着眼抓了回来。后来她可能见挣脱不开,也就不动了。


    于是他安安稳稳地搂着她,睡足了六个小时。


    卸下劲来的感觉很奇妙,整个人都有些疲倦,可又很轻松,像是抓着月亮挂在云端一样,触感柔软,可又带着莫名的心悸。


    “”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被一阵湿濡的感觉弄醒。


    起床气适时发作,他皱起眉,一动不动地躺着,准备缓一会儿再睁眼。


    可当他意识到那个感觉从什么地方传来之后,整个人瞬间一激灵。


    他猛地支起身看去,没忍住吸了一口气。


    某个小混蛋听到了动静,慢慢抬起头来,若无其事地冲他弯起了眼睛。


    她的嘴唇红润,上面还带着亮晶晶的水渍。


    见到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她甚至再次低下头去,用白皙的脸颊在上面亲昵地蹭着,像是喜爱极了。


    “”


    颜色对比强烈,视觉冲击更是一等一。


    然后,她形状漂亮的眼尾一勾,带着一丝得意,张开了嘴。


    刑泽一把捉住了她的肩,阻止了她的动作。


    “牧听语——”


    他困意浓厚,嘶哑着嗓音,一字一句道。


    “——你完了。”-


    本来已经到了饭点,正好可以起床下楼,可房门硬是到了下午两点钟都没打开。


    牧听语得意忘形过了头,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最后只能哭着求饶。


    刑泽轻而易举地捏着她的下颚,迫使她张开嘴:“现在知道怕了?”


    他嗓音沙哑,性感得不行:“——你自己说,这么贪吃,是不是该罚?”


    牧听语呜呜咽咽着,说不出一句话。


    后来还是搂着他的脖子,含糊不清地说了无数句“喜欢你”,才勉勉强强被放过。


    真正吃上饭,已经是两点半了。


    刑泽快速做了面条端上桌,里面简单放了丝瓜和虾干,还有切片口蘑,清清淡淡的,味道却很鲜美,一口热汤下去整个胃都舒服了起来。


    牧听语饿坏了,抱着碗风卷残云,直到把最后一口汤喝进嘴里,才说出了第一句话:“好吃。”


    刑泽嗤笑一声,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


    小混蛋记吃不记打,无论在床上被折腾成什么样,只要她吃了饭心情好,就能冲人笑眯眯的,看上去一点脾气也没有。


    可是只有他才知道她有多爱挠人。


    吃完饭,他收拾了一下,然后给刑恩打了个电话。


    刑恩在那头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她让他好好考虑一下,不要这么草率做决定。


    “你是因为小听语所以才想回来吗?”


    刑泽站屋檐下,雨连绵不尽,淅淅沥沥地挂下水幕来,门口的土地被浸成了深色,沿路的杂草植被上挂满了水珠,被洗得苍翠欲滴。


    他在雨声中“嗯”了一声。


    “我不是质疑你们的感情啊,”刑恩事先声明,“我只是想提醒你,感情这件事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你们现在感情好没问题,但是以后呢,你想过吗?”


    “阿泽,你一直跟爸过不去,或者你不愿意回家,我都能理解你。你能跟我说出想和他聊聊这种话,我也觉得很惊讶。说真的,我以为你会一直待在你那个小房子里过一辈子。”


    刑恩的声音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带了一些严肃。


    “你现在可以为了小听语回来,那以后,我是说万一,万一你们分开了呢?你又要回去吗?到时候可就不是我打个电话、给你盖个章的事了。”


    “我现在还没有跟爸说,你可以再好好想想。你知道的,只要你开了口,就没机会反悔了。”


    刑泽淡淡开口:“我想好了。”


    “”


    刑恩站在高楼落地窗前,俯瞰着下面的车水马龙,半晌才开口:“其实你大可以自己”


    刑泽知道她想说什么,回答道:“总要面对的。”


    “听语知道吗?”


    “”


    刑泽沉默了一下,说:“她不用知道。”


    刑恩真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劝他:“你真的想好了吗?你别强迫自己,我知道当年那件事在你心里一直没过去,再加上爸一直给你压力”


    “姐。”他喊停了她。


    刑恩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既然你想好了,”她哼笑一声,“那就这样吧,我会跟爸说。至于聊一聊,我认为你回来了当面聊比较合适,你觉得呢?”


    刑泽靠在了门边:“嗯。”


    “什么时候回来?”


    “她支教结束,下个月。”


    刑恩想了下,心里有了数:“行,房子呢?”


    “放着吧。”


    “真行,都想好了。”刑恩拎着手机重新坐回皮椅上,翘起了腿,“你从小就主意多,我也不拦着你。只一点,你心里要有数。”


    她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尖尖的指甲敲了敲听筒,提醒他,“感情这件事是有变数的。”


    “”刑泽慢慢开口,“你也收收心吧。”


    刑恩本想给他忠告,没想到先被他教训。


    她听出了刑泽语气里的不爽,哭笑不得道:“臭小子,你相信爱情,老娘可不相信,我勾搭小男生的时候,你还在玩沙子呢。”


    话音刚落,门被敲了两下。


    刑恩随意地支起脑袋,把电话放在一边:“进。”


    “刑总。”秘书推门进来,“前台有人找您。”


    “找我的人多了。”刑恩嗤了一声。


    秘书接收到她的语气里的不满,连忙解释道:“是之前来公司找过您的,那个学生。”


    “您之前把他带进办公室过那个。”


    “”


    刑恩沉默了几秒,挥了挥手:“不见,让他走吧。”


    “好的。”秘书训练有素地退了出去。


    “行了,就这样吧。”刑恩翻了翻手底下摊着的文件,对着电话说,“回来提前和我说,到时候把小听语带来吃个饭。”


    那头刑泽“嗯”了一声,询问声接着从听筒传来:“是章新?”


    “”


    指甲不小心在纸上挂出一道浅痕,刑恩“啧”了一声:“提他干什么?学生多了去了,一定是他?”


    不等人回答,她用手一戳屏幕:“问这么多,行了我忙,挂了。”


    “”


    刑泽被火药味冲了一脸,习以为常地把自动黑屏的手机装进了兜里。


    没给联系方式都能找过去,也算挺执着。


    回了厨房,牧听语正坐在餐桌前玩着手机。


    刑泽之前见过她回消息的样子,也不知道她微信列表里怎么会有这么多消息,跟他的简直形成鲜明的对比。一大堆群叮叮当当就算了,连私人消息都层出不穷。


    他走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她抬起头来:“跟恩姐打电话吗?”


    他“嗯”了一声。


    “说什么了呀,打这么久?”


    刑泽看着她眼睛亮亮的样子,唇角一弯:“不是要我跟你走?”


    牧听语“哇”了一声,笑得眉眼弯弯:“你和她说啦?”


    不等人回答,她把手机一丢,双腿圈起来勾住他的小腿,仰起脸说:“抱抱。”


    又黏人得紧了,前两天还不给抱呢。


    刑泽抱起她,语气里带了不明显的愉悦:“跟她说一声,她邀请你去吃饭。”


    “好呀。”牧听语的语气甜甜的,凑上去亲他,“真的同意跟我走啦?”


    他们以最亲密的姿势抱着,两颗各自不安躁动的心紧紧贴在了一起,此时此刻竟有了些同频的味道。


    “不然呢?”刑泽抵着她的额头,语气温和,“让你跑掉?”


    “怎么会嘛。”牧听语弯着眼睛,“对啦,你家在哪里呀?”


    “杭城。”


    “唔?”牧听语惊讶道,“这么巧?我的画室也开在杭城。”


    “哇塞。”她突然高兴起来,热情地蹭了蹭刑泽的脖颈,像一只露肚皮的小猫,“那就不用异地恋啦,太好啦,害我担心了好久。”


    “你不是要周游世界?”


    “哎?”她叫了一声,“你怎么知道的?”


    刑泽不说话,只是盯着她。


    “你和我一起去嘛。”牧听语凑上去亲亲他的唇角,嘿嘿笑着,“我们双宿双飞呀。”


    她哄人真的很有一套,刑泽本想严肃一些,可还是被“一个双宿双飞”哄得眼中带上笑意:“不是穷光蛋了,还旅游?”


    “哦对哦。”牧听语顿时有些生无可恋地挂在他身上,“回去要闭关画画惹,还有客户等着要我的画呢”


    刑泽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背,安静地抱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你那舅妈,最近有找你吗?”


    牧听语顿了一下:“没有哎,给了钱她就消停了。不过我也没她微信,一般都是打电话的。”


    刑泽垂着眼,“嗯”了一声。


    “走吧,我们去楼上呀。”牧听语夹着他的双腿晃了晃,指挥他。


    她不躲着人之后,说话简直甜得要命,让人想给她捧在手心里。


    刑泽轻拍她的屁股:“之前不是说要自己上楼?”


    “我拐杖你又没给我拿下来,我怎么走。”牧听语指责道。


    “你昨晚不是没有拐杖也走吗?”刑泽声音凉凉的,“还没和你算账。”


    “又翻旧账!”牧听语先发制人凑上去亲他,用这样的方法堵住他的嘴。


    她亲着他,身体也不安分地动着,不一会儿刑泽就“嘶”了一声,警告地捏了捏她,“行了。”


    牧听语被迫停止耍流氓,不禁想起了床头柜那个崭新未拆的小盒子。


    她也是颇有些不理解。他看上去也不是不行的样子啊,为什么一直不愿意做到最后呢


    思考间,刑泽伸手摸了摸她的脚踝上的纱布,问:“脚有没有痛?”


    “不痛,只有一点酸了。”


    “嗯。”刑泽说,“这几天继续拄着吧,等台风过去带你去医院看看。行了的话就不用贴药膏了。”


    牧听语也不喜欢药膏黏糊糊的感觉,于是开心地笑起来:“好呀。”


    刑泽亲亲她,伸手拿起她的手机,关了灯,抱着她上楼-


    雨一直淅淅沥沥下了好几天才停,天气放了晴,也热了起来。


    村里的居民们又开始忙忙碌碌拯救被雨水冲刷的庄稼、清理门前的积水、重新开始忙碌作业,趁着放晴天气好,刑泽问蒋渔借了车,带牧听语去了一趟医院。


    医生看了说恢复得还行,但最好还是再拄着拐杖,直到恢复满一个月之后再尝试下地走路。之后就是脚腕的自我修复,药膏和纱布看病人需求,养着比一百张药膏都管用。


    病人当然说不要药膏。那个药膏是黏糊糊的一块黑色,要融化了才能贴上去,每次都粘得脚上脏脏的,好难受。


    刑泽见医生没有硬性要求,也就随她了。


    从医院回来之后,她又开始了每天被刑泽接着上下学的生活。


    自从她上次生过气之后,刑泽就不一个劲地黏着她了,送到了之后就自己回家整理整理东西,然后等饭点再去接她。


    说实话,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有人接上下学的感觉了,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很模糊,至于寄人篱下之后就更不可能有了。


    虽然这种感觉来得太晚,身份也从学生变成了老师,但依旧是很不错的。


    这几天她还听刑泽讲了自己之前的工作还有住的地方,还有刑恩白手起家的事迹。


    她听完不禁肃然起敬,连说了好几声恩姐是吾辈楷模。


    其实她当时看到王佳乐对她那种恭敬又拘谨的样子了,知道刑恩身份肯定不一般,但杭城顶尖建筑公司的女总裁什么的还是有点太超过了。


    她这是攀上豪门了呀。


    刑泽听到她说这句话,正坐在她身边对着电脑,闻言嗤笑着弹了她一个脑瓜崩,镜片在床头灯下泛着温暖的光。


    牧听语最近才发现他是有眼镜的,只不过平常从来不戴,只有对着电脑的时候才会戴一下。


    眼镜是那种很理工男的无框方形镜片,镜架是金属银色。戴在他的脸上不但不违和,反而带上了一种冷脸斯文败类的感觉,看得她直流口水,伸手就要去摸他,结果被打了一下。


    她委屈地撇了撇嘴,往被子里一缩。


    前段时间频率有些高,她腰酸了好久,刑泽知道之后就很少再弄她,像第二天有课的时候,不管她再怎么胡闹都只是被摁着睡觉,顶多盖着棉被说说小话,久而久之,那个盒子也逐渐被她遗忘在了床头柜里。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滋润过去,很快就到了快要结束支教的日子,她的脚也差不多可以正常走路了。


    虽然说是要养满一个月,但她总归是不喜欢拄着拐杖的感觉,现在踏在地上脚腕都没有酸酸的感觉了,自然是试着走路了。她美名其曰复建,刑泽见她安安分分拄了这么久的拐杖也不容易,就随她去了。


    这两天刑泽在收拾家里的东西,能塞进柜子里的都塞进柜子里,免得落灰,然后将家里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


    牧听语被勒令在一旁不许动,于是她就像个小尾巴一样,他打扫到哪里就跟到哪里。


    楼里没有空调,于是他穿的是一件白色背心,肌肉扎实鼓起,宽肩窄腰,出了一点汗,非常性感。


    牧听语手痒得不行,要求他回去之后一定要当自己的模特,她真的从没画过这么令她心痒难耐的身材。


    说完她就被捉住,刑泽神色危险地问她还画过哪些身材,她嘿嘿一笑刚想撒娇蒙混过关,就感觉兜里在震动。


    拿出手机一看,是蒋初打来的。


    她很少打自己电话,一般都是发短信,可能是有急事,算了算也该到交稿的时候了。


    牧听语狡黠着笑了一下,朝刑泽晃了晃手机,在他无奈的目光中挣脱掉他的魔爪,跑到门口接电话。


    “喂~初宝~~是不是想我啦,什么事这么着急打我电话呀~~”


    她心情很好,讲话也甜甜的。


    “听、听语,”电话那头蒋初的声音有些奇怪地颤抖,“你这几天有上网吗?”


    “唔?”牧听语疑惑地问,“最近上课有点忙,没怎么看手机哎,怎么了吗?”


    “”蒋初深吸一口气,“你看一下我们的微博账号。”


    “我们”的意思就是画室,她们画室名气还算不错,微博粉丝量也挺客观,平常就发发画作或者互动,然后就是客户私信联系用,一般都是蒋初在运营,她不怎么关注这些。


    微博怎么了吗?


    牧听语点开了那个大眼软件,切换账号,登上了那个许久未登的“漫野画室”。


    一瞬间,无数条消息涌了进来。


    她下意识以为是画室火了还是什么的,点开了消息列表,@和评论都是爆满的,私信也一个接一个不停涌现。


    当她看见私信内容之后,整个人瞬间僵在了原地。


    “听语”蒋初颤抖的声音同步传来,“你、你舅妈现在就在我旁边,她要和你说话”


    她的话音还没落下,像是被人一把夺过了电话,一道尖锐女声顿时响了起来。


    “牧听语——!”


    “你他妈翅膀硬了是吧!竟然敢不接我电话!”


    她一瞬间如坠冰窖——


    作者有话说:进度加载中


    第60章 起浪 “世上,最最喜欢你。”……


    她的第一反应, 就是下意识往屋内看了看。


    刑泽正背对着她,伸长手臂擦着楼梯的扶手。外面阳光明媚,带着热烘烘的温度, 被屋檐挡住了一部分, 还有一小片斜斜地照进屋内, 映出了空气中漂浮的细小灰尘。


    阴雨过去,屋内潮湿的空气被晒了十几天, 漾出一片暖黄色, 令人情不自禁想要迈步其中。


    而牧听语全身发着冷,往后退了一步。


    她确定刑泽正专心地擦着扶手,暂时没空过来捉她,于是往旁边走了一些,深吸了口气, 压低声音:“我没接到过你的电话。”


    那头的林雨兰冷笑一声:“你骗鬼呢?我连着给你打了几天都是关机, 我不信你一直都不用手机。”


    牧听语突然想起来前段时间自己的手机坏了, 想必她就是那段时间打过来的。


    她刚想开口, 就又被打断。


    “——别拿你那个什么支教打马虎眼,你掉山沟里了也就是没信号, 关机是什么意思?躲我呢是吧?”


    “”


    牧听语心念电转之间,已经缕清了事情的大概,冷静地开了口:“你打我电话,无非就是找我要钱, 这件事跟画室没关系,你”


    “没关系?”林雨兰的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 又尖又酸,“我找不到你人,当然只能找你画室去了。”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响, 像是有一群人在吵吵闹闹,牧听语皱起眉头:“什么声音?”


    “哼,”林雨兰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说,“当然是来看看白眼狼养女开的画室长什么样了,这世上的好心人还是很多的你猜猜外面现在有多少人?”


    “”


    牧听语发着抖,咬着嘴唇点开了电话录音,声音却格外冷静:“你凭什么在网上散布谣言?我之前给了你二十万,都有转账记录,你还想要多少?”


    “这叫散布谣言?”那边啧啧笑了起来,“养女在外赚得盆满钵满,结果家里出了事情连电话都不接,打算给了二十万就拍拍屁股走人,这叫什么道理?”


    女人显然已经准备图穷匕见,牧听语也懒得再装:“二十万还不够你花吗?你在我身上花的钱有这个数吗?”


    “养育之恩是二十万能还得清的?”林雨兰不耐烦起来,“没了我你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给我养一辈子老!”


    牧听语对她的不要脸程度一向有所见识,之前也想过她可能会找到画室去,可没想到她还是低估了这个女人的贪婪和愚蠢。


    要是她拿着二十万安安分分地过日子,井水不犯河水那也就算了,现在自己的日子刚刚好过一些,她就跟鼻涕一样黏了上来,实在叫人恶心。


    “闹成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牧听语忍着火气,声音压低但无比清晰,“费尽心思在网上抛头露面散布谣言,花了不少力气吧?住宾馆的钱还够吗?谢佳宇呢,闹成这样,你想让他被所有同学戳着脊梁骨,说他有个疯子一样的妈?”


    “”


    那头的女人显然是被戳到了痛处,呼哧呼哧喘了两口气,然后阴森森地说:“小崽子,实话告诉你吧,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也什么都不怕,大不了就和你鱼死网破,你敢吗?”


    牧听语察觉到了不对,眉头紧锁:“什么意思。”


    “那二十万,你花哪了?”


    通城区的平潭大街,梧桐树茂密葱翠沿街矗立,枝叶肆意生长遮挡住了大部分的阳光,整条街上树影丛丛,街上连排都是带有格调的小资店铺,而“漫野画室”就坐落在最中间。


    此时此刻,画室门口聚集着一堆人和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店面的透明玻璃本来是为了方便展示绘画作品用的,现在却成了所有铺天盖地的谣言攻讦和围观热议发酵的最佳途径。


    人群越聚越多,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闲人和不明所以的路人都围在门口,透过干净剔透的玻璃往里看,议论着里面似是在对峙的两个人。


    玻璃门的把手上牢牢插着一个U型铁锁,是刚刚蒋初慌乱之间锁上的,她每天都要仔仔细细擦一遍的落地玻璃窗外,全是冷眼围观议论纷纷的群众。


    是眼前这个疯女人带来的人。


    蒋初有些害怕地,背对着大门,不想被人拍到照片——虽然她的脸可能已经在网上传播开来了。


    眼前的女人四十来岁,脸上画着浓重的妆,却依旧遮盖不住脸上的皱纹和黑眼圈,头发干枯凌乱,对电话里粗鲁道:“少他妈给老娘废话,你要是之前乖乖给钱,哪还有这么多事?”-


    林雨兰平生最看重的俩字就是面子。跟面子齐头并进的还有钱。


    即使家里穷得叮当响,有个窝囊老公赚零星俩子儿,家住破旧老小区,也要每天涂着口红踩着高跟鞋、手拿假货包在污水横流的巷道里抬着下巴走路。


    她看不起周围的所有住户,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幻想着有一天能够住上市中心的大平层,过上富太太的生活。


    她曾经把希望寄托在丈夫身上,可惜丈夫是个窝囊废,什么野心也没有,只是每天去厂里打工,回家挨骂。她又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可惜儿子也是个废物,学习成绩烂糟,小小年纪就逃课上网,伸手就是要钱。


    即使如此,她觉得生活还能继续过,总有出头日。


    因为她那个漂亮的外甥女渐渐长大了。


    牧听语没爸妈,是她好心收养了她。倒也算她懂事,从不伸手要东西,平常干活也勤快,看上去怯懦又听话,是富人最喜欢的干净小姑娘类型。不管以后是哪个大款娶了也好包养也罢,一大笔钱肯定跑不了。到时候她拿到这笔钱,就能给自己买个正品包,让厂里经常和她扯头花的贱女人对她心服口服。


    可没想到牧听语平时看着乖得不行,背地里竟然是个刺头,瞒着她改了志愿,偷偷跑了,然后再也没回过家。


    彩礼梦破了,她简直要气疯,可又不愿意撕破脸皮。


    后来听说牧听语在外给人画画赚了不少钱,于是她在电话那头哄着,软磨硬泡,终于也是从人手里拿到了二十万。


    两万用来买了包,一万用来买了新衣服,她终于在那群女人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然后剩下的供给考不上大学的儿子读书,儿子虽然不争气,但总归也是儿子。


    这样看来,牧听语还是很好拿捏的,让她给钱就给钱,之后还能继续要。她高兴起来,觉得日子又好过了。


    可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突然一切又都变了。


    丈夫因为工作失误被开,失业在家。之前跟她说得天花乱坠的教育机构也是骗子,卷着十几万跑路了。儿子没书读无所事事,跑去网吧上网结果跟人打架被拘留,她花光了家里的钱才把他捞出来,那废物出来第一句就是问她要钱买烟——


    她不明白为什么生活要这么对待她,连好拿捏的牧听语也关机不再接她电话。


    她走投无路,恨得要命,突然想起来牧听语开了个画室。


    “小崽子,”林雨兰站在整个都是琳琅画作的屋内,外面就是无数的镜头和闪光灯,她什么形象也不要了,赤红了双眼嘶哑道,“乖乖攀上个大款拿钱当阔太太不舒服吗?”


    她做梦都想要这种生活,也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个傻得要死的外甥女不愿意。


    “当上阔太太然后让你一辈子吸我血么?”电话那头女孩的声音清晰传来,听上去是那么冷酷无情。


    林雨兰突然笑了一声,神情扭曲起来,语气却诡异柔和,“听语,你可别怪舅妈,谁让你不接我电话呢?我找不到你,只能这么做了。可是舅妈现在真的需要你,你不能不管我。”


    “我也不多要,每个月给我打两万,不多吧?你答应我就立马走人,怎么样?”


    “”


    牧听语抓着手机,紧紧地皱起了眉。


    “怎么样?我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女人的声音阴魂不散地传来。


    她看着屏幕上显示的正在录音,脑子异常清醒,迅速权衡利弊着。


    那个二十万肯定被她败光了或者说,她所有的钱应该都被败光了,她现在走投无路了,不然她不可能这样疯,把事情闹成这样,还说要和自己鱼死网破。


    这个疯女人,什么蠢事都做得出来。


    但网上舆论正在发酵,她不可能丢下画室和蒋初不管。


    ——先把她安抚住。


    “可以,”牧听语定了定神,慢慢开口,“你在网上公开澄清是误会,保证以后不再闹到画室来,把门口的人都赶走——两万下个月打你卡里。”


    “下个月?我今天就要!”


    “离下个月只有几天了,你要买棺材板吗这么着急?”牧听语的声音彻底冷了下来,“等我忙完回来,钱1号打你卡里,否则,你一分也别想拿到。”


    林雨兰想必也没见过她如此强势的样子,罕见地沉默了下来,似乎是在电话那头权衡了一下利弊,过了十几秒才开口,带了些示弱的意味:“行,那你”


    “宝宝,怎么打这么久?”


    男人的声音骤然在身后响起。


    牧听语瞳孔一缩。


    刑泽干了半天活,天气热流了不少汗,手上也脏,所以没抱她,只是俯下身亲了亲她的脸。


    他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初宝”两个字,知道这是和牧听语关系很好的画室朋友,所以也就没避讳着。


    “我去二楼,你打完上来?”


    这段时间两人特别腻歪,像任何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样,没了任何别扭和争吵,天天抱在一起,亲亲密密的情话也说了不少,刑泽本来只会喊她大名,听起来凶凶的,牧听语就强制让他喊自己宝宝。


    谁还不是个宝宝了?


    刑泽似是无奈,但又拒绝不了,直接被一句“你在床上不是喊得很勤快吗”给堵了回去。这几天他倒是叫得越来越顺口了。


    此时此刻,他亲昵的话语应当是极为清晰地传进了听筒里,那边女人的声音一下子静止了。


    “”牧听语迅速反应了过来,调整表情,冲他弯起眼睛,“嗯,好呀,你先去。”


    于是刑泽又亲了亲她,转身进屋了。


    “”


    她刚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就听林雨兰尖酸的声音响了起来:“——哟,这是已经攀上大款了啊?”


    “”她压下心慌,保持着语气的平静,“不关你的事,既然谈好了,你就安安分分地走人,答应我的别忘记了。”


    “哼。”林雨兰哼笑一声,似乎是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哎,舅妈也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你要是真没钱,舅妈也不会为难你你说,我直接来问你家大款要——会不会更方便一点?”


    牧听语心脏一跳,牙齿紧紧咬了起来:“我说了我给你钱,你还在废什么话?”


    “哎呀,啧啧,”林雨兰像是终于扳回一局一样,语气里都带上了得意,“看起来你很紧张啊,那个男人是不是很喜欢你啊,叫这么亲昵,‘宝宝’?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语气玩味,“舅妈怎么说也是长辈呢,他要是这么喜欢你,是不是也得来见见我才算过关呢?或者你猜一猜,我会不会去找他?”


    “——你大款梦做多了吧,大白天开始说胡话了?”牧听语语气冰冷,“我在支教,什么穷村里有大款?”


    那边静了两秒,传来林雨兰不屑的笑声:“哈,你也就这点出息,连找男人都不知道找好一点的。”


    牧听语抓着手机的指尖都泛白,声带怒意:“——现在、立马、走人,答应我的一条没做到,你钱就别想要了。”


    林雨兰达到了目的,装作优雅的样子理了理头发,手上的水钻闪着廉价的光。


    她腻人地笑了起来,语气令人作呕:“那舅妈等你,你也可千万别忘了。”


    “听语你知道的,舅妈把你养这么大,也该到你报恩的时候了。”她吹了吹指甲上的灰,洋洋得意道,“之后我们一家可都得靠你养活了,要是钱迟了几天打来什么的——舅妈着急起来,不知道会做什么事哦。”


    她扬起下巴,把手机交还给了一旁的蒋初,朝人夹着嗓音道:“小妹妹,帮我开下门呢。”


    蒋初咬着牙接过,拿出钥匙给她开了门。


    “初宝。”牧听语的声音从听筒里清晰传来,“对不起,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蒋初的声音还有些颤抖,“听语”


    “她把门口的人带走了吗?”


    “她、她在说话”蒋初重新锁上门,看着外面,“记者好像都走了,其他人、走了一半,还有一半”


    “剩下的应该都是看热闹的。”牧听语冷静道,“别怕,初宝。我现在去发布声明控制舆论,等我回来。”


    “没有,我不怕”蒋初背对着门,往里走了几步,“大不了我把门关了然后回家几天,过几天肯定就没有人了”


    “”牧听语垂下眼,眼眶瞬间变得有些红,“对不起,你肯定吓坏了吧。”


    蒋初摇了摇头,又突然发现电话对面的人看不见,连忙说:“我真的没事,就当我们画室在网上小火了一把,没事的、没事的。之前排队订画的客户也没有来找我的,我们还有钱赚呢,我等你回来”


    “只是、只是听宝,”她突然变得有些哽咽,“你、你真的要打钱给她吗?”


    牧听语沉默了两秒,温声道:“我暂时先稳住她,等回来找律师问问敲诈勒索罪怎么才成立。”


    “好,”蒋初红着眼点了点头,“可、可是你是不是没有钱了我听你给了她二十万我这里还有一些,你可以先拿去用。”


    “”牧听语仰起头,看向天边的太阳,深吸一口气,“初宝,谢谢你。”-


    牧听语挂了电话,在屋檐下站了很久。


    外面太阳依旧灿烂,小鸟在屋外的树上发出鸣叫,整栋白房子都沐浴在温暖之下,迎着海风,像一个令人安心的港湾。阳光斜照过来,从牧听语的腰上拉出一道明暗分明的线,她的脸沉在昏暗里,看不清楚表情。


    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想,只是在发着呆,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只是蒋初给她打了个电话催稿,她在电话里一如往常地精神洋溢,冲着听筒大喊“牧听语你再不回来信不信我揍你”。


    可是下一秒,她的声音又颤抖起来,说的话也变成:“听宝,我好害怕,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舅妈?”


    牧听语也不知道。


    她觉得自己又站到了四面楚歌的墙角。


    她本来什么也不怕,赤手空拳就能击退任何妖魔鬼怪,墙角就墙角,推倒了又是一片生路。


    可是现在她有了软肋。


    刑泽要跟着她走,他们要回到杭城一起生活。


    她发着抖,绞尽脑汁地想着如果林雨兰真的找上门来,见到了刑泽,会怎么样。


    林雨兰现在暂时被她稳住,可后面若是真到了鱼死网破的时候,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不敢赌。


    按照刑泽那个性格,肯定会挡在她面前,替她去面对所有的事。可这件事本来和他没有关系,为什么要让他去面对那些丑恶的嘴脸?他本来就觉得和人相处很麻烦,只是因为喜欢她,才愿意和她走,结果她却要让他面对这种烂糟的事,让他将对她的全部感情消磨在这个上面


    她红着眼眶想了半天,想不出任何出路。


    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凡人,她没有手眼通天的本事,能擅自给林雨兰定了敲诈勒索罪然后下一秒就给她关进监狱。她要联系律师、联系警方、收集证据、继续和林雨兰那恶心的嘴脸周旋而且即使关进去了又怎么样呢,过了几年她又会出来,然后再继续缠着她,说不定还会报复她


    刑泽是这么喜欢她,愿意为了她离开这里。结果她呢?她连自己的人生都没过明白,还要将他拉下水。


    她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错误的一个决定。


    在这个世外桃源里逍遥快活了两个月,就忘记自己的处境了吗?


    ——不、不行。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突然变得恐慌起来。


    如果林雨兰顺藤摸瓜,闹到了刑恩的公司楼下


    牧听语闭上眼,痛苦地蹲在了地上,仿佛被抽空了力气。


    太阳猛烈地在她身上烘烤,像是无数根针扎了下来,刺得她不住地发着抖。


    不行、不行


    她不可能让这种事发生。


    绝对不能-


    “我来啦,你打扫到哪里了?”


    牧听语从二楼楼梯口探出脑袋,扬声道。


    刑泽正在茶桌前面收拾着茶具,见她来了,声音含了些不满:“什么电话要打这么久?”


    牧听语笑眯眯地走过去,弯起的眼睛像两个小月牙,语气很甜:“人家跟初宝好久没打电话了嘛~”


    刑泽抬起头看她,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牧听语脸色有些白,擦了擦脑门上汗:“刚刚晒了会儿太阳,出汗啦。”


    “不知道站在阴凉处打吗?”刑泽语气里带了些无奈,“自己拿纸巾擦擦,我手摸了抹布不干净。”


    “好的!”牧听语脚步轻快地凑过去亲他,“辛苦啦。”


    刑泽不知道她怎么能这么甜,简直像小蜜糖一样,仰头躲了躲:“我出汗了。”


    “我不嫌弃你呀。”牧听语嘿嘿笑着,“床上你出汗了我也不照样亲吗?”


    小混蛋真是十句不离床上,刑泽拿她没办法,只能说:“乖,去那边坐着,我身上脏。”


    牧听语听话地抓了个草席坐下,把脑袋支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他收拾。


    过了一会儿,她软软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你什么时候才能打扫好呀~”


    “快了。”刑泽心尖都软了,“再等一会儿。”


    “想抱抱,你过来抱抱我好不好呀。”


    “”


    刑泽声音都有些哑:“怎么这么黏人?马上。”


    他加快动作,把最后一个茶杯擦净放进储物箱里。


    “刑泽,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这里看过电影?”


    刑泽“嗯”了一声。


    “当时你放了一个超难看的爱情片,你记得吗?”


    “”他抬起头,无奈道,“我以为你喜欢看。”


    “本来不喜欢的,跟你一起看就喜欢啦。”牧听语甜甜地说,“——那个时候,你是不是想亲我?”


    刑泽装傻:“什么亲你?”


    牧听语指了指地上:“我坐在这里,你坐在这里,电影里的人在接吻的时候,你看我嘴唇了。”


    “”


    刑泽没想到她能记这么仔细:“你不是喝酒了?”


    “我酒量好着呢。”她骄傲地扬起下巴,“原来那时候你就对我图谋不轨了呀。”


    刑泽看了她半晌,嗤笑一声,隔空点了点她。


    然后他把抹布一丢,起身进了洗手间。


    看着他的背影,牧听语唇角的笑意渐渐变淡,直至不见。


    她的眼睫低垂下来,伸手慢慢摸了摸草席,又摸了摸被他擦净、还带着水的茶桌。


    还没等她的爪子在茶桌上印上更多印子,刑泽就从洗手间出来,走到她身前,一把抱起了她。


    他的双手上还带着水渍,像是匆匆擦了就出来的。牧听语“哎”了一声,“不是说身上脏嘛”


    “嗯,”刑泽抱着她,脚步一下都没顿,往三楼走去,“所以去洗澡。”


    “哎?”她讶异地张开嘴,“那你去洗呀,抱我干嘛?”


    “你不也出汗了?”刑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牧听语震惊了,“鸳、鸳鸯浴吗等一下这有点超过了吧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不用准备。”


    “等等、等”


    刑泽抱着她进了房间,用脚关上门,然后堵住了她的嘴-


    “——怎么还在别扭,别扭一晚上了都,饭都没吃两口。”


    刑泽坐在床头,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一个小鼓包,“你身上还有哪里我是没看过的?”


    小鼓包里伸出一只爪子,挠了他一下。


    刑泽顺势抓住,俯下身亲了亲,然后手臂一伸,把被子里的女孩捉了出来。


    牧听语的脸被闷的红扑扑的,眼睛里都带着水光:“你耍流氓,你不知羞!”


    刑泽哼笑一声,搂住了她细细的腰:“你摸的就少了?”


    牧听语知道不占理,于是立马说:“之前都是关了灯的!浴室里那么亮!”


    “亮怎么了。”刑泽俯下身亲她,语气漫不经心,“这么可爱,让我看看不行吗?”


    “”


    什么可爱?哪里可爱?!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牧听语的脸爆红,简直想立马缝上这个闷骚怪的嘴。


    她不服输似的,立马伸手挠他,把他的衣服掀了起来。


    刑泽“嘶”了一声,捉住了她的手,把她安安分分地塞回了被子里:“明天最后一节课,不打算上了?”


    “上的。”牧听语的脸红红的,声音有些小,“你可以轻一点,然后次数少一点。”


    她讲的话简直太勾人,刑泽叭叽一下弹她的脑门警告她:“——睡觉。”


    牧听语不满地鼓起脸。


    “乖一点。”刑泽无奈地亲她,“闹人的又是你,到时候要哭的又是你。”


    “”


    牧听语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罕见地消停了下来,弯起眼睛说:“好吧,那你再亲亲我。”


    于是刑泽又亲了亲她。这回他亲得有些久,松开的时候牧听语都微微喘着气。


    她往上挪了挪,依赖地抱住了男人的腰,把耳朵凑到了他的胸膛边,静静地听他的心跳声。


    “刑泽,我问你一个问题哦。”


    她低着头,突然出声。


    男人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搂住了她的腰,将她牢牢抱在怀里:“嗯?什么?”


    “你跟恩姐打电话,说你要跟我走,她是什么反应呀?”


    刑泽想了下刑恩的反应,淡声道:“她说好。”


    “这么简单嘛?”


    “嗯。问这个做什么?”


    “没事啦,你之前不是跟我说应该不会离开这个地方嘛。”牧听语仰起头,看着他笑,“还以为是你家里有什么事回不去呢。”


    她笑眯眯的,状似不经意地问,“那你现在是准备回到之前工作的地方吗?已经讲好了吗?”


    刑泽靠在床头,手上把玩着她的头发:“差不多。”


    “那,那你如果讲好了,但是不回去工作,会怎么样呀?”


    “”刑泽微眯起眼,“怎么了?”


    “我想让你陪我周游世界呀~”牧听语蹭了蹭他的胸膛,“你舍得让我一个人去嘛?”


    刑泽的手掌搭在她的腰上,笑了一声:“钱赚到了吗小穷光蛋,就想着旅游了?”


    “这不是有你嘛。”牧听语笑着凑上去,讨好地亲了亲他,“我想去哪里,你都会答应我的,对不对?”


    刑泽被她甜的简直说不出话,掐着她的腰,回答她:“危险的地方不可以。”


    “一点也不危险~”牧听语双眼亮晶晶的,“所以你的工作要不要紧嘛?”


    “”刑泽想象了一下那个场面,老头应该会暴跳如雷地抓棍子打他,于是无奈地笑了起来,“不是很要紧。”


    牧听语暗自松了口气,安心地趴在他的胸膛上,软声说:“你就这样走掉,真的没关系哦?”


    刑泽觉得今天牧听语特别关心他的事业情况,亲了亲她的额头:“怕我没钱养家?”


    “没有啦,我怕你为我付出太多,我都不知道嘛。你这个人又总是不告诉我。”


    牧听语又抬起头,怀疑地问道:“你没有吧?”


    “”刑泽回答她,“没有。”


    “那就好。”


    牧听语重新窝回他温暖的怀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眷恋地蹭了蹭:“你对我真好呀。”


    下一秒,她的脑门又被弹了一下,刑泽的声音从上面传了过来,“又在瞎想什么呢?”


    “”


    牧听语把头埋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容伤感无比,语气却依然很甜:“我在想我有多喜欢你呀~”


    “有多喜欢?”


    “”


    她手上紧紧抓着他的衣角,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最喜欢。”


    她一字一句道。


    “——世上,最最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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