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剖白心意
见陈衡一脸怒容地走出去, 唐云舒下意识追了几步,最后还是院子里驻足。
冬日的冷风毫不留情地吹打在唐云舒的脸上,连着她原本愉快的心情一起冰冻。
她还想跟他分享今天涨工资的喜悦呢, 现在却闹成了这样。
唐云舒还是不明白陈衡这是怎么了。
回想起刚才他质问自己的那些话, 她有些不可思议。
难道他是在怀疑自己和江老师有些什么?或者是家属院里又有了什么传言被他听到了?
神经病!
唐云舒转身回屋,吃了饭之后在院子里消食的空档, 打消了自己之前的想法。
陈衡不是那种听风就是雨的人,至于家属院要有什么关于她的传闻, 谢嫂子估计早就跟她说了。
排除了这两种可能,所以,陈衡到底在气什么?
回房躺在床上午休, 唐云舒还是没有任何头绪,这人像是忽然发疯,生气得莫名其妙。
努力忽视自己脑海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唐云舒安心入睡,下午还有课,可不能影响到孩子们。
要是两个人刚结婚那会儿, 她肯定会想方设法找出原因让陈衡消气,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但现在, 她可没那心情。
莫明其妙, 他才是爱怎么样怎么样呢!
想通这一点, 抱着无所谓的心态, 唐云舒安然入睡, 然后精神饱满地去了学校上课。
即便当晚陈衡没有回来,她也只是微微吃惊,然后安稳睡觉, 正常上班。
当天晚上,陈衡睡在了之前的宿舍。
隔壁房间的刘指导员见陈衡过来,大吃一惊。
“哟,这不是咱们陈营长吗,怎么有时间过来这里访贫问苦了?”
“你小心点你那张嘴,当心祸从口出!”陈衡道,想到“祸从口出”这个词语也是那女人才说过,他更烦了,“砰”一声关了宿舍门。
“哎,我说你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火气,不会是和你媳妇儿吵架了吧。”刘指导员推门而进。
精准戳中陈衡痛点的他被坐在那里的人恶狠狠瞪了一眼。
他啧了一声,拉开椅子往陈衡面前一坐,双眼放光道:“真吵架了?”
听说陈衡那媳妇儿可是书香门第出生,跟他这大老粗估计很难说上话,要说吵架那也正常。
“我说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不怕她晚上一个人害怕啊。”
闻言,陈衡眉眼动了动,明显有些犹豫。可要是现在回去,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些什么难以挽回的话。
一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些内容,陈衡就觉得心梗,
什么叫她一直以为此生会寻得一知书达理之人和和美美地过日子,从未想过会和他这样的人结婚,他是哪种人?
难怪在那个姓江的男的面前总是那么开心,原来人家一直想找的就是那样的男人。
陈衡气得发疯。
这半年来,他自认为自己对她不差,处处忍着、纵着,生怕没把这个自小娇养长大的大小姐照顾好。
当然,即便不想承认,他还是对她动了心思,甚至有点喜欢她。
可她呢?
陈衡冷笑。
他对她的纵容她似乎从来都觉得理所应当,也从不放在眼里。
是呢,一个从小就是被人捧着长大的人,哪里会在意别人对她的好,只会觉得那些都是应该的。
看着坐在那里苦大仇深的战友,刘指导员忍不住道:“小夫妻嘛,拌嘴吵架很正常,再说,俗话说得好,‘床头吵架床尾和’,你都结了婚的人,难道还没我这没结婚的人懂得这个道理?”
看着刘指导员那意有所指的神色,陈衡翻了一个白眼。
他和唐云舒的情况是能用普通夫妻的方式来解决的吗?
懒得跟他废话,把人打发走,陈衡便扯开被子睡觉。
不过,第二天下班后他便回了家。
才进门便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唐云舒,两人打了一个照面,却谁也没说话。
看见桌子上那明显独属于一个人的晚饭,陈衡把饭盒放在桌上,忍不住冷笑。
现在的他估计在那人眼里真的就是一无是处了。
放下东西,陈衡进了屋。
唐云舒把给江嫂子的东西送到她家后回来,便看见了桌上多出来的饭盒。
凝视片刻,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想到那人莫明其妙的一番话,她还是觉得有一口气堵在心口,不舒服,很不舒服。
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唐云舒也进了门,一言不发。
两人就这样冷战了两天,却很默契的都打了两份饭。
直到这天夜里,陈衡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看见唐云舒牵着一个文质彬彬的男人,笑容满面,他气势汹汹上前质问,结果那人只对他说了一句“我们离婚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不服气,上前想将人拉回来,结果他越是追,她走得越是快,最后直接不见了人影。
陈衡猛地睁开眼,然后一摸额头,满头冷汗。
真是见鬼了,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他要是不离婚,她唐云舒能轻易走掉?
再者,那是他媳妇儿,他能容旁人觊觎?凭什么要在这里折磨自己,既然喜欢那就锁定目标立即行动,行不行再说呗。
军人讲究的就是锁定目标后便快准狠,既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那他陈衡便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
而且两人都已经结婚了,岂不是近水楼台先得月。
一边想着,陈衡一边翻身下床,反正天也快亮了,继续睡肯定是睡不着了,还不如去跑跑步,甩掉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好拟定一个作战计划。
中午,陈衡还是没有回家,而是找到孙建洲,两人在办公室里聊了很久很久。
下午下班,他便去了一趟百货大楼,雪花膏、衣服、手帕,吃的喝的用的乱七八糟买了一大堆,全是按照唐云舒的喜好来的。
等唐云舒批改完今天的卷子回到家里,入目便是客厅桌子上差点垒成山的东西。
知道是陈衡回来了,唐云舒并没为像往常一样一回到家便出声告知自己回来了,而是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陈衡一早便听到唐云舒的动静,心里有些紧张,生平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跟人低头认错。
只是不等他从卫生间出来,那人便进了房间,还把门关上了。
陈衡看着那道紧闭的房门,有些无措。
在门口来回踱步良久,最后还是敲了敲门,开了口,“你可不可以出来,咱们好好谈谈。”
房间内的唐云舒正靠坐在床上看书,听到门外男人有些低沉的声音,虽有些疑惑,还是起身出了门。
两人本就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如果再这么僵持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再说,没几天就要过年,今年过年陈衡休不了假,不能回家,他们总不能就这么僵硬着过两人在一起的第一个年头。
还是说开了为好。
拉开门走出去,就见陈衡站在自己的房门口,见她出来,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
“不是要谈谈吗,谈什么?”唐云舒错身想要找椅子坐下,却感觉到手臂一紧,人下意识后仰,背靠在了墙上。
她凝眉看着面前的男人,陈衡立马松手,站在唐云舒面前,浑身写满了不自在。
“那个,”他看向桌上那些东西,“那些是我特意给你买的。”
“那天是我不好,我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问题了,对不起。”陈衡低着脑袋看着唐云舒,满脸真诚。
唐云舒见他耷拉下眼皮,没了那日的怒发冲冠,反而显得有些可怜。
“陈衡,”唐云舒认真道,“我不喜欢这种不明不白的道歉,也不想之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既然你说要好好谈谈,那咱们就开诚布公地好好聊一聊,你能告诉我,你那天到底在气什么吗?”
她自认为并没有什么地方惹到他,也并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实在想不通他到底哪里来的这么大的怒气。
陈衡闻言沉默,半晌没有说话。
他能有脸说出是因为自己不小心看了她的日记而生气,还是有脸说出他不喜欢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反正他说不出口。
见他杵在自己面前不说话,唐云舒无奈,“这就是你要谈谈的态度?”
“你要知道,要是我们没有彻底解决根本问题,那以后遇到什么事,那天的情况还是会出现,这不是我想看到的。”唐云舒苦口婆心。
而对面的陈衡也十分纠结,虽然已经明了自己的心意,但他并没打算现在就说出自己的想法,还想着徐徐图之,结果现在骑虎难下。
“一定要说?”陈衡不死心。
“否则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下去?或许你可以自欺欺人,但我做不到。”
见他还是那副样子,唐云舒耐心耗尽,“既然你是这样的态度,那我认为咱们没什么好说的。”
话落,唐云舒便准备回身进屋。
手臂再次被抓住,“你到底想干嘛?”
她真的有些生气了。
陈衡放在身侧的那只手握拳,紧了又紧。
“如果你现在不想说,那我可以等你想好,现在我要休息了,麻烦你松手。”
唐云舒耐着性子再次道,伸手去掰开那只握住自己的手。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人像个小孩子似的,那么难缠。
可使了很大的劲,还是没掰开。
“松手!”唐云舒冷下了脸。
“你不是想听吗?我告诉你。”陈衡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道。
“为什么生气,是因为我很厌恶你跟别的男的有说有笑跟我却没有;为什么会质问你,是因为我无意间看了你的日记,知道了你理想中的伴侣不是我而是姓江的那种人;为什么变得那么莫明其妙,是因为我喜欢上你了!”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却隐藏着不易令人察觉的无奈和认命。
“现在满意了吗?”陈衡松开了紧握唐云舒的手,笑得有些凄苦。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本来这些话我也不想说,但现在说了就说了,我不后悔。唐云舒我告诉你,哪怕你我互相折磨一辈子,我也不会离婚。”说完,陈衡便转身往外走。
他不想看见她眼里的不屑以及曾经见到过的……熟悉的嫌弃。
“陈衡,你站住!”唐云舒见他要走,脱口而出。
可那人不但没有停住脚步,反而走得更快了。
在廊檐下停住脚步的唐云舒被陈衡方才的话深深的震撼着,脑子一片混乱。
从小到大,不是没有收到过别人的示好,但那些男同学无一不是含蓄又内敛的,从没有一个像是陈衡这样的直接又鲁莽。
折返回客厅坐下,唐云舒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陈衡说的那些话。
两人吵架的前因后果也慢慢清晰。
所以,他这是吃醋了?
想明白这一点,唐云舒有些想笑,但想到他方才坦白时的痛苦模样,又笑不出来。
凭心而论,相处这么久,陈衡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丈夫,虽说有些大大咧咧,还嘴贱,但懂担当,负责任,还会体贴人。
虽然跟自己曾经幻想中的对象十分不一样,但她确实感到满意和知足。
对于陈衡,她不讨厌,可要说喜欢,似乎还没达到那个程度,但试试也无妨。
两人都已经结婚了,所以她一直是抱着搭伙过日子的心态来维护两人的婚姻,可现在他竟然说他喜欢上了她。
唐云舒想了很久,她也不曾想过离婚,有感情的婚姻总比没有感情的婚姻更好。
因此,她决定去找陈衡谈谈。
*
此时去到办公室的陈衡回想起在家里说的那些话恨不得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怎么就忍不住说了呢?
陈衡双手抱头,周身都蔓延着苦恼。
本来还能慢慢来的,慢慢让她知道自己的好,温水煮青蛙,至少要让她没有那么嫌弃自己,现在好了,直接没戏了。
按照唐云舒的性子,保不齐会因为忍受不了而跟他离婚。
原本两人就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被绑定在一起,没人越界的时候还能相安无事,现在又怎么可能继续保持若无其事呢?
陈衡啊陈衡,你怎么净干些蠢事呢?以后要怎么面对唐云舒,怎么跟她继续相处?
就在陈衡坐立不安、东想西想的时候,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来。”陈衡有气无力。
“营长,你的家属找你。”进来的小战士笑着道。
都在说他们家营长的家属长得好看还识文断字,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本就没规没矩地坐在椅子上的陈衡闻言差点跌倒,“你说什么?”
小战士见他这副活见鬼的模样疑惑地摸了摸头,“嫂子在外面,说找你有话说。”
“唐云舒?你说唐云舒找我?”陈衡惊讶。
小战士继续疑惑,唐云舒是谁?
“你说我媳妇儿找我?”陈衡看出他的疑惑,继续问。
“是的。”小战士确定,今天的营长怎么这么奇怪。
“人在哪儿?”陈衡嘴上问着,但人已经出了门。
来到营区外,即便天色有些暗沉,但还是能够看见一片雪白里,一道倩影站在不远处静静等待。
陈衡咽了咽唾沫,大冷天却紧张得手心出汗。
该不会是过来找他谈离婚的事的吧。
休想!
秉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态度,陈衡大步上前。
“找我什么事?”陈衡双手插兜,语气冷淡。
不等唐云舒说话,他又道:“如果是因为我之前说的那番话,你不必在意,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犯糊涂了,乱说的。”
“你就当没听过。”
唐云舒仰头看着他眼神飘忽,不敢看她的模样忍不住勾唇。
陈衡斜眼看到她弯唇浅笑的样子,心中一凉。
果然人家过来就是想要告诉他不要痴心妄想的,瞧瞧自己让她当做没听过那些话后,这人笑得多开心。
不想听到她拒绝自己的话,陈衡粗声粗气道:“你要是没事就回去吧,我还有事要忙,这几天就不回去了,自己注意锁好门。”
说完他果断转身。
唐云舒见他这副样子就有些来气,动不动就跑。
她连忙快走几步转到男人的面前,“你站住!”
陈衡停住脚步,目光看向不远处,语气不算太好,“你到底有什么事?我真的很忙,没时间陪你闹!”
他往另一边走。
唐云舒脚步一迈,又把人挡住。
“你到底要干什么?”陈衡声音大了些。
“你吼什么?”唐云舒声音更大。
陈衡见她生气,立即气短了半截,“我、我哪里吼你了?”
唐云舒懒得继续跟他扯,直奔主题:“你说让我当做没听过你之前说的那些话?”
“对,咋了?”
“那你说你喜欢我,我也要当做没听过吗?”唐云舒眼里带着狡黠。
陈衡噎住。
大男人,一口唾沫一个钉,自己才说的话又不能马上否认。
看了看周围没人,他气急败坏道:“随你便。”
“所以你说你喜欢我是真的?”唐云舒追根究底。
陈衡本来耐心就不多,现在被她问得烦了,干脆破罐子破摔,“是,没错,你满意了?”
“唐云舒,一直这么逼别人说出真心话就那么好玩儿是吗?就这么想要践踏别人的真心对吗?”陈衡脚步逼近,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闻言,原本嘴角带笑的唐云舒严肃了表情,“我践踏你的真心?”
“难道不是吗,像你这样清高自傲的人,最喜欢的不就是干这种事儿吗?”陈衡口不择言。
“原来你一直是这样看我的。”唐云舒点头,气得笑出了声。
“本来还想着就这样接受了你毫无诚意的示爱有些吃亏,该让你怎么补回来,现在好了,不用纠结了。”唐云舒睁着一双清凌凌的鹿眼瞪着面前的男人。
“陈衡,你真的很无趣,非常无趣!”她愤怒地说完,扭头就走。
怪不得他总是嫌弃她这也不会那也不会,嫌弃她娇气,原以为只是生活环境不同导致的,现在才知道,人家一直觉得自己是那种清高到看不起任何人的人,只会践踏别人真心的人。
唐云舒气得大口呼吸,冷空气随之灌入肺腑,她渐渐冷静下来。
本来就是不合适对方的人,现在这样的场面才是最正常的不是吗,她又在强求什么,奢望什么呢?
再等等,梦里天终究会亮,那现在也是,只要父母好好的,她没什么不能忍,本来他们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又何必追求什么真心相待。
雪越下越大,天越来越黑。
唐云舒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传来雪被踩踏出的咯吱声。
不多时,手臂再次一紧。
陈衡目送那道气哼哼离去的背影,自己也气得头顶冒烟。
可不就是吗,他陈衡多无趣啊,有趣的是那些会陪她谈天说地风花雪月,会诚意满满跟她示爱的人!
等等!
陈衡猛然反应过来什么,唐云舒带着怒气的话语回荡在脑海中。
“本来还想着就这样接受了你毫无诚意的示爱有些吃亏,该让你怎么补回来,现在好了,不用纠结了。”
娘的,他都说了什么!
明白了唐云舒话语里的意思,陈衡心里暗骂一声,抬起腿就追。
伸手拉住人的那一刻,原本提起来的心也像是有了落脚点。
“干什么,你放手,像我这种只会践踏别人的人,你碰了不怕脏了你的手?”唐云舒回头见是陈衡,心中才压下去的怒气转为冷嘲热讽。
“不是,对不起,你……”陈衡语无伦次,想要问她刚才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又想要先想道歉为好。
见唐云舒挣扎个没完,干脆一把将人抱在了怀里,低头对上那双仍旧带着怒火的眸子道:“现在可以好好说话了吗?”
“陈衡,你个混蛋,这是什么地方,你给我松手!”唐云舒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下,使劲推搡着他坚硬的胸膛,恼羞成怒。
“能不能好好说话。”陈衡脸皮厚得没边,他看过了,附近没人。
“你先松开。”唐云舒语气坚决。
陈衡听话松手,眼里带着得逞的笑意。
唐云舒理了理刚才挣扎乱了的衣服,迈步向前走。
陈衡追上她的脚步,打量着她的神色,开始道歉。
“对不起,我是一时口不择言,不是故意的。”有了第一次低头,再来一次陈衡已然习惯。
“你大人有大量,就原谅我吧,好吗?”陈衡问得小心翼翼。
唐云舒对于他的话充耳不闻,径直迈进家门,回过头来便想关门。
陈衡见缝插针,灵巧进门。
唐云舒敌不过他的力量,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无视堵在自己面前的高大身影,唐云舒脚步一转就想往另一边进屋。
脚还没迈出去,就被人直接抱了起来。
“你干什么?你放我下来!”唐云舒手脚并用地挣扎。
“不这样你不会好好说话。”陈衡不理会她的话,直接往屋里去。
“陈衡,你这个混蛋……”唐云舒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院门外路过的邻居听到骂声,脚步一顿,摇了摇头继续走,怎么又吵架了?-
作者有话说:表白了表白了哈哈哈哈
第32章 当年误会
先不管院外的人怎么误会, 屋内的唐云舒被陈衡按坐在椅子里,被他用双臂形成一个包围圈,唐云舒坐在那里进退不得。
“你到底要干什么?”唐云舒余怒未消, 挣扎不断。
“我才是想要问你想要干什么, 你就别折磨我了好吗?”陈衡语气无奈又纵容。
“我折磨你?”唐云舒不可思议,“是谁先莫明其妙发火的, 是谁对我恶语相向的?我折磨你,陈衡你摸摸自己的良心, 到底是谁一直在生事端!”
唐云舒戳着陈衡的心口,一张白嫩的脸上满是被羞辱的愤恨。
她从未想过,自己在陈衡心里是那样一个形象。
陈衡还是第一次见到唐云舒有这么大的情绪起伏, 知道这次要是没能将人哄好,两人恐怕真的就没有以后了。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说的没错, 我就是混蛋王八蛋,之后你想怎么收拾我我都认,但我们现在先不纠结这个问题, 我想知道, 你刚才对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陈衡语气很快, 带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他不是做梦吧, 应该不是幻听吧, 大小姐居然说要接受他的心意?
他身体微微前倾,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对上那双一眨不眨的双眼,里面充满了希冀、期待以及小心翼翼。
唐云舒扭过头, 语气生硬:“哪句话,我说的话多了。”
陈衡耐着性子把唐云舒的话重复了一遍,继续一瞬不瞬地盯着唐云舒剔透的双眸。
“是,我原本是准备好好跟你相处试试的,但是现在我反悔了,因为我是一个只会践踏别人真心的人,怎么能侮辱你陈衡的真情实意!”
见他还敢提刚才的那些话,唐云舒原本压在心底的怒气如滔滔江水般喷薄而出。
陈衡听她三句话离不开自己说出的那句不当之言,真想回到方才给自己一巴掌,说什么不好说那种话。
他满脸哀求,“姑奶奶,是我错了,我以后就算是死也不会说这种话了,求你原谅我好吗?”
他也算是豁出去了,平日里还有些好面子的人,现在只要能哄好人,什么面子不面子的都不重要了。
面子算什么,只要能抱得美人归,一切都是浮云。
“你别给我来这套,对我没用!”唐云舒毫不动摇。
对上陈衡恳求的视线,唐云舒缓缓道:“既然你能够在盛怒之下说出这样的话,那就代表你心里一直就是这样想的,绝对不是什么口不择言无心之失,在你陈衡心里,我唐云舒就是那样一个人。”
陈衡头都要大了,这人还真是不生气则已,一生气就要人命。
无奈之下,他只好认认真真道:“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还记得我十几岁那年我跟我爷去你家那次吗?”
唐云舒不明所以,明明在说两个人的事,为什么他会扯到曾经。
虽然不明白,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当时我和我爷好不容易才到你家,浑身狼狈,本来看见你那光鲜亮丽的样子就有些好奇,见你捧着手里的书看得津津有味的样子,我就也想看看,结果你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让我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盯着唐云舒摄人的目光,陈衡还是硬着头皮道:“所以自那以后我就、我就……”
“所以自那以后你就那么片面的认为我是一个自命不凡,眼睛长在头顶上,看不起人的清高大小姐是吧?”唐云舒接上陈衡未尽的话语。
陈衡默默看着她,不发一言。
唐云舒推开面前的男人,站起身,“好,就算是我曾经自命清高,在我家逢巨变的时候我也有所改变了吧,在我下乡挑粪的时候也认清现实了吧,跟你结婚当了半年军嫂之后我也该识时务了吧。”
“到了现在你还是这么看我,陈衡,你没长眼睛没有心吗,我的改变你是一点都看不到吗?”
陈衡见她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上前安抚,“你别激动,还不是当初你那么嫌弃我,我才有所误会的吗,我保证,我以后绝对不会了!”陈衡信誓旦旦。
“我嫌弃你?我那是嫌弃你吗,我是害怕你恐惧你!”唐云舒回想起那个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桀骜少年,仍旧记忆犹新。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那样的人,后来那样一个人还出现在了她的家里,甚至还想靠近她,当时不过十岁出头一点的她怎么能不害怕这突然冒出来的粗鲁野蛮人。
听唐云舒说完第一次见他时候发生的事,陈衡傻眼,所以,造成今天这个局面的人,居然是他自己。
“我不知道,是我太主观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陈衡已经不记得今天说了多少个对不起了。
要是早知道他和唐云舒能够有今天,那天那人也不是非揍不可。
忽然把当年的误会说开,两人一时相顾无言。要说追根究底去责怪谁,当年两人都还只是孩子,各有各的理由。
“你一直都是这么武断吗,只相信你自己坚信的事。”唐云舒有些无奈。
吵了那么久,她也有些累,转身想回房休息,却被人从后猛地抱住。
“陈衡你干什么,你这是在耍流氓!”唐云舒吓了一跳。
不顾唐云舒的挣扎,陈衡没皮没脸道:“别说得那么难听,什么耍流氓,你是我媳妇儿,两口子在自己家里亲密点怎么了?”
“少胡说八道,你给我松手。”唐云舒继续挣扎。
“云舒,云舒你听我说。”陈衡端正了态度,语气认真道:“从前是我不对,我以后一定会改,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我保证一定不会让你失望,以我的党性保证。”
闻言,唐云舒渐渐停住了动作。
陈衡见状,狠了狠心,像只狗似的在唐云舒脖子后面磨蹭,嘴里不断念叨着:“原谅我吧,行不,行不……”
没面子就没面子,面子算什么!
被他短硬的头发弄得发痒,唐云舒偏过头道:“松开我!”
陈衡本来还想继续赖皮,但还是依言乖乖松手。
唐云舒转过身面向陈衡,“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说的话我认,但是鉴于你的表现让我十分不满意,所以……”她故意拖长了语调。
“所以什么,你说啥我都答应你。”陈衡立即表态。
“所以你必须得重新追求我!”她长那么大还没好好处过对象就结婚了,现在想来实在太亏,必须把这一重要的过程补回来。
这也是她原本想要跟陈衡说,但又没有说出口的想法。
陈衡闻言,想说婚都结了,还费那事干嘛,但对上唐云舒认真期待的双眼,还是把话咽了回去,郑重点头。
真要说出来,这姑奶奶还不得翻天,那时候自己才是真的没戏了。
好不容易哄好的,别因为这一句话,子弹还没上膛呢自己就战死了,那可划不来。
*
冬日雪花飘飘,寒风呼啸。
家属院的大树底下没了人影,但即便是这样,也阻挡不了嫂子们对家属院新鲜事的热情。
某位嫂子家里,一群人围着火炉手里或拿着瓜子或做着针线活。
“真的,又吵架了?”有嫂子问。
“可不是,前段时间就吵,昨天我经过他家门口又听见唐老师骂陈营长,不过啊,这读书人还是不太会骂人,骂来骂去就是那么几个不痛不痒的词。”
“哎哎哎,扯到哪里去了,你说他们怎么那么能吵呢,明明才结婚没多久啊。”
“就是因为结婚时间短才爱吵架,久了哪里还有那个心情。”
“说的也是,不过你们说他们会不会离婚啊。”
“那婚是那么好离的?”
“那可说不准……”
……
时间一晃,来到了大年三十头两日,整个家属院被浓重的年味包围着,人人脸上洋溢着喜气。
自从那天后,陈衡开始绞尽脑汁地“追求”唐云舒,从孙建洲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还被他调侃了很久。
不过自从娶了唐云舒之后,陈衡的脸皮已经一天厚过一天,孙建洲的那点伤害就像是毛毛雨,对他来说不值一提。
下班回家邀请人喝喝茶、看看书,休息时间便去逛逛百货大楼或者看看电影,时不时还给人准备点小惊喜。
总之,唐云舒对于陈衡的追求还算满意。
只是,除了陈衡不爱看书这一点,这严重导致他们两人没有太多能够探讨的东西。
心底里,唐云舒还是希望自己的另一半能够与自己产生灵魂共鸣,可貌似,陈衡成为不了那样的人。
看着用书盖在脸上睡得十分香甜的陈衡,唐云舒叹了一口气,摇摇头继续看手里的书,脸上带着满足的笑。
“云舒,云舒你在家吗?”江嫂子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在唐云舒回应的空档,江嫂子已经推开院子门进来了。
“嫂子,这雪下那么大,怎么也不打把伞?”虽说两家离得不远,但还是要走上那么一两分钟的。
“没那么讲究。”江嫂子快步来到廊檐底下。
“这不是要过年了嘛,我想着你们家就你们小两口,又不能回家,冷冷清清的,要不直接去我家跟我们一起过得了。”江嫂子顺着唐云舒的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脸上的笑容似能热情暖入人心。
“不用了嫂子,这实在是太打扰你们了。”唐云舒习惯性拒绝。
“打扰什么,都在一个家属院住着,热热闹闹的一起过年多好,就这么说定了,我还得去孙教导员家里问问他们家呢,也是小两口孤孤单单的,你们两家啊,还是赶紧要几个孩子最好,有了孩子也热闹些。”
唐云舒闻言笑得僵硬,目送江嫂子走远的背影,一回头就对上了陈衡黑沉沉的双眸。
男人仍旧是那副痞里痞气的站姿,站在门口,隔着纷纷扬扬的雪花凝视着她。
自从那天之后,这人时不时就会用这样的目光看她,唐云舒从不习惯到习惯竟然也适应得很快。
“所以,要去吗?”她知道他一定听到了。
“去吧,部队就是这样,热热闹闹挺好的。”陈衡张嘴便道。
想到唐云舒那有些冷淡的性子,还是准备说以她的意见为主,要是不想去那就不去。
结果却听那人笑着说:“确实挺好。”
陈衡嘴边的话转为笑容,多跟嫂子打打交道也好。
看上面的意思,年后的事情估计会很多,要是他出任务了,也有人可以照应照应她,他也放心。
耳边是家家户户为过年做准备的温馨响动,院内的夫妻两人相视而笑。
要过年了啊,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年。
第33章 小别
除夕这一天, 欢笑声、交谈声、问候声以及偶尔的拌嘴声交杂在一起,生生不息的气息萦绕着家属院所有人。
三家人聚在一起,幸福的笑容从不间断。
唐云舒将这样的场景收入眼底, 颊边的笑意与旁人没有什么不同, 眼中的满足却超乎寻常。
手里是今天才受到的父母的信。
信里的内容很简单,讲述了下放后他们是如何过的第一个年。
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唐云舒将内容看完,脑中想起的, 是梦里他们过的那个不算新年的新年。
什么都没有,母亲还生了病,仿佛是一切不好的开端。
而现在, 一切都很好。
只是当视线继续向下,落在最后一句母亲若有若无询问她是否有孕的言语时,唐云舒那点伤春悲秋立即烟消云散。
生孩子什么的, 还是等时机到了再说吧。
收起手里的信,唐云舒打算继续去到厨房帮忙。
“爸妈怎么样?”陈衡走过来问。
“一切都很好。”唐云舒笑得明媚。
陈衡点头,“那就好。”
“趁着我有这几天休息, 咱们去买些西北的特产给他们寄过去。”本来已经走出几步得陈衡折身回来道。
“不用了吧,平时不是都寄了很多了。”
自从两人在这里安顿好之后,唐云舒跟江嫂子们学着寄东西回老家, 一两个月寄一次, 半年来还是寄了很多东西的。
“过年嘛, 就是图一喜庆。”陈衡不以为意, “再说, 家里的存折不是都给你了,怎么,现在跟嫂子们学会勤俭持家了?”
把话说开的第二天陈衡便主动上交了存折, 不得不说,在之后的日子里看来,这绝对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你觉得呢?”唐云舒白了陈衡一眼就去帮忙。
就他攒的那点钱,要是给她敞开了花,能坚持几天。
陈衡看着走远的背影轻笑,期待她勤俭持家,陈衡摇摇头,根本没想过。
好在两人家里的负担不重,又都有工作,所以在经济上也没啥压力。
抬步进屋一起帮忙,时间就在这渐渐忙碌中渡过,天色擦黑,迎接除夕夜。
酒足饭饱,各回各家。
决定去江嫂子家一起过年后唐云舒便将家里该洗的该收拾的都打点好了。
所以即便没有在家里开火做饭,一进家门还是有一股扑面而来的年味。
将从江嫂子家里打包的饭菜放好,陈衡一边擦手一边道:“这些饭菜估计够我们吃上一阵子了。”
唐云舒闻言,想到江嫂子一脸坚决地告诉他们必须带走的模样,弯唇浅笑:“可不是,都说了我们家里有,她非说我们带了那么多菜啊肉啊的上门,这些东西带回来省得自己在家做。”
江嫂子和林丽芳两人推拒来推拒去,不知情的还以为两人是在吵架。
她们两人都不是热情的江嫂子的对手,最后她和林丽芳大包小包的带了不少东西回来。
忙了一天,唐云舒现在吃饱喝足只觉得困倦,打了一个哈欠就往卫生间走,也没留意陈衡的去向。
等她洗漱好从里面走出来,就看到陈衡坐在那里,一旁是一盏明亮的煤油灯,昏黄的灯光将那人棱角分明的面庞映衬得更加耀眼夺目。
这人长得……确实不错。
唐云舒看愣了几秒,回过神来便对上陈衡看过来的视线,她清了清嗓子,“怎么还不睡?”
“你过来。”陈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怎么了?”唐云舒依言上前,坐在陈衡的对面。
只见男人手边放了一个盒子,见她坐定,便把手边的盒子往她面前一推,“看看。”
“新年礼物?”唐云舒抑制不住自己的笑容。
好吧,她承认自己其实俗不可耐,就喜欢收到礼物的这种感觉。
“没错。”看她笑得那么开心,原本觉得麻烦得不行的事情似乎也没有那么令人厌烦了。
随着盒子的打开,映入唐云舒眼帘的是一块精致小巧的女款手表。
“你什么时候去买的?”
听到她这么雀跃的语气,陈衡就知道她十分喜欢。
“都是惊喜了还能让你知道?”陈衡满脸自得。
“试试?”
“嗯!”
陈衡伸手将那块自己一眼就相中的手表带上唐云舒细白的皓腕,银色的手表与细嫩的手腕相得益彰,果然很符合她的气质。
“谢谢,我很喜欢。”唐云舒笑得开心。
“哦,对了。”唐云舒没等陈衡说话就站起身小跑向房间。
不多时便捧着一套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出来。
“去试试。”唐云舒把自己给陈衡买的衣服递给他。
“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差点就给忘了。”她举起带着手表的那只手晃了晃。
“我看你是压根就不记得。”陈衡语气虽然有些不满,但看向衣服的眼神骗不了人。
“不记得我还给你买?不要就算了。”说着唐云舒佯装伸手去抢。
“我说我不要了吗?”陈衡躲开,“什么时候去买的?”
看了看手里的衣服,他有些犹豫,军装穿习惯了,便服穿起来感觉怪怪的。
“我军装都穿不过来。”陈衡看着唐云舒。
“都是惊喜了还能让你知道我什么时候去买的?”唐云舒把方才他说的话还给他。
见他犹豫不决,一边把人推向他自己的房间,一边说:“我知道你习惯穿军装,但是偶尔也要换换风格嘛。”
在唐云舒的期待中,陈衡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
挺括洁白的衬衫,面料极好的工人裤,一根恰到好处的皮带将男人的腰身勾勒出来,整个人即便是站在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都显得其精神奕奕。
唐云舒见他出来,双眼一亮,上前替他理了理衣领,满眼欣赏,“真不错。”
虽然也见过他穿白衬衫,但他永远都跟军装搭配,的确很好看,可估计是看得多了,唐云舒觉得始终没有现在令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真的,我怎么感觉怪怪的?”陈衡感觉浑身不自在,低着头左看右看。
“真的,我眼光有那么差吗?”唐云舒嘟囔,然后去房间准备给他拿镜子。
镜子才拿到手里,便见陈衡也跟了进来。
“你看看。”唐云舒把镜子递给他,虽然只是小小的一面,但聊胜于无。
陈衡接过,瞥了一眼,点点头,确实还不错。
“那之后咱们去买东西的话,你就穿这身出去好吗?”唐云舒问。
眼前人一双鹿眼秋水盈盈,盛满了期待,唇角上扬,颊边含笑,像是冬日的寒梅猛然绽放,让陈衡忍不下心拒绝。
于是他下意识点头。
唐云舒见他答应,高兴不已,抬了抬手看看时间,发现已然很晚,便开口赶人。
陈衡直到被人推着走向门外才醒过神来,自己竟然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穿着这身衣服出去。
外面还好说,但在家属院被人瞧见,岂不是又给那些闲的没事的人递把柄。
可已经点了头,他又不能反悔,看向唐云舒的眼神就有些不甘心。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你自己答应的,不许反悔。”说着,她就准备关门。
忽然一只手阻挡住她关门的力道,唐云舒看向陈衡。
“我牺牲这么大,你不得付出点什么?”陈衡问。
眼睁睁看着那双黑眸渐渐变得幽深,唐云舒总有不祥的预感,于是加重手里的力道,“你牺牲什么了?”
“你说呢?”陈衡强势挤入房内。
唐云舒见敌不过他的力道,后退一步,“我怎么知道。”
“我的名誉啊,要是穿着这身衣服走出家属院,我的那些战友会放过这个调侃我的好机会?”陈衡继续逼近。
“这就是一身很正常的衣服。”唐云舒继续后退。
“我知道,但不正常的是我娶了媳妇儿以后才穿。”
将人逼至床边,陈衡俯身,“既然想要我乖乖配合,你总的付出些什么,对吗?”
“我……唔……”唐云舒的话被男人用吻堵在唇间。
她震惊得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还不等她犹豫着究竟是将人推开,还是继续放任时,陈衡已然拉开两人的距离。
见她目瞪口呆的样子,陈衡满眼笑意,摸了摸她的脑袋,说了一句“好好睡吧”便离开了她的房间,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独留唐云舒一个人在房内震惊得捂住了嘴。
调侃么,自从娶了唐云舒之后就没少过,他早就习惯了。
摸了摸自己的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女人的温软和独属于她的香味,陈衡心满意足地进了卫生间。
*
新年伊始,小两口商量着买了些年货寄了回去,其余时间便是挨家挨户的拜年。
大年初十这天,唐云舒正与江嫂子、谢嫂子还有林丽芳以及几个说得上话的嫂子正在家里聊天。
炉子里的柴火劈啪作响,却丝毫不影响嫂子们对于西边家属院要通电和接自来水的热情讨论。
“这下好了,终于轮到你们那边羡慕我们了。”有一位嫂子拍着大腿对身侧的谢嫂子道。
谢嫂子扯扯唇,“可不是,那边除了用电用水方便,其余就是吵架最方便了。早知道我就让我们家那口子也申请这边的房子算了。”
没电没水有什么,在农村的时候还不是照样过,楼房人多不说,地点也小。
像他们家就一家三口还好些,有的人家五六口人,锅台都是架在走廊上。
倒不如这边,好歹还有点地中,省了不少菜钱。
“说是这么说,也不知道还有多久。我记得我来随军的时候都有传闻说要通了。”林丽芳出声道。
之前她家是住在楼房里,对于这边的了解不多,但也听过这个传闻。
现在住在这边来,比起用煤油灯,她还是更喜欢电灯。
“我听我家那口子说,这次估计是真的,要不了多久了,好像都批文件了。”谢嫂子道。
“那可太好了……”
正值嫂子们七嘴八舌说话的功夫,院门被人推开,是陈衡回来了。
唐云舒见状,立即出门迎他。
看着明显是赶路过来的陈衡问:“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有任务,估计要去一段时间,我回来跟你说一声。”陈衡道-
作者有话说:初吻初吻啊嘿嘿嘿
第34章 思念
两人站在廊檐底下说了好一会儿话, 谢嫂子见人迟迟不来,便出来看了一眼。
知道陈衡即将出任务,于是她便对唐云舒道:“还是别站着说话了, 进屋该收拾的收拾好, 要带哪些东西心里也有数不是。”
夫妻俩光顾着告别和担忧,倒是把这事忘了, 于是进去开始收拾东西。
嫂子们知道事情的始末后,自然不好继续叨扰小两口, 见唐云舒有些担忧的模样,以过来人的身份安慰了几句便走了。
原本人声鼎沸的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唐云舒和陈衡互相看着对方。
“要去多久啊?”
陈衡房间里, 唐云舒打算帮他收拾几件换洗衣服。
“不知道。”陈衡拉过唐云舒的手,“这些不用收拾,一会儿我随便那几件就行, 要是忙起来,穿不穿得上还另说。”
唐云舒顺着陈衡的力道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他道:“你一定要小心, 好吗?”
结婚这么久,这还是唐云舒第一次经历陈衡出任务,别说两人正经历着热恋, 就是没有, 唐云舒也会担忧不已。
知道她的心思, 陈衡将人抱在怀里, “没事的, 不用担心。要是觉得孤单,就去找林同志她们说说话,或者去百货大楼买买东西, 找点事情给自己做,我很快就回来了。”
唐云舒倚靠在陈衡怀里慢吞吞地点头,眼里尽是不安和不舍,不仅仅是对于陈衡安全的担忧,还有对于两人离别的难受。
“好了,没事的,与其在这里伤春悲秋,还不如给我留点念想。”陈衡揉了揉怀里人的脑袋,笑得狡黠。
唐云舒抬头,“什么念想?”
送他点什么?
但是现在显然已经来不及了,明天她就去百货商店买一份适合男性随时带在身上的礼物。
唐云舒暗暗决定。
才打定主意,面前的那张俊脸猛然放大,然后她只觉得唇上传来一抹温软。
同上次一样,唐云舒仍旧被震惊得睁大双眼,满眼迷茫。
陈衡这个混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这些事。
正想把人推开,思量着好好跟他说几句话,嘱咐他要照顾好自己。
结果她覆在男人胸前的双手一使劲,男人纹丝不动,反而揽在她腰间的手更为用力。
唐云舒感到自己跟面前正在“为非作歹”的男人贴的严丝合缝,在她唇上辗转的温软也渐渐不满足于浅尝辄止。
微微抵开她的唇,然后长驱直入,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渐渐地,唐云舒也忘了抵抗,慢慢沉浸在这份独属于两个人的柔情蜜意里。
“嘶——”唐云舒推开陈衡捂住嘴,一双鹿眼瞪着男人。
旖旎的氛围就此作罢。
显然,急于求成的某人技术明显不过关。
喉结上下滚动,陈衡有些许尴尬,将人拉回来抱住。
见她眼中带着警惕与防备,陈衡无奈,“好了,不动你了。”
“这不是才开始嘛,等时间长了就好了,熟能生巧嘛!”
见他这副没皮没脸的样,唐云舒忍不住拍了人一下,语气带着娇嗔,“这个时候倒是能够熟练运用成语了,流氓!”
陈衡笑,把人紧紧拥入怀中。
真是舍不得啊!
“等我回来。”
唐云舒的双手自后攀上男人宽阔的背,乖巧点头,一反常态的,嘴里喋喋不休念叨着要他注意安全。
原来,不知不觉里,她已经这么在乎眼前的这个男人了。
*
陈衡这一走,让头一次一个人在家的唐云舒很不习惯。
即便两人刚结婚时并没有多么熟稔,但至少知道家里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现在一回到家里始终空空荡荡,吃饭也是独自一人,即便唐云舒面上不显,但明眼人却看得出来她有些郁郁寡欢。
所以相熟的嫂子们三不五时便要去陈家坐坐,或者叫唐云舒去家里玩。
这天,她下班后去了食堂打饭,手里拎着饭盒便往回走。
“唐老师!”
唐云舒闻声回头,见江老师小跑着往她这边跑。
“江老师。”唐云舒礼貌回应。
两人并排走着,唐云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着喋喋不休的江老师。
看着前方蜿蜒的路,同样的场景之下,唐云舒不由想起陈衡莫名其妙生气的那天。
也忆起,男人身穿军大衣冒着大雪前来接自己回家的样子。
明明在一起的时候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在乎他,反而分开之后,生活里,脑海中,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男人那天说吃醋,然后耍赖皮的样子浮现在眼前,唐云舒只觉好笑。
“唐老师也觉得很有趣是吧?”身旁的男人见唐云舒笑出了声,也浅笑着问道。
“啊?”唐云舒的思绪被人打断,一脸疑惑地看向江老师。
看着她明显不在状态的样子,江明心中有些不快,但并未表现出来。
“看来,唐老师并不觉得我刚才说的故事好笑啊。”江明叹息一声,有些遗憾。
“不好意思,可能是这几天上课有些累,注意力不太集中。”
对于自己没能好好倾听别人说话,唐云舒很抱歉。
“没关系,只是闲聊而已,要是唐老师实在抱歉,那改天请我喝一杯茶就好了。听江嫂子说,你泡茶跟别人不一样,所以我猜测你应该懂得茶道。”
江明笑得温和,充满期待。
因为之前和陈衡吵架的关系,此刻的唐云舒觉得有些为难,但只是喝茶而已,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两人还是同事,这只是正常的交际罢了。
想了想,唐云舒还是点头答应,“好啊,改天我亲自邀请你。”
“那好,就这么说定了。”江明的高兴显而易见。
虽然答应了下来,但唐云舒想的是等到陈衡回来之后,再以夫妻俩的名义去邀请江老师。
打定主意后,唐云舒便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恰逢休息日,唐云舒、林丽芳等人聚集在江嫂子家里说笑。
几人谈论道自己随军后,头一次经历自己男人出任务的经历。
“你啊还是放宽心,他们出任务有时候还是挺快的,有的是几天就回来了。”江嫂子做着手里的针线活笑盈盈道。
“可不是,头一次我也是担心得不行,现在都已经习惯了。”谢嫂子也说。
唐云舒听着她们安慰的话语,心里好受了很多,加之她们又聊到其他的话题,唐云舒也没了那些多愁善感。
“要我说,你们还是抓紧时间生个孩子,有了孩子以后,就算陈营长出任务了,你也不会那么孤零零的一个人了不是。”江嫂子又开始老生常谈。
对于催唐云舒两口子生孩子这件事,除了孜孜不倦的双方父母,就是身边的这些嫂子了。
想来也是,像他们这种结婚半年多了还没有生孩子的家庭实在太少。
唐云舒毫不怀疑,现在家属院肯定流传着她不能生的话语。
“嫂子,这种事急也急不来呀。”
这种话听得多了,唐云舒也渐渐习惯了,所以回应起来也很顺口。
“也是,你们小年轻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还是多享受享受两个人的日子,一旦生了孩子,哎呦,那家里可是要闹翻天。”谢嫂子接话道。
她就是一结婚就生了孩子,之前丈夫级别不够不能随军,就在老家带孩子伺候老人,等到男人级别够了,家里老人身体又不好了,她还是走不开。
能来随军,还是等老人都去世了,老大老二自己有了工作,她才带着老三来随军。
一眨眼,已经过了大半辈子了。
现在跟唐云舒她们这些没有孩子的小媳妇儿待在一起,看着人家和和美美的享受两口子的生活,谢嫂子有些羡慕,自然也有些向往。
“照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也是,我自打结了婚就没有一天闲下来过……”江嫂子一想,觉得谢嫂子说得对,两人便聊起了自己年纪轻轻便结婚以及婚后鸡飞狗跳的日子。
唐云舒和林丽芳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就在这样说说笑笑的日子里,日子渐渐进入了三月份。
而陈衡,仍旧没有回来。
唐云舒从一开始的想念,到慢慢的习惯,随着时间的延长,她渐渐坐不住了。
“弟妹,你放宽心,出任务这种事多的甚至有好几年的,陈衡之前为了一个任务还去了半年呢,你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照顾好自己,不然陈衡回来估计得找我算账。”
孙建洲才下班,见妻子在陈衡家,所以想着叫人一起回去。
恰巧听妻子提起过唐云舒对陈衡的担忧,所以便出言安慰了几句。
听到他的话,唐云舒强笑道:“他找你算什么账啊?”
“说是让我和我媳妇儿多照顾照顾你,怕你一个人不习惯。”孙建洲笑着说。
唐云舒扬唇,“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现在也通水通电了,又不用我去挑水,都很方便,他还真是夸张。”
言语里不满,语气里却是满满的幸福,情绪也好转了不少。
几人说了几句,孙建洲夫妻俩便回了家。
而唐云舒也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如平常一般吃了晚饭,洗了澡,便靠在床头看书。
想着明天还要上课,于是她调了调手表的时间,关灯睡觉。
梦里,她梦到陈衡浑身是血,笑着对她说对不起,没有实现自己的诺言。
唐云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想要伸手去抱住他,却猛然扑空,唯余双手一片血迹。
仍旧寒凉的夜里,唐云舒满头冷汗睁开眼,脸颊被泪水浸得一片冰凉,被自己这个梦吓得心慌意乱。
感觉有些口渴,她拉开灯下床,想要去弄点水喝。
水声哗哗,暖水壶的水渐渐灌满水杯,直到溢出,然后沿着桌子往下,溅在了唐云舒的脚背上。
“啊!”唐云舒被吓得低呼,这一点温水也清空了她脑中仍旧回不过神的惊恐和担忧。
正准备拿起水杯喝水,结果便听到院子里一声扑通声。
难不成是贼?
可这里是部队家属院啊,哪来的贼胆子这么大。
正疑惑着,便听到一声低哑的男声传来,带着疑惑和惊喜。
“云舒?”
第35章 请客
“云舒?”
“你还没睡吗?”陈衡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抬头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色,以及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的家属院。
没错啊,他们才进家属院的时候都已经一点多快两点了。
生怕自己敲门闹出动静把人吵醒了, 陈衡便直接翻墙进了家门。
结果才进来, 就看到家里灯火通明。
还没得来及感叹这么快就通电了,就被屋里女人传来的一声惊呼吓了一跳。
陈衡连忙进屋, 扶着唐云舒的双肩上下打量面前的人,“没事吧, 你怎么了?”
唐云舒握着手里的水杯一动不动,震惊地看着忽然出现在眼前的男人,半晌发不出声, 只有眼眶逐渐发热。
一阵凉风吹来,她才感觉到自己被噩梦吓得冰凉的身体是有温度的。
男人一身风尘仆仆,胡子拉碴, 不修边幅,但却足够令她安心。
见她面色苍白,额头都还有细细的汗珠, 以及旁边的暖水瓶和桌上溢出来的水,陈衡做出了基本判断。
“是不是烫到了?啊,你说话啊, 咋了?”陈衡手忙脚乱地拿起唐云舒的手准备细细检查, 却猝不及防的被人一把抱住, 拥得紧紧的, 生怕他会跑了一般。
“是不是烫到了, 我们去卫……”陈衡想拉开身上挂着的人,话被却被人打断。
“不要,我没事, 我就是……我就是太想你了。”
“陈衡,你怎么才回来,我都要吓死了。”最后一句话,极力压制的哭腔越发明显。
然后,陈衡便感觉到自己的肩膀传来湿意。
拉开人的手瞬间僵住,陈衡整个人震惊到无以复加,只觉得耳边安静得过分,静谧到他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
等意识到什么后,他便开始手忙脚乱。
“你、你别哭,别哭啊,我这不是回来了嘛。”陈衡一边轻抚唐云舒的背,一边柔声安抚。
像是将这辈子最温柔的时刻都用在了她身上。
这似乎是他第一次见唐云舒清醒着在自己面前流泪,不是为了别的,也不是因为做了噩梦,而是为了他。
像是终于意识到唐云舒对自己的在乎,得到了她最直面的回复,陈衡压抑着内心的激动,“乖,我已经好几天没换衣服没洗澡了,别一会儿熏到你。”
他可没忘记怀里的人是个极其讲究的人。
“没关系。”怀里的人抽噎着,闷声道。
陈衡没听清,继续着劝说。
“我说没关系,我不嫌弃你。”唐云舒加大了音量。
陈衡愣了愣,然后笑道:“你的原则呢,现在不要了?”
冷静下来的唐云舒后知后觉难为情,嘴里道:“只是暂时不要,以后还是要的。”
双手将人越抱越紧。
“劲儿挺大啊,看来洗衣服的时候是故意没使劲儿,就想让我洗是吧。”陈衡故态复萌。
“陈衡!”唐云舒恼羞成怒地松开手,怒瞪着眼前的人,非得在这个时候用他那张破嘴来破坏气氛是吧。
见她恢复往常的模样,陈衡笑得不能自已。
“好了,我真的需要去洗洗了,一会儿再陪你腻歪。”
见他笑得不怀好意,唐云舒扬手想打人,“滚”字还没说出口,手却被人握住,然后放在唇边轻柔一吻。
目送他进了卫生间,唐云舒破涕为笑,还算他识相。
陈衡匆匆洗完澡,便外走。
还有什么时机比之今晚更为合适,古人说的良辰美景就是这一刻了吧。
身上的水珠都还没擦干,陈衡马不停蹄打开卫生间的门。
要不是真觉得自己臭的不行了,这会儿的两人估计都已经在床上了。
心里燃着熊熊烈火,“吱呀”一声,陈衡猛地拉开门,客厅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陈衡心下稍安,还怕她等不及回房间睡下了,那自己就不好找由头了。
只是当他迫不及待走出卫生间时,入眼的便是把双手枕在头下睡得安稳的唐云舒。
暖黄的灯光下,睡得正香的姑娘如镀了一层柔光,美得不可方物。
回想起她方才的失态,以及眉眼间的疲惫,陈衡知道,这段时间的她一定过得忐忑不安。
终究压下了自己的蠢蠢欲动,陈衡轻手轻脚地将人打横抱起往房间走去,给她盖好被子,忍不住吻了吻她的额头,轻笑道:“真是想死我了。”
床上的人似乎被惊扰到,皱了皱眉继续睡,陈衡笑笑,心满意足地走了出去。
时机什么的,还有再有的。
*
翌日一早,唐云舒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想到昨晚的一幕幕,她连忙下床往外跑去。
结果一推开隔壁房间的房门,床上整整齐齐,里面空空荡荡,不见陈衡的人影。
推门的手缓缓垂落,脑中的兴奋也渐渐平静,心里空落落的。
所以,那只是个梦吗?
遗憾回头,却看见桌上的暖水瓶维持着昨晚的样子。
不是梦,陈衡真的回来了。
唐云舒低落的心情立即如春风过境,花草重生。
才冲出院子,便猛地撞到人,没控制住力道向后倒去,腰间一紧,被人到怀里,头顶传来男人的低笑声,“一大清早急急忙忙的干什么呢,也不小心点。”
“你去哪儿了?”
“作这次任务的报告啊。”
听他这样说,唐云舒才反应过来,昨晚思绪乱七八糟,压根就没问他是否受伤。
“怎么样啊,昨晚我都忘了,你有没有受伤,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拉着人同陈衡昨晚对她一般,上下打量着。
陈衡被她“上下其手”摸得浑身发痒,立即阻止道:“没有受伤,你放心。”
他把她的手握在手里,要是再被摸下去,估计得出事。
一会儿她还要去上班,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不过……
陈衡盯着唐云舒一张一合的红唇。
还是有能做的事的。
于是在唐云舒毫无防备里,陈衡低下了头,以吻封缄,做了自己心心念念好久的事。
“唔……”
晕晕乎乎中,唐云舒忽然想起来,自己起床之后好像还没刷牙。
不过现在她也没那么多心思想那些了,双手勾住男人的脖子,久别重逢的两人吻得难舍难分。
最后还是眼看唐云舒上班的时间要到了,二人才依依不舍的分开。
“我送你去学校。”见唐云舒头也不回的准备出门,陈衡按耐不住。
“你不去上班?”唐云舒回头问。
“述职结束后,领导放了两天假,我有时间。”陈衡站起身。
“那好吧。”唐云舒笑得甜蜜。
两人肩并肩出门,走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脸上的笑容比这三月的春风更为暖心。
才到学校门口,陈衡正准备回去呢,便听到一道熟悉的男声叫唐云舒。
“唐老师也到了,一起进去吧。”
江明走过来,脸上是习惯性的温和笑意。
像是才看到陈衡般,江明微微惊讶,“哦,江营长也在,今天不忙吗?”
陈衡听到问话,顿了顿,而后笑道:“嗯,不忙。”
看向江明的眼神略有深意。
唐云舒见状,生怕这男人又乱吃飞醋,立马截断话题,然后进了学校。
结果今天在办公室,江明居然旧事重提,话里话外说想要尝一尝她泡的茶。
既然她已经答应了,陈衡也回了家,所以唐云舒也不再推辞,答应了江明的请求。
于是在跟陈衡商量过后,找了一个学校放假的时间,唐云舒请人上门。
云淡风轻的下午,夫妻俩在家里准备着,看着客人一个个上门。
林丽芳坐在一边看唐云舒泡茶,陈衡和孙建洲在侃大山,江嫂子和谢嫂子在厨房烙饼子,还有江谢两家的小孩在院子里跑来跑去。
江明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热闹的一幕,视线最先停留到的地方,是那两道静谧泡茶的身影。
虽然看到这样的场景有些意外,但只是片刻,江明又恢复正常,优雅抬步进了院子。
“哟,江老师来了,快进来坐。”率先看到人的是江嫂子。
“大家都在啊,真热闹。”江明坐在唐云舒两人那边的椅子里,轻飘飘看了唐云舒一眼,笑着说道。
唐云舒察觉到这人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答应了请人,却没告诉人家今天会这么多人,多少有点失礼。
都怪陈衡,非说自己跟江明这种知识分子没有话题可聊,为了不冷场,还是多请些人最为稳妥,于是便有了现在这个场面。
“江老师,请喝茶。”唐云舒替江明倒了一杯茶,清透的茶水泛着幽幽茶香,沁人心脾。
江明喝了一口,立即赞叹,“好茶。”
放下手里的杯子,江明话锋一转,“不过要是用的是山泉水,喝起来的口感会更好些。”
“比起外国人喝得咖啡,其实还是咱们的茶更为好喝……”
唐云舒见江明这架势,估计又得开始说自己的见闻。
她有些无奈地看了陈衡那边一眼,之前的她会很感兴趣地听下去,甚至一起探讨,但日子久了,多少了解了些江老师的为人,卖弄的感觉越来越重。
看了一眼听得津津有味的林丽芳,唐云舒只能耐着性子陪笑坐在原地。
不多时,江嫂子等人端出了烙好的饼子,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吃着、喝着、聊着。
这样的热闹一直持续到在陈家吃了晚饭。
“唐老师,陈同志,感谢你们的招待,很高兴能和你们成为朋友。”江明热情地握住陈衡的手。
“还有林同志,孙同志,以及嫂子们,很高兴认识你们,今天的确是宾至如归。”他彬彬有礼地又看向一旁正准备回家的林丽芳等人。
“宾至如归就好,这就好。”江嫂子笑着道,又出言邀请江明改天去家里吃饭。
一群人笑着道别。
等人走了之后,陈衡大松一口气。
“至于这么苦大仇深吗?”唐云舒不满。
“不是,就感觉跟他说话很累,说不来的累。”陈衡咂摸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说不清那种感觉。
“你怎么不说是你接不上人家的话题呢。”唐云舒累得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口茶。
“呵,你以为我说的话他就能接得上,就算是接得上,那也是纸上谈兵,站着说话不腰疼。”
陈衡不屑,江明那种人,多看了些书就不知道自己算老几。
唐云舒闻言,赞同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感觉他今天是故意在丽芳他们夫妻面前卖弄。”跟江嫂子她们主动说的话都不超过十句。
“我还以为你很喜欢这种呢?”陈衡斜眼看着唐云舒,语气酸溜溜的。
“你胡说什么?”唐云舒站起身就想打人。
“哎哎哎,注意身份,人民教师怎么能动不动就动手打人呢!”陈衡也站起身,做好跑开的准备。
“你站住,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唐云舒的声音响彻在院子上空。
第36章 种菜
自从上次请江明来家里做客过后, 他便打着朋友的名头时常往家属院跑。
或许是因为跟孙建洲夫妻俩更聊得来的缘故,江明在孙家的时间更长些,直到最近开始分地, 家家户户忙得不行, 他才减少来家属院的频率。
因为开春的缘故,家属院分地的事闹得轰轰烈烈, 这其中不免有吵着闹着说不公平的,但因为是在部队, 不少人就算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
骚动起了没几天便太平下来。
跟之前说的一样,后山的地分下来后,江嫂子家和唐云舒以及林丽芳家里的连在一起。
这天早上, 三人带着工具有说有笑上山,准备趁着开春种点常吃的小菜。
“这才刚开春,所以咱们先种点葱蒜, 还有白菜和韭菜就行,等过段时间更暖和了,咱们再种其他的。”江嫂子一路走一路说, 对种地抱着十足十的信心和热忱。
才到地里,便看到下面一块地里,已经开始扬起锄头挖地的谢嫂子。
“我还说是谁家这么走运, 有这么一大块地, 结果居然是你。”江嫂子看着谢嫂子脚下又宽又长的地羡慕得不行。
见来人, 谢嫂子很高兴, 杵着手里的锄头歇口气, “我家住小房子的时候你咋不说你羡慕啊。”
“好了别扯这些没用的,你这么一大块地,要是以后咱们没菜吃了, 我可不会手软。”两人熟识以后说起话来便不再客气。
谢嫂子大手一挥,“行啊,管够。云舒你们都来,别的我不敢说,但是种菜我可是我们村出了名的好!”
几个女人笑作一团。
只是这样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多久,不多时,半山腰便响起谢嫂子以及江嫂子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不对,云舒你隔几步再挖一个坑,然后挖得深一点!”
“不行丽芳,你挖得都歪了,到时候不好分地方种其他的菜!”
“你俩这是怕把地挖痛了啊,下手那么轻。”
“不是不是,嫂子你看,她俩连拿锄头的姿势都不对哈哈哈哈……”
如此众多,数不胜数。
等烈日当空,想着才是第一次种地的两个年轻小媳妇儿,江嫂子便提议回家,等明天早上再来松松土。
干了一早上的两人欣然应允,不是她们想逃避劳动,实在是太累了。
回到家时,陈衡已经打饭回来了,从出任务回来后,他便早出晚归,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难得今天中午回了家。
见唐云舒进门,陈衡愣了愣。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讲究得不行的知识分子吗?
早上梳的整齐的头发散在颊边,松松垮垮地绑在后面,乌黑的头发上还粘着翠绿的杂草。
衣服上裤子上,沾了不少泥,脚上更是不必说。
察觉到他毫不掩饰的震惊视线,唐云舒瞪着他,“看什么?”
说着往水龙头那里走,毫无形象地将鞋子一脱一甩,就准备开始用水洗脚。
“等等!”陈衡见状连忙制止,提来暖水壶,手里拿着脚盆,“你是想用冷水洗?”
西北的三月可比不上温暖的南方,她不是一向注重健康,这是种地重傻了?
“不然呢,我现在累得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唐云舒坐在那里,有气无力道。
“那你不会叫我啊。”陈衡兑好水。
唐云舒白了他一眼,“我才不想跟嘲笑我的人低头。”
“欸,你讲点道理好吧,从你进门后我有说过一句话?什么时候嘲笑你了。”陈衡看着蛮不讲理的唐云舒,笑得无奈又纵容。
“你有,你的表情和眼神嘲笑我了。”唐云舒将双脚放入温度适宜的热水里,舒服得喟叹一声,身上的疲乏也削减了不少。
陈衡嗤笑,“我看你就是累极了想找茬。”
“明天还要去吗?”陈衡问。
一开始他就说等着他有空了再去,到时候自己多干点,省得她那么累。
结果这人非要自己去,说是跟嫂子们一起有意思。
现在好了吧,累成这副德行了。
“应该吧。”唐云舒道。
“还去啊,我看你还是消停点吧,等我忙了这几天去弄。”
“你不是总嫌弃我高高在上自视甚高嘛,我这是在改变我自己,让我有一个军嫂该有的样子。”唐云舒故意道。
“你看你又来,都说清楚了那是误会,你这人真记仇。”陈衡懒得跟她废话,起身去桌前把饭盒打开,把菜弄好。
“我就是要让你警钟长鸣,牢牢记住,否则以后咱俩要是吵架,你又说怎么办?”唐云舒起身跟在陈衡身后。
“少来,我看你还是不够累,我得跟江嫂子说一声,让她怎么累怎么教。”
“没良心的东西。”唐云舒一巴掌拍在陈衡的背上。
等坐下吃了一口菜,唐云舒才缓缓道:“其实吧,我觉得还是挺有趣的。”
她兴致勃勃,“你都不知道,当那一片地被我们一点点挖出一排排种菜需要的小坑时,我回头看到的那种满足感。果然劳动才最快能够使人感受到收获和满足。”
“我都不敢想要是有一天那一片什么都没有的土地,在我的亲手栽种下长出各种各样绿油油的蔬菜时,我会有多满足。”她满脸憧憬。
就像自己从噩梦中醒来,然后一步步打算着,避开了梦里的结局,过上了现在幸运富足的日子一般。
当回首过往,只觉得这一刻令自己心满意足,也自然会觉得,之前再多辛苦都是值得的。
看她这副模样,陈衡浅笑,打定主意还是有时间去看看。
*
隔了没几天,江嫂子等人便带着唐云舒两个新手上山,拿了不少种子和菜苗,正式开始种菜。
随着时间的流淌,两人从开始的生疏到渐渐熟练,除了应付地里时不时见到的虫子有些费力之外,其余都还好。
谢嫂子和江嫂子还打算着在将来的某一天里在地里种些小麦、玉米和土豆等等,唐云舒和林丽芳自知自己伺候不了那些庄稼,所以压根没有表态,两人嘀咕着只要种好蔬菜,自给自足,不落人口舌就好。
忙碌着忙碌着,时间进了五月。
唐云舒和林丽芳这段时间跟着江嫂子等人时不时上山除草浇水,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东西茁壮成长,心里的满足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领导人说得果然不错。
除了做饭之外,她唐云舒想做的事,还没有做不成的。
回到家唐云舒便将自己的成果在陈衡面前小小的炫耀了一番。
虽然陈衡不觉得只是种出了菜而已,有什么值得炫耀的,但看着她这么开心的样子,心情也跟着变好。
唐云舒,确实变了不少。
不是说她刻意迎合,而是真正的理解并融入了与她之前不同的生活方式,并为之感到自豪。
要是放在她下乡前,她自己可能都想不到有一天她会有这样的举动,会为种出一棵菜而感到兴奋。
唐云舒也觉得不可思议,如果不是来到了家属院,她就算是在乡下种地,也不会有这样的体悟,更可能是满腔怨愤。
所以说,人的成长只在一瞬间,或是逆境里,或是劫后余生后,又或是其他,而她属于第二种。
又过了半个月,江嫂子说地里的那些菜已经可以摘来吃了,唐云舒叫上林丽芳,两人先去了地里。
一人一把镰刀,手里挎着个篮子,往半山腰而去。
“我怎么感觉嫂子们不会收啊。”林丽芳割了一颗水灵灵的菜放在篮子里,有些犹疑。
听唐云舒说他们的第一批菜得先送去嫂子们家里,作为感谢,但看着嫂子们地里明显长势比她们两家好的菜,林丽芳有些犹豫。
“先送去再说嘛,这可是咱们胜利的果实,还是在她们的帮助之下拥有的,所以这第一批菜意义重大,含义不一样。”唐云舒扒拉了一片有些不太规整的叶子,兴奋不已。
林丽芳看着她笑容满面的脸,笑了笑道:“你没发现你现在变了很多。”
“变了吗,或许吧。”唐云舒有些讶异,不过转念间又接受了这个说法。
“你刚来的那段时间,其实跟我的状态差不多,但比我好,比我勇敢,也比我有魄力。”林丽芳的语气有低落有羡慕。
同样是家庭成分问题,自己郁郁寡欢,只想着逃避,龟缩在家里的一亩三分地里,不愿面对那些闲言闲语。
而唐云舒,从一开始便有自己的主见,即便有着同样的困境,但她能够很快适应环境,并且做出对自己最好的选择,以及能够在面临欺辱时做出有力的反击。
看得出来,这人也是被家里人捧着长大的金枝玉叶,但在面临同样的局面,她总有自己的办法。
“其实一开始,听说你家里的那些事后,我以为你之后会过上跟我一样的日子。”
整日浑浑噩噩,虚度光阴。
“所以,在孙建洲跟我说完你家的事后,我对你有了亲近的意思,总以为我们俩能够报团取暖,结果你不是我,始终跟我不一样。”
“人和人怎么可能一样,至于你说的不一样,可能也只是我比你多了那么点运气的成分。再说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
所谓的运气,就是她自己做的那个预知梦,要是没有那个梦,她的结局只会更惨烈,她不敢想,真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对于这个世界会有多大的怨恨。
听完她的一通话,唐云舒也明白了林丽芳一直以来游离在家属院之外的原因。
一部分确实是因为闲言碎语和异样目光,而另一部分就是自己有心结,不愿意走出来。
不过好在,现在的她比之前好了很多,至少笑容多了起来。
“很好吗?可我还是不合群。”林丽芳低喃。
“要合群做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和为人处世的原则,你若是想,肯定可以合群,但那一定是以你极其疲累为代价,如果想让自己好受点,那随性而为就好了。”
唐云舒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起身,“而且,照你这么说,我更不合群,可能还是家属院大部分嫂子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看她们有什么闲话的时候,什么时候告诉过我。”
林丽芳被她的话逗笑,是啊,在乎那么多做什么,好好过好现在的日子才是重中之重。
合群什么的,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好了。
第37章 巧遇
太阳渐渐往正空攀爬, 透过重重叠叠的树木,斑驳的光影打在两人的身上,两个相似的人, 两颗曾经孤寂的心逐渐靠拢。
林丽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忽如其来发这么多牢骚, 回过神来后便有些尴尬。
所以当两人下山后,对于唐云舒, 她便有些许闪躲。
知道她有些别扭的性格,以及现在的心思, 唐云舒假装不知道。
去了江嫂子和谢嫂子家把第一批菜以及准备好的糖送去后,两人便并肩回家。
直到分别时,唐云舒站在家门口对林丽芳道:“我很高兴你能跟我说那些, 至少以后,终于有一个人可以跟我谈天说地,风花雪月, 喝茶赏雨。”
她笑着继续补充,“你说我有所改变,但唐云舒始终是唐云舒。”
仍旧是那个想要追求精神富足, 喜欢看书品茶,拥有些独属于知识分子的清高和傲气的唐云舒。
自从经过两人不算谈心的谈心后,林丽芳明显跟唐云舒走得更近了。
即便跟江嫂子等人相处得也很愉快, 但更多时候还是跟林丽芳更有精神共鸣。
如果说江嫂子等人是她日常生活的引领者, 那林丽芳就是和她互相鞭策进步的同伴。
比如此刻, 唐云舒正捧着一本书在院子里乘凉, 林丽芳同样如此, 无声胜有声。
无意间的一句感慨,另一个人也能立即领悟自己话语里的意思,而不是满目茫然, 甚至不理解。
轻轻放下手里的茶杯,林丽芳悠然叹息,其实现在的日子也不错。
“还是你这里的茶好喝,怪不得江老师时常挂在嘴边念叨。”林丽芳细细品味着嘴里的回甘。
“估计是吧。”唐云舒笑笑,其实她现在不是很想跟江老师相处。
倒不是因为害怕陈衡吃醋,而是单纯觉得江老师这个人,越熟悉给她的感觉越不好。
见四下无人,林丽芳压低声音凑近唐云舒促狭道:“其实之前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嫁给江老师那类人,腹有诗书气自华,应该会很有共同话题,自然也十分般配。”
知道她是开玩笑,唐云舒并不放在心上,“你小心这话让陈衡听见。”
“他听见又怎样,管天管地还能管到我心里的想法不成?”熟悉以后,林丽芳本性暴露,压根不在乎。
反正她觉得陈衡那个大老粗配不上唐云舒。
“你们都在啊。”说笑间,两人听到一道略微熟悉的男音。
定睛看去,便见江明迈进了院子。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江老师来得真巧。”林丽芳意有所指地看了唐云舒一眼,被她暗暗瞪了一眼才老实。
“是吗,你们悄悄喝茶都不叫我,实在太不够意思了。”江明看着桌上的茶具以及两本被人翻过的书,佯装不满。
“这话说得,唐老师不是去给你拿杯子了吗,你这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林丽芳笑着说。
“的确,你说的对,我的运气一向不错。”江明坐下,视线投向拿着杯子走出来的唐云舒。
唐云舒嘴角含着浅笑,倒了一杯茶,说了一句请之后便安静聆听着林丽芳和江明的谈话。
院子里充满了两个人的欢声笑语,说着说着,江明站起身,在院子里四处转悠,目光有意无意看向屋子里。
“其实之前我就非常想来你家参观参观,唐老师真的很会生活,这个院子布置得真好,真有情调。”
唐云舒随之起身,看了看光秃秃的土地,只是规整了些,不懂得哪里有情调。
“江老师过誉了,大家的院子都差不多。”
“不不不,是韵味不同。要是这里像别人家一样种满了菜,然后一股子粪味儿,那我真的觉得是暴殄天物,要是种上鲜花植被,这个时候满园芳香四溢,色彩缤纷不知道得多美。”江明指着角落的那片空地,言语里暗含着对于种菜院子的不喜和嫌弃。
顺着他的目光,唐云舒看向角落的位置,那是她一直想不出该怎么布置的地方。
种菜的话,院子里不可避免会被弄到泥土,那只会给自己增加工作量,况且现在已经有了后山的土地。
种花的话,唐云舒一直有这个想法,但现在实在不合适,稍不注意就会被人打成小资做派。
想了很久没有头绪,于是,她干脆把地空了下来。
现在听着江明口中对于种菜的不赞同,唐云舒心里有些许不舒服。
种菜又如何,总比光秃秃的要好看。
“江老师这话我倒是有些不赞同,咱们劳动人民,地里种菜那是理所应当,怎么会是暴殄天物,这话要是让别人听去了,还不说我们知识越多越反动。”唐云舒语气平静道。
江明闻言,眼里闪过一抹精光,而后像是意识到自己失言,轻轻打了一下嘴巴,“是是是,唐老师教训的是,是我说错话了。”
“江老师言重了,我只是提醒,不是教训。”唐云舒并不接茬。
“好了你们俩,这是干什么,为了一块地还想吵架不成?还是来喝茶吧。”一旁的林丽芳见两人有些针锋相对的意思,连忙出声打断。
“那怎么会,是我乱说话,唐老师是对的。”江明一副自责的模样。
坐下没多久,江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看着唐云舒又开口。
“唐老师介意带我参观参观屋子吗?不瞒你们说,学校给我们这些单身人士分了住房,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要看看两位的家里,找点灵感布置我的房子。”江明一脸诚恳。
察觉到两人看过来的视线,唐云舒虽面带笑容,但语气很淡,直接拒绝道:“改天吧,今天不是很方便。”
在她看来,领人参观家里是一件很私密的事,她自认为跟江明还没有熟悉到那种地步,况且,她和陈衡还在分房中,确实不方便。
“那就不打扰了。”江明脸上划过难堪,低着脑袋一脸失落。
“先去我家吧,你刚才不是说也要去我家找找灵感吗?”林丽芳见情况不对,连忙打圆场。
虽然她更在乎吃喝玩乐,对于布置家里不是那么感兴趣,但毕竟出身摆在那里,见识得多了,自然也有一定的眼光。
家里虽然比不上唐云舒家里有格调,但也不差。
“那就多谢林同志了。”见有人给自己递了台阶,江明连忙道。
跟在林丽芳身后出了院子,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纤细身影,江明眸色复杂。
唐云舒目送两人离开,心里的那股不知从何而来的郁气迟迟不散。
慢慢地,她对于江明的口不择言产生怀疑,不知道是不是她内心阴暗,总觉得那人是故意这么说的。
陈衡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唐云舒蹲在角落的那块空地边,一脸若有所思。
“你在干什么?”陈衡走到她的身后,看着那片空地一脸莫名。
泥巴地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听到脚步声的唐云舒蹲在原地没动,语气坚决道:“我要在这里种上菜,种上绿油油的菜。”
她回头,双眼晶亮地看向陈衡,“你弄得到树苗吗,我要把蔬菜和树当花种。”
唐云舒站起身,走了几步,双手一指,“我要在这里搭一个像江嫂子家里那样的棚子,但我不中瓜,我要种葡萄,然后再下面弄一套藤编的桌椅……”
她将自己刚才蹲在那里的构思说给陈衡听,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江明的那几句话刺激到了,纠结了很久的事情终于拨云见日。
是啊,种菜怎么了,亲自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成长壮大,那种体会无法言喻。
只不过种菜的同时,她也想浪漫一些,想起江嫂子家里的菜架子,她又有了新灵感。
陈衡垂首看着把自己说得兴奋不已的人,双眼晶亮,满足又期待,如同春风过境,冰河初融,暖入人心。
陈衡的笑意也渐渐从眼见漾开,温柔道好。
*
抽了个休假的时间,两人上街,一是去约会看电影,二是去买买布置院子需要用到的材料。
今日的陈衡穿上了唐云舒给他买的那身衣服,搭车的途中迎来了不少战友的注目礼和玩味的笑容。
好在他现在脸皮够厚,已经无所谓了。
两人先是去看了电影吃了饭,然后去买了不少种子。
路过百货大楼的时候,唐云舒又有去逛逛的想法。
她扭头看向身边的陈衡,“逛逛?”
陈衡看看满手的东西,宠溺又无奈,“逛逛!”
唐云舒心满意足地迈进百货大楼,其实她也没有什么想要买的东西,只是路过这里,下意识就想进来看看。
走马观花地看着,唐云舒的视线定在了一处货柜前。
那是一套油画颜料,旁边还摆放着很多画具。
脑海中不由回想起曾经在家里作画的日子,唐云舒忽然有些技痒。
好像,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画画了。
小时候东西学得杂,那些现在能够被批判成小资做派的东西她貌似都学过一点。
而现如今,能够展示在人眼前而不被批判的,似乎只有画画了。
只要自己不画那些“乱七八糟”的,应该没事的吧,唐云舒如是想着。
看她盯着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良久,陈衡上前,“想买这个?这应该是画画用的吧,我怎么不知道你还会画画。”
陈衡的确很意外,她身上似乎还有很多自己不知道的惊喜。
“我早就说过,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唐云舒傲娇。
“那我可以买吗?”唐云舒问。
陈衡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笑道:“想买就买吧,那有什么。”宣传队里画画的人多了去了。
闻言,唐云舒喜上眉梢,鹿眼里闪烁着星辰般的光点。
等两人拿着东西出来,唐云舒抬头看了看天色,蓝天白云,云卷云舒。
时间还早。
于是她建议道:“我们随便走走吧。”
实际上,她现在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画些什么。
“行啊,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景色不错,咱们去看看?”知道她的心思,陈衡欣然应允。
“好啊好啊,那咱们快走吧。”唐云舒迫不及待。
才刚走了没几步,陈衡眼尖地看见一个人,“那人是不是你们学校那姓江的老师?”
唐云舒顺着陈衡的视线看去,只看见一个稍微熟悉的背影。
“应该是吧,估计也是来买东西的。”
本来也没遇上,两人就没多管,径直去了想要去的地方。
只是没想到,到了目的地后,又再次见到了那道身影。
而这一次,夫妻俩都很确定,那人就是江明。
第38章 作画
河边绿树成荫, 微风摇曳,河风吹拂在脸上消减了夏日的暑气。
两人看中了一处草地,走上前后找了空地将买的东西放在哪里, 然后坐在一边悠闲地吃着手里才买的冰棍。
最后一块入口, 感受着那股清亮,唐云舒的眼神又看向身边那堆画画的用具。
“我给你画一副肖像画吧。”唐云舒看向支起一只腿, 随意坐在那里都带着几分帅气的男人,眼里兴致颇浓, 一刻也等不及似的。
微风轻拂起她颊边的碎发,衬得那张脸灵动又娇俏,比之刚见面时的心事重重不知好了多少。
“好啊, 你可记得把我画得好看点啊。”陈衡轻笑,端正自己的坐姿。
“当然没问题,以前读书的时候, 我的作品可是受人追捧的存在。”唐云舒忍不住小小的炫耀了一把。
“行吧,那唐老师,我准备好了。”陈衡极其给面子地吹捧。
说笑间, 唐云舒已经摆弄好了自己的画具,正提起笔要开始,结果看见陈衡有些歪了的领口, “领口歪了, 你重新弄一下。”
陈衡依言扯了扯领口, 抬起眼看向唐云舒, 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弄得不如人意, 于是继续伸手扯。
眼看领口的那颗扣子快要不堪重负,唐云舒实在看不下去了,站起身往陈衡这边过来。
“我来给你弄。”话才说完, 脚下像是被一根粗壮的杂草绊了一下,人直直往前扑去。
变故来得太快,唐云舒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想用手撑住地面,让自己不要摔得那么狼狈。
结果人还没倒地,便被一双大手握住两边的肩膀,止住了动作。
人是稳住了,但她的右手却杵在男人的大腿上,可很不巧的是,因为角度的缘故,那只手并没有撑稳,直直向男人的胯间滑去……
河面上飞鸟掠过,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两人距离极近,唐云舒甚至能感受到男人因为痛苦而喷出的鼻息打在自己的耳边。
紧接着耳边响起男人痛苦的闷哼声。
手下触感不对,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唐云舒只觉脸上像是被人点了两团火,越烧越旺,越来越热。
她想要起身,但过于慌乱导致手下继续用力。
陈衡忍无可忍,双手使力扶住唐云舒的双肩往外推,忍着痛苦咬牙切齿道:“别动,你难不成想谋害亲夫?”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唐云舒双颊红似火烧,恨不得挖个地洞把自己埋起来。
选什么地方不好,居然选了这么个杂草重生的破地方。
那扣子怎么了,扣子不是好好的吗,衣领歪了又怎样,影响画画了吗?
到底是发什么疯要现在画啊,回家画不可以吗,找一个好点的地方画不可以吗,非得现在画?
……
一时间,唐云舒脑中思绪翻飞,恨不得回到刚才,无论如何都要制止那个兴致勃勃的自己。
“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
陈衡见她埋着头,一副苦大仇深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模样,想笑,但又有点痛。
“哦哦,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唐云舒下意识想要查看受害者的受伤情况,结果手才伸到一半,像是被火烧一般立即收回,脸上尴尬更甚。
陈衡难得见她这副鹌鹑样,轻笑一下,想要说些什么缓解现在的气氛,其实心底里也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远处一道嘹亮的声音传来,“干什么干什么,这大白天的,你们这是干什么?”
一个大婶挎着篮子往这边走,满脸狐疑,瞪着他们的目光像是看阶级敌人一般。
唐云舒瞬间打起十二分精神,思索着该如何应对眼前的情况,显然这位大婶是把他们当成正在处对象的小年轻。
虽然他们也算,但却是持证上岗的,只是今天没有带证件在身上。
“我说你们这些小年轻,一天天的净不学好,这这、这影响多不好啊。”大婶满脸不赞同。
“不是……”唐云舒张嘴想要解释。
但大婶丝毫不买账,继续喋喋不休,“也就是我看见了,要是给别人看见,非得闹到你们单位不可。”
大婶一脸我是为你们好,你们真幸运的表情。
“我们是两口子。”陈衡懒得听她在那里废话,标榜自己是好人,于是直接开口。
还想继续的大婶一愣,“啥,你们是两口子?”
眼珠一转,她又道:“就算是两口子,这样也是有伤风化,影响不好,哪里是劳动人民该干的事。”
“我扣子掉了,我媳妇儿是帮我弄扣子,这件衣服可贵,我舍不得弄坏。这是我的证件,你要是不信,可以去我的单位问问。”陈衡将兜里的军人身份证拿了出来,另一只手上躺着他趁人不注意扯下来的一颗扣子。
大婶凑近,看了看证件,视线自然而然也落到了陈衡手里的扣子,心里先是可惜了一瞬这件衣服,然后便惊叹这人居然是军人。
一直以来她都是他们那片的街道积极分子,对于抓男女作风这一块可谓是得心应手,从没有出错过,这两人明明就是在处对象,偏又非说是两口子。
大婶狐疑,但又不想自找麻烦。
为什么在街道名声响亮,还不是因为她识时务。
本来也没打算拿小夫妻怎么样,现在人家都亮出证件了,她也不想揪着不放。
不过,该有的告诫还是少不了。
“就算是两口子也不能在这里做出些让人误会的事,要是犯了作风问题,可了不得,下次注意啊。”
大婶拿着腔调,对唐云舒两人说教了半天。
夫妻俩无奈,只能站在那里听人絮絮叨叨,要真闹起来,吃亏的只有他们。
等大婶终于说够了,施施然走了,两人才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刚才那股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尴尬气氛却渐渐消弭于无形。
唐云舒原本作画的兴致自然没了,夫妻二人不约而同收拾了东西就打算走。
沿着来时的路,顺着河边走了一段,然后来到一条人烟稀少,杂草长了半尺高的偏僻路段。
因为刚才的事情,现在两人安安静静没有说话,连距离都隔得有些远。
当然,这些只是唐云舒单方面的行为,陈衡则是一脸无所谓。
就是这些上纲上线的人最烦,刚才多好的敲诈唐云舒的机会啊,就这么毁了。
陈衡恨得咬牙,抬起脚使劲踢了一颗小石子,瞬间飞入杂草中,然后两人清晰地听见了一声痛呼。
陈衡立即收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上前半步将唐云舒挡在身后,神情瞬间戒备。
杂草丛生的岔路口后转出来一人,当看清来人的模样后,唐云舒惊呼:“江老师!”
江明见是唐云舒夫妻俩,愣了愣,然后一脸惊喜道:“唐老师,是你们啊,真巧。”
他看了看两人手里的东西,“你们这是来买东西,那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老师不也来了嘛。”陈衡紧盯着江明的双眼,这人不是在镇上吗,怎么忽然跑到这边来了?
“休息日嘛,我闲着没事,就到处走走,采采风。”江明避开陈衡的视线,看向唐云舒道。
他看着唐云舒手里的那堆东西,喜不自胜,“唐老师也会画画,那可真是太好了,改天我们找个时间切磋一下?”
这人还真是不记仇,明明自己那天对他的态度不算好,今天居然还邀请自己一起作画。
唐云舒心底闪过丝丝惭愧,但并没有接茬,笑着邀请:“我们也要回去了,江老师要一起吗?”
“不了,我听说那边的风景不错,还要去采风呢。”他举了举手里提着的东西,显然也是要去画画的。
见此,唐云舒不再多言,跟人到道了别,然后同陈衡一道抬步离开。
只是走了几步发现陈衡没跟上,便回过头道:“怎么了?”
“啊,来了。”陈衡回神,追上唐云舒的脚步。
“你在想什么?”唐云舒扭头问,这人在说了一句话后就一直走神,也不知道又在瞎想什么了。
“没什么。”陈衡摇摇头。
见他这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唐云舒促狭道:“你不会又胡乱吃醋了吧,我可没有答应他。”
“我吃醋,我陈衡是那么小气的人?连那种人的醋都吃?”陈衡立即反驳。
“那种人是哪种人?不吃醋,不吃醋那之前胡乱发脾气的人是谁?”唐云舒不屑。
“我那是被你的日记气的,我一个堂堂人民解放军会吃一个臭老九的醋?”
“你说谁是臭老九?”唐云舒瞪眼,扬起手就准备打。
陈衡见状,暗道一声糟糕,怎么就管不住这张破嘴呢,面前这人不也是知识分子。
“错了错了,我又说错了。”他一边闪躲一边观察四周,“你注意影响,还想被抓是不是。”
唐云舒气得胸廓起伏,白了陈衡一眼,“暂时先放过你。”
但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
“是是是,你大人有大量,你也知道我不比你文化水平高,说错话是常有的事,消消气消消气。”陈衡连忙狗腿安抚。
唐云舒冷哼一声,率先走在了前面,陈衡立即跟上。
夫妻俩就这么打打闹闹着回了家。
*
回家后,唐云舒便开始折腾着捯饬院子,陈衡自然没有意见,忙里忙外地帮着她。
当然,在这样的过程里,两人少不了为这样或那样的小事拌嘴。
一个说你不懂情调,一个说你没有经验。
总之,这段时间从陈家门口经过的嫂子们又开始议论两人的婚姻状况。
一位嫂子义愤填膺道:“你看看,哪家小媳妇这么能作啊,院子里好好的不种菜居然要弄什么凉亭,这就是那什么,资产阶级作风,是要挨批斗的。”
“而且因为这个,两人经常吵架,单单是我听到的都不下三次了,你们是不知道,两人跟唱歌似的,声音一个高过一个,啧啧,可厉害了。我觉着这位唐老师要是再不改改那娇小姐的做派,估计陈营长真得跟她离。”说话的嫂子语气讥讽。
现在西边的家属院可是香饽饽,住房面积宽敞不说,还通水通电,可是有不少人眼红。
她倒好,不好好经管着,倒是去弄些不着四六的东西,早晚有一天有她吃苦头的那一天。
“江嫂子不是说最近那两口子关系可好了,不会吧。”有人质疑。
“那牙齿和嘴唇还有打架的时候,关系好又怎么样,就他俩经常吵架那样,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再说了,江嫂子跟唐云舒的关系可好了,她说的话你能信?”
那人闻言思索良久,摇摇头,其实她也听到过两个人拌嘴,只是没他们说得那么夸张而已,哪家两口子不吵架,怎么可能有那么严重。
“快别说了,常平来了。”有人眼尖地看见了常嫂子走了过来,连忙低声制止众人的谈话。
“怕什么,她才是最喜欢说人的。”
“你忘了咱们现在说的是谁了?”
想到常平和唐云舒那个出了名的约定,甚至在那一段时间里,要是谁说了唐云舒一句不好,常平都得跳脚,活生生像是唐云舒是她祖宗似的。
现在见常平过来,不少人住了嘴,找了些家里的孩子来说事。
常嫂子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见众人齐聚,她大喇喇往那一坐,问道:“最近又有什么新鲜事啊,你们说得那么起劲儿?”-
作者有话说:我真服了[笑哭],我写得很明显吗(好吧是有点),你们怎么都那么聪明啊,都猜出来了[比心][比心][比心]。
第39章 钢笔
家属院大树底下, 原本有说有笑的嫂子们见到常嫂子后渐渐止住了话音。
有跟常平不对付的嫂子见她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撇着嘴说:“能有什么新鲜事,这不是你维护的那好同志又出幺蛾子了嘛。”
常平一听, 想到因为不想给那点赔偿, 自己为了唐云舒跟不少人骂架的事,脸上就有些挂不住。
只是她做的事她认, 这些人当初说人的时候比狗看见屎都跑得快,等真被人找上门来了, 一个个又比兔子跑得快。
大嗓门一开,几句脏话就把那人骂了回去。
见那人走了,常平凑近身边的人, 小声问道:“她又干啥了?”
“我可不敢跟你说,到时候你又给我抖搂出去。”身边的嫂子不理她。
“哎呦,我不会的, 那件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而且我也摸清楚了,她容不得别人造谣, 但这些没啥事儿的闲话,她根本不惜得搭理。”
常嫂子厚着脸皮,缠得那位嫂子没了脾气, 还是告诉了她。
常嫂子听完, 一脸不屑, 语气中甚至带着几分刻薄, “我还以为是啥大事, 人家的院子人家爱折腾,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那栋房子当初可是他们家住的,这群人可没少在背后嚼舌根, 说他们家如何如何脏乱差,还害得她家老王被领导叫去谈了一次话。
现在在她跟前说这种话,不是摆明了在点她嘛,娘的,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常嫂子白了那些人一眼,站起身就走人,看着背影都知道被气得不行。
剩下的嫂子们傻眼,这人还真是白眼狼啊。
“看吧,让你多事。”一位年纪大些的嫂子对方才心软的那位嫂子道。
“欸你们说这常平是不是被唐云舒收拾狠了,怎么现在动不动就偏着她呢,早知道有这好处,我早收拾她了。”有嫂子忍不住将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收拾她?你要是没人家唐老师那本事,还是别来了,到时候别被常平把你家祖宗八代都翻出来骂一遍。”坐在她对面的嫂子忍不住嘲笑。
这话一出,一群人哄堂大笑。
被常平这么一闹,她们也没了说下去的兴致,渐渐又聊到了自己那点事。
说起孩子时,就有人说:“虽然唐老师人不咋样,但教书没得说啊,自从她接手我家虎子那个班,他现在的分数都提高了不少,回家就跟我说唐老师怎么怎么好,听得我耳朵都起茧子了。”
“那可不,要不说人家是大学生呢!”有人接茬。
于是接下来的话题便越来越歪。
没过几天,常嫂子维护唐云舒的事情便被谢嫂子传到了本人耳中。
“常平这人嘴碎虽然碎了点,抠门了些,但为人倒还是挺诚实,说到做到。”
江嫂子听完谢嫂子转达的话,对常嫂子做出点评。
“你说你弄那个干啥,倒是给那些人背后说你的机会。”谢嫂子忿忿不平。
“想说就让她们说呗,自己的日子得自己过了才知道好赖,当初我在院子里搭架子的时候,她们不一样碎嘴,等我的菜种起来了,还不是有人学着我在家里搭。”江嫂子不以为意。
唐云舒连忙点头。
谢嫂子见她这副样子,忍不住笑笑,当初在火车上见到这姑娘时,她可不是这幅样子,现在变得可真多。
唐云舒和林丽芳捧着看过了很多遍的书有一搭没一搭地接着江嫂子她们的话,而江嫂子她们则做着手里的针线活。
“嫂子,你们这是做的什么衣服啊?”林丽芳看着谢嫂子手里的布料问,心里猜到了八分,但又不敢确定。
这种衣服谁会做那么多啊。
“背心啊。”谢嫂子头也不抬。
“可是穿在里面的衣服,需要做这么多件吗?”看着针线框边上那一堆布料,林丽芳满脸不解。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这天多热啊,自己在家里的时候单穿一件背心,别提多凉快了。”谢嫂子嘴上解释着,手里的活儿一点不慢。
“咋,你们不穿啊?”江嫂子见林丽芳一副难以言喻的模样,抬起头问。
林丽芳僵笑着摇摇头,唐云舒对上江嫂子看过来的视线,也摇摇头。
她没说的是,从前的她都是穿西式文胸,但后来因为时局问题,才改了穿背心的。
“不会不好意思吗?”林丽芳合上手中的书本,问得有些艰难。
不是说农村的妇女都很保守吗,她认识的嫂子们怎么都跟传说中的不一样。
遥想当初在大树底下听到那些个嫂子毫不掩饰地说着荤话哈哈大笑,她被震惊了整整一天。
江嫂子和谢嫂子闻言,明白了林丽芳的言外之意,对视一眼,然后仰天大笑。
抹了抹眼角笑出来的泪花,江嫂子道:“都老夫老妻了,有啥可害羞的。”
“还是你们才结婚不久的小夫妻有意思啊。”谢嫂子也笑得不行。
见林丽芳被打趣得脸红,唐云舒暗道不好然后想找借口溜走,结果还没行动江嫂子就问:“云舒,你来这里这么久了,大夏天的也不穿?”
唐云舒摇摇头。
江嫂子疑惑,“你们不热啊?”
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两人同时摇摇头,十分坚定。
“少骗人了,咱们这边夏天可热了,不说去外面了,就是在家里躲着也热得不行。”谢嫂子补充。
“估摸着还是在自己男人面前放不开呢。”两位嫂子相视一笑,意有所指。
“哎,你们结婚都这么久了,还这么讲究呢?”两人调侃起人来也是无所顾忌,笑声似乎都能穿透天际。
唐云舒和林丽芳相视一眼,渐渐习惯到麻木。
等笑完,两位嫂子直接不顾两位小媳妇的推拒,强行将自己手里做好的背心一人塞了一件。
唐云舒和林丽芳推辞不过,只能拿着手里的背心回了家。
才回到家里,唐云舒把背心展开看了看,估摸着有点大,然后毫不犹豫的把衣服塞进了柜子里,以后还是内穿吧,外穿的场景,她实在想象不出来。
*
几天后,林丽芳上门找唐云舒聊天。
一进院子,林丽芳看着焕然一新的角落,惊讶不已,“你还真是说到做到啊,要是等这些都长出来,不管是花还是菜,这个院子该有多么生机勃勃啊!”
林丽芳环顾了一圈,脑海中想象着那个画面。
绿意盎然的菜地,青翠欲滴的葡萄架,以及悠闲喝茶的美人。
“你可真厉害!”林丽芳不吝赞扬,怎么会有人执行力这么强,一旦确定目标就马上行动。
“你的赞扬我收下了。”唐云舒毫不谦虚笑道。
两人才聊了没多久,陈衡和孙建洲便相携回家。
见自家媳妇儿在这里,孙建洲也进了院子,看着院子里的变化同样惊叹连连。
“可以啊陈衡,你小子还真是命好,从前糙成什么样的老爷们儿,现在也是过上不一样的讲究日子了。”孙建洲一边欣赏着院子里的布局,一边不忘调侃好友。
心里同时琢磨着自家院子里也弄一个,这样等那些葱啊蒜啊的长出来了,不仅可以有菜吃,还可以有美景看,简直是双赢嘛。
陈衡这媳妇儿还真是有勇气,孙建洲暗暗赞叹。
既然有人开了这个头,孙建洲的决心更甚。
等院子弄好,他媳妇儿肯定也喜欢,之前就看着她整日对着院子发呆,所以她应该也有过这样的心思,只是碍于出身问题害怕被人拿住话柄。
他家里虽然不及自己媳妇儿家,但他好歹也是爱读书的知识分子,怎么能没有那些情调幻想呢。
从前碍于种种,现在既然有人开了先河,那还怕什么。
于是在当晚两人回家后,孙建洲便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林丽芳,如预料中一样,林丽芳显然很犹豫。
为了打消她的犹豫和退缩,孙建洲用尽手段,连哄带骗,总算是听到了林丽芳勉强答应的话语。
看着他喜笑颜开的脸,林丽芳会心而笑。
唐云舒说得对,像她这样的性子,就合适有一个像孙建洲这样的伴侣,紧追不放,丝毫不掩藏自己的爱意和在乎。
隔壁夫妻恩恩爱爱,唐云舒家里倒是充斥着离别的伤感。
是的,陈衡又要出任务了。
“为什么今年出任务的次数多了这么多啊?”
唐云舒忍不住心里的疑问。
年初的时候去了那么久,害她担心了不少日子,没过多久又去了隔壁市几天,就算是在家里也是三天两头不见人影,结果现在又要去。
唐云舒有些难受,现在似乎才真正的体会到了人们说的军嫂不易。
“可能之前是因为我这个让不少领导头疼的结婚老大难终于结婚了,所以领导大发慈悲让我休息休息。”
陈衡笑着将人揽进怀里,“不然你以为我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真的都是靠运气?”
即便知道陈衡说得在理,唐云舒还是有些难受,但身为军嫂,她深知自己的职责,所以将不舍一点点放在心里,很快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张罗着给陈衡收拾东西。
陈衡靠在门框边,看着那个在房里忙里忙外的身影,感受到空气有些许凝滞,想要缓和屋里的气氛。
“你现在可真是……”他盯着唐云舒笑意满脸。
“真是什么?”唐云舒板着脸扭头,知道这人估计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加上心里不舒服,就没给他好脸色。
“真是有贤妻良母的样子呗。”陈衡张口就来。
“可不是吗,我唐云舒现在就是你陈衡的保姆。”她将手里的衣服往床上一甩,坐在床上生闷气,心里的不舍化为对陈衡这副无所谓态度的怒气。
难道这人对于两人的离别就一点难受都没有吗?真是一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难不成他说他喜欢自己也是随口说说的?唐云舒越想越偏。
眼看她的脸色越来越不对,陈衡干脆利落往她身边一坐,揽着唐云舒的纤薄的背,“好了,我这不是看你情绪不对开开玩笑嘛,这些都不用你管,陪我说说话就好了。”
他把床上的东西推远了些。
唐云舒见他厚颜无耻地靠过来,扭过身不想理人。
陈衡见状,强行将人扭过来,“唐云舒,你这是舍不得我?”
见他眼睛里藏着贼兮兮的笑意,唐云舒不甘示弱地瞪回去,但嘴里却说:“是啊,我是舍不得你,但是你呢,是不是觉得我会在家里乖乖等着你就无所谓了?是不是觉得我们已经结婚了就没关系了?”
见她就这么轻易承认,陈衡愣了愣,然后压抑着心中的狂喜,咽了咽口水,思索半晌还是决定趁着现在这个机会,将压在心中很久很久的疑问问出。
于是,他紧张道:“那、那你是不是、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此话一出口,陈衡只觉得整个房内的空气瞬间凝滞,稀薄到自己有些呼吸困难。
当初一时冲动把自己的心意说出了口,以为两人的关系就此打住,没想到却有意外之喜。
但那个时候他很清楚,唐云舒之所以那么爽快,不过是综合各方面考虑过后的最优选择,要说她对自己是否喜欢,陈衡敢肯定那是不可能的。
但好感估计是有一点点,否则按照她大小姐的性子,是不可能忍受自己跟一个讨厌的人谈情说爱。
自打那次出任务回来,见到唐云舒的种种表现后,陈衡便隐隐有了些猜测,但又不敢自作多情,想找机会问,可时机始终不对。
没想到现在天赐良机,自己小小一试探,居然有了结果。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耳旁回荡着男人低沉的话音,唐云舒心跳漏了一拍,然后陷入了沉思。
自己喜欢陈衡吗?
脑海中回放着过去两人的种种,唐云舒知道,答案是肯定的。
在上一次陈衡出任务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所察觉。
只是两人早早就说开了,也结了婚,所以唐云舒便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虽然喜欢上一个与自己截然相反,时不时就要拌嘴的男人,实在有些出乎自己的意料。
但或许是因为自小看的书杂,感受过不少主人公的爱恨情仇,又受到国外留学的父亲的影响,她很早便知道,在爱情里,容不得拖泥带水。
而她对于追求自己的爱情,一向果敢。
所以在纠结了一两天后,唐云舒果断承认了自己的心意,并且为之高兴。
现在听到陈衡郑重其事的问话,唐云舒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忽略了陈衡的感受。
她以为两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所以即便自己喜欢上了陈衡,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没必要挂在嘴上多说。
但对于陈衡来说,她明确地表明自己对他的心意,于他而言或许是一剂定心剂。
因此,当对上陈衡那双似深潭的漆黑双眸,唐云舒郑重点头,“是,我喜欢上你了。”
不等陈衡说什么,唐云舒乖顺地靠在男人宽阔的肩上,柔声道:“所以你要平安回来。”
男人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声音因为过度紧张而变得嘶哑,但坚定而有力道:“好。”
漆黑双眸里面盛满了名为紧张的潭水渐渐化开,变为令人心动的柔情。
陈衡感受着自己剧烈的心跳,就在方才,唐云舒沉默的那一瞬里,他差点想插科打诨跳过这个话题,然后落荒而逃。
而这一瞬,他无比庆幸自己坚持了下来,此刻他的心情该怎么形容呢?
大概就是跟第一次打了胜仗一样吧!
从未想过,像唐云舒这样的人,会爱上他,而现在,美梦成真。
两人安安静静地享受了这片刻的温存,唐云舒忽然从陈衡的怀中抬起头,一双鹿眼明亮莹润,“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啊?”陈衡有些好奇,像个尾巴似的跟在唐云舒身后来到她的房间。
唐云舒也不卖关子,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给陈衡,唇角含着浅笑,像是一杯能够醉人的酒,迷得陈衡挪不开眼。
“你不看看吗?”
疑问声打断了陈衡的愣怔,他回过神连忙接过那个长条形的扁纸盒。
打开后,一只墨绿色的钢笔就嵌在红色的绒布衬里上,钢笔的右下角还有一个小凹槽,凹槽里放着一瓶墨水。
陈衡看着这包装精美的礼物回不过神,更傻眼的是,她怎么会忽然想到要送他一只钢笔?
他这么一个看见书本就想睡觉,拿着钢笔就不自在的人,那么高档的一只钢笔给他用,不是白瞎了吗?
想着,陈衡问出了心中的疑问:“怎么想着送我这个?”
唐云舒早就猜到这人肯定不会惊喜,但此时见到了他这副一言难尽的模样,眉宇间还是有些失落。
“你上次走的时候不是说要我给你留点什么念想嘛,诺,这个就是念想。”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些,但是这是我第一时间想到的,能够让你随时带在身上,然后看见它就能想到我的东西。”
唐云舒上前,细白的手指轻柔地将钢笔拿了出来,然后放进陈衡胸前的军装口袋里,柔声道:“所以,无论如何,你都得好好带在身上,知道吗?”
陈衡听着那蛊惑人心的语气,点了点头,但后知后觉的,背上莫名泛起一丝凉意。
这语气,看似温柔,实则暗含杀机。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敢说出一个不字,下一秒肯定得挨一巴掌。
见他识相,唐云舒满意,帮他理了理衣领,“再说了,你一个营长,我就不信没有批文件的时候,配上这么一只钢笔,也可以彰显你的身份不是。”
陈衡闻言立马回神,啧了一声,“彰显什么身份,都是劳动人民要彰显什么身份。”
“你可得小心说话,还说人家江老师口不择言,先管好你自己这张嘴。”陈衡难得严肃着脸。
唐云舒自知失言,于是果断认错,心里砰砰直跳,还好这是在家里,她说话的声音也不大。
“我一定谨记,绝对没有下次。”唐云舒抿唇。
是不是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怎么曾经铭记于心的事情现在却忘了。
见她确实是认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陈衡换了笑脸,摸了摸胸口的钢笔问:“多少钱?”
唐云舒见他脸色好转了,便道:“你确定要知道?”
陈衡闭眼,“说吧。”
“将近六块。”唐云舒笑。
“六块?这么一只笔要六块?”陈衡掏出兜里的笔,像是捧着烫手山芋。
“六块怎么了,我用的是我的工资。”唐云舒扬着下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给我随便买一只就行了,这么好的钢笔,还是你自己用吧,给我那不是浪费嘛。”陈衡把钢笔往唐云舒手里塞。
“不行,这是买给你的,要不是因为这里买不到好的,我还会买更贵的。”唐云舒将笔塞回去,“你少不解风情!”
陈衡无奈,凝视唐云舒气鼓鼓的面容良久,视线逐渐变得危险,“你说你与其弄这么一个我不懂的东西,还不如多给我亲几口来得实在。”
唐云舒:……
这个不懂浪漫情调的大老粗,臭流氓!
“你去哪啊?你以为你跑得掉?”陈衡一把拉住想要往外走的唐云舒。
唐云舒被男人困在怀里,梗着脖子道:“我哪里逃跑了?”
“行啊,没逃跑那这次换你亲我?”陈衡挑眉,锋利的眉眼中带着浓浓的挑衅。
唐云舒瞪着陈衡,还真以为她不敢是吧?
眼一闭,心一横,唐云舒猛地将自己的红唇印上了男人的薄唇。
想学着陈衡的样子进行接下去的动作,但显然她高估了自己。
陈衡看着贴着自己双唇,有些不知所措的女人,薄唇间溢出一声轻笑,然后果断行动,渐渐加深了这个吻。
*
陈衡走后的这几天,唐云舒下班后就在二楼的阳台上画画,零零散散地画了很多,脚边的报纸堆了一地。
这天她忽然想凭借自己的想象把那天在河边的遗憾补上。
落日余晖温柔地落在唐云舒那张眉目疏淡的脸上,将人包裹得娴静又优雅,像是自民国而来的文人雅士,单是坐在那里,就是一副令人赏心悦目的画作。
白纸上,一个英俊帅气的男人渐渐成型,棱角分明脸,眉骨投下的阴影里,一双桃花眼却带着桀骜和野性;鼻梁陡直如刃,在白纸上划出一道亮线,薄唇的弧度恰到好处,跟那天在河边的男人一模一样。
“云舒,云舒你在家吗?”正画得兴起,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唐云舒连忙收起东西,然后往楼下走。
第40章 画像
扬声应了一声, 踏着夕阳的余晖下楼,唐云舒便见到在自家菜地那里转悠的谢嫂子。
见唐云舒下来,谢嫂子对着那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小土堆道:“你这地垄弄得可真不错。”
“这是陈衡弄的, 我种地什么样嫂子你不知道啊?”唐云舒笑着自我调侃。
谢嫂子闻言爽朗道:“料想也是, 但是这葱和蒜是你种的吧,种的可好, 比刚开始种菜的时候好多了,还的年轻人, 学东西快。”
她走了几步,“还有你这架子,弄得也挺好。”
看了一眼架子脚明显被悉心照料的绿苗, 谢嫂子道:“你这葡萄是哪里弄来的?”
唐云舒走过去,顺着谢嫂子的目光看着那两株随着微风摇摆的葡萄叶,笑容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幸福和甜蜜, “这个也是陈衡弄来的,听说好像是从那边的大队社员家里换的。”
看出谢嫂子面上的意动,唐云舒不假思索道:“要是嫂子也想种的话, 等它再长长,直接过来移一株去种上好了。”
这年头能吃上点水果可是不容易,谢嫂子的确很心动。
但思索了片刻她还是摆摆手, “我种不了, 你忘了我家住楼房。要是种在后山, 不等长熟估计就看不见影儿了, 哪里还有我的份儿。还是种在你这里, 我要是想吃了,也能厚着脸皮跟你要点。”
唐云舒一想也是,于是爽快道:“没问题嫂子, 等时候到了你尽管来摘就是了。”
见两人在这里说了半天,谢嫂子也没说这么晚了来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唐云舒犹疑着看向谢嫂子。
看她的样子,也不是来找自己玩的。
正想着怎么开口问呢,谢嫂子一巴掌拍到脑袋上,懊恼道:“你瞧我这脑子,我来是想叫你去我家吃饺子的,本来想给你送过来的,但是想到陈营长没在家,你一个人吃饭也没意思,所以干脆叫上你去我家吃得了。”
说着便拉起唐云舒的手,不由分说把人往门外带。
唐云舒推辞,“嫂子,我去食堂打饭了的,不用麻烦了。”
“我还不知道你?”谢嫂子看着唐云舒嗔怪道。
“我儿子都说了,今天他们考试,等你批完卷子去食堂,估计就省点冷馒头了,恰好我家包了饺子,赶紧走吧别废话。”谢嫂子飞快地将唐云舒家的门关上,然后拉着人出了院子。
在谢嫂子的盛情邀请之下,唐云舒去到她家吃了一顿饭香喷喷的饺子。
吃完东西后,应谢嫂子的委托,还带了些饺子回来,分别送到江嫂子家里和林丽芳家中,然后又被林丽芳留在家里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等回到家里,已经天色漆黑。
来到楼上看了看自己匆忙收拾好的画具,以及那张还需要收尾的画作,唐云舒遗憾地仔仔细细摆弄好。
时间太晚了,明早还得上班,只能等明天下班之后了。
但很多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拖着,再而衰三而竭,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因为学校里有一位老师请假,请求她帮忙代课。
反正在家里也是自己一个人,所以唐云舒欣然答应。
只是一直忙着学校里的事情,等回到家以后吃了晚饭就没有力气了,陈衡的那幅画就搁置在了二楼,放了好几天。
这天一大早,唐云舒早早便醒了,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去上班的点还有一段时间。
本想再睡一会儿的她,脑海中不自觉的闪过陈衡的那张笑脸。
唐云舒坐起身叹气,这下彻底睡不着了。
忽然想起楼上自己还有没完成的事情,唐云舒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换好衣服直接上楼,然后撸起袖子,支起画架,开始拖延了好几天的收尾工作。
只是她过于投入,当最后一笔颜料落于纸上,唐云舒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展颜,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耳边渐渐有了独属于家属院的杂音。
心里一突,唐云舒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糟糕,时间快要来不及了。
手忙假乱地把画具往楼上的杂物房里一塞,唐云舒便急匆匆地往学校跑。
卡着时间到了学校上了第一节课,唐云舒在同学们的一声声老师好中回到了办公室。
学校不算大,很多老师教授多个科目,所以一个办公室里有着各科的科任老师。
唐云舒才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匆匆忙忙赶到学校,又顶着一口气站在那里上了一整节课,现在她累得只想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以前怎么不觉得家属院到学校的距离这么长呢!
“唐老师是有哪里不舒服吗?”她旁边的一位中年女老师看她面色不算好,便凑过来问,满脸担忧。
这位唐老师刚来的时候看上去不是很好接近,但时间久了就发现其实这人还是挺好相处的,为人和善,出手大方,还长得漂亮。
要不是早就结婚了,这学校里的单身男老师还不得天天凑上来献殷勤。
而且,就算是人家已经结了婚,也还是有人上赶着往前讨好人。
这不,她才问了那么一句话,那个江老师已经忧心忡忡地凑了过来。
“唐老师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去卫生所?”
唐云舒接过方才那位女老师给自己倒的温水喝了一口才缓缓道:“我没事,就是今天早上睡过头了,是跑着来学校的,你们也知道我体弱,现在只是有点累而已。”
听完她的解释,身边几个投来关怀视线的老师陆续收回了目光。
“你这孩子看着却是瘦弱了些,得多吃点好好补补。”中年女老师忍不住念叨。
接受到对方的好意,唐云舒笑着道谢。
江明看着唐云舒笑靥如花的样子,目光晃了晃,然后无意间看到她衣角旁边沾到的一抹绿。
今天她穿了一件白色的碎花衬衫,所以即便那抹绿色有些靠边,细细看去还是十分明显,不知道当事人是否发现。
江明借着跟唐云舒说话的空隙,细细看了那抹绿色一眼,最终确定那的确是颜料,甚至还挺新鲜,因为彻底干掉的颜色不是这样的。
确定是因为睡过头了?
这个唐老师还真是有意思,一大清早居然这么有兴致。
“唐老师,校长托我跟你说一声,说是找你有点事要说。”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位与校长年纪差不多的老师,也就是当初反对唐云舒进学校的陆老师。
陆老师的语气不算好,看着唐云舒出门的背影,脸色也有些难看。
这次市里的培训是个多难得的好机会啊,学校里那么多资历老、能力强的教师校长不选,居然推荐了个新来的。
说什么唐老师虽然才来一年,但成绩亮眼,而且整个学校只有她一个人读过大学,学校缺少的正是这种人才,当然要大力培养。
陆老师很不理解,一个家庭成分不好的人,能够让她在学校当老师就已经是法外开恩了,还要把这么宝贵的机会让出去,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谁知道这人将来会不会像她那个爹一样。
“陆老师。”江明见陆老师站在原地半晌不说话,眼中精光一闪,忍不住上前叫人。
陆老师见是江明,脸上的阴郁转为欢笑,“是江老师啊!”
看着眼前器宇轩昂的年轻人,陆老师心想,这才是社会主义该有的人民教师模样,有能力不说,还极其会说话,跟他相处起来最舒服。
依他看,江老师才是最该去的人。
两人聊着聊着,陆老师便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
江明闻言,笑得温和,一脸谦逊,“唐老师是一位很厉害的老师,她教的那个几班的成绩都是突飞猛进。这种机会难得的培训,还是她去最合适。”
见他眉宇间难掩的失落,陆老师也有些不好受,重重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江明的肩道:“要是我有些本事还可以照顾照顾你,你可是我最看好的后辈啊。”
江明听他话里有话,掩住眼底深处的不屑,面上感动道:“有您这份心我就很知足了。”
陆老师闻言哈哈大笑,“要不说我最愿意跟你说话呢。”
*
校长办公室里,听完校长的话后,唐云舒有些受宠若惊。
但在学校待了这么长时间,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接下这个香饽饽,别人会没有意见。
毕竟是市里的培训,机会难得,先不说对于以后的前程有没有帮助,就是去参加过培训回来,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校长,我才来学校不久,您的心意我明白,也知道机会难得,但我资历尚浅,感觉还是有些不合适。”唐云舒真情实意地看着校长,说出了心里的想法。
人往高处走,说对这个机会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当初来到学校教书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只是不想蜗居在家当一只蛀虫。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感受到教书育人的重大意义后,她真的对这份工作产生了热爱。
看着同学们的成绩一点点进步,那种感觉,跟自己亲眼目睹亲手种出的蔬菜茁壮成长的感受相差无几。
而后者的意义,更为重大。
所以,这次的机会她很珍惜,但也不得不说清楚面临的隐患。
校长听懂了她的弦外之音,大手一挥笑着道:“这个问题不需要你操心,我既然敢让你去,那就能让你去得毫无负担,要是有老师有意见,我自然会去解决。”
得了校长的保证,唐云舒展颜一笑,“那就谢谢校长了,我一定不负众望。”
等人走了,校长才慢慢反应过来,这人一开始就决定去了吧,推脱的那一下,估计就是想要一个自己的保证。
校长摇摇头失笑,这丫头,他都决定着重培养她了,还能不为她保驾护航?
出了校长办公室,才刚到自己办公室门口,就看见正聊得投机的江明和陆老师。
知道陆老师不是很待见自己,看他那副样子,估计早就知道了校长有意把机会给她的事,所以唐云舒礼貌地打了一个招呼便进了办公室。
果不其然,身后传来不屑的冷哼声。
唐云舒安慰自己,看在他年纪大的份上,自己就不计较了。
尊老爱幼,对,尊老爱幼!
只是到了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又遇到了这位陆老师,看见她过来,还是那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模样。
唐云舒耐着性子打了招呼,然后端着自己的饭跟一位还算相熟的女老师一起吃。
两人正一边聊一边吃,江明便端着自己的饭菜过来跟她们坐在一起,并加入她们的话题。
不多时,坐在唐云舒旁边的女老师饭碗见底,她站起身,“唐老师、江老师你们慢慢吃,我那里还有点学生的作业没批完,下午第一节课就得发作业了,我就先走了啊。”
唐云舒放下手里的筷子,笑着说好,江明同样如此。
等那位女老师走后,江明安静了没几分钟,便开始找话题跟唐云舒聊。
“唐老师最近画画了吗?”他坐在唐云舒对面,看着她瓷白的脸颊问。
唐云舒惊讶,咽下嘴里的东西后问:“你怎么知道?”
江明温柔地笑了笑,指了指唐云舒的衣角说:“今天早上不小心看到你衣角的颜料了。”
唐云舒立即低头翻看自己的衣服,果不其然在左边的衣角那里看到了一抹绿色的颜料。
估计是今天早上忙着来上班时不小心染上的,只是有些靠边,来到学校后她又一直在忙,所以没看到。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谢谢提醒。”
“话说,什么时候我才能有幸一睹唐老师的作品呢?”江明挑了挑碗中的菜,有些漫不经心。
“其实我的画作很一般,而且这段时间总是在忙,所以迟迟没能动笔,好不容易有点灵感,还没萌芽呢,就被上班打断了。”唐云舒指了指衣角的污渍,一脸无奈。
“这有什么,我画得也不好,不过是难得在茫茫人海中寻觅到一个知音,想要交流交流罢了。”江明无所谓笑笑。
唐云舒点头微笑,不再接话。
“说起油画,我最喜欢的还是前几年的那副领导人的画像,无论是人物背后的群山和翻滚的云海,还是天空的蔚蓝与云海的纯白,在衬托出了人物的伟岸形象的同时,还充满了革命浪漫主义的色彩,是我心中最无与伦比的一副巨作。”江明语气激动,就差手舞足蹈了。
唐云舒见他这副夸张的模样,察觉到周围投来的异样目光,忍不住道:“江老师江老师,别激动,冷静,冷静。”
江明口中的话戛然而止,看了看周围,像是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有些局促地安安静静坐回原地,脸上带着独属于书呆子的木楞和窘迫,“不好意思,说到这种我喜欢又崇拜的东西,我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唐云舒点头,“理解,理解。”
“不过说起这些,我还是更喜欢梵高,他的画作传达的思想令人受益匪浅,要不是现在这个世道……”
“江老师,慎言!”唐云舒忽然厉声打断江明的话。
看了看周围,见食堂已经没几个人了,她才松了口气。
现在她倒是有点理解陈衡了。
江明看着她严肃的神色,紧皱的眉头,被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立即捂住自己的嘴,连连道歉。
两人之间安静了片刻,就在唐云舒打算起身时,江明又道:“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唐老师似乎总是在疏远我,甚至有点讨厌我。”
江明一脸失落,“我知道自己话比较多,但在这里很少有人能够真正理解我,只有唐老师你,我说什么你都能理解,也都能跟我产生共鸣。”
“不是不是,江老师你想多了。可能是我性子比较冷淡,所以很多朋友都这样说过,要是让你有不好的想法,那我道歉。”唐云舒连忙说。
虽然她确实不是那么喜欢江明,但要说讨厌,那就有些言重了。
“不用道歉不用道歉,是我自己多想了,你没有讨厌我就好。”江明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然后又小心翼翼问:“那我以后可以跟你交流交流油画或者其他吗?”
见人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唐云舒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但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转圜的余地,“但是最近肯定不行,你也知道我还代了课,比较忙。”
“没关系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江明喜出望外。
“我吃好了,江老师你慢慢吃,我就先走了。”唐云舒实在不想继续跟这个定时炸弹待在一起。
“啊,我也吃好了,咱们一起吧。”余光里看到一道熟悉的人影,垂眸掩饰住眸中的神色,江明随之起身。
才走到学校门口,就看到慢慢踱步的陆老师。
江明率先出声喊人,陆老师回头,见是江明,也笑着回应。
唐云舒对陆老师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见两人聊得投机,招呼了一声便准备先走。
“唐老师既然有事那就先走吧,但要记得咱们的约定啊!”江明的脸上仍旧是如沐春风的笑容。
唐云舒闻言,下意识皱眉,这句话明明没什么问题,但怎么听上去让人不是那么舒服。
“什么约定?”陆老师目光在两人身上打转,一脸狐疑。
“哦,没什么,就是我约了唐老师到时候去她家欣赏她画的油画。”
不等唐云舒说话,江明抢先回答。
“你还会画画?”陆老师拧着眉看向唐云舒。
唐云舒看着那张来者不善的老脸,抿着唇点点头。
“唐老师啊,作为你的前辈,我不得不好好提醒提醒你,人民教师就应该有人民教师的样子,心思应该放在学生的身上,专注投身于教育事业,而不是在那些有的没的上用功。”
他一副谆谆教导的模样,“因为那些东西而被害的人不少,你就算要画,也得把握好分寸,不要顾此失彼啊。”
还真是不安分,再不敲打敲打她,都快要不知道天高地厚几个字怎么写了。
唐云舒木着脸继续点头,低头听训。
陆老师是除了校长以外,学校里资历最老的教师,相当于学校的二把手,无论出于哪一方面,她作为一个晚辈,都要有一定的尊重。
而且人家都说了,自己是出于好意才对后辈做出好心提点,要是她流露出什么不满,还不得说她目无尊长。
培训在即,绝对不能让人拿住话柄。
唐云舒忍耐着。
等人说尽兴走了,江明才一脸歉疚地看着唐云舒,口中的对不起就没断过。
见唐云舒迟迟不说话,甚至扬起手准备打自己的嘴巴。
唐云舒被他闹得心烦,制止住他的动作后冷冷道:“江老师,你以后要还是管不住自己的嘴,我可能真的得疏远你了。”
江明被冷下脸的唐云舒说得一愣,然后讪讪道好,像是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真诚,又连连做了不少保证。
唐云舒没说话,径直走进了学校,继续忙碌着下午的工作。
*
这天,天朗气清,好不容易有点空闲的唐云舒总算是抽出了点时间休息一会儿了。
先是在自家院子里的菜地里除除草,又把家里需要洗得床单被套等东西都洗了一遍。
等把屋子角落的最后一点垃圾扫干净,唐云舒抬起头,已经中午十二点多了。
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唐云舒顿时没了去食堂打饭的心情。
本来就因为天气太热而没有多少胃口,现在看外面的太阳那么毒,唐云舒干脆在家里弄了点粥,又弄了个拍黄瓜,清脆爽口,就这么随便对付了一顿。
吃了午饭没多久,唐云舒回到房间午睡了一会儿。
醒来后看着井井有条的院子和整洁的屋子,唐云舒有些无聊,本想找本书看看,但现在能看的书也就那么点,都快被她翻烂了。
在院子转了几圈,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林丽芳和嫂子们说说话,双脚却无意间踏上了二楼的楼梯。
脑中灵光一闪,唐云舒忽然想起自己还放在楼上的油画。
前天被江明一搅合,加上又忙着写了好几份教案和改了好几个班的试卷,她一疏忽就给忘了。
来到楼上,迅速把最后一点需要添加的东西画好,等颜料干了之后,唐云舒噔噔噔下楼,推开陈衡的房间,环顾了一圈,犹豫着该把这幅画放在哪里才能给他一个惊喜。
素手描摹着画上人的眉眼,眼中泛起点点细碎的柔光,唇角含着温柔浅笑。
现在的她还有些许庆幸当天没有随便画一副素描了事,这男人,还是用油画来表现更为英俊。
将画作放在显眼处,唐云舒轻柔地带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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