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橘小说 > 虐心甜宠 > 不见长安 > 223、第 223 章
    张小鲤闭目了好一会儿,道:“萧太医怎么说?仵作怎么说?”


    汲勤道:“萧太医说,大人是吃了没炒熟的豆角,这听起来问题不大,实际却十分致命,尤其是大人似乎吃了不少,他回府后觉得不适,并未第一时间催吐,而是吃了健脾的药,导致对豆角毒素吸收更快,以至于再请医师来时,已是来不及。”


    “……没熟的豆角?”一阵浓浓的荒谬感袭向张小鲤,“那天晚上他在何处用的膳?”


    “那天大人是和两位同僚一道在‘白鹤楼’用的晚膳,那两位分别是齐浩然齐大人,还有池东清池大人。”汲勤似乎料到张小鲤会问什么,解释道,“白鹤楼已暂时查封了,那天晚上,齐大人和池大人也上吐下泻,但他俩吃得不多,所以并无性命之虞。”


    张小鲤道:“那,其他在白鹤楼用餐的人呢?还有白鹤楼的厨子、小二……”


    汲勤叹息道:“其他人都没问题,包括其他吃了豆角的,都没任何问题。似乎只是大人那一桌的豆角出了问题……至于白鹤楼的厨子小二,也都没有问题。”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大人出事,最难过的便是圣上,他是私服亲自来查案的,相关人员,都被圣上审了一遍,他并未发现问题……圣上的聪慧,想必张大人您比我更清楚。若他都认为没问题,那些人,应该确实是没问题的。”


    是啊,如果林存善亲自来查过了,也没查出什么,那确实应该是没问题。


    除非,有问题的,是林存善本人。


    张小鲤起身,有些恍惚地点点头,走出耳房,却见莫天痕神色尴尬地守在门口,道:“张大人。”


    张小鲤抬眼看他,莫天痕更加尴尬,道:“男女有别,本不该提出这样的请求,但是,张大人若不介意,我有一事,想附耳同您说明。”


    汲勤神色惊讶,却不便多说。


    “无碍。”


    张小鲤颔首,莫天痕凑近,低声说了几句话,随即退开一步,道:“总之,堂兄便是这么点心意,想告诉您了。我想,依他的性子,必是不希望我说的,但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说了总好些。”


    汲勤心下了然,看着张小鲤,见她垂眸,睫毛微颤,显是心绪不宁,受了极大的震撼,他暗暗叹息一声,张小鲤吸了吸鼻子,道:“我知道了。”


    顿了顿,她又道:“莫大人曾给我送信说过一些正事儿,我想知道他是如何知晓那些情况的,你俩可否告诉我,他这个月都去了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汲勤和莫天痕都是一愣,这可是个大工程,但汲勤还是说:“好,我仔细回忆一下。这大过年的,之前要来祭拜的都来过了,现在也没什么人来。”


    张小鲤记下了汲勤说的地方和人,其实莫天觉的行动轨迹几乎就是三点一线,上朝,惊鹊门,归家,不同之处,大概就是在给张小鲤寄去最后一封信之前,莫天觉去了一趟阡陌村。此外,莫天觉不知为何,这个月和池东清走得很近,好几次两人都单独用晚膳,莫天觉甚至去过好几次池东清府上。


    冬日天黑的早,张小鲤匆匆忙忙又赶往池东清府上。


    叩门前,张小鲤有几分犹豫,但还是敲了,家丁开门,看见张小鲤,有几分疑惑,犹豫着要不要通报。


    随即,那家丁身后传来吃惊、恐惧的声音:“你……你来做什么?!”


    是池东清的父母。


    果然。


    张小鲤有些烦躁地闭了闭眼。


    她如何会猜不到,以池东清的性格,府邸建好了,又是逢年过节,怎可能不把父母接来?


    比起上回在三留村时,池家夫妻都胖了些,穿戴也眼见着好了起来,显然是彻底过上了心心念念的好日子,只是他俩此刻看着张小鲤的表情像是见了鬼,多少有些好笑。


    张小鲤只平淡地说:“我来找池东清池大人,有要事相商。”


    他俩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池家老妇走出来,却也不敢靠得太近,只颤巍巍道:“你莫要……闹事。这里是长安,即便你有功夫,若做了不对的事,也会被抓入大牢,你……”


    她看着张小鲤的眼神,犹如在看洪水野兽。


    张小鲤只觉好笑,翻了个白眼,懒得解释,扭头对一旁的家丁说:“你入内通报一声,就说是惊鹊门张小鲤有事找他。”


    张小鲤话音刚落,后头街道上传来池东清惊讶的声音:“你何时归京的?!”


    张小鲤回头,池东清穿得还颇为喜庆,显然是去拜访同僚或老师,现在才归家。他跃下马车,看见门内站着一脸恐慌的父母,又见张小鲤一脸冷淡,很快猜到发生何事,赶紧安抚道:“爹,娘,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哎算了,外头冷,进去说。”


    张小鲤却没动脚步,道:“池大人的父母不欢迎,我就不进去了。反正我来此,也只是为了莫大人的事。”


    池东清自然猜到她来的目的,但还是道:“这事儿说来话长,这外头还飘着雪,多冷?进去坐着说吧,好不好?”


    他语气多少带一些哀求,张小鲤没说话,池东清又看向父母,道:“爹娘你们别这样,张大人是我们惊鹊门东院中使,还负责莲绽书院的开设,一定要说,几乎算是我上级。”


    池家父母闻言,不可置信道:“这怎可能?她一个女子……”


    张小鲤早就不会因为别人的歧视而生气,也不觉得看到别人的错愕有任何快意,她懒得多说,快步走入池府,看也没看池家父母,被领着去了池家书房。


    池东清巴巴地跟在身后,以为她在生气,一边解释道:“我先前就想和爹娘说你做官了的事,但又不知道你还回不回长安,所以才没有多言。我怕我说了,你反倒不快……”


    张小鲤在书房坐定,道:“莫天觉的死,你知道多少?”


    池东清一怔,没想到她压根聊都懒得聊父母的事,道:“莫大人因那盘没熟的豆角而亡,不是吗?听你这话的意思,难道另有隐情?”


    张小鲤翘起二郎腿,盯着池东清,道:“装什么傻?他死之前,最后给我送的信,是说蕊娘有消息——你觉得,这事儿会这么巧吗?”


    池东清一时没有说话。


    张小鲤嗤笑一声,道:“莫天觉的消息,是从你这儿来的吧?”


    池东清有几分惊讶,随即艰涩点头:“是。莫大人一直都没放弃调查阿姐的下落。上个月,有人往我府中偷偷送信,说阿姐已死,凶手是……”


    池东清没有开口。


    尽管这是池家,四下无人,静得几乎连落雪的声音都能听到,可张小鲤知道,池东清无法说出那个名字,无论是他从前的名字,还是如今的尊称。


    而巧妙的是,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声音,是一个答案。


    张小鲤闭了闭眼,道:“不必多说,我明白。我问你个问题——你觉得,莫大人之死,凶手也是那位吗?”


    池东清为难道:“没有半点证据,我不可胡乱臆测。”


    张小鲤稀奇道:“你、齐大人、莫大人三个人一起吃了不熟的豆角,只有莫大人殒命,你就没半点猜测?”


    池东清抿唇不语,半晌才道:“我问过齐浩然,他回去后和我症状一样,上吐下泻,昏睡过去,没治的反而没事儿,莫大人这治了的,反而有事儿……”


    他说完,张小鲤没接话,四下又是一片寂静。


    “我知道了。”


    张小鲤道起身,池东清伸手去拦,道:“你别冲动。”


    张小鲤莫名其妙,道:“什么?我奔波一天,累得要命,要回去休息。”


    池东清尴尬地收回手,复道:“你这次归京住在何处?外头天寒地冻,多有不便,不如住在这里,爹娘……”


    张小鲤摆摆手,走了出去。


    池家父母守在大厅处,见她过来,两人对视一眼,战战兢兢想要上前,却又仿佛不知说什么好,但也不肯走,两人就这么生生地停在她面前,拦住去路。


    池父推了一下池母,池母眼里不知何时蓄了泪,哑声道:“是我们对不起你……”


    张小鲤没想过要从他们这里得到一句对不起——可能那时大闹三留村的时候还想过——但现在,她听到这句话,真的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接着她听到池母说:“但无论如何,东清那孩子是无辜的。”


    他俩这般小心翼翼,这般唯唯诺诺,既不是因为没料到那个咋呼的二女儿竟然成器了所以有“有眼不识泰山”的恐惧,更不是真的忆往昔对她有半分愧疚。


    而是单纯的,意识到张小鲤可以给池东清添麻烦,所以害怕了。


    就这么简单。


    张小鲤这下真庆幸自己没因为池母那句道歉有哪怕一秒的心神动荡了,否则紧接着是这句话,岂非又是一种凌迟。


    亏得她对这两人没半点指望,否则她能怎么做?只怕是千辛万苦登上高位也是徒劳,费劲心力帮扶池东清也是应该,总而言之,她做什么都没意义,因为从一开始,池父池母就没把她放在眼里。


    还好,张小鲤想,她也早就没把他们放眼里了。


    身后池东清追出来,约莫猜到情况,叫苦不迭地要池家夫妻不要再胡说,张小鲤已像一阵风掠过他们,走出了池府。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