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表明立场冷傲退男鬼
“那时我就像鬼迷了心窍似的,想要你尝到和我一样的痛苦。”
我对因陀罗说。
为什么可以若无其事伤害我又靠近?为什么明知道那是我的心血却要毁掉?
因为你不知道我的痛苦?因为强者永远高高在上?因为你将我当作可以玩弄的蝼蚁?
那就请你尝一尝吧。
辉夜说得对,自己的东西就要自己守护。我再也不会让任何人夺走它。
我就这样一边在脑内意淫着之后打败因陀罗大魔王,让他跪在我脚下痛哭流涕说呜呜呜我再也不敢了救我出去吧,而我超酷地说绝对不会救你的,一边恶狠狠地摘睡莲。
现在想起来,那简直就是小孩子的逻辑,被弄痛了就要伤害回去。被夺走了玩具就要推倒别人抢回来。
自己感到难过就要让别人也哭泣。
住在我身体里的魔鬼,操控了我。
火焰燃烧着,几乎将天幕照得透亮。那金红色的火光仿若令天上的明月也染上了红色。
“我真的非常非常生气噢,”我对因陀罗说,“即使现在也没有原谅你。但让你在这里被烧死这种事,我也做不出来。”
当日地月运行至连成一线时,就会产生月全食。在月全食期间,地球大气层折射太阳红光至月面,在地球上观测时,肉眼能看见暗红色的月亮。
宛如一颗硕大无朋的,注视地面的眼球。
环形山的阴影便是漆黑的勾玉。
这很像月之眼企划的logo。
当我和同事们加班加点修改企划案的时候,我无意间查到了这份资料——红月将出现在文化祭的最后一天,游戏里的天体好似出现在了现实。
仿佛是上天奖励我的奇迹。
可以说这是展台落幕当夜最重要的一幕。
我期待着亲眼见到红月的那天。
自从被关在这里之后,我倒数着每一天的日期。随着时间临近,屡次逃跑失败。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急躁。
或许,这也是我失去理智的原因之一吧。
辉夜说,我有两个选择。
选择憎恨,那么便如因陀罗所愿,放任身体里压抑多年的恶魔苏醒,用红椿花发簪锋利尖锐的顶端,或者仅仅只是看着大火燃烧。生命如此脆弱,即使是天才也不例外。
无论我使用哪种手段,一旦双手染上鲜血,就彻底迈过了那道黑与白的界限,我就将成为让爸爸妈妈失望的人。
选择爱与接纳,理解他的想法,成为因陀罗的共犯。
被他拉入那个黑暗的世界中,与他纠缠着,起舞着,迈入羽衣所说的那扭曲不祥的混沌命运里。
因为我们是同一类人。
是享受着操纵欲,凌驾于弱者之上,有着共同阴暗秘密之人。
可是,两个我都不想选。
于是,我想到了,其实还有第三个选择。
在伤害到因陀罗,而我丝毫不感到高兴之后,我忽然想起很久远很久远的一件事。
那实在过去太久了,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我都忘掉了。
我并不是在最开始,就是让爸爸妈妈失望的小孩的。
村子里的老猎人依靠打猎为生,有时能看见他背着满身是血的小鹿和山猪回来,脸上挂着灿烂自豪的笑容。
猎人并不急着回家,而总是要背着猎物在村子里绕一圈,哪怕累得气喘吁吁,脸上也满是红光。
那时,路上和他打招呼的人都会说,他是经验丰富,厉害老道的猎手。别的人要整日整夜在田地里耕耘讨食,一年到头不过勉强温饱,而猎人只需要拿着猎枪进山。就有了肉食和保暖的皮草。
猎人是村子里最富有,最受人尊敬的人。
我牵着母亲洗得发白的衣角,咬着手指,看见母亲眼底注视着那重伤未死的小鹿时,闪烁着的羡慕。
鹿血流了一地,野鹿奄奄一息。
母亲想要这个。
我明白了。
我的力气没有猎人大,不能与野熊搏斗,也不会使用枪支。更不明白如何观察动物的粪便,在途经之处设下陷阱,过段时间,去陷阱里捡拾血流而尽的猎物的独门秘招。
但我有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我总能发现美丽而有毒的花朵和种子。
我拼命地、努力地学习着,把那些花和种子塞到自己的嘴里,一点一点测试着毒性。
我是为了让爸爸妈妈可以吃到肉,能有温暖的皮草御寒才去做的这种事。
我为什么会忘了呢?
我不是为了报复仇人,才去努力地交朋友和工作。
我是想要我的汗水能被看见。
我不是为了伤害才去学习的植物知识。
我不是为了让某个人麻痹痛苦,才去采摘的花朵。
在最开始,我只是觉得它们很漂亮。
所以,你看。
我咳嗽着,在火焰和黑烟里,抓住了因陀罗,注视着他的双眼。
“人是为了建立羁绊才存活于世上的,”我大声说,“咳咳!因陀罗,是你错了!!”
我不想伤害我喜欢的人。
我不会因为因陀罗的痛苦而开心;我不会因为鸣人小樱的眼泪感到高兴;我也不会因为喜欢的小猫眼球被手术摘除而欢欣雀跃。
即使是伤害我的主管,我也认为他的工作有可取之处。
我已经不再是会伤害他人的人了。因陀罗。
你来得太迟了,现在的我,已经和你不再是一类人了。
因为,我是在爱中成长的啊!!
爸爸妈妈很爱很爱我,即使我小时候做出那么恐怖的事,也没有放弃我。
村子里的人真的是健忘的笨蛋吗?
他们只是比起念念不忘自己曾经受过伤害的过去,更愿意祝福一个通过努力,考到了东京的女孩。
那么多人、那么多人放下手里的农活,到机场来送我上飞机。每个人都说我是村子里最刻苦最厉害的学生。
等我到了人生地不熟的东京,我发现,其实我并没有他们说得那么特别。我淹没在人海中,宛如一粒沙子落在沙漠里。
在繁华的都市中,有太多人璀璨夺目。
是我的朋友让我变得特别,使我成为花田里最特别的那一束玫瑰花。
是鸣人收留了我,是小樱带我熟悉周边的商业街。是我的朋友们在我考试失利时给我加油鼓劲,分享学习资料。
在我工作后,是斑和带土看到了我的努力,给了我展现自己的宝贵机会。
是鼬和佐助发现了我的失常,日夜不休地跟在我身边,黏着我,盯着我,以免我做出让自己都后悔的错事。
是爱与羁绊令我成长。
是温柔与包容的爱使我改变。
越是让人不要去想象一头白熊,越是容易在脑海里出现一头白熊。
一味地压抑克制自己反而会让事情变得更糟。
可我总是害怕。
害怕如果我放纵自己,就会伤害到我喜欢的人。
我总是害怕让他们失望。
但当我真的释放内心的魔鬼以后,我发现,它其实,早就消失不见了。
无影无踪。
一直以来,都是我心中的恐惧在折磨我,使我痛不欲生。
我困在自己亲手打造的牢笼中,而锁在一开始就不存在。
只要轻轻伸出手,推一下,就能打开门,走出去,去往一个新的、更广阔的世界。
原来,我早就已经成长为了,不会让我身边的人失望的,优秀的大人了。
原来我已经,在爱中获得了救赎。
可是因陀罗没有。
因陀罗没有遇见他的鸣人、小樱、斑、带土、鼬、佐助……
他没有得到过偏爱。
他孤身一人走在那个黑暗的世界里。
他想要我去陪他。
“这是不可能的!因陀罗你这个自私鬼!大混蛋!坏家伙!白痴猫舌头!!”我拽着他,半拖半拽着,把下半身麻痹的因陀罗往前拖,“我才不要让你奸计得逞、如愿以偿!”
火焰灼烧我的手臂,疼痛感令人战栗。温度越来越高,身上满是汗水。
而看着弱不禁风的因陀罗,忽然翻身,将我压在了闷热的衣柜中。
我用力踹了他一脚。
就知道装弱骗我。
“我讨厌你!!”
他说:“你本可以杀了我。”
我惊恐地看着他:“杀人是犯法的。”
因陀罗:“……”
“你别想让我背上案底成为杀人犯!”我说,“等过了实习期,我就能成为正式会社员了!!有大好职业前景在等着我!!”
“是吗?”因陀罗说,“你救了我,就错过了挽回文化祭的机会。”
他知道啊!
原来他全都知道啊!
那为什么……那为什么……要毁掉我的心血?
我瞪着他,心里又是委屈又是愤怒,眼眶发酸,抬手粗鲁地抹了下眼泪。
因陀罗真是坏透了!
“展台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嗯。”
“也是木叶和宇智波时隔二十年的第一次合作,带土很重视。”
“嗯。”
“我真的真的很想它能成功,让所有人看到我和同事们一起努力的成绩。”
“嗯。”
“这几个月做梦都在想这件事。哪怕斑要派人来帮我,我也拒绝了。我害怕它又被别人抢走。我就是这么不允许任何人染指它。”
“嗯。”
“可是……”我说,“我想过了。
“因陀罗比我的心血更为重要。”
“……!”
他的呼吸声随着火焰一起燃烧起来。
我抓住他的衣领,猛地将他拉近,注视着他的双眼。
火光在他的炽热耀眼的红瞳中摇曳。
“你是讨厌鬼,大混蛋!做了非常非常多坏事,我到现在还是很生气!可是,你聪明厉害又懂很多知识,还会看很难很多生僻字的书,我想和你建立成为朋友的羁绊,因陀罗!!”我大声说,在他的嘴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用力过猛,撞得我门牙生疼,嘴里尝到了铁锈味。
因陀罗沉默了一会儿。
我紧张地盯着他。
他忽然哈哈笑了起来。
“你真是,你真是……”他笑着说,咳嗽起来,“我是不会为了你改变的。”
“是吗?”我梗着脖子瞪他,“拭目以待吧!我绝对要救下你,但也不会跟你走!!”
在辉夜的两种选择中。
我找到了第三种。
爱与恨都太过浓烈,是感情的两种极端。
我不需要选择这么极端的情绪。
面对憎恨,学会放下与和解,试探着去感受爱,或许是更好的选择。
每个人都值得去爱,都需要去被爱,即使是曾经犯下过错误的坏人,也有获得救赎的机会。
我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
我在这边的这个世界等着他走过来。
“即使要时时刻刻活在被我找上门的危险中?”他握住我的手。
小拇指有被紧缚的感觉,我摸了下,好像被什么绳子紧紧系住了,血液不流通,有点发胀。
我抬头看过去,因陀罗用白色发绳束起的小辫子,有一束散开了。
……小拇指,是用来做约定的手指。
他到底,给我做了什么单方面的约定?
“我不怕你!”
“即使面临黑暗的欲望被唤起的危险?”
“我的朋友们会帮我!”我很有自信,目光炯炯有神。
因陀罗又莫名其妙笑起来了,他捂着脸,笑声低低的。
“啊……太有趣了,太有趣了!比我想象中还要有趣一万倍,”他笑着叹息,松开手,看着我,“我绝对……绝对,”红瞳在火焰的炙烤中亮得惊人,比烈火的温度还要高,“要让你怀上我的孩子。”
???
我见了鬼似的瞪着他。
“那、那种事绝不可能!”我硬着头皮说,“但现在要和我一起离开这里吗?”
因陀罗思考了下:“嗯……殉情也挺不错的。等到火焰熄灭,我们的骨灰融合在一起,”他语气里的期待令人毛骨悚然,好像并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没有人能分开我们。”
“我才不要!!”
“那就在这里让你怀孕。”
“我会杀了你噢,我说真的,这次我会杀了你噢。用辉夜送我的发簪。”
“杀人是犯法的。”
我:“……”
我用力掀开他,却没有拔下头上东倒西歪的发簪。
我汗流浃背,脸颊被火光烤得通红,狼狈地咳嗽着,对他伸出手。
“来吧,因陀罗,抓住我。”
既然他没有在二十年前遇到那个来拯救他的人,那么就由我来做那个缺席了二十年的英雄吧。
我们生来是一类人,共享着阴暗黑暗的秘密。
最了解这家伙的人,知道他想要什么的人,是我。
对因陀罗来说,把我拉入那个世界的时机太迟了;但对一个英雄的出场来说,时间却刚刚好。
“和我一起逃跑吧,因陀罗!”
逃离那个注定的命运,掌握自己的人生!!
在他伸出手之前,我就用力抓住了他,将他一把拽了出来。
既然他不给我选择的机会,那这次我也不会给他。
和我一起逃吧!
因陀罗反手抓住我,眼睛亮得惊人,激烈的呼吸声萦绕在我的耳畔。
“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吧,让我活着,你未来一定会后悔的。”他在我耳边低哑地说。
“那就放过其他人,只来纠缠我吧!救下你的我对你的未来负有责任,我会一直看着你,阻止你!”我说,“然后,我们总会有成为朋友的那一天!!”
他又在笑了,笑着笑着就抓紧了我。
我也忍不住有些想笑了。
或许,已经是朋友也说不定了。
我们奔跑起来。
时空仿佛在这一瞬间逆转。
在二十年前,大筒木羽衣手执锡杖,言辞悲悯,让我跟他走。
“不要。我想留在爸爸妈妈身边。”
那时我是这么拒绝他的。
“不管那个讨厌的‘命运’是什么,我都不相信它。”
我透过窄窄的缝隙,咬着手指,抱着膝盖,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又惊慌失措地把自己的脑袋藏起来。
命运是什么?
田里的粮食要精心劳作才能丰收;池塘里的鱼要每天投喂饲料才能长大;膘肥体壮的野兽也是猎人冒着危险深入山林才捕猎得来。
饱满的麦穗、肥美的大鱼、陷阱里的野兽。
这些难道都是那个叫“命运”的,很厉害的家伙赐给我们的吗?
如果一味相信“命运”,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而不自己辛勤努力,田里会自己长出粮食吗?
这样的懒汉,在村子里是要被人笑话的。
“但我相信自己。”
我相信自己,有足以改变命运的强大力量。
我拉着因陀罗,我领着他,抓住二十年前站在角落里,冷静地注视着别人的喜怒哀乐、一言不发的咖发少年,飞快地在火焰中的宅邸里奔跑着。
我们躲过燃烧的烈火、绕过倒塌的木料、越过无穷无尽的障碍。
将所有试图阻拦我们逃离的蔽障,都丢在身后。
曾经困住我,现在困住他的小小衣柜,在我们背后轰然倒塌,被烈焰吞噬。
不一会儿,就再也看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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