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准话◎
苏佳穗到底换上了纪景的衬衫西裤, 而纪景又很多此一举的换上了陈旭的睡衣。
虽然但是……地板太硬,被子枕头都不够用, 夜里还冷的不得了, 这一晚除了床上两个小孩,谁也没能睡得安稳,第二天清早起来更是腰酸背痛。
陈旭身为长孙, 是不能躲懒的, 依旧得对前来吊唁的亲朋故友鞠躬答谢,在灵堂里一站就是大半天。这个纪景代替不了, 苏佳穗和江延也帮不上忙。
三人无事可做,干脆在陈旭的房间里解数学题。
同一届同一班的学生, 却有阶级之分。江延给苏佳穗出题,苏佳穗给纪景出题,纪景怕江延太无聊,特意打电话给补课班的辅导老师,让他们一定出道让江延能绞尽脑汁琢磨一天的难题。
“你幼不幼稚啊。”
“你写你的嘛。”
纪景一意孤行, 把抄好的题递给江延, 江延用不上十分钟就答完了, 人家还用了两种算法,气得纪景又打电话给辅导老师, 说你们就知道敷衍我。
这下可好, 辅导老师跟江延摽上劲了。
当然也不单单是和江延摽劲,他们这些在教育机构里的辅导老师属于拿钱办事, 不管什么样的学生, 都得想法设法把成绩提上去, 自觉能力要比兴海高中那些端着铁饭碗的在编教师强百倍, 可他们却没能端起事业编的铁饭碗, 这里面有着很复杂的情感,以及很强烈的愤慨。
所以给江延出题,相当于向兴海高中的正高级教师发起挑战。
他们后面发过来的数学题,光题面苏佳穗都看不太懂了,也确实把江延难住了,两个人合力研究了一上午,才勉勉强强梳理清楚解题思路。
纪景因为很想看江延吃瘪,在旁边听得特别认真,一面听一面问为什么要这样解,不知不觉竟然真的听明白了,那种感觉就像修仙废材突然吃了一颗灵丹妙药,一下子打通任督二脉,突破瓶颈,修为大增。
回过头来再看苏佳穗给他出的题,嗬,这不纯粹哄小孩呢吗?
纪景手起笔落,三下五除二的把题解开了。
苏佳穗看了眼说:“哎呀,行啊你,脑子还怪聪明的。”
江延抿嘴偷笑,但很快一本正经道:“纪景进步的确很快,照这样下去,或许真能考上协和。”
纪景被他们俩吹捧的晕晕乎乎,脸都有点涨红了,完全是兴奋的,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在学习这件事上获取如此之大的成就感。
之前纪景在补习班上课,也认真,也努力,可全凭一股要和苏佳穗考同一所大学的执念,痛苦程度远超卧薪尝胆,悬梁刺股,只要稍稍一泄气,必定一蹶不振。
现在不一样了。
苏佳穗给他扣了一顶“脑子还怪聪明”的高帽,江延给他画了一张“或许真能考上协和”的大饼,要么说鼓励式教育是最科学的呢,纪景身体里一口气注入两股全新的力量,跟打了肾上腺激素似的,也不痛苦了,也不煎熬了,恨不得立刻找两套题来做。
苏佳穗特成全他,让老苏下午来吊唁的时候带一本苏佳和的练习册,那练习册是进阶型的,分初级、中级、高级、竞赛级,老苏拿来的是中级,对纪景而言有一点难度,又不是太难。
纪景越写越信心高涨,颇有种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的架势,就算遇到不会的,他也不以为然,毕竟他才学几天啊,后来者居上总是要有个过程的。
小江老师经历过程向雪苏佳和两个难缠的学生,对教育二字颇有心得了,很懂得因人制宜,对症下药。好比苏佳和,不能太骄傲,一骄傲就认为自己能稳稳当当进一本了,心思马上飞到天边去,得适当的打压一下。
纪景则全然相反,他是经不起忽悠的,又或是说经不起崇拜,把他架在金字塔的尖尖上,他就是累死也得把自己稳住了。
因此江延一边给他讲题一边张嘴就来的夸他:“这你就会了?你真会了吗?我都还没讲完呢,难怪苏佳穗说你脑子聪明,一点就通。”
纪景在这些花言巧语中急速膨胀,硬是在短短一天半的时间里做完了一百二十多页练习册。
三日停灵完毕,奶奶于第四日清晨出殡下葬。
从墓园回来,没等一众人喘口气,律师便上门宣读遗嘱了。
得知奶奶立遗嘱的具体日期,陈旭瞬间落下两行热泪。
是今年阴历八月十六,纪景生日的第二天。
他们原本都以为老太太是年纪大了,要享受一下儿孙满堂的天伦之乐,才软化态度让陈父带着妻儿回家过中秋。
可如今看来,老太太是怕自己哪天不在了,会剩下陈旭孤苦伶仃的独守在这栋房子里。
应了姑奶奶那句话,有家人在才算有个家,她尝试着,要给陈旭一个家。
结果可想而知,那夫妻俩只顾着讨好老太太,只顾着让老太太接受自己年幼的儿女,对陈旭却不闻不问。
这令老太太彻底失望,彻底灰心,于是第二天就立下了遗嘱。
房子,存款,古董,书画,全部由陈旭继承,珠宝首饰和田地则兄弟俩一人一半,唯有那对翡翠玉镯特别说明是日后陈旭娶妻的聘礼。
遗嘱把财产分配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没什么可争议的,何况兄弟俩已经吵得筋疲力竭,很平静的接受了现实,拿上各自分到的东西,都默默的离开了。
当天晚上,苏佳穗纪景江延一人拖着一床被子,陪陈旭睡在了一楼客厅。虽然客厅不再拥挤,但四个人仍横七竖八的打地铺,空着沙发,像是要留给那个总坐在沙发上一边织毛衣一边等陈旭放学回家的老人。
本来有好多话想说,聊聊从前,聊聊以后,可那天晚上看着电视里的狗血八点档,谁都没有开口。
纪景缩在被子里,两次伸出手来按遥控器,把电视的音量调大,直到将陈旭压抑的抽泣声完全掩盖。
……
老太太过完头七,正好是周一。
苏佳穗在地板上睡了整整七天,浑身的骨头都仿佛打碎了重新组装一遍,没有一处是不僵硬的。
她坐在教室里,微微歪着头,引来林思淼的侧目:“你怎么了?”
“看不出来吗?我落枕。”
“啧啧,你倒是活动活动啊。”
是得活动活动了。
为了高考体测,高三生每周一都有两节必须要上的体育课,不过,基本上跑八百米大家就都坐在操场上继续学习了,体育老师想管也管不了,只能领着那几个不爱学习的在一块打篮球。
正巧今天纪景在学校,算上高三六班的男生,勉强能凑够十个人。
体育老师掰着手指头,盘算的很好,万万没想到纪景和陈旭居然不参与,一个盖着件外套躺在海绵垫上睡大觉,一个坐在旁边晒着太阳发呆。
没法子,只好再喊人。
又是万万没想到的,苏佳穗很给面子的举手报名,还强行拽来了江延。
救命!全校第一和全校第五!
体育老师站在篮球场上,都觉得蓬荜生辉,赶忙对那八个男同学嘱咐:“打球的时候动作幅度小一点,尽可能避免受伤知道吗。”
“知道——”
“穗姐!你跟我一队吧!”
“穗姐穗姐!跟我们一队!稳赢!”
纪景听到动静,从外套里探出头,见苏佳穗穿着球衣在那热身,像后背装了弹簧一样弹起来:“什么情况?”
陈旭道:“很明显,在打球。”
“我当然知道他们在打球,可苏佳穗为什么也过去了,她打球跟打架似的。”
苏佳穗胜负欲极强,打羽毛球网球之类的个人竞技还好些,但凡涉及到团体合作,她就很容易发飙,可以说一点就炸。高二那会纪景和陈旭陪她在野球场打过几次,刚开始还挺和谐融洽,比分一落后就完蛋了,苏佳穗多半要打人了。
“你不去?”
“我才不去,我不去她还能控制点,我一过去她就不打球了,只追着我打。”
陈旭笑了笑:“不会吧,你们俩不是分手了吗。”
“……”
“或者你可以跟她对家,适当放放水。”
“那你跟我一块。”
“不要。”
纪景只当没听见,硬把陈旭拉到篮球场:“老师,还有位置吗?”
体育老师呵呵一笑:“刚才叫你们不来,这会人够了,到那边做板凳队员去吧。”
正说着,苏佳穗一个上篮夺得两分,还是开门红,球场上的男生齐齐起哄:“好哦穗姐!帅气!”
“你让我?”
“哪有,我真没防住。”
“好好玩啊,放水就没意思了。”
有人将学校里的篮球场称作冬天里的一把火,只要这把火烧得够旺,周围的学生就会不知不觉的靠拢过来,而苏佳穗算是很猛的燃料了,几分钟不到,篮球场附近便一群一伙的聚集了好些高一高二的学生。
男孩大多是来看苏佳穗的,女孩则是奔着江延。
全校第一的学霸,个子高,长得帅,篮球打的还好,低年组的小女生迷恋江延更甚于纪景,只要江延拿到球权,便纷纷的为他加油助威,倘若有人从他手里抢断,便立即嘘声一片。
“啊啊啊啊——”抢断的球员忍不住咆哮:“你们太区别对待了吧!欺负我们这边没有帅哥啊!”
球场旁的女孩们都笑起来:“就是没有嘛。”
“景哥!快!你来替我!受不了啦!”
纪景是真不愿意跟苏佳穗一队,可这种情况,他不上好像也不行。
纪景起身把运动服的拉链一拉到顶,脚步颇为轻快的跑到苏佳穗身旁:“你打控卫还是我打控卫?”
苏佳穗并不理他,只是把球塞到他怀里。
江延投篮是蛮准的,可毕竟平时很少下场,不怎么擅长运球,更不懂协防战术,相比之下,纪景打球是非常具有观赏性的,别的且不提,炫技的小花招那叫一个又厚又密,逮到机会就要纵身飞起双手扣篮,落地之后还得装的漫不经心,哪里是打球,分明是耍帅。
真的,真不能怪苏佳穗追着他打,太臭屁了。
可低年组的小女生却很吃他这一套,马上转换阵营改为他摇旗呐喊。
又一个漂亮的急停跳投,纪景看向苏佳穗,苏佳穗正暗暗冲他挥拳头,一副牙根痒痒的表情。
纪景这会就觉得自己贱到没边了,他还挺希望苏佳穗像以前那样冲过来一巴掌打在他的肩膀上,然后瞪圆眼睛说“你能不能别像个傻老帽一样”。
但苏佳穗成功按捺住了那股要打人的冲动,该传球就传球,该掩护就掩护,时不时还能凭借自己较为纤细的身体钻进内线,给耍帅失败的纪景补个蓝。
眼看着比分拉开,江延那一队急了,哪还顾得上苏佳穗是个女孩,见她进内线就开始用身体对抗的打法。
苏佳穗撑死了一百斤出头,被一百八十斤的中锋撞一下可够受的,体育老师忙吹哨暂停,让方才下场的球员去把苏佳穗换下来,还怕苏佳穗不高兴,连声说:“打得不错打得不错,休息一会。”
篮球这玩意还是很耗费体力的,苏佳穗气喘吁吁的坐到陈旭身旁:“有水吗,渴死我了。”
陈旭闻言,抬手朝男生那边做了个喝水的动作,很快有人小跑着送来一瓶水,水是小卖部里最贵的那种,人则是高一的小学弟,他看苏佳穗的眼神闪闪发光。
“学姐……”
“谢啦。”
苏佳穗摸了摸口袋,空的:“呃,我钱包在更衣室,你几班的,回头我让人给你送去。”
“没事没事。”小学弟摆摆手,似乎还想说什么,又不好意思,红着脸跑开了。
这倒是让苏佳穗有点难为情,不由埋怨陈旭:“你去给我买一瓶不就完了吗,干嘛管别人要。”
陈旭转头看向那群男生,几乎都在围着刚才来送水的小学弟打趣,而其中几个,手里同样攥着没开封的运动饮料。
苏佳穗大概不清楚自己在学校的人气有多高,喜欢她的男生前胸贴着后背,脚尖挨着脚跟,可以站满两个篮球场。
陈旭忽然想起曹宇说过的那句话。
喜欢苏佳穗的人多了,他算老几啊。
“欸,你哑巴啦?”
“没有啊。”
“那怎么不说话。”
“看球。”
“球在哪,我只看到一只花蝴蝶满场飞。”
花蝴蝶满场飞。陈旭盯着纪景,笑了,还真挺形象。
苏佳穗的目光落在球场上,并未察觉陈旭的笑容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依旧兴致勃勃地吐槽着纪景:“你看他,内线都没人防守了,非得投个三分,又投不进去。”
“……你不看他,他就正常了。”
“他有正常过吗?”
“你不在的时候都挺正常。”
“傻子。”
苏佳穗笑着,骂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
陈旭紧绷着的身体终于得以放松,缓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居然在颤抖。
他之前从来没有注意过苏佳穗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像是洗发水的味道,他之前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因为离苏佳穗太近而心跳加速,心脏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这么短暂的几分钟,简直比几小时还漫长。
纪景像多长了一双眼睛专门盯着苏佳穗,苏佳穗前脚一走,他后脚就把球丢给了体育老师,快步走到陈旭跟前:“她人呢?”
“你花钱雇我监视她了?”
“干嘛阴阳怪气的。”
陈旭抿唇,深吸了口气,缓声说:“可能去更衣室了。”
“行,你替我打会!”纪景拍拍他的肩膀,笑的明朗又灿烂。
“嗯……”
“你亢奋一点,别跟生病了似的。”
“你快走吧!”
可恶。
陈旭没忍住对纪景发脾气,其实他是生自己的气。
好在纪景不觉得有什么:“对嘛,就得这样,我走啦。”
纪景有意要去找苏佳穗聊一聊“和好”的事。这些天在陈旭家,他们相处的很和睦,纪景都快要忘记“分手”这一茬,谁成想到了学校,苏佳穗翻脸不认人了。
还是得把话说清楚,就算不“和好”,也犯不上不理人啊。
纪景这样想着,不由迈开腿跑起来。
苏佳穗的确在更衣室,她拿了钱包,打算去小卖部买水,可转身要出门的时候却遇到了季沐恬。
“那个……”
“你有话就直说。”
“我,我……”季沐恬咬着下唇,犹犹豫豫的开口道:“我听说,陈旭的奶奶上周去世了。”
苏佳穗皱了下眉:“你听谁说的?”
“班里同学。”
“哦,尤念念是吧。”尤念念的妈妈是家委会会长,和陈旭奶奶有私交,陈旭奶奶去世,尤念念她妈多半会去陈家吊唁,再者,除了尤念念,班里也没人消息这么灵通了。
“所以,是真的?”
“你说废话呢?谁拿这种事开玩笑。”
“难怪……我看陈旭,好像心情很差。”
苏佳穗心口堵得慌,她很受不了季沐恬这种断断续续的说话方式:“你能不能痛快点?你到底是来满足好奇心的还是要干嘛?直说不就完了吗。”
季沐恬眼睛里瞬间冒出泪花,虽然这次没有哭出来,但话仍说的非常艰难:“我,我想……”
“算了算了,你别想了,你想清楚再来找我吧。”
苏佳穗出了更衣室,又遇到纪景。
靠,这什么恶毒女配霸凌柔弱女主被男主角撞个正着的狗血情节。
“你又在这干嘛呢?”
“我找你。”
男主角干脆利落的说来找她,恶毒女配还挺意外:“有何贵干?”
“嗯……我想跟你聊聊。”
“聊聊?”
身为恶毒女配,苏佳穗一瞬间脑补许多,她摇摇头:“不聊,你别跟我说话。”
“为什么?”男主角跟执着的跟在她身后:“你怎么一到学校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啊?”
“学校是学生学习的圣地,你不要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
“……那大学也是学生学习的圣地吗?”
苏佳穗停了一下,偏过头看纪景:“什么意思?”
纪景凛着脸,向她靠近一步,几乎要踩到她的脚了:“今天,你必须给我个准话。”
“什么准话?”
“我要是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你能不能跟我和好。”
“大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是你要跟我分手的。”
纪景质问的气势瞬间土崩瓦解,一副很糗的样子,磕磕绊绊的说:“我,我那,那不是被你气到了吗,谁让你骂我,骂的那么难听啊。”
“你这个说话方式跟季沐恬是真像。”
“你你你——”
纪景后退了一步,拿手指着她,气到语无伦次。
苏佳穗被逗笑。季沐恬这三个字都成了纪景身上的一个开关,只要提到,纪景一准跳脚。
“你还笑!有那么可笑吗!”
“等你考上大学再说吧。”
纪景一怔,又绷起脸,扯着苏佳穗的袖子不撒手:“不行,这不是准话。”
苏佳穗敛起笑意,有点不爽了:“你要什么准话?难道我说就算你跟我考上同一所大学,我也不跟你和好,你就不考大学了吗?嗯?”
“……”
“如果你考大学就是为了谈恋爱,我劝你不要考,那是医学院,学的是治病救人,学艺不精的庸医出去是要害死人的。”
“……”
“还要准话吗?”
纪景摇摇头,乖乖说:“不要了。”
“那你还有别的事吗?”
纪景想了想,忽然兴奋,非要凑到苏佳穗耳朵边上说悄悄话。
苏佳穗很不喜欢他在自己耳边说话,怪痒的,所以推开他:“你有病啊,靠这么近干嘛,这又没别人。”
话音刚落,班主任老李端着保温杯,从一旁的楼梯拐角慢慢飘出来:“咳……其实有的,没事,你们聊,我要去办公室。”他说完,骤然加快脚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消失在走廊里。
纪景不知道老李听到多少,一张俊脸完全红了,不自觉的蹲下身,拆开自己的鞋带,又系上,又拆开,又系上。
苏佳穗踢了他一脚:“别搞了,你小孩呀。”
纪景红着脸站起来,尴尬的说:“你看,隔墙有耳吧。”
“……你要说什么来着?”
“哦,对!”
纪景再度凑到她耳边,这次苏佳穗没有躲。
只听纪景压低声音,用一种强忍激动的语气说:“我怀疑,季沐恬喜欢陈旭。”
“……”
“真的!”
“你滚吧。”
“怎么,你不信啊,要不要跟我打赌?”
苏佳穗倒也不是完全不信,刚刚季沐恬提起陈旭的时候,表情确实很不一般。
可这话从纪景嘴里说出来,太怪。
作者有话说:
本来有事要推迟更新,没想到提前解决了hhhh
第32章
◎他居然会和纪景喜欢上同一个女孩◎
唐舒最近成绩下滑的厉害, 尤其是数学,体育课时间只有她被数学老师带到办公室开小灶。
正做着题,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老李端着保温杯一脸笑意的走进来说:“现在这小孩, 可真有意思。”
“怎么了?”
“我们班那对金童玉女又和好了呗。”
老师们私底下都管纪景和苏佳穗叫“金童玉女”,这里头有好几层意思,但最开始是因为高一那会他们俩在一个班, 纪景是手握学校百分之五十一股份的校长, 被称作金童,而苏佳穗还没踏进学校大门, 老苏就给学校赞助了一百台空调,出手之阔绰令人震惊, 因此顺着纪景的名号被称作玉女。
关键这俩人高一总吵架,搞得当时带他们的班主任很是头疼,只要提起来就颇为无奈的说“那对金童玉女呀”,说着说着,就在教师群体中叫开了。
不承想后来俩人真谈起恋爱, 成了名副其实的金童玉女。
“和好啦?”
“我刚过来的时候看到他们在走廊拉拉扯扯的, 我跟你讲, 可逗——诶?”老李走近了才注意到坐在工位上的唐舒:“你怎么在这呢?”
一旁的数学老师解释道:“她最近这个数学成绩,不太好, 得重点抓一抓了。”
老李拧开保温杯, 嘬了一口枸杞茶,长叹一声道:“唐舒啊, 高三了, 万里长征走到最后一步, 可不能在这个紧要关头上泄气, 要把心思都放在学习上, 老师能帮你的很少,成绩能不能上去全靠自觉。”
“我知道……”
老李能混到省重点火箭班班主任的位置上,也不全靠熬资历,是有真本事的,学生心里想什么,他通常一看一个准。
说老实话,老李对唐舒没什么好感,虽然这孩子看起来文文静静,但眼睛里有一种藏不住的偏激,是那种会把你一句话翻来覆去分析,最后分析出一丝刁难意味的人。
对这种学生,哪怕再小心翼翼,她还是会记恨你。
当然,这是老李浅薄的经验之谈,倒也不会为此就区别对待唐舒。
看着唐舒心不在焉的答应,老李想了想说:“如果家里条件允许,我建议你还是到外边的教育机构突击一下,咱们讲现实的,最起码得先保住年组前四十的位置,争取下学期能留在火箭班,在火箭班到底比普通班进名校的几率大。”
“可是……补课要好多钱吧。”
“要不这样,你到博帆去,找一个教数学的王老师,他跟我交情不错,最近也正好在带高三的班,我跟他说说,应该能给你一个内部价。”
唐舒闻言,点了点头:“谢谢老师,我回去跟我爸妈商量一下。”
“没事,如果实在不行咱们再想别的办法。”
“嗯。”
唐舒做完题,走了。
她前脚一走,坐在角落里的六班班主任就忍不住开口责怪老李:“你叫她去教育机构已经是很不妥了,怎么还把她介绍给小王,说什么内部价,人家爸妈肯定以为你们是串通好了的,在学校里不好好教孩子,等孩子成绩降下来再把她介绍到补习班去。”
“那怎么办,你说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从火箭班里被挤出去的,成绩都跟坐跳楼机一样往下掉。”老李也犯愁的要死,方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
……
纪景现在学习劲头很足,不等中午放学就开溜了,临走前还嘱咐苏佳穗,多跟陈旭说说话,不要让陈旭一个人闷着。
那一瞬间纪景的神情让苏佳穗挺难受的,他好像把陈旭当成了小时候的自己,生怕自己当年尝过的苦楚再让陈旭尝一遍。
这样一想,两个人的经历还真是很像,一个被爷爷带大,一个被奶奶带大,都失去了至亲之人,都有一对不靠谱的爹妈。
中午放学,苏佳穗收拾好东西,习惯性的回过头找江延和陈旭去吃午饭,可陈旭的位置却是空着的:“欸,他人呢?”
江延指了指教室外:“刚被季沐恬叫出去了。”
什么情况啊……难道季沐恬真喜欢陈旭?小说剧情带来的“不可抗力”消失了?
苏佳穗急于求得一个答案,快步追到走廊,没瞧见人,又转向另一边,陈旭和季沐恬果然站在楼梯拐角的平台上,两人面对着面,很小声地说着话,苏佳穗听不太清楚,只依稀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半句,诸如“之前谢谢你……”“奶奶她一定希望……”“如果有需要……”
多是季沐恬在讲话,她一贯这个语气,刚开口声音还不算小,越到后面越萎靡不振,搞得苏佳穗一听她讲话就心烦,这要是在作训队里,有队员像季沐恬这么畏畏缩缩,苏佳穗早拿武装带狠狠抽她大嘴巴了,非要把这毛病扳过来不可。
不过这不是在作训队,季沐恬更不是她手下的队员,苏佳穗管天管地也管不着人家。
哎……
苏佳穗不自觉的叹了口气,平台上的陈旭立即抬起头,看着她,微微皱眉:“你做什么。”
偷听被抓包,苏佳穗略有些心虚:“我找你吃午饭啊。”
陈旭抿唇,过了一会才嗓音干涩的开口道:“你们去吃吧。”
这下饭搭子又少一个。
苏佳穗和江延面对面坐在食堂里,都有种说不出的寂寞,偏偏没过多久,陈旭和季沐恬一块进来了,后头还跟着唐舒。
“欸?他们……”
“我看见了,我又不瞎。”
江延一头雾水:“发生什么事了?你们吵架了?上午不是还好好的。”
苏佳穗冤枉极了:“我现在哪敢跟他吵架。”
“那为什么……”
“反正纪景是说,季沐恬好像喜欢陈旭,知道他奶奶去世了,想安慰他吧,可能陈旭也对季沐恬有意思?哎呀,我也搞不懂。”
信息量太大了。江延缓冲了半晌才说:“不会吧。陈旭现在,哪来的闲情逸致谈恋爱啊。”
“就是心情不好,才更需要喜欢的人安慰嘛。”苏佳穗像解数学题一样梳理逻辑:“你看,先前宿舍那事,陈旭不是还很卖力的帮季沐恬来着。”
“啊?不是纪景帮的忙吗?”
“纪景只给办了个手续,十分钟不到就搞定了,陈旭可是跑前跑后的帮着季沐恬搬家。”
一听这话,江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什么啊!你都知道,所以你当时干嘛气成那个样子。”
苏佳穗瞪他:“哪个样子?你说话注意点,咱们现在是讨论陈旭的问题,就事论事好不好。”
“……可我看陈旭也没有很关注季沐恬啊。”
“嗯……但陈旭天天都来上学呀,天天都在教室里打坐呀,他又不听课,纪景也不在,他在教室里干嘛呢,搁以前,就高二那会,他课程表上全是体育,从早到晚泡在篮球场。”
“因为季沐恬吗?”
“勉强能说得通。”
江延被苏佳穗说服了:“要真是这样,程向雪回来肯定会被气死。”
苏佳穗点点头:“我认为你预判的相当准确,不过,这都是咱们的猜测,得空问问陈旭不就完了。”
“好,你去问。”
“江延我发现你变了,你现在越来越无耻了。”
“你别这样说,我会当成赞美。”
“噗——”
苏佳穗没憋住喷了饭粒,一部分落在江延的衣服上,一部分落在江延的餐盘里,江延震惊的张开嘴,缓缓站起身:“你……”
苏佳穗咽下嘴里所剩无几的饭,赶紧说:“我不是蓄意报复啊,来来来,给你纸巾,快擦一擦。”
江延哑然失笑,语气很无奈:“我的饭怎么办啊。”
“我吃我吃,你嫌弃我,我可不嫌弃你。”
“少来,我都没怎么碰。”
“那不正好,你再去打一盘呗,最好快点,不然酱鸡翅就没有了。”
陈旭强迫自己,把视线集中在季沐恬身上,可余光总能精准的捕捉苏佳穗。这会他终于知道纪景多出那一双眼睛长在哪里了,多出那一双眼睛,完全是身体的本能反应。
“陈旭,你将来想做什么呀?”
“没想过。”
“你应该考虑一下的,追逐梦想的过程虽然辛苦,但会让人变得很坚强。”
“……嗯。”
陈旭尝试着认真听季沐恬讲话,尝试着做出回应,可脑子里很空,心里也很空,明明在吃饭,却仍有种填不满的饥饿感。
也许跟苏佳穗和江延在一起会好过点,只是,陈旭不敢靠近苏佳穗,苏佳穗现在对他,太柔和了,太体贴了,简直是在拼命的向他释放善意。他倒宁肯苏佳穗还跟小刺猬一样,同他说两句话不到就竖起全身的刺,这样,他便可以和苏佳穗吵架,把失常的心率宣判为愤怒。
可惜苏佳穗不和他吵,害他无法欺骗自己,害他不得不面对喜欢苏佳穗的事实。
他居然会和纪景喜欢上同一个女孩。
陈旭一想到这里,愧疚的恨不得快点死掉,自我厌弃到了极点。
他很感谢季沐恬大发善心的来安慰他,毕竟,苏佳穗不喜欢季沐恬,只要他和季沐恬待在一起,苏佳穗就会主动离他远远的。
这种距离让陈旭得以短暂的轻松,即便轻松过后,心头会压着愈发沉重的,浓郁到化不开的寂寥。
……
苏佳穗一直想找机会问一问陈旭对季沐恬的想法,可也奇了怪,整整两天她都没和陈旭说上话,一则是陈旭这两天跟季沐恬走得很近,她不太愿意往上凑,二则是陈旭好像忽然间变得特别忙,总是行色匆匆的,连打个招呼都很敷衍。
课间,苏佳穗拖着江延到花坛边晒太阳,聊起这件事,不由说:“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你问纪景了吗?”
“博帆的老师说纪景正在闭关修炼,手机都给没收了。”
“强制性闭关修炼啊?”
“可不,哎,好无聊啊,橙子还得两周才考试,不晓得啥时候回来。”
江延低下头,看着自己的鞋尖:“程向雪最近有跟你联系过吗?”
苏佳穗一边活动四肢,一边唉声叹气:“她也累昏头了,一整个不知今夕是何年,只要给我打电话就是一顿哭天抢地,现在全凭一股仙气吊着命呢,我都没敢告诉她陈旭奶奶的事。”
“是吗,练舞很辛苦?”
“诶,真不比我们做题容易,我可见识过,她就垫着脚尖在那个舞蹈室里不停的转,脚趾磨出的血能把鞋浸透,然后拿纱布缠一缠再接着练。”
“……”
“震惊吧,看不出来吧。”
“嗯,是看不太出来,她像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苦的人。”
苏佳穗笑了笑:“她是不是跟你说过,自己吃煮鸡蛋不剥鸡蛋壳。其实她小时候真这样干过,爸妈忙着赚钱嘛,就把她自己锁在家里,没吃的啊,饿啊,学着大人煮鸡蛋,鸡蛋煮好应该放在冷水里泡一泡才好剥壳,她不知道,拿着那个烫手的鸡蛋一点一点抠,死活抠不下来,实在饿急了,干脆连壳一块吃。”
“……”
“惨吧,闻者伤心见者流泪吧,可她自己根本不在乎,老挂嘴边炫耀,整的跟功勋章一样,不过我还真就喜欢她这脾气,感觉一天活的特别带劲!有时间我带你去看她跳舞啊,嗯……高考前可能够呛了,不过没关系,等她考上北舞有的是登台演出的机会,到时候我们一块去看,都在一个城市上大学就这点好处,用不着特意请假。”
苏佳穗叨叨叨说了大半天,扭头一看江延,发现这货居然在走神,对程向雪的思念之情一下子到了顶峰。
“我走了。”
“嗯?你干嘛去?”
“厕所!”
苏佳穗本来是要去厕所的,可一进教学楼,见陈旭不紧不慢的往楼梯上走,立即追了上去:“陈旭,陈旭,我怎么还叫不动你呢!”
“有事吗?”
“呃,我有点事想问你,好不好单独聊一下?”
苏佳穗把他堵在楼梯口,笑容甜美又亲切,半点没有从前颐指气使的样子。
“我……”拒绝的借口就在嘴边,可面对这样的苏佳穗,陈旭没办法:“好,那去天台。”
十二月中旬的学校天台非同一般的冷。
风很大,吹乱了苏佳穗的长发,她站在陈旭的身侧,发梢几乎要触碰到陈旭的脸颊。
陈旭往后躲了躲,轻声道:“你要问什么?”
“我觉得你这两天有点怪,老实交代,在搞什么小动作!”苏佳穗恶狠狠地说,但眼睛里有笑意,通常她这样都不是真的发脾气,陈旭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是一种很另类的撒娇。
所以,纪景总是很享受被她教训。
所以……
陈旭不敢往下想,那隐隐约约浮现在脑海中的念头令他畏惧。
事实上,陈旭这两天一直在思考,自己是不是因为突然失去奶奶,才把感情寄托在了苏佳穗身上,如果那样,他只需要冷静一段时间,等内心的波动完全消失,就还可以和从前一样,和苏佳穗做朋友,有事没事的斗斗嘴,偶尔为纪景出谋划策,纪景和苏佳穗结婚那天,他未必坐主桌,却一定是当之无愧的伴郎。
可,此刻他面对着苏佳穗,不受控制的回忆起曾经。
那是高一上学期的最后一天,马上就要放寒假了,班里同学都在计划着如何度过寒假,程向雪是要回东北老家的,从早晨开始就缠着苏佳穗,软磨硬泡,想让苏佳穗到东北玩。
“我带你去冰雪大世界看冰灯!请你吃中央大街的马迭尔雪糕!还有还有,我们可以去滑雪!你就去嘛——”
“我真的去不了嘛,寒假要跟我爸去我爷爷奶奶家。”
那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缓和,但还算不上朋友,他简直有些讨人嫌的凑上去说:“去呗,也带我一个。”
苏佳穗抬手拍他的额头,力道不轻,也不重:“怎么哪都有你呀。”
他的心没有任何征兆的突然加速跳动,有点紧张,有些慌乱,仿佛被苏佳穗拍出了内伤,身体都跟着震了一下。
“干嘛打人啊!”为了掩饰,他吼出声。
苏佳穗又一巴掌拍过来,这一下真是用足了力气,甚至在他额头上留下红通通的掌印:“闪一边去!”
班里同学都看着,他不由觉得难堪,觉得苏佳穗这人实在太不讲理,气的转身离开教室。
在走廊里碰到纪景,纪景问他为什么“红晕”当头,他很烦躁地说:“事妈打的。”
“哦……谁让你去惹她了。”
“你怎么知道是我惹她?”
“你不惹她,她为什么打你。”
“搞什么,你干嘛向着事妈说话?”
“我有吗?我是帮理不帮亲,不过她练过铁砂掌吗,居然红了这么一大片,手指印都浮出来了,你不会脑震荡吧?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你干脆讹她一笔好了。”
纪景一下子说了好多话,说的他晕头转向,仿佛真的得了脑震荡。
“喂!”纪景转身冲着教室里喊:“苏佳穗,你出来,你看你把陈旭打的。”
苏佳穗从教室里出来,盯着他的额头看了看,然后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挽起他的袖口,指尖在他手腕上轻轻划了一道,不一会的功夫,他的手腕上就浮起一条红痕。
苏佳穗理直气壮的叉起腰:“怎么能是我下手太重呢,分明是他有皮肤划痕症嘛!”
寒假前的最后一天,他莫名其妙的得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病,也是在那天晚上,他史无前例的失眠了,他用指尖在手腕上划了一道又一道,忽然慢了好几个半拍的反应过来,这和他有病没病的有什么关系啊,分明是你苏佳穗打人太痛。
为此,他耿耿于怀,想着开学之后一定要戳穿苏佳穗混淆视听的小伎俩。
可那个寒假格外漫长,好像两个月过去了,实际才两个星期。
终于有一天,纪景叫他出去玩,苏佳穗居然也在。
戴着毛茸茸的白手套,笑着朝他挥手:“陈旭。”
“你——”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纪景就不好意思地说:“小旭,重新给你介绍一下,我女朋友。”
陈旭一度忘记自己当时做出了什么样的反应,或许是很气愤的。
毕竟最初,是因为纪景和苏佳穗不对付,他才会帮着纪景和苏佳穗较劲,结果这两个人竟然背着他偷偷的在一起了。
但此刻回忆起大脑一片空白的那一瞬间,陈旭恍然意识到,他当时是失落大过于气愤。
“陈旭,陈旭!”他久久不语,苏佳穗的暴脾气上来了,完全遏制不住:“我在跟你说话呢!你有没有听啊!”
“说什么?”
“你故意气我呢?”
“没有。”
“……算了,我就直截了当的问吧,你是不是喜欢季沐恬?”
陈旭看向别处,避开苏佳穗的目光:“我喜欢谁,跟你有关系吗?”他本来想说“关你什么事”,可那未免太冷硬,他没有勇气对苏佳穗太冷硬。
“你……”苏佳穗强忍火气,只是忍的很勉强:“我是哪里得罪你了?好端端的你干嘛这副鬼态度,有话就直说嘛,还是因为季沐恬?我对季沐恬有意见,那是有原因的,你要是真的喜欢她,那,我可以收回对她的意见。”
“你好像很希望我和季沐恬在一起,是不是我们俩在一起了,你就不用担心她和纪景再有什么事。”
“你这样想我?”
陈旭握紧手掌:“难道不是?”
苏佳穗差不多该要打人了,陈旭绷紧僵硬的身体,等待着随时会从他背后袭来的一掌或一脚。
然而苏佳穗迟迟没有动,也迟迟没有开口,静静地在他背后站了好久,久到陈旭险些转过身来道歉与坦白。
喜欢就喜欢,喜欢苏佳穗的人多了,这又不是什么错。
只是陈旭无比清楚,一旦他真的说出口,他和纪景就再也做不成朋友。
“随你便吧,真不知道你在搞什么鬼。”
苏佳穗的声音很沮丧,很失望,让陈旭心口一阵钝痛,像是有细细的绳子一圈圈缠绕心脏,骤然勒紧,并且越勒越紧。
可除了这样,他还能怎么办呢。
总不能隐藏着自己龌龊的心思,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整天在苏佳穗身边晃来晃去,继续以纪景好哥们的身份享受着纪景女朋友的关心。
那也太他妈的不要脸了。
听着逐渐消失的脚步声,陈旭缓缓蹲下身,坐到地上,感觉很疲倦,很想躺在这里昏天黑地的睡一觉。
不过,天台,这位置,这姿势,怎么有点似曾相识。
纪景跟苏佳穗闹分手那天好像就坐在这。
“妈的。”
陈旭没忍住,骂了句脏话。
作者有话说:
我来喽!
第33章
◎我将来想做你老公◎
苏佳穗回到教室, 越琢磨越不对劲。
按照小说剧情,这时候男主和女主差不多该好上了, 该整天的在学校里出双入对, 撒糖秀恩爱了,然后就是大年三十,两个孤家寡人凑到一块过了一个温馨且平凡的除夕夜, 在万家灯火中得到温暖与救赎。
再然后, 跟绝大部分青春励志校园文一样,男主女主互通心意, 携手共进,在高考之际共同奔赴美好新生活, 而这期间反派和炮灰们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
完美END。
可现在是怎么回事?
纪景原地隐身,陈旭和季沐恬出双入对,小跟班逆袭上位成男主吗?
苏佳穗莫名觉得自己特别像在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上,这辆列车无论如何都不会停下来,要尽职尽责的将乘客如数送到终点站, 倘若有人中途跳车, 便会有人立即填补空缺。
那照这势态发展下去, 她这个倒霉催的恶毒女配还是没什么好下场啊。
虽然有此猜想,但苏佳穗没真当一回事, 横竖她老实巴交的念书, 没道理高考失利,程向雪那边在北京集训, 也是稳操胜券, 她实在不必为了一些尚未发生的事忧心忡忡。
更何况这个月乱七八糟的活动也忒多了些, 离高考还有半年, 校方便早早开始为尖子生谋取重点大学的通行证了。
这是省重点独有的资源, 真正拔尖的学生在站到高处之前就已经被列入了一流大学的招生名单,尤其是像江延这种家境一般的天才,即便暂时还没有亮眼的履历,也是诸多高校争夺的对象。
这天下午,老李很兴奋把江延叫到办公室:“江延,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上海交通大学的招生办刚刚打来电话,点名要给你一个保送名额,只要你愿意去,不仅学费全免,每年还有一笔助学金,不出意外的话,将来直接保送研究生,而且交大是有国奖的,我保证你上这几年学,一分钱不用花,说不准还能有点存款。”
“……可是我想去北京。”
“我知道你的第一志愿是清华,你,你要想好了,清华虽然是全国最顶尖的大学,但没那么容易保送,高考瞬息万变,短短几天时间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每年折在这上面的优等生大有人在,再说,交大也不比清华差呀,当然交大食堂比较一般……”
老李有私心,他是交大毕业,对母校感情颇深,自然希望母校可以吸纳到江延这样的人才,要知道培养出一个杰出人才是能给学校带来巨大的荣耀和光环。
但很遗憾,江延心意已定,并给给出了一个让老李哭笑不得的理由:“老师,我们约好了一起考到北京。”
老李只能感叹,原来天才的十八岁也这么“幼稚”,可以为了朋友决定人生最关键的一步。
……
纪景的强制性闭关修炼持续了整整一周。
辅导老师专门在补习班楼上给他租了个小房间,没收了他的手机,甚至手表,他比程向雪还要“不知今夕是何年”,只晓得到点会有人来给他送饭,补课,布置作业,跟蹲局子没什么两样。
“我说什么来着!肉眼可见的进步了吧!你月初一回来我就看出来了,满脑子乱七八糟的杂念,必须排除掉!提高专注力!这样才能提高效率!”辅导老师用力拍着墙上的“高考倒计时”,口吻像狱警给囚犯训话:“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可距离我们的目标还有一大截!”
“……现在几点?”
“晚上八点,怎么了?”
“我可不可以出去吃个饭。”
“吃饭可以,去哪?跟谁?什么时候回来?”
纪景忍不住笑起来:“王哥,你这三连问好怪啊。”
王达一琢磨,也笑了,指着纪景说:“你小子,我这个怨妇样是为了谁啊,现在业内都知道我在带一个理综几乎零基础的高三生,目标还他妈是考协和,我告诉你,你要考上了,不仅你能走向人生巅峰,老子也能名震天下,飞黄腾达,相反,你要是考不上,我们哥俩丢人就丢大了。”
“你放心嘛,为了你飞黄腾达我也得考上啊,那你要实在不放心,跟我一块去吃饭,我请你吃大——餐!”
“还大——餐,多大啊?”
“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不差钱。”
“欸,你不说你没钱了吗?”
“我女朋友有啊,让她请客。”
“啧啧,脸皮还怪厚的。”
王达比纪景年长二十岁,按说两个人差着一个辈分,差着一百个代沟,差着一千个阶级,还是你拿钱我办事的雇佣关系,不应当有什么交情,可偏偏就成了兄弟相称的好朋友。
主要是纪景的性格太可爱了,王达从大学开始给人当家教,做这行也有小二十年,就没见过纪景这么乖的学生,让他干嘛他就干嘛,每个要求都落实到位,一句怨言都没有,关键在这种疯狂压缩时间和空间的魔鬼式学习计划中,仍能保持开朗乐观的态度。
王达扪心自问,制定计划的他本人都做不到一边流鼻血一边举着剪刀手自拍的地步。
当然,王达一开始也很纳闷,问纪景,你一个有钱人家的大少爷,怎么一点大少爷脾气都没有。
纪景很无所谓的笑,回答他说,这得感谢我女朋友日复一日的栽培。
王达当即恍然大悟了。
苏佳穗高二的时候在他这补课,短短两个月,给他留下的印象极深。
因为像博帆这种名声在外的教育机构,每个学生都是花了大价钱进来的,多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被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父母逼着学习,可以说各个心高气傲,眼睛长在头顶上,根本不拿老师当老师,满脸写着“你一个打工仔在我面前狂什么”。
学生对老师没有尊重和敬畏,课堂纪律可想而知,而机构里的一众辅导老师又比不得事业编,拿钱办事,学生的成绩提不上去,家长是要找上门算账的,必须要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辛苦,想法设法的把知识塞进学生的脑子里。
苏佳穗在博帆补课的那两个月,王达快乐极了,轻松极了,恨不得自己掏腰包给苏佳穗开工资,让她天天来坐班。
真的,只要苏佳穗眼睛一瞪,少爷小姐们都跟小鹌鹑似听话。
一方面,苏佳穗实在太凶神恶煞,另一方面,苏佳穗太乐于助人,少爷小姐们是眼睛长在头顶上,可好赖还是能分得清,谁会拒绝一个跟你非亲非故,却真心为你好,真心想帮你的人。
王达很为纪景感到庆幸,王达说,有这样一个女朋友,你小子就偷着乐吧,就算你的人生跌到万丈深渊里,陷在泥潭中,她也能扯着你的头发,把你薅出来,洗干净了挂在晒衣杆上。
王达一个理科高材生,偶尔讲话倒是很文艺。
纪景都能想到自己挂在晒衣杆上的画面,那一定是个温暖的午后,有湛蓝的天空,有几朵触手可及的白云,有和煦的阳光,有夹杂着阵阵花香的微风。
也许苏佳穗把他摘下来之前,还会拿棍子把他拍的蓬松一点。
这样不着边际的幻想,令纪景感到非常幸福。
“手机手表,物归原主,看在你这周特别努力的份上,给你放一晚上假,不过记得要早点回来。”
“谢谢王哥,你不去吗?”
“我还有一堆事呢。”
纪景想了想说:“那你能不能把今天做的那套模拟卷给我。”
王达笑道:“要拿去显摆啊,你也太沉不住气了,等到最后关头一鸣惊人多好。”
纪景说:“我等不及。”
等不及,直白又坦诚的三个字,把王达心都说软了,他心想,十八岁可真好啊,青春里没有现实的权衡,没有老练的算计,更没有充斥着圆滑世故的拉扯,就是简简单单的我想念你,我等不及要去见你,等不及要让你看到我在努力变好。
“那套题在我办公室里,走,我带你去拿。”
晚上八点是补习班最热闹的时候,每个教室都坐满了学生,走廊站满等待的家长,辅导老师有的在讲台上声嘶力竭,口水乱飞,有的在办公室里跟家长摆道理,赔笑脸,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纪景的情况要是混在这锅粥里,最多只能踩着二本分数线上大学。王达不由道:“幸亏你不差钱啊,七八个老师轮班一对一辅导,换了一般家庭的,要想从高三开始往上追,别说考协和了,随便一个九八五二幺幺都纯属白日做梦。”
“老师可以轮班,我又不可以,早知道这么累,我早学了,悔之晚矣。”
“欸,什么时候后悔都不晚,只要肯努力,一本考不上,大不了念二本,二本考不上,大不了念专科啊,专科照样能升本科,二本照样能考研究生。我最近看了一本书,叫《Dead Aid》,上面有这样一句话,说种一棵树最好的时间是十年前,其次是现在。”
纪景笑了,由衷觉得自己很幸运,总能遇到很好的人。
而这样的笑容落在唐舒眼里,简直是上天赏赐给她的礼物。
她不由自主的走过去:“纪……纪景。”
纪景低了下头:“哦,是你啊。”
“好巧……你也在博帆补课吗?”
“嗯。”
虽然是同班同学,但纪景对唐舒没什么印象,他没有开口叫她的名字,是因为不确定她到底叫“唐舒”还是“唐诗”。
王达拿了试卷出来,递给纪景:“去吧,赶紧跟你女朋友显摆去吧。”转过头又对唐舒道:“欸,你怎么没在上课?”
“我……”唐舒看着纪景一边倒着往外走,一边笑眯眯的朝他们挥手,心里说不出的酸痛:“我刚刚,去了趟洗手间。”
“哦,那快回班里上课吧,A班讲课快,别落下了。”
“老师。”
“还有什么事吗?”
“纪景他……他在哪个班?”
“你们认识?”
“我们是一个班的同学。”
“对对对,你也是兴海火箭班的,我这脑子啊,越来越不好用。”王达笑道:“他在楼上,VIP班。”
“那,我可以报名吗?因为我想,进步快一点。”
“这个……同学,一对一辅导不便宜啊,每个月要将近五万的学费,你基础其实很牢靠,只在一些复杂的题型上容易出错,针对这个问题进行重点突击,相信很快就会有进步的。”
唐舒垂眸,声音轻轻道:“谢谢老师,我明白了。”
……
苏佳穗一出来,就看到纪景坐在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前吹泡泡糖,吹那么大一个,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直到泡泡破掉,他才看见苏佳穗,急忙起身跑过来。
“这个时间,你找我干嘛。”
“咳,我在补习班,吃了一周的盒饭,快要吃吐。”
“所以呢?”
“我现在没什么钱了,你能不能请我吃顿好的。”
纪景穿着去年冬天他们一起买的情侣卫衣,原本是正正好好,非常合体,可现在看着却有点晃荡。
苏佳穗摸摸口袋,里面只有一点现金:“我没带钱包出来,就这些,还不到一百,你……”她想说你拿去吃饭吧,可转念一想,纪景再没什么钱也不至于缺这几十块:“啊,你是要我跟你一起吃?”
纪景太感动了,他这么委婉,苏佳穗居然能听懂:“已经好久没人陪我吃饭……”
装可怜这一招,纪景使得炉火纯青。
苏佳穗叹了口气说:“你想吃什么啊?”
“嗯……麻辣烫。”
“麻辣烫?你不是不吃辣吗。”
“我补课那个房间,又潮又湿又冷,吃点辣的,也许能驱一驱寒气。”
没钱吃饭,没人陪着吃饭,还住在阴冷潮湿的小黑屋里,灰姑娘吗?
纪景卖惨过头,惹得苏佳穗皱眉:“真的假的?”
“你不信可以去看看啊,就一扇窗户,是朝北的,根本见不到阳光,晚上睡觉开着电热毯,得裹两层棉被才算暖和,每天早上起来都干燥到流鼻血,我还以为自己得了白血病,吓死了。”
“……”
“好饿啊穗姐。”
“我爸九点半来接我,最多,能陪你五十分钟。”
纪景愣了一下,表情有点怪异,苏佳穗不禁问:“怎么了?”
“你刚才说五十分钟,我居然第一时间在脑子里换算了一下五十分钟能做多少道题。”
“我也这样,被洗脑了,不过挺好的,让你更有紧迫感。”
苏佳穗带纪景去吃学校附近的麻辣烫,两个人都点了微辣,苏佳穗吃的镇定自若,纪景吃的嘴唇红肿,鼻尖直冒汗,整个人都热腾腾的泛着水汽。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蒸桑拿。”
“太辣了……”
“那你就加点陈醋啊。”苏佳穗递给他一张纸巾:“我见过不能吃辣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能吃辣的。”
“我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辣椒,因为我爷爷就不吃,他做饭一直清汤寡水。”纪景用纸巾抹了一把汗,继续埋头苦吃。
苏佳穗把筷子并拢,轻轻放在碗上,在灯光底下仔细的打量他。头发或许是没时间打理,剪成了小男孩那种短短的顺毛,脸颊有些清瘦,眼睛都显得比之前大了,关小黑屋太久,皮肤白的简直没有血色。
“纪景。”
“嗯?”
“念书很累吧。”
“嗯……但是习惯了就还好。”
“医学院是本硕博连读,八年制,也就是说,你考上协和之后,还要再学习八年,从协和毕业之后,还要进医院继续学习,因为病人不会按照教科书生病,你得一直一直一直学下去。”
“……”
“你真的想好了吗,确定自己将来要做医生?”
我将来想做你老公。
这个念头在纪景脑海中一闪而过,有点想说,但不敢说,毕竟,苏佳穗原本就觉得他没主见,没追求,没梦想,没目标。
可怎么才算有主见,有追求,有梦想,有目标,纪景真的不知道。
他对未来的幻想,只是和苏佳穗结婚,他对未来的忧虑,只有那个处处看他不顺眼的“恶婆婆”。
“我……”纪景满脑子“老公”“结婚”“恶婆婆”,微微张着嘴,半响没能发出声音。
苏佳穗无奈的叹道:“算了,你吃吧,吃饱赶紧回去。”
纪景默默低头,猛吃了一大口,还没等嚼,眼泪就掉下来。
“干嘛啊,我又没说你什么。”
“……”
“你这样会噎到的。”
他两颊微鼓,含混不清道:“我没哭,太辣了……”
纪景这种又委屈又难过,还要竭力掩饰,假装坚强的样子,真像一只不吭不响,只用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你,摇着尾巴想让你带他回家的小狗。
谁能忍心一脚把他踢开,让他凭自己的本事去流浪啊。
“我也没有瞧不起你的意思,就是,怕你……怎么说呢,就是怕你这么辛苦的考上大学,然后发现自己根本不喜欢这个专业,那你大学八年会过的更辛苦。”
跟你在一起我就不辛苦。
纪景还是没敢说,他自己也觉得很没出息。
“我会考虑的。”
“……要喝可乐吗,我去给你拿。”
“嗯。”
苏佳穗这会终于明白,为什么美人计里的美人总是那种梨花带雨、楚楚可怜、柔软又脆弱的类型,眼泪一掉,确实招架不住。
把纪景送上出租车,回学校的时候正好九点半。
江延拎着她的书包在校门口等她。
“我爸还没来呢?”
“还没,纪景回去了?”
“应该说灰姑娘回小黑屋了。”苏佳穗笑道:“他这闭关修炼还真有用,刚给我看了今天的测试卷,题挺深,总分四百零五,虽然分不高,但基础都打的蛮牢靠。”
“他学的很用心。”
“用命还差不多,瘦了一大圈,天天流鼻血,这傻子以为自己得了白血病。”
正说着话,一辆别克GL8停在了俩人跟前,孙女士扶着方向盘,急急忙忙道:“快上车快上车,冻坏了吧。”
“还行,怎么是你来接我们呀,我爸呢?”
“以后就我负责接送你们了,你爸最近有的忙。”
“忙什么啊?”
“这我哪晓得,安全带系好,反正听他说是跟人合资弄了个新买卖,今天上午去南方考察了,得一个星期才能回来。”
老苏是个有野心的商人,自从在纪汉华手底下受过挫,野心就更甚了。
前两年的经济危机让许多知名的国际集团突然倒闭,正打算扩张国外市场的老苏侥幸逃过一劫,自认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所以总摩拳擦掌的想大干一场,只是这两年来不论国内还是国外,都陷在经济危机的后遗症里,市场萎靡,机会难寻。
好不容易找到了发财的路子,老苏是一刻都等不了,生怕被人抢了,回家简单收拾一番就奔向了机场。
晚上打电话来,跟孙女士哭诉:“哎呦,走得太匆忙,袜子都没带。”
“你去买嘛,酒店附近的超市就有。”
“我刮胡刀也没带。”
“超市也有,先买一个凑合着用呀,总不能胡子拉碴的去跟人家应酬吧。”
孙女士一面应付着老苏,一面朝苏佳穗使眼色,那意思是说你看你爸,跟小孩一样。
苏佳穗凑过去,对着电话讲:“爸爸,你回来给我带土特产。”
“土特产?”老苏想了想说:“我还真不知道广东有什么土特产,回头有空我去街上逛逛。”
“好——那你注意身体,少喝酒,不要太辛苦哦。”
“你也是你也是。”
老苏在电话那边咧着嘴笑,很享受闺女跟他撒娇:“今天心情怎么这么好啊?”
“有吗?”
“太有了!”
苏佳穗没觉得,可还是笑的很开心。
转眼又到了周五。
这天是平安夜,虽然校领导并不喜欢洋节,但很愿意给学生们的青春增添一丝洋气,所以晚饭特意让食堂弄了烧鸡,对标人家美国的火鸡。
老李将其称之为“崇洋媚外又不失中国传统色彩”,把班里一众同学逗得哄堂大笑。
甭管火鸡还是烧鸡,总归是校领导的一番心意,下了课都直奔食堂。
苏佳穗边往食堂走边给程向雪打电话,想给她讲一讲老李的笑话,可连打了两通都没人接。
“不接吗?”
“马上要考试了,可能还在练舞吧。”
苏佳穗改发短信。
然而刚输入到一半,屏幕上方忽然跳出几条彩信提示。
她点开来看,竟然都是纪景的照片。
纪景推门进房间,弯腰穿拖鞋,以及,站在衣柜前解开衬衫的纽扣。
作者有话说:
苏佳穗:觉醒吧,猎杀时刻(这章有很多铺垫,剧情马上就要爆炸了)
第34章
◎真他妈的给你脸了◎
照片画质不太清晰, 拍摄角度是在房间内部,乍一看, 拍照片的人好像和纪景住在一起, 关系十分的亲密。
陌生号码,归属地在外省。
苏佳穗用力的呼吸,胸腔隐隐颤动。
不过, 没有生气, 她知道发这几条彩信的人是故意激怒她,她怎么能老老实实的遂了人家的愿。
她用心平气和的口吻回复。
[你哪位?]
躲藏在陌生号码背后的人道行很深, 只回复了她一个笑脸,留给她无限的遐想空间。
苏佳穗想起自己幼时, 基地物资极其匮乏,各领域都在争夺地盘,扩张势力,阴险狠辣的手段层出不穷,也许上午结盟, 下午就搞内斗, 顷刻便完成一场权力更替。
由于她拥有罕见的S级空间异能, 被破格选为护卫队队长,跟着元首出访境外, 保护元首的生命安全, 但因为年纪太小,腿又短, 不管走到哪, 不管什么场合, 她都被元首抱在怀里。
基地元首是个年近六十的老人, 头发花白, 瞳孔灰暗,满脸岁月留下的痕迹,笑起来慈爱而宽厚,像极了朴实无华的老农民。
可苏佳穗坐在他的臂弯上,亲眼见证他弹指间血洗一方势力。
然后,他用很轻柔的语气对苏佳穗说,人类进化带来的并非文明社会,越强大的人类越野蛮,越贪婪,越渴望吞噬弱者,如果有人试图踩在你的头上,不要愤怒,那只怪你不够强大,不够令人畏惧。
苏佳穗一直记得这句话。她被元首当做继承者培养,九岁授予军衔,十岁任命作训教官,十二岁提拔为指挥官,手底下的队员换了一批又一批,总是有人不服气,没关系,不要愤怒,打到服气。
弱肉强食的道理,放在和平年代同样适用。
“江延,待会要不要去慰问一下纪景。”
“待会吗?不上晚自习了?”
“平安夜嘛,出去玩会。”
“嗯,行。”
苏佳穗笑着给孙女士打电话,说晚上不用来接,她和江延打车回去。
孙女士惊了一下,毕竟这日子有点特殊,赶紧问,就你和江延吗?一听还有纪景,才长舒了口气。
其实和江延相处久了,孙女士真心实意的认为江延是个很好的孩子,品格正直,心胸宽广,哪怕偶尔苏佳和犯倔驴脾气,不小心说了伤人的话,他也不会计较。
可结婚,过日子,他和苏佳穗一准过不到一块去。
两个人都是拿定主意就会坚持到底的主,南墙撞飞了也决不回头,真要碰上一条交叉路口,一个想往东走,一个向往西走,谁能迁就谁啊?还不得分分钟一拍两散,各走各的路。
老苏又不傻,能看不明白?看明白了,偏偏还憋着劲要撮合,分明是打着挟恩图报的歪念头。
孙女士心里明镜似的,懒得为这些没影的事跟老苏吵架罢了。
“那你们好好玩,难得出去,晚点回来也没事。”
“你和江姨今天也早点休息吧,不用给我们留门。”
挂断电话,看了眼时间,苏佳穗道:“别去食堂了,回去拿书包,我请客,咱们下馆子。”
苏佳穗压根不是和江延商量,江延自然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于是两人回了教室,拿了书包,出了校门,直接打车到博帆。
博帆位于市中心的一处老旧小区,一共两层,面积很大,门脸也算敞亮,起码从前面看是敞亮的,一水的大落地窗。
而小区单元门在后面,由于博帆向外扩建了几间教室,原本方正的居民楼延伸出一截,让位于三楼的,纪景口中那扇“朝北”的窗户外多了一层平台。
小区内部路灯少得可怜,照明十分有限,天色一暗,有人躲在平台上是很难被发现的。
“你看什么呢?”
“江延,你说我能不能从这爬上去?”
“……”江延略有些无语:“有楼梯不走,你干嘛要往上爬啊。”
“纪景不知道我来,我想吓他一跳。”
苏佳穗说着,挽起袖口,作势要往上爬。
江延急忙拦住她:“你再摔着。”
“不会的,你撒开我。”
苏佳穗执迷不悟,非爬不可,只见她脚踩着垃圾箱,手抓着太阳能排水管,跟返祖了似的,三两下就窜了上去。
江延仰着头,瞠目结舌。
苏佳穗拍了拍手上的灰,看着平台表面很明显的脚印,可以确定那几张照片就是在这拍的,并且,这人脚不算大,个子也不算高,体重绝对不会超过一百斤。
苏佳穗笑了,忽然觉得自己还挺有做警察的天赋。
不过,用不着等天黑,她现在身体紧挨着外墙,房间里埋头写作业的纪景和楼下来来往往的行人就都看不到她了。
探出头,敲敲窗,果然把纪景吓了一跳,连人带椅子栽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
隔着窗户,苏佳穗都能听到他惨兮兮的呻.吟声。
笨蛋,活该。
虽然纪景是无辜的,甚至是受害者,但苏佳穗很生他的气,谁叫他没有一点警惕心,就要狠狠摔一下才好。
纪景忍着疼从地上爬起来,握住窗把手,使劲一拉,窗户就开了。
苏佳穗顿时皱紧眉头:“你没锁?”
“嗯?哦,这个有点生锈了,锁上就拧不开。”纪景解释完,忙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啊?你怎么上来的?”
“飞檐走壁。”苏佳穗抬腿迈上窗台,想从窗户钻进来,可她个子高,一不小心就撞到了头。
“嘶——”纪景倒吸了口凉气,那感同身受的模样,就差替她喊疼:“慢点慢点,我扶你。”
窗台离地六七十厘米左右,并不高,苏佳穗甩开纪景的手,自己蹦下来:“去给江延开门,他在外面呢。”
纪景稀里糊涂的转过身,稀里糊涂的开了门,还是没弄明白,明明有楼梯,苏佳穗为什么要飞檐走壁。
苏佳穗也没想着要告诉他,这种事,不知道就算了,知道了肯定膈应死,何况纪景胆子又小,多半会害怕,老得想着窗外有人正在偷偷盯着他看,睡觉都很难睡踏实。
“我来突击检查,看你有没有偷懒。”苏佳穗随手锁好窗户,轻哼了一声道:“检查结果还算满意。”
“你这也太突击了……我差点心脏病发。”
“拜托,你要庆幸今天是我,万一是小偷呢,万一是变态呢,趁着你睡觉,把你五花大绑,先奸后杀,两颗肾也割掉去卖。”
“别说了别说了。”
看纪景捂耳朵,江延不由笑道:“虽然夸张了点,但也在理,你自己一个人住,要当心,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纪景放下手,蜷着胳膊揉了揉后背:“就你们俩,小旭怎么没来?”
“他最近,可能在谈恋爱,和季沐恬。”这话是江延说的。
“啊?他怎么没跟我提过。”
“应该是还没正式确定关系。”
苏佳穗不想聊陈旭的事,默默观察纪景的房间。照片里没仔细看,纪景的房间可够乱的,到处都是试卷和参考书,衣服全堆在椅子上,床边摆满了饮料瓶,还有零食包装袋,床头柜上几双穿过的白袜子,抽屉里一大堆零零碎碎的小东西,铅笔啊,橡皮啊,纸巾啊,还有一罐婴儿面霜。
别的也就算了,袜子为什么放在床头柜上。
“纪景,你之前在我家那副爱干净的样子是装出来的吗?”
“……我,我这两天没收拾。”
“你这可不像两天没收拾。”
纪景的脸克制不住的滚烫起来,强撑着狡辩:“你看着乱,可乱中有序,再说……也不脏啊。”
确实不脏,袜子还雪白雪白的,显然是新买的袜子,只穿了一次就丢在那里。
可他之前当着老苏和孙女士的面,连地上有根头发丝都得赶紧扫扫地,简直比田螺姑娘还勤劳。
苏佳穗终于意识到,纪景不傻,他心眼子也蛮多:“你少废话,收拾收拾,待会出去吃饭。”
房间不大,东西不多,有江延帮忙很快就收拾完了。
三人就近找了一家烤肉店,烤肉店老板是东北人,特别豪爽,点完菜还问:“不整几个啊?”
老板娘站在吧台里一边算账一边骂:“你脑子有泡啊,撺掇学生喝什么酒!”
江延盯着烤盘,在心里默默想,原来“整”几个是“喝”几个的意思,那“整”个貂为什么是“买”个貂的意思,东北话,果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苏佳穗似乎也想到了程向雪,又拿出手机拨通了她的电话,足足响了四十五秒,没人接听。
“这人干嘛去了……”
“程向雪吗?是不是也闭关了。”
“她犯不上闭关啊。”
苏佳穗莫名有点不安,想了想,又打给程母,竟然也没接。这下苏佳穗彻底没有胃口了,她咬咬牙,又拨了一次,仍是一样的结果。
纪景感受到苏佳穗的不安,神情略有些凝重,但还是故作轻松的说:“洗澡呢吧,你晚点再打。”
程向雪每周要洗一次“大澡”,要泡,要蒸,要搓,要做奶浴,要按摩,恨不得把自己内脏都掏出来洗一次,最少也要两个小时。
她和她妈妈一起去洗“大澡”,手机放在更衣室,所以都不接电话,倒是可以说得通。
苏佳穗暂时把心放回原位,可胃里还是堵得慌,提不起食欲,只不厌其烦的给烤肉翻面。
“明天圣诞节,会不会提前放学啊?”那两个人都不说话,纪景不得不找话题。
“鬼知道。”
“去年不就提前放学了吗。”
“去年不是高二吗。”
“哦,也对。”
苏佳穗看了他一眼,把烤好的肉夹到他碗里:“你最近在博帆,有没有遇到咱们学校的人啊。”
初中毕业后的那个暑假,苏佳穗陪爷爷奶奶去北京旅游,把手机落在了火车上,当时的电话号是买手机送的,没有实名认证,因此没办法补办,而她现在的电话号是从高一开始用的,除了家里人,就只有学校的人知道。
“咱们学校的,那可太多了。”
“女生。”
“……”纪景有些无奈地说:“季沐恬没在博帆补课。”
“我知道,难道你眼里只有季沐恬是女生。”
“是你眼里只有季沐恬是女生!”
“你急什么啊,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了。”
“不是我不想回答你,太多了,好些我都不知道叫什么。”
海高的学生大多都在博帆补课,排除法显然不起作用。
苏佳穗往嘴里塞了块牛肉,一边嚼一边向纪景伸出手:“你电话给我。”
“干嘛……”
“我看一下。”
“我,我没跟哪个女生走的很近啊,你不信问王达去。”
他的反应让苏佳穗莫名窝火:“我数三个数,一……”
纪景把手机递过来。
屏保是苏佳穗,正在打呵欠,嘴巴张的很大,后槽牙都清晰可见。
“你找死啊。”
“……对不起。”
这笔账以后再算。
苏佳穗打开通讯录,从头翻到尾,并没有那个陌生的外省号码,随即又点开短信:“你这短信怎么这么多。”
“垃圾短信,我懒得删。”
也不全是垃圾短信,有很多问候,节日祝福,还有……
苏佳穗停下不断滑动的手指,仔细看了看号码,每个数字都能对上。刚刚没注意,尾号居然还是815,纪景的生日。
“呵,找到了。”
“什么啊?”
“不关你事。”
这个陌生号码,几乎每天都在给纪景发短信。
[今天是平安夜,你一定收到了很多平安果吧,其实我最讨厌圣诞节了,不过一想到圣诞节或许可以见到你,就好开心,感觉你最近瘦了很多,要好好吃饭啊。]
[今天看到你了!我有没有说过,你穿蓝色衣服真的很好看,而且,那件衣服有点厚,看起来软软的,我好想抱你一下。]
[今天是我这个月最开心的一天,你对我笑了,还对我挥手,我简直幸福的睡不着觉,你现在应该已经睡了吧,那,晚安,希望我能梦到你。]
[你跟那个人又和好了吗?是不是她又纠缠你?我现在心里很乱,我实在想不通,你为什么偏偏要跟她在一起?你难道还看不清楚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吗?她跟那些男生一起打球,只是享受被男生包围,被男生吹捧的感觉!]
“纪景,这些短信你都没看过吗?”
“垃圾短信,懒得看。”
纪景似乎猜到她在翻什么,神情有些嫌恶。
苏佳穗叹了口气,把手机递回去:“你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收到这种垃圾短信?”
“你说哪个?”
“还不止一个呢。”
“我不太清楚,可能中间换过号码吧,反正最早是初三,很变态,说是把我喝过的水拿回家了。”纪景倒尽胃口,连他最喜欢的五花肉都有些难以下咽。
初中同学,高中同学,在博帆补课,脚三十六码左右,体重不超过一百斤。
苏佳穗忽然想起那天在校内超市,唐舒看向程向雪时充斥着挑衅意味的目光,线索,直觉,两样加起来,苏佳穗心里已经认定了唐舒。
可线索和直觉都不是证据,她拿什么去跟唐舒讨说法呢?唐舒死不承认,她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事情闹大了,又成恶毒女配搞校园霸凌。
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打死也不能再顺着剧情走。
“江延,你怎么不吃?”纪景把心爱的五花肉夹到江延的盘子里:“都快烤糊了,发什么呆啊。”
“没,我有点吃饱了。”
“你压根没吃。”
江延笑笑,但笑意转瞬即逝。
平安夜的这顿烤肉,三个人都没尝出滋味,真正的食不知味,两盘牛肉,一盘五花肉,剩了一多半,搞得老板以为自家肉质出了问题,非要给他们打六折以表歉意。纪景说不用不用,是我们点太多吃不完。
从烤肉店出来,天已经彻底黑了。
“我再给橙子打个电话吧。”
“嗯。”
三个人站在路灯下,秉着呼吸,紧盯着手机。
终于接通!
不等苏佳穗开口,程向雪便很大声道:“穗姐,我成韩剧女主角了呜呜呜呜呜呜。”
“什么韩剧女主角?”
“我前几天,出车祸了,不过你别担心,也没大事,医生说养一段时间就好了,走路啥的,不会受影响,嗯,那个,北舞的考试,就没办法啦。”
“……”
“穗姐,你咋不说话呢,好歹表示一下关心吧,我做不成巴黎小天鹅,你就不爱我了吗呜呜呜呜——”
程向雪总喜欢这样假哭,假哀嚎,可这一次,苏佳穗听到了她的眼泪。
想开口安慰,却如鲠在喉,发不出一丝声音。
纪景抿了抿唇,轻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欸,景哥,你也在啊,你俩和好了?”程向雪在电话那边大笑,然后说:“我妈的意思是,让我转学回东北,我文化课基础不错,那边考大学好像分数线没这边高,使使劲八成能考个一本,但不是,北京的一本……”
回东北,像小说里那样,灰溜溜的回东北老家。
“你的意思呢。”
“我啊……”
如果命运早已注定,如果不幸拿到最烂的剧本,如果非要演完这一出戏,那现在,巴黎小天鹅准备好谢幕了吗。
苏佳穗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本来,是想回去的,可我舍不得你,也舍不得我景哥,舍不得陈旭,舍不得,小江老师。”程向雪真哭了,狠狠擤了一把鼻涕,但下一秒,声音又充满力量:“所以我想好了!我这么漂亮,还会唱歌,还会说绕口令,进演艺圈准能行,我爸这两天帮我搞到好几个学校的准考证,有北京的,上海的,还有南京的,妈了个巴子的,我总能考上一个吧!就凭我,哼哼,肯定爆红,到时候就算跳得再烂也能登台演出!哦吼——”
恶毒女配的炮灰跟班杀青了,可巴黎小天鹅的人生还没谢幕。
她才十八岁,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苏佳穗笑起来:“未来的松花江大明星,你在发疯吗。”
“哈哈哈哈哈,我终于不是松花江大鹅了!”
“嗯,你好好准备考试,我向你保证,你去哪上大学,我就去哪上大学。”
“不不不,你不是要考协和吗。”
“上海南京也有医学院啊,再说,我真够呛能考上协和,就是给自己定一个高目标。”
纪景俯身,几乎凑到手机旁边:“我是真考不上协和,你最好别往北京考,这样我就有机会和穗姐念一所大学了。”
程向雪笑得要背过气:“景哥,你真的逗死我。”
江延也俯下身,低声道:“我考清华,没什么把握,但我拿到了上交和南大的保送名额。”
“……”
“所以,北京,上海,南京,都可以。”江延顿了顿,问:“妈了个巴子是哪?”
程向雪挂了电话。
没一会又打回来。
她像换了一个人格,完全琼瑶女主的口吻:“我的腿——我的腿——小江老师,我再也不能跳舞了——什么!结婚!我不需要你这样可怜我!”
苏佳穗又心痛又想笑:“程向雪,你再这样人家会把你送去精神病院的。”
纪景早有预料,举着手机:“喂,我在录音。”
只有江延沉默不语。
……
翌日,周六,圣诞节。
为了能早点送出圣诞礼物,班里同学都来的很早,每个人的桌子上都摆着平安果,苏佳穗的桌子上尤其多,包装精致的礼盒,贺卡,情书,塞满了桌堂。
她把书包扔到桌子底下,快步走到唐舒面前。
“有事吗?苏佳穗。”
“有事。”
程向雪心心念念的芭蕾梦已无望,老苏投资千万的大买卖八成要泡汤,苏佳穗如今也不是非考协和不可,她一直逃避的,恐惧的,最坏的结果,现在看来不过如此,那她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恶毒女配就恶毒女配。
“把你的手机给我。”
“你要做什么啊,我有哪里得罪你吗,恬恬……”
季沐恬当然要把唐舒护在身后,毕竟唐舒也曾一而再再而三的保护她:“到底,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有话不能好好说吗……”
“我已经在好好说了,唐舒,把手机给我,别让我再说第三遍。”
“我凭什么要把手机给你!你不要太欺负人了!”
“就是欺负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苏佳穗一把攥住唐舒的领口,直接将她从季沐恬身后拖了出来。
唐舒尖叫,哭喊,像是沉积多年的怨气一瞬间爆发,情绪激烈到让人心惊肉跳。
可班里同学只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在小说剧情中,恶毒女配对女主和女主的闺蜜始终是单方面霸凌,排挤,孤立,似乎是为了给男主英雄救美的机会,整个学校的学生都没有缘由的冷眼相对,束手旁观。
可苏佳穗此刻很清楚,没有人上前阻拦,是因为这些人相信她不会无缘无故刁难唐舒。
唐舒的手机就在上衣口袋里,是那种老式的半智能手机。
苏佳穗一手拎着唐舒,一手用唐舒的手机拨通自己的电话:“江延,帮我看看她手机尾号是多少。”
江延:“07723。”
“你到底,要做什么啊!”唐舒泣不成声,可眼睛里分明闪过一丝得意。
“耍我?就凭你?”苏佳穗猛地将她甩到地板上,轻笑了一声:“如果我没猜错,你应该还有个企鹅群吧?整天在学校里摆弄这些东西,整天想着怎么编造谣言,能有心思学习吗?”
唐舒脸色骤然一片惨白,她几乎手脚并用着从地上爬起来,拼了命的想要夺回手机,对比之下,刚刚完全没有在反抗。
可就算她真的反抗,在苏佳穗面前也毫无还手之力。
苏佳穗像在陈旭家阁楼踹开门锁一样,一脚将她踹回原位:“真他妈的给你脸了。”
作者有话说:
“剧情”走向到这里基本上爆的差不多了,还有最后一丢丢,是关于季沐恬的,但宝子们放心,这里是穗姐爽文女主的一生,谁憋屈穗姐也不会憋屈。
PS:程江确实是副CP,娱乐圈顶流女明星X船舶制造工程师,我在考虑是写番外还是写正文里hhhh
第35章
◎我是暗恋苏佳穗◎
尤念念嘴巴藏不住事, 又总唯恐天下不乱,表面上看跟班里同学关系都不错, 可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 也融入不进任何一个小团体,季沐恬愿意跟她玩,那么她就是季沐恬的好闺蜜。
正邪不两立。
尤念念偷偷溜到后门 , 打算去找老师通风报信。
苏佳穗叫住她, 撇着嘴笑:“你走出这个门试试看。”
“你,你能把我怎么样?”
“我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你妈这两年收的资料打印费,参考书统购费, 教师节礼费,乱七八糟的各种费用,账目老是不清不楚的,我最近正无聊,别逼我清算。哦, 你妈是公职人员吧?”
苏佳穗朝尤念念轻挑眉梢, 随即弯下腰, 再度攥住唐舒的领口。
虽然苏佳穗身材高挑纤细,但每天会做将近一小时的负重训练, 力量要远远超出缺乏锻炼的同龄人, 拎起唐舒就跟玩似的:“现在,我们得谈谈了。”
唐舒看苏佳穗的眼神有憎恨, 可更多是惊恐, 她不断的挣扎着, 试图掰开苏佳穗的手, 可苏佳穗此刻已经不再给她留丝毫的情面, 在众目睽睽之下硬是将她拖出了教室,途径好几个班级,拽进女厕所。
“你的另一部手机呢,在哪。”
“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唐舒,不要愤怒。”苏佳穗缓缓蹲下身,平视着她:“你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把你揪出来,你给我发那几条彩信,应该是盘算着看我笑话吧。你想隔三差五的刺激我,让我整天疑神疑鬼,跟你一样没心思学习,跟你一样成绩一落千丈。最有趣的是,等我发现那个人是你,暴跳如雷的时候,却没有任何证据,你只需要躲在季沐恬背后,装无辜,装可怜,装成受害者……”
“我没有!”
唐舒胆子真的很大,又或者说,她心里有太强烈的不甘,此时此刻,她还在苦等着一个苏佳穗疏于防范的时机,想扑上来撕扯苏佳穗的头发,想实现弱势与强势的逆转。
苏佳穗握住她的小拇指,用力向后一压。
这是整治苏佳和的手段,苏佳和那么一个皮糙肉厚的熊孩子都会痛得连连求饶,又何况唐舒。唐舒躺倒在卫生间冰凉的瓷砖上,身体扭曲,表情狰狞,仍用仇恨的目光盯着苏佳穗。
“喂,人要懂得屈服于现实,现实就是……”苏佳穗垂眸,看着她,耸了耸肩:“你比我蠢,你打不过我,你散播谣言的证据在我手里握着,以你的成绩,下个学期一定会被踢出火箭班,你也不可能考上比我更好的大学,所以,不管是将来还是现在,我都可以随便收拾你。离高考还有半年,我保证你会过的很辛苦。”
“苏佳穗!我会报警的!你就不怕被学校开除吗!”
“说你阴险,你还挺天真。”苏佳穗侧过身,轻蔑地笑:“那么多人看见我把你拖进女厕所,可你睁大眼睛看看,老师,同学,有人进来帮你吗?我做出的事,我向来摆的平,你呢?”
唐舒咬着牙,急促的喘息,两颊的咬肌都在颤抖:“……你不就是仗着纪景!你有什么好得意!啊——”
“疼吗?很疼吧。其实我真不愿意这样,可没办法,我确实拿不出证据证明偷拍的人是你,就算报警,大概也是不了了之,反而会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所有人都会知道纪景被偷拍了一些不好的照片,不定又冒出什么难听的谣言。”
苏佳穗抚摸着唐舒的头发,露出一种近乎怜悯的神态:“如果你不交出那些照片,就只好这样了,以后在学校里,你每天的作业就是代替拖布,把厕所打扫干净,尤其是隔间里面,好脏的哦,恐怕要打扫很久。”
唐舒身体不自觉颤栗,眼睛里终于浮现出畏惧。
“现在要不要告诉我,你的另一部手机在哪?你是昨天下课后给我发的彩信,手机一定就藏在学校里,对吗?”
“我……我把手机给你,你报警怎么办……”
“这件事我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只要你把手机交出来,到此为止。”苏佳穗拍拍她的脸,笑道:“何况,一旦捅出去,你不就成了过街老鼠,那你还有脸活着吗。”
唐舒握紧手掌,声若蚊蝇:“在,在墙上的挂画后面。”
苏佳穗起身,正要往外走,季沐恬一把推开了厕所门:“唐唐——你没事吧!”她身后跟着陈旭。
“呵,我说呢,原来是去搬救兵了。”
季沐恬搀扶起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唐舒,声音出奇的洪亮:“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苏佳穗也很纳闷:“你干嘛不去找老师,非得找陈旭啊。”
瞧这架势,男主的小跟班真的逆袭成男主了,连英雄救美这种老套又精彩的桥段都让他给体验到了。
季沐恬红着眼睛,搂紧唐舒,小声向唐舒解释自己迟来的原因:“我去找老师,老师都说不会有事,不愿意过来……”
苏佳穗在学校里“逞凶斗狠”是各年级老师默认允许的。事实上,她并非第一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并非第一次把人拖进厕所,再怎么嚣张猖狂不服管教的学生,被她拖进去一回,狠狠吓唬一回,出来都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既不找老师告状,也不向家长诉苦,从未闹出什么风波。
出于对苏佳穗的信任,老师们自然不会跑来拆台,至多事后找两个人谈话,问清楚来龙去脉。
所以苏佳穗才这么“有恃无恐”。
她看向陈旭,讲话带刺:“你几个意思?来主持公道的?”
苏佳穗不喜欢季沐恬,和季沐恬走得太近,会被她讨厌。虽然陈旭早就清楚这一点,但他心里还是有种仿徨无依的苦涩。
“发生什么事?”
“跟你有关系吗?”
苏佳穗用他的话回击他,陈旭心很痛,可这分明是他想要的结果。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你这样做就是不对!”季沐恬像是为友谊鼓足勇气:“你应该向唐舒道歉!”
“道歉?”
“道歉!”
苏佳穗给唐舒留一条活路,是不想在和平年代背负一条人命,也怕唐舒狗急跳墙拉她做垫背,不代表她瞧得起唐舒。
年少无知走错路是一回事,骨子里下三滥又是一回事。
苏佳穗冷笑一声:“唐舒同学,请问你需要我给你道歉吗?”
于唐舒而言,她此刻最需要遮掩她用外省号码做的那些事,倘若那些事曝光,她会被纪景厌恶,会被整个学校的师生厌恶,会无缘大学,会令父母失望,还有,除非她背井离乡,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她的地方,否则这污点会跟随她一生,让她时时刻刻成为别人的笑柄。
相比之下,自尊心又算得了什么。
“不……不需要,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在网上编造谣言。”
“挺好的,认错态度挺好的。”
弃卒保车也挺好的。
很聪明的做法,可惜没把聪明用到正地方。
苏佳穗睨了她一眼,收回视线,再次看向陈旭时,情绪就有点暴躁了:“你还堵在这做什么,闪开闪开。”
小说剧情发展至今,除了程向雪车祸算个意外,其余都勉强符合逻辑。
好比老苏,他一直以来就很有野心,想把事业做大做强,所以看到商机才宁愿承担亏损的风险,也要下赌注似的大额投资,并非因为他是恶毒女配的爹,只要剧情进展到这了,他就跟鬼附身一样瞎投资,非把自己搞成穷光蛋不可。
那么以此推断,陈旭逆袭成男主也一定是有合理的契机。
苏佳穗思来想去,只有一个解释。
各方面都和纪景极其相似的陈旭,在男主该对女主动心的时间点对季沐恬动心,在男主该喜欢上女主的时间点喜欢上季沐恬,而季沐恬恰好也在女主喜欢上男主的时间点喜欢上陈旭。这样一来,陈旭就把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纪景给顶替掉了。
陈旭喜欢季沐恬,苏佳穗倒不觉得有什么,令她感到气愤的是,现在陈旭像是要为季沐恬跟她作对!
苏佳穗越想越气,明明陈旭已经让开了路,她还要故意撞他一下。
深情男主,恶毒女配,各归各位,谁怕谁啊。
江延站在走廊,看到这一幕,不由叹了口气,随即压低声音向苏佳穗建议:“陈旭最近情绪很不好,你别这样对他……”
“我已经把他当小孩哄很久,还要我怎么样?啊?”
“……”
“妈的,什么破事都赶在一块了。”
苏佳穗走进教室,从画框后取出唐舒的另一部手机,即便早做好心理准备,可看到相册,她心口的火气还是瞬间窜到了头顶。
八百多张照片,几乎都是纪景。
有在教室的,有在食堂的,有在篮球场的,而最近十三张在博帆三楼的小房间,日期是周二晚上,从纪景进门开始,换拖鞋,换衣服,吃饭,刷牙,喝水,做题,一直拍到纪景躺在床上睡觉。
和苏佳穗预料的一样,唐舒对纪景的迷恋已经让她完全失去了道德底线,纪景换衣服的时候,浑身上下只剩一条内裤,她也照拍不误。
还他妈特意多拍了两张!
就这种变态,竟然能出演正面角色,真是乱了套了!
“卧槽……穗姐头上是不是在冒烟啊?她要自燃!”
“自个屁燃!她是出汗了,赵晨赵晨,快把你那边窗户关上。”
……
圣诞节,纪景本来打算去学校的。
可昨天晚上苏佳穗放了狠话,说他要是去学校就砸碎他的脑袋。
虽然知道苏佳穗不会真的砸碎他的脑袋,但一准要砸他的脑袋,为了最近一段时间劳苦功高的脑袋,纪景只好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间里做题。
刚写不到半张试卷,手机响了,是陈旭打来电话。
“小景,你在忙吗?”
“还行啊,就是没完没了的做题,对了,今天晚上要不要出来聚聚,我听说你最近跟穗姐没有搞好团结。”
“谁跟你说的,江延吗。”
“除了他还有谁。”
陈旭在电话那边笑了一声:“那他有没有跟你说,我跟季沐恬的事。”
纪景也笑:“你看,我就知道,用不着我问你,你自己憋不住了肯定会告诉我,所以,你俩成了?”
“我,我也不太清楚。”
“啧啧,一直是你给我做军师,今天也终于轮到我给你做军师了,说说吧,哪里不清楚。”
“你当初,为什么会跟苏佳穗在一起?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
纪景微怔,沉默了好一会才说:“我们俩,是她先跟我表白的,至于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
“是在她跟你表白之前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随便问问。”
纪景皱起眉头:“你怎么了,声音不太对啊。”
陈旭仍是笑:“没怎么,就是突然想跟你聊聊,你不在学校,我觉得挺没意思的。”
“你不会是暗恋我吧。”纪景故意逗他:“我已经有穗姐了,可不能跟你搞同性恋。”
“那你可以放心,我不是暗恋你,我是暗恋苏佳穗。”
“你这人,暗恋她居然还不跟她搞好团结。”
“我怎么好意思挖你墙角呢。”
这种调侃对苏佳穗是彻头彻尾的大不敬,跟在封建王朝偷穿龙袍一样,过过瘾,点到为止就可以了。纪景正色道:“你晚上到底出不出来啊,还是另有安排?”
陈旭道:“晚上……季沐恬要去我家。”
纪景猛地站起身:“啊?我问你成没成,你不是说不清楚吗,不清不楚干嘛往家里带啊!”
“你不要这么激动,她不是南方人吗,这边食堂的饭菜,不合她胃口,她说想吃自己的家乡菜……”
“哦,我明白了,她要去你家做菜。”
“你以为呢?”
我当然以为是做.爱。
太猥琐了,纪景说不出口,只笑道:“那你们俩这不就是在谈恋爱吗。”
“问题是。”陈旭的语气颇有些烦躁:“我还没有想清楚,她那样说,我又没办法拒绝。”
“听这意思,是她对你有意思,你对她有一点意思,但还没那么多意思,你是这个意思吗?”
“什么意思不意思的,我要被你绕晕。”
纪景对苏佳穗总犯傻,可在别的事上一点不傻,他很笃定的说:“就你还军师呢,她这是要赶鸭子上架的意思,圣诞节,孤男寡女,同处一室,共进晚餐,这顿饭吃完,这恋爱你就必须得谈。”
“会吗?”陈旭像是不太敢相信:“我是鸭子?”
纪景重重坐到椅子上,用苏佳穗的口吻说:“你是傻子,你难道不清楚你在和什么样的人接触吗?”
“……”
“虽然我不该这样说,但穗姐不喜欢她是有道理的,你喜欢她,没有问题,可你不能闭着眼睛喜欢她。”
陈旭听出他的言下之意,闭了闭眼睛,反倒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我知道了。”
圣诞节,又是周六,只上半天学。
中午放学后,陈旭带季沐恬回了家。
一进院子,季沐恬便微微睁大了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奇。
“陈旭,你家好漂亮呀。”
“老房子,都这样。”
陈旭家的小将军楼建于民国初期,那时候能住上这种房子的人都非富即贵,装潢上自然考究。
“这么大,你一个人住,不会觉得害怕吗?”
“还好,你坐,我去给你倒水。”
季沐恬坐在沙发上,环顾四周,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而这样的笑容,她面对陈旭时从未有过。
陈旭默默收回视线:“没有热水,我现在烧,要等一会。”
“没关系,我可以喝冷水的。”
季沐恬捏了捏柔软的抱枕,笑得愈发甜蜜。因为这栋只有陈旭一个人的大房子,她完全爱上了陈旭,甚至,她在换上拖鞋的那一瞬间,就决定了要嫁给陈旭。
嫁给陈旭,做这栋房子的主人。
自从父母去世后,季沐恬便被大伯父大伯母收养,大伯父家的房子不算小,有三间卧室,大伯父大伯母一间,堂哥一间,堂姐一间,由于堂姐并不愿意和她挤一张床,她只能睡在逼仄狭小且冬冷夏热的阳台里。
季沐恬讨厌那小小的阳台,更讨厌阳台外总是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
她关起门来,认真学习,是因为与其坐在客厅里被忽视,倒不如躲在阳台里被忽视。
她喜欢学习,喜欢学校,是因为在学校里她总是所有人目光的焦点,总是星星当中最夺目的月亮。
季沐恬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有人经常夸赞她是天生的美人坯子,那时的她懵懵懂懂,还不理解“美人”的含义,直到上了中学,有越来越多的男生追在她身后,送她礼物,请她吃饭,让她可以轻易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
季沐恬才渐渐明白,原来“美人”是这么珍贵的。
可那些追在她身后的男生,只能送她廉价的礼物,请她吃廉价的快餐,她见识的越多,越无法得到满足。大伯母也说,女孩子要懂得自尊自爱,少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接触,要好好读书,要考上名牌大学,要去繁华的大城市,那里有的是家境好又优秀的男生。
季沐恬当下茅塞顿开。她的确不能将自己无比珍贵的美丽浪费在这些廉价的东西上,一千个一万个一克拉的钻石,也抵不过一颗海洋之心,所以,她要去更好的地方,认识更好的人。
转学到兴海的第一天,季沐恬就知道自己做出了最正确的决定。
而她最初的目标是纪景,纪景不仅拥有出众的外表,更拥有她想都不敢想的财富,最重要的是,和纪景在一起,不论走到哪里她都将备受瞩目,这对季沐恬而言,是无法抗拒的诱惑。
可惜纪景身边有苏佳穗。季沐恬原本没把苏佳穗当成对手,毕竟苏佳穗有着不输于她的容貌,优渥富足的生活,像这样的女孩,通常没什么头脑,只要她存心要拆,要抢,完全可以把纪景拆下来,抢到手。
然而在等待时机的过程中,季沐恬发觉自己低估了苏佳穗。
苏佳穗太自信了,自信到目空一切,包括纪景在内,任何人在苏佳穗眼里都是弱小的,低微的,蚂蚁一般的存在。
季沐恬要比唐舒更有自知之明,如果纪景是永远不会脱离苏佳穗掌控的蚂蚁,她和唐舒则是苏佳穗可以轻易踩死的蚂蚁。
那天,陈旭他们没有来上学,尤念念说是因为陈旭的奶奶去世了,还说,陈旭的奶奶留给陈旭一大笔遗产,足够陈旭衣食无忧一辈子。
陈旭啊,那个很热心帮她搬家的陈旭。
“给你水,小心烫。”
“谢谢。”
“你做菜都需要什么,没有的,我待会出去买。”
“我和你一起去吧。”
季沐恬局促的站起身,小心摆放好抱枕,像是一个人留在这里会害怕。
她很擅长激起男性的保护欲,只在纪景身上失过手。
纪景。季沐恬想起来还是有点不甘心,那真是一个蠢货,明明有胜过苏佳穗百倍千倍的资本,却如同傻狗一样,摇着尾巴围在苏佳穗身边乱转,恐怕苏佳穗让他去死,他都得提前订做一个墓碑,上面写着苏佳穗男朋友纪景之墓。
“嗯,你等我会,我换套衣服。”
“那个……我可以参观一下吗?”
“随便。”
或许是亲人骤然离世的缘故,和之前相比,陈旭的态度有点冷淡,也不怎么笑。
不过,季沐恬认为这是老天赐给她的好时机,她要让陈旭在她身上感受到家人般的温暖,她要让陈旭一天比一天离不开她。
季沐恬笑着走上楼梯,她想,大房子和小房子真的很不一样,小房子只要站在客厅里,左边看一下,右边看一下,就参观完了全貌,而大房子里有数不清的门,推开一扇还有一扇,仿佛永远都走不到尽头。
季沐恬很喜欢书房,里面摆满了书画和瓷器,散发出一种古声古色的贵气。
刚好她写得一手很漂亮的字,她要把她的字挂在这间书房里,好像从很久很久之前,她就是这里的主人。
季沐恬正畅想着未来,书桌下忽然钻出一团白绒绒的东西,居然是只垂耳兔:“哎呀,好可爱的兔子,陈旭,这是你养的吗?我可以抱吗?”
陈旭光着脚从对面的卧室里跑出来,眉头皱的很紧:“别碰它。”
“啊……”季沐恬收回手,缓缓站起身:“它怕生人吗?”
陈旭只是重复:“不要碰它。”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哈哈哈哈哈这章疯狂盘逻辑,大概把原著剧情的逻辑都梳理清楚了(我真的是逻辑控,每次写穿书都能给自己累吐血)
第36章
◎江延你损不损啊◎
圣诞节晚上, 老苏紧赶慢赶的从广东赶回来了。
他有些年没出差这么久,回到家格外的兴奋:“老婆——穗穗——看我给你们买什么了!”
老苏去了趟广东, 不晓得广东有什么老婆孩子喜欢的土特产, 正好他在深圳,离香港特别近,干脆跑去香港血拼了一通, 买了孙女士最爱的爱马仕, 买了苏佳穗最爱的香奈儿,顺便还给苏佳和带了一台苹果四。
当然, 江延一家也有礼物,虽然是爱马仕的配货, 但爱马仕毕竟是爱马仕,丝巾皮带,杯子碟子,哪一样单拎出来都不便宜,作为礼物送人完全能拿得出手。
江姨整天和孙女士待在一起, 很清楚那么一个不起眼的耳坠少说得一两万, 哪里好意思收下, 急急忙忙摆手推脱:“不行不行,这我不能要。”
“你就拿着吧, 圣诞节嘛。”
“我啊, 我可不过什么圣诞节。”
“家里有孩子的,就没有不过圣诞节的。”老苏这回也不用孙女士出面客套, 把给江延爸妈的礼物一股脑塞进江姨的怀里:“这是给大哥大嫂的, 你先替他们收着, 你要不收, 真对不起我叫一声大哥大嫂。”
孙女士把老苏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她捧起自己想要好久的kelly,感动的眼泪都快流下来了:“怎么办,我太喜欢啦,我今天晚上要抱着它睡觉!”
苏佳穗凑过来:“妈妈,能借我背两天吗?”
孙女士微微一笑:“等妈妈死了,都是你的,别急。”
苏佳和拿着姐姐已经拥有很久的苹果四,看了她们俩一眼,转过头问老苏:“爸,以后咱们家公司是不是都会给我?”
苏佳和一副急需心理安慰的样子,把一家人都逗笑了。
在这样的笑声中,苏佳穗没办法开口打听老苏那笔生意的具体情况,等老苏把礼物送完,心满意足的坐到客厅里吸烟时,她才坐到一旁问:“爸爸,你去深圳是做什么呀?”
老苏倒是很愿意给女儿讲一讲生意经:“你知道现在什么是最赚钱的吗?”
苏佳穗摇摇头。
老苏笑道:“科技啊,时代发展,科技也跟着发展,你看看,自从你换了手机,佳和就天天吵着也要换手机,可这一部巴掌大的手机,价格快赶上台电脑了,一般上班族要不吃不喝两三个月才买得起,但买不起也得买,这东西确实智能啊,确实方便啊,我想将来一定会普及的,现在国内市场需求量大的惊人,只要上了这趟车,保准能赚到钱。”
“所以……”
“所以你爸我打算搞一个智能手机的生产线,不瞒你说,我打半年前就开始筹备了,这次去深圳就是买生产线要用的机器,再过半年,就可以上市发售!”
听起来,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苏佳穗清了下嗓子,小声问:“那你,投资了多少啊。”
老苏伸手同她比了个数字,可以说是将自己这些年打拼出来的全部身家都投了进去。
事已至此,苏佳穗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实她并不在意家里的经济条件是好是坏,就算彻底破产,分文不剩,大不了就是重头再来嘛。真正让她发愁的是老苏的心态,老苏如今是踌躇满志,要横刀立马,驰骋商场,一旦他和程向雪一样,倒霉催的碰到什么意外……
从踌躇满志到万念俱灰,这种大起大落,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住的,尤其老苏又爱面子,又有很强的事业心。
“爸爸。”
“嗯?”
“你还是少抽点烟吧,对身体不好。”
老苏咧嘴一笑,把抽到一半的烟掐断了。
……
圣诞节过后便是月考,这次月考于火箭班的学生而言非常重要,关乎到下个学期开学他们是否能留在火箭班,倘若综合排名大幅度下降,那必然会被别班的上进生顶替。
对火箭班的学生来说,被踢出火箭班是一种耻辱,更是毁灭性的打击,往年有几个学生中途掉队,从此便一蹶不振,家长也来学校闹过,吵过,抗议过,甚至到教育局举报,想要取缔火箭班的教育模式,可校方根本毫不在意。
海高能成为省重点,靠的不仅是师资力量,还有这种你死我活式的内部竞争。校长常说,如果连学校内部这点压力都无法承受,拿什么和全国高考生竞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下一句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要想爬到顶峰,必须踩着别人的肩膀。
这话说的是过于狠辣,可道理没错,你不努力,不上进,就只配给人家做垫脚石。
更何况火箭班的学生之所以能享受最好的资源,最优越的条件,是因为他们肩负着给学校带来荣誉的责任,清华北大常青藤是荣誉,捐教学楼图书馆是荣誉,请大人物到学校演讲也是荣誉,如果一个都做不到,那凭什么占用这份资源?
话又说回来,火箭班的条件在这摆着,做物理化学实验一律动真格的,好几个老师从早到晚守在办公室答疑解惑,学生有落后倾向立刻单独开小灶,因此中途掉队的并不多,好几年也就出那么三瓜俩枣,终归是利大于弊。
可这“三瓜俩枣”的下场足够让学生们悬起一颗心了,尤其是综合排名比较靠后的,紧张程度堪比高考。
如此强压之下,倒是没人在意唐舒的事,只有唐舒自己在意,甚至在意到有些杯弓蛇影了,旁人多看她一眼,她都觉得那是审视她,讥讽她,瞧不起她。
唐舒心慌意乱、惴惴不安、硬着头皮考完了试,不等成绩出来,她就知道自己注定要被踢出火箭班了。
“恬恬……怎么办,我这次考的很差。”
“这次的题是有一点难啦,你不要担心,或许大家都没有考好呢。”
离春节还有一个月,这是春节前的最后一次大考,校方还算仁慈,希望学生们能轻松的度过春节,故而题出的并不深,考试结束后,班里的氛围也很愉快。
唐舒低下头,神色阴郁:“你不用安慰我了,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我爸妈交代,前两年为了考进火箭班,我几乎每天都在补课,我爸妈的工资都拿来给我补课了。”
“这样啊。其实也没什么呀,你可以跟你爸妈实话实说的,他们对你寄予厚望,是因为觉得你很聪明,很优秀,可事实上,你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呀。”
“……”
“说真的唐唐,你的天赋不在学习上,你应该去做个记者,狗仔队什么的。”
季沐恬说完,捂着嘴巴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亮亮的。
第二天,唐舒没来学校,那之后也再没来过,老李说她转学了,季沐恬说自己失去了一个好朋友,尤念念说你还有我啊。
于是尤念念成了季沐恬的新一任闺蜜。
苏佳穗看到她俩手挽着手出双入对,不由在心里想,要是男主能换人,女主的闺蜜能换人,那恶毒女配是不是也能换人?
可家庭出变故,高考又失利这种烂剧本,搁谁身上都受不住,苏佳穗实在做不出这种自己的痛苦让别人承担的缺德事,只能长叹一口气,自认倒霉了。
万幸的是,元旦过后程向雪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她在电话里兴奋得快要飞起来:“穗姐穗姐!我考过上戏了!上海戏剧学校!表演系!我爸妈都吓死了!毕竟我都没什么准备,纯粹的裸考!哈哈哈哈哈!”
苏佳穗也很兴奋,一把抱住了苏佳和:“真的!你考过了!”
“是啊是啊!我跟你讲,我当时太他妈的紧张了,走进考场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我就只能咬牙站在那里,考官知道我是在北舞考试前腿受伤了,才来考的上戏,就说,你现在即兴演一段情景喜剧,只要能把我们逗笑了,就算你过,我心想妈了个巴子,这不是专业对口了吗!”
程向雪讲述一件事情总是绘声绘色,让人觉得身临其境,苏佳穗忍不住笑起来,连忙追问她:“然后呢然后呢?你演了什么?”
“我就演我爸我妈第一次见面啊,演我爸的时候我说东北话!演我妈的时候我说台湾话!”程向雪讲到兴头上,还当场演绎了一段,只听她掐着嗓子,用很柔很软的台湾腔道:“这位同学,你好,是这个样子喔,我今天刚到这里来报名,想请问你一下子。”
紧接着粗着嗓子道:“问路啊,商愣儿的,我忙着呢,你上哪啊。”
又转台湾腔:“这位同学,你怎么可以酱紫,人家是在好好向你请教问题,厚!你现在是怎样,嫌我机车嘛?”
最后是东北台湾混合腔:“好啦,是我的错啦,我不该对你这样大声,所以你现在是要去哪里呢,能不能商愣儿痛快儿这样子,人家现在真的很忙喔。”
单单是通电话,苏佳穗就已经被程向雪逗得不行,何况考场上还有表情和肢体语言的加成。
“我演完之后,那些考官都笑了,其中一个考官就对另一个考官说,这孩子不错,长得好,体态好,心理素质好,台词讲的也好,最重要的是放得开,一点不怯场,然后我就过啦!”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来?这周末我生日。”
“你生日我能忘吗,但是,我后天还得去北京,北电还没考呢,我想试一下。”
“行,橙子,真的,你能考过上戏,是我最好的生日礼物了,你绝对想象不到我现在有多开心!”
“我也超开心的!对了对了,现在还不是准过,还得看文化课的成绩,最后要按成绩录取,你替我转告小江老师,我能不能上大学就全靠他了!”
“不用我转告啊,他就在旁边呢,我开着免提。”
程向雪闻言,小声嘀咕:“那干嘛不说话呀……”
江延喉结微动,声音有一点哑:“恭喜你,嗯。”
“嗯啥嗯?”
“我说……我会帮你的。”
苏佳和被苏佳穗江延两个人紧紧夹在中间,想走又走不掉,热的直冒汗,扭头看江延,有意让他往那边点,沙发这么大,干嘛挤在一块,可目光落在江延脸上的那一瞬间,他忽然发现江延的神态有那么一丢丢似曾相识。
苏佳和眯了眯眼睛,嘴角浮现出一抹邪恶的微笑。
通话结束,时间已经不早了,苏佳穗蹦蹦跳跳的上楼去洗澡。
江延也准备回房间休息。
苏佳和叫住他:“小江,你过来,我们俩谈一谈。”
按说苏佳和跟苏佳穗是龙凤胎,姐弟俩在年龄上只相差微不足道的十分钟,可苏佳穗叫“小江”,江延觉得理所应当,苏佳和叫“小江”,江延就觉得这小兔崽子大逆不道。
他没有表露出不满:“有什么事吗?”
苏佳和翘着二郎腿,模仿着老苏的姿态,拍了拍沙发:“坐下说。”
到底是父子俩,小苏模仿老苏真是模仿的惟妙惟肖。江延听话的坐到沙发上:“你说吧。”
苏佳和更得意了,完全是老苏的口吻:“小江,我发现你最近心思没有用在学习上啊。”
“此话怎讲?”
“哼哼,你是不是喜欢程向雪?”
江延眼神闪烁了一下,僵硬又平淡地说:“没有。”
“没有?”
“没有。”
苏佳和懒洋洋的靠在抱枕上,笑道:“既然你不喜欢她,那等程向雪回来,我就准备先下手为强了,这样她以后要真成了大明星,我就有个明星女朋友,说出去多有面子啊。”
江延还是没有太大的反应:“你现在应该以学习为重。”
“我以学习为重,她也以学习为重,我们俩可以一起学习,共同进步嘛。”
“嗯。”
“你没什么意见吗?”
江延站起身,拍了拍苏佳和的肩膀:“今天早点睡吧。”
“哼,你给我布置那么多作业,我怎么早点睡。”
“作业再多,也得劳逸结合,不要太累,后天早上写完就行。”
原本苏佳和交作业的时间是明天晚上,江延很大度的给他宽限了一晚上,苏佳和挺开心的,转念一想,他刚刚都说要追程向雪了,江延居然还对他这么温柔,那……估计就是他看走眼了吧。
苏佳和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上了楼,一进房间就打开了电脑。
他有拖延症,非常严重的拖延症,任何事情都要拖到最后关头,因此,后天早上要交的作业,必定会放在明天晚上完成。
但苏佳和并不知道自己身患重疾,病入膏肓。
刚开一局穿越火线,老苏便进了门,进门时还一脸慈爱,进门后顿时阴沉:“苏佳和!你个小兔崽子!亏的小江跟我好一通夸你,说你现在学会自觉了,学会努力了,不用人盯着也能好好学习了,你就是这么给老子自觉的!就是这么努力的!就是这么好好学习的!”
“爸……”
“爸什么爸!你一天到晚就在小江面前装模作样呢是吧!你靠装模作样能上大学吗!”
“我没有……”
“没有什么没有!眼看着还有半年就高考了,还有心思打游戏,马上把游戏给我删掉!”
苏佳和攥紧拳头,扭过头,咬牙切齿的卸载了游戏。
江延!你大爷的!你损不损啊!啊——
江延盖好被子,闭上眼睛,仿佛听见了苏佳和内心的咆哮,不由弯起嘴角,陷入甜蜜的梦乡。
……
姐弟俩是腊月初六的生日,那天刚好周末,一大清早,姥姥和姥爷就来了,给宝贝龙凤胎带了一货车的生日礼物。
老苏对岳父大人那是打心眼里敬爱,跟皇帝身边的小太监一样给岳父大人端茶倒水:“爸,你们怎么来了,我和小慧还想着中午带两个孩子过去呢。”
岳父大人摆摆手:“孩子们念书辛苦,何必折腾他们呢,一来一回光坐车就得一个半钟头,有那一个半钟头,叫孩子们多睡会难道不好吗?”
“是是是,还是爸想得周到,来,喝茶。”
孙女士垫脚看了眼院里的货车,问:“爸,妈,你们这是弄的什么啊。”
孙母笑道:“你爸给穗穗佳和买的篮球架,回头你们自己找人过来装吧。”
“篮球架?买这个干嘛啊,都上高三呢,也没时间玩,等上了大学在家的时间就更少了。”
“玩一回也是我这当姥爷的心意!”
老苏暗瞪了一眼孙女士,忙附和岳丈大人:“对啊,上了大学寒暑假不也得回家吗,篮球架好,没事打打篮球,既能锻炼身体,又能休闲娱乐,哎呀,爸,这么两全其美的礼物您是怎么想出来的。”
老泰山被女婿哄得笑逐颜开,别提有多高兴。
孙女士翻了个白眼,心说果然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没过多久,姐弟俩起床了,看到龙凤胎,姥姥和姥爷同时笑开了花,一口一声心肝,一口一声宝贝,见龙凤胎都很喜欢篮球架,老两口恨不得亲自上阵,立马装好了给他们玩。
可那一个篮球架少说几百公斤,老两口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没办法,老苏只好临时联系工人来家里安装。
说到底,比起给孩子过生日,哄老人高兴更重要。
姐弟俩也明白这个道理,身前身后的围着两个老人撒娇。
得知苏佳穗最近每天都要半夜十二点多才睡,姥姥心疼的不得了,抱着她对孙女士说:“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干嘛让她那么累啊。”
孙女士哭笑不得:“妈,还长身体啊,大的那个一米七二,小的那个一米八五,还要往哪长啊。”
姥爷板着脸道:“你别在这插科打诨的,我就不明白了,何苦非逼着孩子考什么名牌大学,考上了又能怎么样,我看那些硕士博士的,不还是给人家打工吗,累死累活能赚几个钱。”
岳丈大人犯起轴,通常说不通,老苏也不跟他辩论,只笑着应承:“是是是,以后让他们都早点睡,熬夜毕竟伤身体。”
正巧江延进来,老苏赶紧岔开话题:“爸,妈,这就是这段时间借住在咱们家那孩子,穗穗的同学,小江。”
江延如今已经不像最初那么拘谨,很落落大方的打招呼:“姥姥好,姥爷好,我是江延。”
姥爷看到江延的第一眼,就晓得女婿为什么喜欢他了,江延跟老苏年轻的时候的确很像,眉眼间有一股清高的傲气,但为人处世并不自傲,也不自卑,这是聪明人的特性,他们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以及自己有什么。
姥爷不禁点了点头,说道:“蛮好一个小孩。”
老苏闻言,顿时喜上眉梢,以为找到了盟友。
然而等他趁客厅没人,和岳丈提及此事时,岳丈却道:“你这算盘恐怕打错了,我看没戏,就不说咱家穗穗什么脾气了,单说小江那孩子,他不是做生意的材料。”
“这和做生意有什么关系?”
“你当年要是没做生意,每个月只赚千八百的死工资,你能跟小慧过到今天?我就不相信了,养孩子不要钱?买房子不要钱?给老人治病不要钱?还是小慧买包,穗穗买衣服不要钱?假如说小慧买个包,十万二十万,你一个月工资,三千四千,你们俩能过到一块去吗?”
老苏沉默了。
他当初之所以能接受孙女士带着上百万的嫁妆嫁给他,是因为确信自己能用这笔嫁妆得到更大的财富,让孙女士后半生都衣食无忧。
倘若真像岳丈大人所说的那样,每个月只赚一点死工资,住老婆的房子,开老婆的车子,还要让老婆养孩子,那……
老苏长长的叹了口气。
苏佳穗生日,程向雪虽然不能回来,但礼物准时送到了。
很大一个箱子,里面除了送苏佳穗的香水,还有送给孙女士的貂皮大衣。那貂皮大衣一看就是最上等的货色,在阳光底下简直闪闪发光,孙女士喜欢的不得了,赶紧穿上,让苏佳穗拍照片给程向雪发过去。
“橙子回了吗?”
“没,可能在忙吧。”
“哎呀,怎么办啊,妈妈太喜欢了。”孙女士穿着貂皮大衣,挎着爱马仕包包,边照镜子边问苏佳穗:“你说妈妈要回个什么礼物才合适?”
“嗯……高筒靴?”
苏佳穗回答的是程向雪会喜欢的。
可孙女士却觉得不妥:“差太多了,这件貂少说也要好几万呢,人家送妈妈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就回赠一双鞋。”孙女士转头问一旁的江延:“阿姨说的有道理吧。”
江延轻轻“嗯”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这章主要是写江延和程向雪,所以我就用江延做标题了,以后也这样,按照篇幅写标题,不想看的宝宝们就可以选择性跳过啦
第37章
◎你遇到更好的再把我甩了呗◎
十八岁代表长大成人, 十八岁的生日自然要隆重一些。
下午,老家那边的小叔小婶就带着爷爷奶奶来了, 稍晚点, 老苏把兄弟一家和苏佳穗干妈一家也要过来,这些人林林总总加起来,少说要十五六个了, 家里的小饭桌不够招待。
孙女士一边给女儿卷头发, 一边打电话订蛋糕,订酒宴。
“妈, 要大一点的卷。”
“好好好,大一点的, 啊,我不是说蛋糕大一点的,蛋糕还按照那个尺寸做,要两个,样子简简单单就可以了。”
挂了电话, 孙女士问苏佳穗:“你今年不请同学一起过生日了?要不要妈妈在隔壁多开个包厢, 你两边坐坐也行, 都是家里人,不会挑理的。”
“一多半同学晚上都要补课, 算了。”
“那橙子不回来, 小景和小旭呢?”
苏佳穗把手机高高举起,给孙女士看上面的聊天记录。
[景:你怎么还不回我(大哭)]
[穗:爷爷奶奶他们来了]
[景:晚上去哪吃饭呀?]
[穗:华盛, 你要来吗?]
[景:我可以去吗(发抖)我想去(大哭)可我去叔叔会不高兴吧(对手指)]
孙女士忍不住笑:“这孩子……”
苏佳穗扭过头:“他来我爸会不高兴吗?”
孙女士道:“你过生日, 你高兴就好了, 管他做什么, 再说今天这么多人, 你爸会顾全大局的。”
强势的老苏和弱势的纪景,苏佳穗心里的天平还是隐隐向弱势那边倾斜。看苏佳穗给纪景发消息,孙女士抿紧了嘴,努力不笑出声,她觉得纪景真是把自家闺女的脾气给吃透了,照这么样下去,老苏往后怕有的受憋屈,不过,受憋屈也是活该,谁要老苏非得插手孩子们的事。
虽说同性相斥,异性相吸,岳丈多是不待见女婿,就像做婆婆的总挑剔儿媳妇,但总归要有个分寸,不是原则性的问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管得太多,反而会落埋怨。
“好了,怎么样?”孙女士拨了拨女儿乌黑柔顺的卷发,不由的感慨万千。怎么这么快就十八岁了呢,再过个几年,眨眨眼的功夫,竟然到了可以嫁人的岁数。
“好看呀。”苏佳穗在首饰盒里精挑细选,翻出一个红丝绒的蝴蝶结发夹,小小一个,戴在耳边,衬得她皮肤很白。
苏佳和穿着一身手工定制的西装,懒洋洋的站到门口:“妈,我换好了。”
孙女士看向他,眉开眼笑:“呀,我儿子真帅啊,见到你梅梅阿姨记得说谢谢,这可是梅梅阿姨亲手给你做的。”
“有点小。”苏佳和扯扯衬衫领口,一个劲皱眉:“勒得慌。”
“你懂什么,西装就是这样的,板板正正穿着才好看,哎呀,这走出去得迷晕多少小姑娘啊。”
孙女士哄着苏佳和,想让他把西装一穿到底,可苏佳和却一撇嘴,说:“我又不是人贩子,迷晕小姑娘干嘛。”
孙女士其实挺想不通的,自己十五六岁就情窦初开了,成熟的特别早,怎么从自己肚子里出来的两个孩子在这方面都缺根筋,早恋的嘛,像拜把子,不早恋的嘛,像傻小子,哎,肯定是随爹。
姐弟俩收拾妥当,下楼,不出意料的又迎来一波赞美,尤其小婶,止不住的说:“哪见过这么漂亮的龙凤胎啊。”
这话真不是奉承,姐弟俩站在一块,七分相似的脸蛋,同样的高挑身量,细腰长腿,从头到脚都打扮的精致讲究,又贵气又耀眼夺目,像极了书香门第的少爷小姐,随便谁看了,也想不到爹妈都是暴发户啊。
老苏骄傲自豪,真想一手牵一个到□□广场走一圈,可两家的老人在,孩子们今天是属于老人的。
坐上车,去华盛吃饭,苏佳穗仍坐老苏的副驾,好像不经意地说:“爸爸,待会纪景也来。”
老苏条件反射:“他来干嘛。”
苏佳穗理所当然:“给我过生日啊。”
老苏顺了口气,又把条件反射之前的那句话补上:“今天都是家里人……”他来干嘛。
按道理,纪景的确算不得家里人。苏佳穗回过头,撅着嘴巴。
坐在后排的爷爷奶奶马上说:“这么大的孩子,有几个是跟家里人过生日的,叫几个朋友来怎么了,你别没事找事惹她不痛快。”
老苏看着后视镜,扯起两边嘴角:“我也没说不让他来啊,我是怕他不自在,你看,今天小宋和梅梅他们也领着孩子过来。”
“你也说了是家里人,又不是外人,有什么不自在的,穗穗,只管叫你的朋友来。”爷爷快刀斩乱麻的发了话,随即问老苏:“小宋家孩子几岁?我记得是跟梅梅家的差不多大吧?”
小宋是老苏的把兄弟,年轻的时候就在一起打拼事业,真正亲如手足,梅梅是孙女士的闺中密友,还是苏佳穗的干妈,也和姐妹没什么区别。老苏和孙女士婚后这二十年间,几家人走得很近,不是亲戚却胜似亲戚。
老苏笑道:“你说那个是小宋家老二,属猪的嘛,跟梅梅家的同岁,还都是猪尾巴。”
“哎,老了,脑子不清楚了,那老大呢?”
“老大二十四,那孩子蛮有出息的,这些年就自己在外国读书,一点不用他爸妈操心,现在学成归来了,要自己创业呢。”老苏说完,对苏佳穗道:“一会见着了,你好好跟人打招呼,要叫哥哥知道不。”
“知道知道。”苏佳穗答应的很敷衍,因为老苏总把她当三岁小孩看待,嘱咐这些根本不用嘱咐的小事。
车很快开到了华盛,离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苏佳穗就看到了纪景。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深蓝色的牛仔裤,笔直笔直的站在那,把一旁略显散漫的门童衬托的很不敬业。
车一停下,纪景很干脆的抢了门童的工作,小跑着上前开车门。这会苏佳穗就能看出他的心眼了,他的视线明明在老苏身上停了一瞬,脚步却一点没停,直接拉开了后车门,随即向奶奶伸出手,服务公主一样把奶奶馋了出来。
“奶奶好。”他甜甜一笑,声音也甜甜的,完全是标准夹子音:“我是穗穗的朋友,我叫纪景。”
论讨巧卖乖,纪景说他是第二,就没人敢说自己是第一。奶奶笑出了一脸褶皱:“小景,我知道,总听穗穗说起你。”
纪景又把爷爷从车里扶出来,毕恭毕敬的姿态,跟老苏伺候岳丈大人一个样。
小伙子长得俊俏,个子又高,白白净净的,彬彬有礼的,虽然很明显是在讨好两个老人,但丝毫没有那股子低三下四的谄媚,爷爷怎么会不入眼,怎么会不喜欢,立刻就把纪景划入了自己的保护范围。
老苏暗暗瞪了纪景一眼,转过头又对年迈的父母说:“爸,妈,小慧他们可能让红灯拦住了,外面冷,进去等吧。”
两个老人常年住在下乡,很少来城里,走到哪都得有人领着,何况迷宫一样的大酒店,为了自己的爸妈,老苏不能给岳父岳母接驾了。
纪景看他们进去,抿嘴一笑,又笔直笔直的站好,摩拳擦掌的等着顶替老苏首席大太监的职位。
“喂,你来干嘛的?”
“哦哦。”
纪景才想起来自己是给苏佳穗过生日来的,忙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一串钻石手链:“送你的,生日礼物,祝你生日快乐。”
那手链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然价值不菲,只是,他这样掏出来,就很像地摊上的小玩意。
苏佳穗伸出手,由他戴上:“都零下四五度了,你怎么不穿外套啊。”
“这样不是显得有诚意吗。”
“傻子。”
手链戴好了,苏佳穗翻来覆去的看。
“喜欢吗?”
“喜欢。”
“那我还是傻子吗?”
“嗯……不是啦。”
苏佳穗这样一笑,一撒娇,纪景就觉得什么都值得了,他摸摸苏佳穗耳边的蝴蝶结,本打算趁热打铁,乘胜追击,等姥姥姥爷抵达之际把自己介绍恢复成男朋友,可还没等开口,孙女士的车就过来了。
成大事者,当断则断。纪景立刻把苏佳穗抛开,屁颠屁颠过去开车门,又操着一口甜甜的夹子音:“姥姥好,姥爷好,小叔好,小婶好,佳和,生日快乐。”
姥姥姥爷认得纪景。说起来有趣,他们第一次见纪景是两年前的今天,也是这家酒店,苏佳穗十六岁的生日宴会,当时纪景和苏佳穗还是普通同学,连朋友都称不上,因为破坏了“事妈”和“卷毛”的和平协定,不得不给这场生日宴买单,他那天就跟喝多了酒一样,迷迷糊糊的来,迷迷糊糊的走,看到苏佳穗家里人都没上前打招呼。
跟如今这副乖巧可人的模样,简直天差地别。
一众人进了酒店,到餐厅包厢入座,侍者送上蛋糕和冷盘,询问孙女士:“请问可以上菜了吗?”
“不着急,人到齐我通知你。”
“好的。”
不多时,梅梅阿姨一家三口来了。梅梅大名叫杨梅,从前和孙女士是邻居,同孙女士一样,拆迁后一夜成了暴发户,可又同早早结婚生子的孙女士不一样,她考了大学,到国外进修了服装设计,如今是业界小有名气的服装设计师。
跟穿着貂皮大衣,背着爱马仕的孙女士相比,梅梅阿姨身上并没有多少暴发户的气质,颇为时髦,一进门就抱住了苏佳穗:“宝贝,Happy birthday——”
“嗨皮嗨皮,干妈来给我过生日能不嗨皮吗。”
“哎呦,我们穗穗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不过干妈可是空着手来的,没有给你准备生日礼物哦。”
“干妈能来就是最好的礼物啦。”
杨梅拿手点了点苏佳穗的额头,笑着看向苏佳和:“佳和,生日快乐啊,今天很帅嘛。”
苏佳和站在一旁等候多时,忙道:“谢谢阿姨,今天帅主要是衣服衬托的。”
杨梅被他逗笑,目光一转,落在纪景身上。
纪景娇羞的一抿嘴:“干妈好,我是苏佳穗的朋友。”
“欸,我什么时候认了一个干儿子呢。”
面对杨梅的调侃,纪景显得手足无措,说话都吞吞吐吐了:“呃,我……”
做长辈的,哪好意思叫小辈天尴尬,杨梅笑道:“干妈就干妈,我倒是赚了。”
老苏和小苏几乎同时瞪向纪景。
这货!准他妈的故意的!
见完两个小寿星,杨梅领着丈夫和女儿去跟四位老人道好。
苏佳和阴恻恻的凑到纪景耳边:“不是都分手了,你叫哪门子干妈。”
纪景很坦然,很淡定:“我口误。”
“哼哼,晚上去歌厅,我一定送你一首分手快乐。”
“那我送你一首生日快乐。”
纪景表面应对自如,心里却很是懊恼。老苏和小苏两个人就能抵过唐僧西天取经路上的九九八十一难。
正想着,包厢里又进来一家人。
老苏赶紧迎上去:“宋哥,架子够大的啊,压轴出场。”
“别提了别提了,路上叫个碰瓷的给堵住了,看我着急,一张口就是五千块,不然就去医院,你说说,够不够得寸进尺,我一气之下就报警了,好嘛,那碰瓷的也是个倔脾气,等警车来了才撒丫子跑路,哎,我这一肚子火。”
“宋向狄同志,为这点小事,不至于。”
宋向狄目光落到姐弟俩身上,笑道:“看见我大侄子大侄女,我就不气了,来,宋叔也不知道买什么礼物好,一人一个大红包,祝你们生日快乐,高考顺利,前途一片光明!”
龙凤胎异口同声的道谢:“谢谢宋叔!”
“好——真的老苏,我瞧见你家这对小花棒心里真敞亮啊,我现在可后悔没早点要老二了,两孩子差出去十多岁,根本玩不到一块去。”宋向狄说完,把长子叫到身旁:“这是泽阳,有些年没见到了吧。”
宋泽阳道:“苏叔叔,好久不见了。”
“妈呀,泽阳!”老苏一脸震惊的对宋向狄道:“要不是你今天领着他,我在路上遇到都不敢认,这几年变化太大了,我还记得他高中那会住在我家,还小孩模样呢,才几年啊,跟大人似的了。”
“国外那破地方,一点人情味没有,不长大也不行啊,你之前还说什么要把佳和送出去,可消停点吧,佳和这性格,不得让国外那些妖魔鬼怪给生吞活剥了。”
“佳和最近念书还行,有进步,我合计就不送他出去了,再说他也离不开他姐。”提及龙凤胎,老苏便话锋一转,对宋泽阳道:“泽阳现在走出去还能不能认得你小弟小妹了。”
“佳穗佳和跟小时候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么漂亮,还是那么可爱。”宋泽阳说完,又对姐弟俩道:“生日快乐。”
这次,姐弟俩没有异口同声,一个说“谢谢哥哥”,一个说“谢谢泽阳哥”。
苏佳和看向苏佳穗,心有灵犀的跟她沟通:还叫哥哥,肉麻。
苏佳穗瞥了眼老苏:爸让我叫的。
姐弟俩的小动作被大人们看在眼里,都不由笑了起来。
寒暄一番后,该正式过生日了。
侍者熄了灯,点了蜡烛,众人让姐弟俩闭眼许愿,随即齐唱生日歌。
苏佳穗现在没什么想要的,只许愿家人都能身体健康,然后吹灭了蜡烛。
灯一亮,仪式也就差不多了,大人聊大人的天,孩子吃孩子的饭,倒是宋泽阳有一点上不去下不来,只能没话找话,问苏佳穗:“穗穗要考哪所大学?”
“目前是想考上交。”
“什么专业呢?”
“医学院。”
宋泽阳点了点头,笑着说:“如果是这样,最好从大一开始就为留学做准备,目前在医学领域,国内的教学质量还是不及国外,而且上交出来的,比较优秀的医生都有海外留学的经历。”
虽然这话听着是有点崇洋媚外的意思,但事实的确如此。苏佳穗道:“我看招生简章里有临床实习出国游学的项目,还挺感兴趣的。”
“嗯,留学生群体中,医学生占比很大。那你想过将来去哪留学吗?”
“哈佛,牛津,剑桥,斯坦福。”苏佳穗笑了笑说:“这我也不敢想啊。”
纪景一面给苏佳穗剥虾,一面悄悄打量宋泽阳。
西装革履,金丝眼镜,不胖不瘦,不高不矮,长得就有股知识分子的精明劲。
苏佳和又阴恻恻的凑到他耳边:“帅吧。”
“你说谁?”
“宋泽阳啊。”
纪景把手里的虾仁丢到苏佳和碗里:“我觉得,和你比差远了。”
那边的聊天还在继续,已经聊到了从前。
宋泽阳道:“我记得我住在苏叔叔家里那会,你才上小学六年级,周末佳和在客厅看动画片,你就在院里舞刀弄棍。”
“小时候身体不好,找点事做,锻炼锻炼身体。”苏佳穗边说边把蛋糕推给纪景。
纪景正给梅梅阿姨家的小女儿盛果羹,见状问:“你不吃了?”
“太腻,怕胖。”
宋泽阳喝了口水说:“你现在也很注意养生啊。”
苏佳穗笑道:“持之以恒才能长命百岁呀。”
大人那边已经开始喝起酒,唱起歌,都无暇顾及孩子们,纪景吃了两口蛋糕,又马不停蹄地去给宋泽辰拿筷子。
等他回来,苏佳穗忍不住说:“你找服务生拿嘛。”
“现在我就是服务生,小姐,请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我要吃土豆泥。”
“好的,稍等哦。”
“谁家服务生像你这么嗲啊。”
纪景笑笑,站起身给她盛土豆泥。
宋泽阳倒不好再忽视纪景:“你男朋友吗?”
“我……”苏佳穗余光瞥见纪景停顿一瞬的动作,故意逗他:“我前男友。”
苏佳和耳朵很灵敏,马上小声唱道:“分手快乐,祝你快乐,你可以找到更好的……”
纪景真想把这一碗土豆泥连泥带碗塞他嘴里,可不行,起码现在不行。纪景暗暗发誓,等有朝一日他和苏佳穗结婚,婚宴当天,席面上一定要有土豆泥。
“看样子,前男友不是很认可这个称呼。”
“怎么会呢,还是他把我甩了呢。”
纪景舔了下唇,看向宋泽阳:“一失足成千古恨,我正在努力恕罪。”
宋泽阳也借机打量纪景。他不得不承认,纪景很有讨女孩欢心的资本,不论长相还是身材,都有着远超同龄人的水准,但眼神是十八岁才拥有的清澈和单纯。
最后,宋泽阳的目光落在了纪景的腕表上,那是一款古董级别的劳力士。
这大概就是他在这个饭局上充当服务生却还如此从容的资本。
宋泽阳笑起来:“你们是一届的同学吗?”
“嗯,高中三年都是在一个班里。”
“那你以后也打算考上交医学院?”
“当然,穗穗考哪里,我就考哪里,穗穗出国留学,我就出国留学。”
碰上真格的,纪景才明白江延根本算不上是什么情敌,他眼前这个宋泽阳,明摆着是要老牛吃嫩穗。
做梦!休想!
宋泽阳却没再多说什么,换了个话题,与苏佳和聊天。
他这样,纪景反而很憋闷,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忍不住小声对苏佳穗说:“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把“前”摘下去。”
男友前面老拴着个“前”,搞得纪景面对情敌都很没有底气。即便宋泽阳现在还算不上情敌。
“你急什么。”
“我当然急!”
“学生的任务就是好好学习,再说了,等我上了大学,万一遇见更好的呢,世界这么大,我得去看看。”
“好办啊,你遇到更好的再把我甩了呗,我保证一句怨言都没有。”
“真的?”
“……其实你道德底线不用这么高,可以先考虑一下脚踏两条船,比较比较才知道哪条船更好啊。”
苏佳穗忍着笑说:“那可不行,我是很讲原则的。”
大人那边忽然安静下来,是老苏在接电话,不知电话那头说了什么,他脸色微微一变,不过很快就笑了:“没事没事,等明天再讨论吧。”
梅梅阿姨的小女儿很内向,见缝插针的跑过去,拉着妈妈的手想要回家。
纪景赶紧哄她:“妹妹,我带你出去吃冰淇淋好不好?”
饭局上大家都各聊各的,一直是纪景在照顾她,她倒也黏纪景,害羞的点点头,然后跟着纪景出了包厢。
纪景不在,苏佳穗就觉得有点无聊,延挨了一会,起身出去找他们。
纪景正带着小妹妹在大厅里玩,用不知从哪拿的传单折纸飞机。
纸飞机折好了,比预想中还要好,一下子飞出特别远,掉进窗边食客的餐盘里。
“对不起对不起……”
他像犯了错的小孩子,红着脸跟人家道歉:“我来买单吧,真不好意思……”
作者有话说:
甜一章(哈哈哈哈哈今天编辑把我的标签改成市井生活了,真·日常流)
第38章
◎我苏正卿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打败◎
食客是两个华侨, 说着很别扭的中文:“没关系,我们吃好了, 你的飞机很不错。”
纪景还是坚持要帮他们买单, 但刷卡的时候遇到了点困难。
苏佳穗走过去,替他结了账。
纪景更尴尬:“你怎么出来了? ”
“我要是不出来,你不得在这尬死。”苏佳穗看了眼他手里的卡:“弹尽粮绝了?”
“没。”
“说实话, 还剩多少。”
“嗯……几百块吧。”
纪景的经济情况, 苏佳穗不说是了如指掌,也可以称得上心里有数, 他买完那条钻石手链,口袋里基本就能剩个维持温饱的生活费。
“明天我给你送点。”
“不用。”
“啧。”
苏佳穗一“啧”, 一瞪眼,像吓唬小猫小狗似的,把纪景那点可怜的骨气吓软了。
纪景低头,轻声说:“好吧,但不用太多, 我最近没什么花钱的地方。”
“这个月的补课费交了吗?”
“我之前交了两个月的。”
苏佳穗在心里算了算, 说:“这月中旬又要交了, 你在博帆补课的事未必能瞒过纪汉华,我猜他多半会给你断供。”
“随便。”纪景很无所谓:“那我就去学校办助学金申请, 他丢的起这个人吗。”
“你这两年的银行流水铺出来得一厚摞, 光看账面,他没苛待你, 这时候跟他撕破脸, 还不是他怎么说怎么有理。”
“……”
“你爷爷那个助学基金会目前是谁在管?”
“一个姓贾的。”
“多大岁数, 有孩子吗?”
“好像有, 应该刚上高中, 也在海高。”
“联系联系,让他跟博帆合作,以支援贫困地区师资力量的名义弄个项目,投个百来万的,你在博帆补课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能行吗?”
“你就跟他说嘛,搞慈善基金会的最擅长这一套,万物皆可做慈善,还能做的合理又合法,关键是,到时候他自己的孩子也能送去免费补课,两全其美的事。”苏佳穗皱了下眉:“要不然离高考还有半年,你到哪去弄那三十万。”
宋山晴留给纪景的财产虽然有专业的经理人监管,但在纪景大学毕业前,实际控制人是纪汉华,纪景没办法越过纪汉华从宋山晴的财产里抠出一分钱,纪瑞之的慈善基金会就不同了,可活动空间很大。
“嗯,我知道了。”
“跟那个贾理事长要好好讲话,叫人家叔叔,客客气气的,然后透个口风,以后基金会的理事长还是他来做。”
纪景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说。”
苏佳穗也觉得自己有些婆婆妈妈:“你陪小妹玩吧,我回去了。”
“欸。”纪景拽住她的袖子,笑了笑:“跟你比我确实是傻子。”
单这件事,纪景不算傻子,他只是还不懂的怎样运用特权,像这样的小花招,是苏佳穗从小玩到大的,道理总结起来也很简单,无非就是对自己有用的人要拉拢,跟自己作对的人要打压,跟玩火一样,一个不小心就烧成灰了。
苏佳穗扒开纪景的手,把坐在那里折纸飞机的小妹叫到跟前,板着脸道:“别学哥哥,公共场合不能玩纸飞机。”
小妹很怕苏佳穗,把纸飞机藏到了身后:“不玩了。”
“走吧,我带你去抓娃娃,那边有娃娃机。”
“好!”
苏佳穗牵起小妹的手,显然不打算回包厢了。
纪景忍不住笑,然后快步跟上。
他原本想牵苏佳穗的手,可手指往外一勾,又立即收了回来。还是不太敢。
原计划晚上是要去歌厅的,不过老苏喝醉了,连站都站不稳,只好作罢。众人出了酒店,正准备道别各自回家,杨梅忽然走到苏佳穗身边,笑着说:“高考完记得去考驾照,生日礼物,干妈让人送到你家去了。”
苏佳穗面露惊喜,一把抱住杨梅:“谢谢干妈!”
“小点声,叫你妈知道又要唠叨,我最不愿意听她唠叨。”
“那你恐怕躲不了。”
“明天一早我飞三亚,年后才回来,能躲一时是一时呀。”
孙女士把老苏搀扶到车里,回过头对杨梅道:“梅梅,你老公没喝酒,叫他送我们一下嘛,急缺一个代驾。”
杨梅生怕孙女士让她老公把送给苏佳穗的车开回去,忙摆手:“不行不行,孩子困了,得早点回去睡,泽阳是有驾照的吧。”
宋泽阳道:“阿姨,我送你们回去吧,我有四年驾龄,还是很值得信赖的。”
孙女士笑起来:“那就麻烦你了。”
纪景把四个老人安顿妥当,一转身就看到宋泽阳上了老苏的车,咬咬牙,把苏佳和从孙女士的别克里扯出来。
“干嘛啊。”
“你去坐那辆车。”
“为什么。”
“照顾照顾你爸啊,万一他半路上吐了怎么办。”
忽悠走了苏佳和,腾出空位,纪景赶紧让苏佳穗过来坐。
苏佳穗关上车门,降下车窗,朝他摆了摆手:“你早点回去吧。”
“嗯!拜拜!”
“路上注意安全,慢点骑车。”
“好的!”
看样子,他是要在几个老人面前一夹到底。苏佳穗无奈的叹了口气,对前面的司机说:“师傅,可以走了。”
车开出去不远,忽然飘起雪花,如羽毛一般的雪花在夜色与灯光中随风飞舞。
苏佳穗不由回过头,纪景仍站在原地,挺拔清瘦的身影看起来莫名低落。
他大概,是想跟她一起回家的。
……
老苏终于还是坚持到家,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吐到了院子里。
孙女士一边拍他的背一边纳闷:“你爸今天也没喝多少啊,怎么醉成这样。”
苏佳穗端来水:“爸,漱漱口。”
老苏一挥手,挣扎着站起身,满脸通红的说:“没事没事,你们都去睡吧,爸,妈,都早点休息吧。”喝成这样,他也不忘面面俱到的招呼宋泽阳:“泽阳啊,今天实在太晚,改天,改天让你爸带你来家里吃饭,叔叔跟你好好聊聊啊。”
“改天我一定来拜访,那,叔叔阿姨,我就先告辞了。”
孙女士忙着照顾老苏,无暇客套,便对苏佳穗道:“穗穗,你送送泽阳。”
“不用麻烦了阿姨,我又不是外人。”宋泽阳的目光落到苏佳穗身上:“外面很冷,还下着雪。”
再怎么不是外人,也不能真的拿他当代驾,这点人情世故苏佳穗还是懂的,她穿上厚实的羽绒服,笑眯眯地说:“这样就不冷了。”
雪下得很大,很急,短短半个小时就积了一层,可因为气温低,有点潮湿,鞋子踩到雪里会发出若有若无的踩水声。
明天可能会结冰。
苏佳穗刚冒出这个念头,手里的雨伞就被一旁的宋泽阳接了过去,宋泽阳看着她苦笑:“你是不是忘记我。”
“啊……我没注意,不好意思。”
“倒也不用这么客气。”
“我没跟你客气啊,我真心实意的说不好意思。”
“这样的话,没关系。”
宋泽阳举着伞,向苏佳穗倾斜,雪落在他黑色的大衣上,很快融化成雨水:“恐怕要麻烦你送我到路口了,这附近似乎没有出租车。”
“应该的。”
“到时再让司机送你到家门口。”
“嗯?”
“你一个女孩子,独自走夜路我不放心。”
出租车多绕一段路而已,苏佳穗乐得省事:“好啊。”
宋泽阳笑笑,垂眸看她,觉得有点神奇,记忆中古怪又臭脾气的小女孩,一眨眼就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苏佳穗的手机响了,宋泽阳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到来电显示——小笨熊。
很亲昵的备注。
“喂,你到了吗,下雪路很滑,没有摔倒吧,嗯,嗯,你记得把窗户锁好,窗帘拉上,挂了。”
只通话不到一分钟,这样的通话时长,一定是极为熟稔的人。
宋泽阳道:“是刚刚那个,前男友吗?”
苏佳穗抬起头,小巧而精致的脸庞被风雪染上一抹红晕:“男朋友,我那会是跟他逗着玩的。”
“看得出来,如果真是前男友,也不会来参加你的生日宴了。”宋泽阳停顿一瞬:“不过……”
“不过什么?”
“你们两个似乎更像朋友。”
“怎么说?”
“女孩子跟男朋友打电话,通常都是恋恋不舍。”
苏佳穗看向前方,没有直言反对他的论调,只是微不可察的一撇嘴。
宋泽阳注意到她的情绪,姿态忽然放的很低,完全一副请教的口吻:“有什么不对吗?”
苏佳穗笑笑,这才说:“有点以偏概全哦,还是泽阳哥恋爱经验丰富到可以做社会统计?”
轻易不开口,开口就是这么牙尖嘴利。
宋泽阳不动声色地弯起唇角:“很抱歉,是我把道听途说来的偏见当做成年人的经验了,现在想想,情侣之间的相处方式是因人而异的。”
“你自省的速度未免太快。”
“知错就改总归是好的。”
说话的功夫,到了路口,这时间路上出租车不多,两个人便站在路灯下等。
苏佳穗双手揣在羽绒服口袋里,一直往远处看。
宋泽阳其实能感觉到她对自己的态度略显疏离冷淡,可又不清楚自己哪句话上失了分寸才惹她讨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滋味。
事实上,一开始宋泽阳对苏佳穗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见了面有些惊讶,没想到当年拎着棍子满院跑的小丫头会出落得这么漂亮。在和苏佳穗聊天的过程中,他承认自己有少许刻意卖弄的成分,他期望苏佳穗会用崇拜的目光看向他。
可苏佳穗表现出了远超同龄女孩的沉着和风趣,而这两个词汇,宋泽阳从来用于赞美男性。
不可避免的,他对苏佳穗产生好感,虽然仅仅是好感,但他并不愿意被自己抱有好感的女孩讨厌。
宋泽阳急于说点什么,挽回苏佳穗对他的印象。
跟刚刚成年的女孩聊男女之间的感情,着实不妥。宋泽阳换了个安全线以内的话题:“爷爷奶奶现在还住在乡下吗?”
“嗯,小叔小婶在那边照顾他们。”
“乡下的环境适合养老,只是医疗条件有限。”
“对啊,可我爸让他们搬来这边住,他们就是不愿意。”
“年纪越大的人越念家,也能理解。”
“怎么还没有车过来,早知道从酒店出来的时候叫一辆车了,欸,刚刚那个代驾是怎么走的?”她终于看向宋泽阳,非常亲切地问:“你冷不冷啊泽阳哥。”
明明岔开话题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偏苏佳穗又一副体贴入微的模样表示关心,搞的宋泽阳心里一下很温暖,对苏佳穗的好感更上一层楼。
奇怪了。
宋泽阳在心里问自己,平日那个在人际场上无往不利的宋泽阳到哪里去了,今天怎么会被一个小姑娘牵着走。
“我还好,你冷吗?”
“我当然不冷啊,羽绒服很厚的,只是看你穿得很少,欸!车来了!”
苏佳穗挥手拦车,乌黑的长发在风雪中肆意凌乱,有几缕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漂亮的令人心跳加速。
出租车缓缓停下。苏佳穗拉开车门,坐进副驾,动作称得上潇洒利落,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帅气。
“泽阳哥,上车呀。”
“嗯。”
宋泽阳回过神,坐进车内,好一会才平稳呼吸。
苏佳穗到家的时候,该回房休息的都回房休息了,一楼主卧的门没关紧,灯还亮着。苏佳穗走过去,本想跟孙女士汇报一下送客的任务进展,可刚到门口,却听见了一阵很压抑的哭声。
竟然是老苏在哭。
苏佳穗顿时停住脚步。
“好了。”孙女士在劝慰他:“你这样也于事无补啊。”
老苏哭的更难受了:“这群王八蛋,说撤资就撤资,我跟他们讲情义,他们是一点情意都不讲,还有那个纪汉华,他怎么不去死呢!”
“哎,你说这个做什么。”
“要不是那狗日的从中作梗,老蔡怎么会突然撤资,我算看出来了,他就是憋着劲要置我于死地!”
“越说越来劲了,撤资就撤资呗,至于这样吗。”
老苏长叹了一口气:“你不懂,前半年的研发我已经砸进去不少钱,过几天设备就要进场,尾款还没结,原材料,原材料都跟各地的厂家订好了,拿不出钱是要赔付一大笔违约金的。”
“……”
“纪汉华这个混账王八蛋,他不仅想断我财路,还想趁机吞了我的生产线,他做梦!我就是卖破烂我也不会让他讨到便宜!”
孙女士很无奈:“你就别在这给嘴过年了,要不找找别的投资商?”
“你当别人傻呢,现成的便宜谁不想捡,能吃大头,谁吃分红。”
“……所以,到底缺多少钱?我们凑一凑。”
“哎,拿什么凑,把公司卖了也不够填这个窟窿。”
“差那么多吗?”孙女士惊讶了一瞬,很快又说:“我这有两百万的私房钱,你先拿去用嘛。”
老苏哭着哭着被逗笑了:“你那算个屁私房钱,再说,两百万,都不够设备的尾款。”
“那找宋哥帮忙呢?”
“宋哥,他手里要是有流动资金,我当初就拉他入伙了,何至于找老蔡,叫人背后捅刀子。”
“你别上火,咱们家可能就没有大富大贵的命,既然……既然你接不住这个烂摊子,干脆卖掉吧。”
“这时候卖,那真是跟卖破烂没什么区别了,而且,我,我不甘心,老婆,我不甘心啊。”
老苏趴在孙女士的大腿上,又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孙女士也不由落泪,一面轻抚着老苏的肩膀,一面说道:“我知道你不甘心,可,总得保住公司啊,两个孩子还得上学,你豁出去赌一把,成了好说,万一不成……将来怎么办。”
苏佳穗深吸了口气,缓缓推开门:“爸。”
老苏猛地坐起身:“你……”
“爸,我支持你,我们可以向银行申请贷.款,卖公司,卖车,卖房,卖你的手表,卖我妈的爱马仕。”苏佳穗关上门,压低声音道:“姥爷手里还有两块地,价值三千多万。”
一听三千多万,老苏眼睛瞬间亮了:“你怎么知道?”
“姥爷说,你以后多半会把公司留给佳和,所以他要把这两块地都留给我,他说以后城市建设,这两块地准在开发区里,肯定会升值,肯定比你的小破公司更值钱,够我几辈子衣食无忧了。”
“然后呢?”
老苏很了解岳丈大人,无利不起早。
苏佳穗坦然的出卖了姥爷:“他说我要继承这两块地,就得改姓孙,还说以我的脾气,以后肯定找个倒插门女婿,将来有了孩子,必须也得姓孙。”
当年的老苏傲气,清高,有才华,敢拼敢干,他的岳丈大人就是看透了他的脾气,才绝口不提倒插门的事,让女儿带着百万嫁妆下嫁于他,生了孩子,哪怕是龙凤胎,也绝口不提让其中一个孩子跟母家姓的事,一整个通情达理的好岳父。
因此这些年老苏一直觉得亏欠岳丈大人,不仅有事没事就带着老婆孩子过去孝敬,每年还要进贡公司盈利的百分之十,他对自己亲爹亲妈都没这么上心,简直是把岳父岳母当成了再生父母。
万万没想到啊,岳丈大人表面宁静致远,与世无争,背地里玩了一招釜底抽薪!
老苏盘腿坐在床上,生生给气笑了,并且越笑越大声,他张开双臂,仰头看向天花板,语气像是在演话剧:“天无绝人之路啊!我就知道!我苏正卿不会这么轻易的被打败!”
孙女士:“……你高兴的太早了吧,我爸妈能同意你这样破釜沉舟吗。”
“孙佳穗同意!他们敢不同意!”老苏拧身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计算机,只见他手指飞快,啪啪啪的敲了半天,得意的大笑起来:“算上老蔡他们给我的违约金,再向银行贷款五千万,狗日的,这块大蛋糕老子自己吃!”
见老苏赫然一副起死回生的样子,孙女士便不好再说什么,反正,是大富大贵,还是倾家荡产,她这辈子都跟定老苏了,何况……苏佳穗也支持。
姥爷精明,老苏更不傻,龙凤胎哪个能挑大梁,他们心里头门清,老苏早就想好要把公司留给苏佳穗,不管将来怎么样,横竖有苏佳穗一口粥喝,就有她弟弟一口饭吃。
“小慧,明天我去银行跑贷.款,你把家里能卖的都卖了,实在没得卖就找人借,无论如何要凑够两千,两千五更好。”
“那房子也得卖了呀,卖了住哪啊。”
“房子,房子先抵押出去吧,我弟那边应该还能拿出三四百个,我还得去找一趟宋哥,老子都破釜沉舟了,他说死也得上这条船。”
老苏是豁出去了,一点退路都不给自己留。
苏佳穗心里很清楚,他的斗志一多半来自纪汉华,他不能容许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这就是苏正卿骨子里的傲气。
回到房间,卸妆,洗澡,换睡衣。
苏佳穗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快十二点了。
翻翻简讯,都是祝她生日快乐的,陈旭也发了一条,很干巴巴的四个字,简直还不如普通同学。
苏佳穗丢开手机,闭眼睡觉。
翌日,仍要早起上学。
因为家里有四个老人要吃早餐,江姨天不亮就起来熬粥,蒸松软可口的发糕,香味弥漫到二楼,勾起苏佳穗的馋虫。
“江姨,早啊。”
“你怎么这么早就起床了,是不是饿了,再等两分钟,马上就好。”
“嗯——”
苏佳穗重重的答应了一声,趴在餐桌上等着吃饭。
江姨忙忙碌碌的,忽然转过身:“对了,昨天下午你们走之后,有人开过来一台车,直接停在车库里了,说是送你的,车钥匙在你桌上。”
“是我干妈送的。”苏佳穗打了个呵欠:“吃完饭我再去看吧,太累了。”
江姨笑笑,又说:“还有一束花放在院里,应该也是送你的,我怕蔫了,给装到花瓶里。”
“花?哪呢?”
“在客厅,茶几上。”
苏佳穗回过头,才注意到茶几上摆放着一束黄色郁金香:“谁送的呀?”
“不知道啊,没看到人,也没有卡片什么的,我原本还以为是和车一块送来的,可转念一想,那干嘛不放在车里呢。”江姨指了指院里说:“就摆在家门口。”
苏佳穗想一想,拿出手机搜索黄色郁金香的花语。
网上什么说法都有,有说代表“你的微笑中有阳光”,有说代表“开朗高贵和财富”,也有的说收到黄色郁金香会给你和家人带来好运和繁荣,再往后翻说法就更多了,譬如“道歉”“友谊”“没有希望的爱”。
“好啦,穗穗,可以吃了。”
“这也太香了吧。”
苏佳穗完全为江姨煮的粥而倾倒。
作者有话说:
评论越来越少了,大家讨论讨论剧情嘛,我真的很爱看评论,没有评论我不能活QAQ
第39章
◎我想跟你结婚◎
虽然已经过完了生日, 但到学校去,凡是认识苏佳穗的, 知道她昨天过生日的, 见了她无不道一声生日快乐。
进了教室,更收获一堆同学们送来的生日礼物,就连老李也专门为她准备了小蛋糕。
苏佳穗把谢谢挂在嘴边, 短短一个早晨就说了起码一百遍。
不过, 大喜总被用来衬托大悲,热闹过后的凄冷才叫真的凄冷, 要不怎么会有那句千古绝唱——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 眼看他楼塌了。
但大厦将倾和大厦拆迁不是一码事。
苏佳穗想到自己那对正在砸锅卖铁的爸妈,还挺开心的,如果这就是剧情里的倾家荡产,她真要感恩老天爷垂怜了。
半年后高考,小说步入尾声, 她这个恶毒女配就可以喜提“高考失利”“众叛亲离”的结局光荣下线, 不可能对老苏暑假期间上市发售的国产智能机造成影响, 而“高考失利”,至多是考不上协和, “众叛亲离”, 顶天是高三毕业同学们各奔东西。
这算个啥啊,她居然还为此牵肠挂肚了好几个月。
苏佳穗彻彻底底的放松下来, 说的每一声谢谢都是真心实意, 快乐的连去上厕所都哼着歌一蹦一跳。
林思淼见状不由道:“你中彩票啦, 这么高兴。”
“非得中彩票才能高兴吗?难道下雪不值得高兴吗, 你看窗外的雪, 多白啊,多干净啊。”
“……”
“你知道吗,我现在真的想痛痛快快的大喊一声。”
“那你就去喊呗,谁也没有拦着你。”
林思淼纯粹是开玩笑,可苏佳穗当了真,她一把拉开窗户,将脑袋探出窗外:“啊——我爱你地球——”
这会正是课间,楼下全是人,纷纷抬起头向上看,一看是高三的,不以为然,高三嘛,发个疯很正常。
可教室里这些同学却有点傻眼,高三发疯正常,苏佳穗发疯不太正常,她从来情绪稳定,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不为过,冷不丁来这么一嗓子真够出人意料的。
“穗姐,你什么情况啊?”
“很爽啊,你也来喊一下嘛。”
林思淼看她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一副很兴奋又很释放的样子,莫名的受感染,跟着站起身,深吸了一口气,朝窗外大喊道:“我要考清华——”
徐小涛平时不太说话,却是苏佳穗最忠实的追随者,即便有些不好意思,还是紧随其后:“我,我今天要吃糖醋排骨——脱骨的那种——”
教学楼是“L”形的,他们在这边喊,那边的窗户也打开了,是学校里唯一的女副校:“清华!好样的!糖醋排骨!没问题!”
一个人是发疯,两个人是附庸,第三个人的出现和校领导的回应好像让这件事突然变得热血且有意义,各班的学生一股脑涌到窗边,一个接着一个的呐喊。
“我要考浙大——”
“我恨高三——”
“穗姐!生日快乐——”
“我要飞上太空——”
“我要做警察——”
“妈妈——我,我很想你——”
比起写以梦想为主题的作文,开以未来为中心的班会,填以前途为考量的志愿,这一刻似乎才是学生们最真实的心声。
校领导火急火燎的翻出摄像机,要记录下这场大雪中震撼人心的一幕。
而苏佳穗喊完了,痛快了,又坐回到椅子上,美滋滋的哼着歌,补作业。
陈旭盯着她的背影,算是完全了解纪景被她忽视时那种身体被掏出一个洞的滋味了。
苏佳穗身边没有谁都一样能过得很好,她总是很轻易的能获得快乐,满足,她比任何人都自由,洒脱,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大口吃饭,填饱自己的肚子,然后积极的面对,从容的解决。
窗外有人在呐喊。
“我也爱地球——”
“保护地球——人人有责——”
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们是借此机会向苏佳穗表白。
校领导也心知肚明,反正苏佳穗那句“我爱你地球”没有录进去,“保护地球”什么的,还是很正能量的,管他呢。
只有苏佳穗自己没听出来,还把他们一股脑归入环保小卫士的队伍里,在那跟林思淼逗趣:“看看咱们这境界,超凡脱俗了。”
“你真是……”林思淼绞尽脑汁,硬是找不到合适的词形容她,最终只是蹦出两个字:“疯子。”
苏佳穗摇摇头,颇为老气横秋:“你们这些人啊,根本不能理解保护地球的重要性,等世界末日那一天再幡然醒悟,晚了。”
“你还真信2012会世界末日啊,不是说那是玛雅历法的世纪末吗。”
“2012未必会世界末日,但世界末日早晚会来的。”
“啧啧,你不用担心,就算世界末日你也能活的很好。”
“没人能活的很好,除非是天生的反社会。”
看苏佳穗那煞有其事的样子,林思淼忍不住笑,觉得她认真的很可爱。
注意到陈旭一直盯着苏佳穗,尤念念用胳膊肘撞了下季沐恬,嘴巴没怎么动,却发出了声音:“你看。”
季沐恬笑笑,很单纯地问:“怎么了?”
“我让你看陈旭呀。”
“喔。”
“喔什么喔,你可千万要小心些,他们俩要是和好了,就没你什么事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苏佳穗最看不惯你。”
不同于唐舒谎话说多了自己都当真,尤念念可是很了解他们之间的关系,在这个小团体当中,苏佳穗一向占据着主导地位,苏佳穗要往东,那几个人打死不敢往死。
没瞧见吗,就连唱反调,也是蔫了吧唧的独角戏。
“我和陈旭本来也没什么事的,你别乱讲啦。”
“没事?那你还总去他家。”
“他,他一个人住嘛,他一个男生,也不会照顾自己……”
季沐恬好像越说越难以启齿,红着脸扭过头去,并没有看见尤念念很不屑的朝她翻了个白眼。
尤念念这种人属于家里有点小钱,也有点小权,没什么太大志向,更没什么太大追求,擎等着考一个说出去比较体面的大学,再听从家里安排工作,结婚,人生一眼望到头的平平坦坦。所以她没事干,就闲得慌,用程向雪的话讲,叫“没屁硬搁喽嗓子”。
和季沐恬做朋友,是她打发时间的一种方式,并不代表她真的看得上季沐恬。
从某种意义上讲,尤念念和陈旭算是一个阶级,火箭班里的第二梯队。
尤念念太清楚陈旭压根不是失去亲人就无依无靠的可怜虫,说是独自生活,可他身上的衬衫始终都是干净洁白,熨烫平整,全然不似班里那些住校生,衬衫总皱皱巴巴的一团遭,明摆着有阿姨帮他料理生活上的大小事宜。
季沐恬自以为是的送温暖,在尤念念看来就是送上门的免费保姆,她要是陈旭,她也不会拒绝,一分钱不花,还能帮家里的阿姨减轻负担,何乐而不为呢。
尤念念亲近的靠在季沐恬身上,压着嗓子问:“说真的,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好闺蜜间最常聊起的话题。
“真的没有啦。”季沐恬难得实话实说。
……
中午放学后,苏佳穗去了十一中。
比起兴海,十一中校门口的风气实在不怎么样,不少社会青年蹲在小卖部门口吸烟打闹,遇到漂亮的女学生便齐齐起哄吹口哨。
苏佳穗现在特后悔当初没有坚持让苏佳和去海高读书,可后悔也晚了,十一中的教学节奏和海高相差甚大,这会转学苏佳和的成绩必定要直线下降,很容易影响心态。
“姐!”“姐姐好!”“姐姐!”
苏佳和领着几个男同学跑出来,几个男同学都很兴奋的并且点头哈腰的跟苏佳穗打招呼。
苏佳穗笑盈盈的朝那些男生挥了挥手,明明是同岁,甚至她生日还小一些,却赫然一副大姐的气派:“中午想吃什么,我请客。”
男生们也很有小弟的姿态:“谢谢姐姐!”
苏佳和喜欢苏佳穗来学校找他,这对他而言是一件非常非常有面子的事:“姐,我们想吃披萨和汉堡。”
“这边有吗?”
“有!就在前边那条街上!”
苏佳穗把苏佳和有些凉的手揣进自己的羽绒服口袋里:“那走吧。”
午休时间有限,苏佳穗没来及换下校服,以至于她在穿着随意的十一中学生堆里极其明显。白衬衫,黑长裤,皆是量体裁定,英伦风的红色针织开衫,胸口有金色校徽,深蓝色的长款羽绒服,背后是学校logo,这样的打扮走在十一中附近,别人想不注意到她都难。
“苏佳穗。”
苏佳穗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撇了下嘴:“是你啊。”
宋石把手里的烟随意丢开,抚了抚眼角那道将近五厘米的伤疤,缓缓朝苏佳穗走过来:“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你还记得我啊。”
联校区没有哪个学生不知道宋石,苏佳和身后的几个男生眼中都显露出些许畏惧。
宋石不由笑了一声:“怕我?知道我这道疤是怎么来的吗?”
苏佳穗微微蹙眉,打断他:“你到底要干嘛,有事说事,没事闪开。”
“放轻松点,偶遇而已,我又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你跟我算个屁账。”
“也对,我记得你当初说,用我这道口子,还徐小涛头上那道口子,以后我们就两清了。”
“你别在这胡言乱语啊,你那明明就是自己撞到桌角上,不小心划出来的。”
撞桌角。
站在一旁的几个男生看向宋石眼角的疤痕,脑补出苏佳穗扯着他的头发,把他的脸撞向桌角的画面,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
“随你怎么说吧。”宋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又用手抹了一把脸,迟疑许久,终于开口:“其实我今天来十一中,是找你弟的。”
苏佳穗下意识的把苏佳和挡到身后:“你找他做什么。”
“找他,道歉,之前卫校的事,是我不对,既然两清了,我就不该再让人找他的麻烦。”
“啊?”
“方便单独说两句吗?”
方不方便这会也得方便了。
苏佳穗跟着宋石走到街边的巷子口。
“说吧。”
“苏佳穗,你得承认你比我狠,我只是仗着认识几个看似了不起的大人物,在学生堆里装腔作势,你才是真正的杀人不见血,装装可怜,装装委屈,就把我送进了少管所。”
“靠,你还说不是算账。”苏佳穗抬眼看他:“别不识好歹,我是在救你,让你迷途知返。”
“……那再救我一次吧。”
“什么意思?”
“我妈病了,要做手术,还差一万块钱。”宋石深吸了口气:“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所有人都求遍了,昨天,刚好在酒店门口看到你……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可以帮我。”
“……”
“算我借的,以后赚到钱我一定会还你。”
像宋石这种人,自尊心比卫生纸还脆弱,哪怕一个轻蔑的眼神,都足以他豁出一切大打出手,可现在为了他妈妈,主动来向苏佳和低头道歉。
苏佳穗很清楚,这一刻将是宋石人生中至关重要的转折点,这一万块钱,将决定宋石下半生的命运。
“昨天是我生日。”
“嗯?”
“你向我借钱,连生日快乐也不说一句吗?”
宋石微怔,垂下眸,轻轻道:“生日快乐……”
苏佳穗笑了,依旧真心实意的回复:“谢谢。”
“……”
“看吧,想让人家尊重你,犯不上逞凶斗狠。”苏佳穗说完,从羽绒服内侧取出一个牛皮纸袋:“你是真幸运啊,我今天晚上本来要去资助一个贫困儿童,救急不救穷,先紧着你吧,这里面是一万五,有我的一万,有我弟的五千,做完手术,让你妈妈好好休息一阵。”
“……”
宋氏颤抖着双手,接过了那无比沉重的牛皮纸袋:“我是幸运的吗……”
苏佳穗点点头:“你不聋,不哑,不缺胳膊,不缺腿,年轻力壮,还有妈妈,难道不幸运吗。”
“……”
“如果你有点饿,我可以请你吃披萨和汉堡。”
“谢谢。”宋石呼吸稍显急促:“但我要,先去医院,这钱,以后我一定会还你。”
“我会找你讨债的。”苏佳穗想了想说:“三年后的今天吧,还在十一中校门口。”
宋石握紧了牛皮纸袋,转身离开。
他一走,苏佳和跟那几个男生赶紧跑过来。
“姐,你给他什么东西啊?”
“救命稻草吧。”苏佳穗斜睨弟弟一眼:“你管那么多干嘛,走,去吃饭,我要饿死了。”
……
冬季昼短夜长,刚过五点钟,窗外的天色隐隐就暗了。
纪景写完最后一道题,赶紧起来收拾卫生,擦桌子,换床单,扫地拖地叠衣服,等把房间里打扫的一尘不染,又去收拾自己,洗澡,洗头,剪指甲,把自己也打扫的一尘不染。
做完这些事,才五点四十。
纪景长舒了一口气,有点想躺在床上休息一下,不过……他看了眼窗外,很怕苏佳穗又飞檐走壁的突然造访,犹豫了片刻,还是坐到书桌前继续学习了。
六点钟整,有人敲响房门,是苏佳穗。
“你这么早就来啦,我以为要晚上呢。”纪景不好意思的说:“早知道你这么早来,我应该收拾一下的。”
苏佳穗看了一眼锃亮的木地板,又看了一眼纪景白净嫩滑的脸蛋:“跟我在这玩亡羊补牢呢?”
“咳……你请进。”
“不进了,这是一千块钱,你先拿着用吧,下周,我再给你送。”
“你不进来坐坐吗?”
纪景满脸写着失望。
想到他跪在地上勤勤恳恳的擦地板,苏佳穗难免于心不忍:“我是怕打扰你学习。”
“学很久了……可以歇一歇。”
“你在写什么?”
“数学,做题做的我想吐。”
苏佳穗脱掉鞋,只穿着袜子走进去,目光落在墙上,“高考倒计时”的四周密密麻麻贴满了英语单词。
“你要喝饮料吗?”
“矿泉水。”
纪景拧开瓶盖,递给她:“江延怎么没有跟你一块来。”
苏佳穗道:“他最近正准备参加竞赛。”
“为什么?”
“有奖金呗。”
“啊……”
“你联系理事长了吗?”
“联系过了。”纪景坐到她身旁,笑着说:“他答应的很爽快,这几天就会来谈合作。”
“挺好,既然学费的问题解决了,你就在这认真学习吧。”
“你 ……学校有什么事吗?”
“没啊。”
纪景看着她的侧脸,就像小狗能感受到主人的情绪,纪景也能感觉到她有心事。
明明昨天晚上还好好的。
“对了。”苏佳穗说:“学校今天还挺热闹,你看没看论坛的视频。”
“什么视频?我现在看。”纪景拿出手机,在网页里找到学校论坛。
学校的网站是校领导负责运作,平时只发布一些校内活动和招生简章之类的,论坛也基本是家长在讨论交流,而今天上午多了个新鲜出炉的加红置顶帖,标题为——兴海高中:倾听学生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两个人坐在床边,默默的把视频从头看到尾。
“你没有喊吗?”
“我第一个,没录上,我喊的我爱地球。”
纪景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的画面,不自觉的笑出声。
“如果是你,你想喊什么?”
“我……”
又是这样的问题。
纪景最近不是没有思考过未来,可对于实际的梦想,仍旧是一片空白。事实上,他的生命里有大段大段的空白,这种感觉难以用语言形容,纪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童年在乡下小院子中度过,他记得柚子树,记得红楼梦,记得爷爷最常做的番茄牛腩,记得一部部日本动漫,可那些记忆像堆积在一起的碎片,无法拼凑成具体的画面。
他像一个没有过往和未来的人,在这世界里,只为活这几年。
“有必要想这么久吗?”
但是苏佳穗,如果未来是和苏佳穗捆绑在一起……
“我想跟你结婚。”
“嗯?什么啊。”
“真的。”纪景很沮丧的低下头,他该为自己注定碌碌无为的一生而羞愧:“我就想跟你结婚,虽然你爸很不喜欢我,但我一定会把他当亲爸一样孝顺,还有,我可以做家务,做饭,我,我想每天早上起来都给你扎头发,你要是工作累了,我还能给你捏捏肩,捶捶腿……什么的。”
“没了?”
“嗯……”
其实还有。
纪景偶尔会想起之前在商场婴孕用品店看到的草莓蛋糕裙,从而联想到一个穿着草莓蛋糕裙的小女孩。
那是他和苏佳穗的女儿。
或许某一个清晨,他会推开一扇挂着“闲人免进”牌子的房门,进入小公主一般粉红梦幻的房间,他要抱起熟睡中的女孩,一边叫她起床,一边为苏佳穗准备早饭,然后带着她一起,去叫醒她暴躁易怒的妈妈。
阳光透过白色的轻纱洒进卧室,苏佳穗穿着鹅黄色的睡衣,睡眼惺忪的坐起身,微笑着抱住他和全世界最可爱的小孩。
散发着奶香味的小孩,会甜甜的唤苏佳穗“妈妈”,甜甜的唤他“爸爸”。
这就是和苏佳穗捆绑在一起的未来,这就是这段时间纪景思考的梦想,清晰的,充满细节的,“做梦都想”的梦想。
“所以你不打算工作。”
“工作……”
他工作,谁来带小孩呢。
纪景那迷迷糊糊的样子让苏佳穗不由长叹了口气,很无奈道:“纪景同学,青春易逝,容颜易老,你不趁着年轻,去体验一下更丰富精彩的生活,总想着在家里洗衣做饭可不行。”
苏佳穗这话,说的太像旁观者了,像个冷静的旁观者。
纪景如同被人迎面泼了一捧冷水,忽然清醒过来。
他差点忘了,苏佳穗不喜欢他,只是容易对他心软。
所以当他说想和苏佳穗结婚,苏佳穗也仅仅是站在朋友的角度劝阻他。
“嗯,你是对的,你永远是对的。”
“你这是什么语气?”
“认同你的语气啊,我觉得你每一句话都是金玉良言。”
纪景怄的要死。
可苏佳穗不喜欢他,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40章
◎纪景或许就彻底死心了◎
苏佳穗离开后, 纪景接到了马慧的电话。
马慧身为纪景的后妈,几乎每天都会给他打一个电话, 纪景有时候接, 有时候不接,取决于他和那个“家”失联的时间,倘若失联超过三天, 他责任心极强的父亲多半就会选择报警。
一旦报警, 势必要惊动宋山晴财产的监管人,那是一个颇为专业的团队, 会立刻将纪景的失联纳入他是否有能力继承财产的评估表里。
已经是第三天了,纪景不得不接这通电话。
“喂。”
“小景呀。”马慧年轻的声音里充斥着很矛盾的慈爱:“你爸爸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 今天晚上要不要回来吃晚饭,弟弟也回来,阿姨亲自下厨,做你最爱吃的松鼠鱼,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马慧的关心是出于义务, 叫人知道她这个后妈和纪汉华这个生父对纪景的确尽职尽责, 纪景懒得陪她演戏:“不了, 我还有事。”
“等等!”知道纪景或许下一秒就要挂断电话,马慧赶忙叫住他:“小景, 你手头上应该没什么钱了吧, 这么多天不回家,一个人在外边, 花销肯定比在家里多, 回来跟你爸说几句软话, 你爸不会不管你的。”
“我不需要。”
“你怎么会不需要呢, 我还不了解你吗。”马慧一副同他聊家常的口吻:“别看你从是在乡下那种地方长大, 可你身上流淌着跟你妈妈一样的血液,天生的贵公子脾气,吃穿用度一切都必须是最好的,外边再怎么自由,条件也不如家里。回来吧,不然你爸真的要生气了,他最近心情就很不好,觉得是你那个女朋友带坏了你。”
纪景不由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我能有什么意思,小景,你呀,总对阿姨有偏见,认为阿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意有所指,可你仔细想想,这些年是谁总在你爸爸面前维护你,是谁总偷偷的给你打钱,你喜欢什么东西,阿姨哪次不是第一时间就帮你弄到手,单说那个骑行俱乐部吧,你喜欢,不管多少钱,阿姨马上去帮你办了,你呢,哎,没有玩几天就丢到一边,跟个小孩子似的。”
“你去过俱乐部了。”
“阿姨是想去看看你,给你送几件换季的衣服,可跑了好几次,你都不在,一打听才知道,原来你很少到那边。”马慧笑笑:“总归是投了四十多万的,你这样放着不管,日子长了难免会出纰漏,正好,阿姨有个远房表弟,最近刚从公司离职,让他去帮你看着,你觉得怎么样?”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马慧嫁入了豪门,她的那些穷亲戚隔三差五便来投奔,想要在纪汉华手底下谋个清闲又赚钱的差事,但纪汉华非常厌恶这些穷亲戚,像是不愿承认现任妻子有如此低贱的出身。马慧没办法,只能一找到机会就把自己的穷亲戚安插到边缘地带。
可机会不好找,眼皮子底下难得有一个。
纪景手中转着笔,想到似乎有心事的苏佳穗,迟疑片刻说:“他最近在做什么。”
纪景口中冷冷淡淡的“他”,永远是纪汉华。
马慧并不吝啬对纪景透露纪汉华的动向:“你爸爸最近在忙一桩大生意,说来也巧呢,跟你那个女朋友家里还有点关系,所以,你看,你今天晚上要不要回来跟你爸爸聊一聊。”
纪景回了“家”。
虽然是寒冬腊月,白雪皑皑,但这座花园洋房仍被妆点的很好,院里高大的圣诞树和五颜六色的彩灯彩带还没有拆除,门口堆着两个充满童趣的雪人,一只阿拉斯加在雪地里打滚奔跑,从外边看,这座房子里一定住着幸福的一家。
室内温暖如夏,马慧在客厅里等他。
“小景,回来啦,你爸爸可能还要等一会,你是想先吃点水果,还是想先回房间洗澡?”
“我洗澡。”
纪景上楼,马慧也跟着上来,很殷勤道:“阿姨帮你放水,你泡个热水澡,看你瘦了好多,这阵子在外边吃了不少苦吧?”
纪景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马慧嫁给纪汉华时刚满二十岁,这些年来锦衣玉食的生活和高档美容会所的保养,让已经三十六岁的她看上去仍像二十六岁,虽然生过孩子,但身材维持的极好,黑色V领的丝绸睡袍完美展现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
后妈,哪个后妈会穿成这样迎接继子。
纪景在心里冷笑。
这两年来,马慧对他的态度有了很微妙的变化,尤其从今年开始,只要纪汉华不在家,马慧就经常以这种不合礼数的打扮,找各种由头,一趟一趟的往他房间里跑,除此之外,每个季度给他置装,倒是比给自己置装更舍得花钱,在意他的冷暖,更甚于在意自己的儿子。
纪景很讨厌马慧看他的眼神,那是一个独守空房,幽怨又寂寞的女人才会有的眼神。
“纪礼呢。”
“哦,你弟弟可能也要晚一点才会回来,他今天学校里有事。”
所以这栋房子里目前只有他和马慧。
纪景快要恶心透了:“别跟着我。”
贵公子有贵公子的涵养,他的厌恶至多就是抵触和排斥,唇红齿白的嘴巴里,说不出半句粗鲁的脏话。马慧因此而肆无忌惮:“阿姨只是想多照顾照顾你。”
马慧喷了香水,浑身散发着浓郁溃烂的味道,纪景眉头皱得更深,快步回到房间,反锁房门。
而他的房间里也充斥着那股格外腻歪的香水味。
纪景真的一分一秒都不想待在这栋房子里,可马慧不会无缘无故说那些话,事关老苏的生意,他必须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
纪景打开房间所有的窗户,用被子卷着枕头,统统扔进衣帽间,然后又出了门。
“小景,你要去哪?你爸就要回来了。”
“去陈旭家,他回来给我打电话。”
纪景下楼时步子很急,姿态却很好看,他细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楼梯扶手,像是温存柔情的抚摸。
马慧望着他颀长挺拔,年轻又富有朝气的背影,冰冷的五脏六腑逐渐滚烫,在胸腔里蠢蠢欲动。
纪景急躁的按了两下陈旭家的门铃。
来开门的人竟然是季沐恬。她腰间系着碎花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笑容有些许腼腆羞涩:“是你呀。”
纪景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霉星高照,怎么就能处处不如意:“陈旭呢?”
“陈旭在书房,我也不晓得他在忙什么,一回来就钻进去了。”季沐恬嘟着嘴埋怨,全然是家中女主人的口吻。
纪景绕开她,从鞋柜里翻出自己的拖鞋,一边弯腰换鞋一边问:“你们俩在谈恋爱?”
“我们……”季沐恬似乎想解释,可厨房里传来一声响动,她急忙扭过身去奔向厨房:“哎呀,水扑了。”
烧着水,炒着菜,炖着汤,闷着米饭,阳台的洗衣机也在运作。
纪景推开书房的门,问坐在电脑前的陈旭:“季沐恬到底是你女朋友,还是在你家兼职做保姆。”
陈旭懒洋洋的一抬眼,说:“都不是。”
“你搞什么?”
“她愿意。”
陈旭说完,又低下头,专注的盯着电脑。
纪景走上前看,电脑屏幕里花花绿绿的一片,是股票走势图:“你什么时候弄起这些东西?”
“就这几年,随便看看。”
“……”
纪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陈旭的淡漠让他很无措,比面对马慧的纠缠还要无措。
陈旭滑动着鼠标,漫不经心的问:“苏佳穗没上晚自习,一放学就走了,是去找你了?”
“嗯。”
“你们俩彻底和好了吗?”
“没有,我还是她的前男友。”
虽然刚在苏佳穗身上受了挫,但这会想到苏佳穗,纪景呼吸稍稍顺畅了些。
“前男友怎么了,不就是比男友多了个字吗。”陈旭笑了一声:“好歹她现在不把你当透明人了,你离胜利只差临门一脚。”
“要真像你说的那么容易就好了。”
“所以你是专程来找我汇报进展的?”
纪景摇摇头:“老东西好像又跟苏叔叔起了什么冲突,马慧话里话外的暗示我,穗姐今天去找我,情绪也不太对劲。”
陈旭的视线再度脱离电脑屏幕,看向他:“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随便吧,我也真是受够了。”
“别硬碰硬,到头来吃亏的只有你。”
门外传来脚步声,季沐恬出现在门口,笑容温柔甜美:“可以开饭了,纪景也一起吃吧,尝一尝我的手艺。”
看到这样“贤妻良母”的季沐恬,纪景又堵得慌了,别说吃饭,就连一口水他都咽不下去:“你们吃吧,我,我去睡会。”
书房对面就是陈旭的房间。
“纪景。”陈旭拦住他,笑了:“多少吃点,你回家,我想也没办法安安生生的吃饭。”
“我的手艺没那么糟糕。”季沐恬语气熟稔:“你就试一试嘛。”
这个世界一下子变得很奇怪。纪景想不通,为什么该跟他亲近的人那么客套,该跟他客套的人莫名亲近。
“我真的,不是很想吃。”
说完,他推开陈旭的房门,随即一只雪白且毛绒绒的垂耳兔从房内窜了出来,纪景吓一跳:“你,你什么时候养的?”
陈旭抱起兔子:“最近。我正打算送人。”
“送人干嘛,还挺可爱的。”
“不要摸,它怕生,会咬你。”
“暴力小兔啊。”
纪景无端想到苏佳穗。苏佳穗不发脾气的时候,也很可爱。
晚上九点,纪汉华回家了。
年过半百的纪汉华即便头发染的乌黑,也难挡面部和身体的衰败,言行举止间已经初现老态。
可他这个人很喜欢自我蒙蔽,譬如他不愿意承认前任妻子出轨的事实,将纪景送到乡下不闻不问,譬如他不愿意承认现任妻子低贱的出身,极其排斥马慧的亲人和过往,又譬如现在,他不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反而添了一桩卖弄风流的毛病。
是一个比马慧更年轻貌美的女人开车送他回家,看穿着打扮,那女人不是司机,更不是秘书或助理。
他就这样堂而皇之的把情妇带回家,以此证明自己宝刀未老。
不过,纪汉华还是顾忌纪礼的,那个女人并未下车,把他送到家门口后便很快离去了。
纪汉华这才看到站在街对面的纪景,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纪景从前很喜欢和纪汉华对着干,哪怕挨一顿打,只要能让纪汉华暴跳如雷,他就心满意足。
可此刻,他对纪汉华无话可说。
而他平静的眼神却令纪汉华感到无比愤怒,因为曾几何时,相似的一张脸,相似的一双眼睛,也用同样的眼神注视着他,仿佛透过皮肉看穿他卑劣的内心。
纪汉华握紧拳头,睁大着双眼:“你马上给我滚进来!”
两个人脚前脚后走进门,马慧闻声急忙下楼。她换了衣服,很端庄的套裙,挽起了披散的长发,很贤良淑德的富太太打扮:“怎么了,孩子好不容易回家,你就不要发火了。”
纪景没仔细听纪汉华又说了什么,大概是桩桩件件清点他的罪名。
其实不需要费力找借口,纪景自己也清楚,他是宋山晴的儿子,这一点就足够罪不可赦,就足够纪汉华恨他入骨。
“你看看他那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哪有一点悔过之心!”纪汉华终于清点完最后一桩罪名,从腰间取下皮带,对折着握在手里,大步流星的向纪景走来。
马慧这次阻拦的格外卖力,因为她知道去博帆补课这件事真正触碰到了纪汉华的底线:“汉华,汉华,你别这样!”
“你滚开!”纪汉华推开马慧,扬手挥起皮带,直奔纪景的脸,纪景闭上眼,微微偏过头,皮带狠狠的抽在他肩膀上,发出一声令马慧心惊胆颤的巨响。
纪汉华这一下用足了力气,却丝毫没有减弱他的怒火,反而有愈烧愈裂的趋势。
马慧看着站在那里纹丝不动的纪景,下意识的扑过去想要抱住他。
可又一次被推开。
“啪——”
纪汉华的皮带终究是落在纪景的脸上,像是被火烧红的刑具,瞬间在纪景的脸颊上留下一块刺眼的烙印。
纪景眉头紧蹙,因强忍着疼痛,有些急促的喘息。
马慧狼狈的瘫坐在地上,无暇顾及苦心经营多年的富太太形象,只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一幕,一个愤怒到狰狞,狭隘又无能的老人,在单方面向他年轻英俊的儿子施暴。
这样的场景,马慧并不是第一次见,却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感受到纪汉华的丑陋。
马慧首先想到的是自己。
纪汉华才五十岁,他或许还会活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而这二十年,三十年,甚至四十年的漫长岁月里,她都要跟这样一个人同床共枕。
在外人面前的风光得意,已经无法安抚马慧心灵上的空虚,她忽然很冷,是从内心深处升起的寒凉。
纪汉华连抽了十几下,体力耗尽,气喘吁吁,他用皮带指着纪景:“从今天开始,你就老老实实的待在家里!不然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纪景用指尖轻轻触碰自己嘴角的“烙印”,看向纪汉华:“你还能怎么不客气。”
纪汉华冷笑:“如果你不想你那个小女朋友倾家荡产,最好给我安分一点。”
果然。
纪景知道,一旦纪汉华无法用这种粗暴的手段压制他,那么下一步就该是威胁了。
“她倾家荡产,跟我有什么关系。”纪景忍着全身如火烧一般的疼痛,缓缓上前一步:“我只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就足够了。”
这些年,宋山晴的财产在专业团队的监管下,足足翻了上万倍,已经成为纪汉华商业帝国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倘若骤然抽离出去,又岂止是从纪汉华身上撕扯下一块肉。
“你——”纪汉华气急,再一次要挥起皮带。
马慧醒过神,一把夺下皮带:“汉华,有话不能好好说吗,你打人,难道能解决问题吗?”
马慧暗暗给纪汉华使眼色。说白了,纪汉华的最终目的是要让纪景无缘大学,失去继承宋山晴财产的资格,他为了发泄愤怒,让纪景受一顿皮肉之苦,却与自己的最终目的背道而驰了。
纪汉华深吸了口气,这才罢手,阴沉着脸回了房间。
在二楼围观许久的纪礼笑着跟上去,哄着父亲高兴,讨着父亲欢心。
不同于纪景像极了宋山晴,纪礼的模样与年轻时的纪汉华颇为相似,纪汉华也非常喜欢这个儿子,看到纪礼,紧皱的眉头才稍稍舒展,不过想起纪礼最近的学习成绩,又板起脸,苦口婆心的劝诫他。
看父子俩进了房间,关上门,马慧赶忙从柜子里翻出医药箱。
“小景,很疼吧……你怎么这么轴啊,也不知道躲,快过来坐,我帮你上药。”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
纪景挥开马慧的手,慢慢往楼上走。
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纪景冷静的想,老苏现在一定比之前更讨厌他,孙女士也未必欢迎他,那个家,他不能去了,所以他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纪景轻轻推开房门,窗户还开着,香水味已经散去,床上用品换了一整套新的。
“小景……”马慧取来冰袋:“即便不上药,也要冰敷一下,不然你脸上的……会很久才褪下去。”
纪景转过身,从马慧手里接过冰袋:“你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桩大生意,到底怎么回事。”
“苏正卿这段时间,在做智能手机的研发,万事俱备,只差一笔投资,你爸……他看中了这个项目的前景,所以威胁那几个投资商一齐撤资,苏正卿没有资金买设备,进原材料,就只能把手里掌握的资源统统低价卖掉,这样一来,他就可以顺势收购。”
“……”
“但我听说,苏正卿今天去了银行,要向银行贷五千万的款项,可能是想自己凑齐那笔投资金,只是,五千万远远不够,苏正卿大概打算破釜沉舟了。”
破釜沉舟。
纪景听到自己“做梦都想”的梦想正在一点点碎裂,那个穿着草莓蛋糕裙的小女孩,那间充满阳光的卧室,都将成为永远无法拼凑的碎片。
“我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药我放在这里,你一定要擦。”
纪景关上门,缓缓蹲下身,过了好一会,拿出手机,拨通苏佳穗的电话。
“喂。”
“……穗姐。”
“干嘛呀。”
苏佳穗心情还不错。
纪景咬着手指骨节,忍住泪意,小声说:“你在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我回学校了,刚下晚自习,正准备回家。”
“叔叔来接你吗?”
“没,我跟江延打车回去。”
“要走到小吃街附近才能打到车……”
苏佳穗笑起来:“江延不让我去小吃街那边打车,他说我会流连忘返,十一点都够呛能回家,我俩现在往北街那边走呢。欸,江延,那边有卖烤肠的!”
纪景听到江延很无奈的声音:“烤肠摊旁边就是出租车,你怎么没看到。”
苏佳穗肚子饿就很容易发脾气:“不行!我必须要买两根!不然没等到家我就饿死了!”
纪景手伸进外套口袋,里面有一块巧克力,一块牛轧糖。
苏佳穗肚子饿又吃不到东西的时候,往她的嘴里塞块糖,她的情绪就会稳定下来。
“我这里有糖。”江延问:“你要吗?”
“要啊!”
“哈哈。”
“你笑啥?”
“这还是程向雪之前给我的保命仙丹,我说我又不低血糖,你给我这个做什么,她说你不低血糖,但有人容易低血糖,你就拿着,肯定能派上用场。”
苏佳穗也笑了,对着电话说:“纪景,你听见没有,橙子……咦,怎么断线了。”
苏佳穗没有纪景会挂断她电话的概念,疑惑了一下,又拨回去。
纪景很快接通。
“喂,我坐上车了。”她接着刚刚的话题继续讲:“北街这边打车是快啊。”
“……”
“你怎么不说话呀?听不见吗?”
“信号,可能不太好。”
“什么破手机,老是没信号,不过你声音怎么怪怪的?”
如果苏佳穗没有再打这通电话,纪景或许,或许就彻底死心了。
他想,苏佳穗不喜欢他,苏佳穗值得更好的人。
他想,他没有资格继续纠缠下去,也没有资格走进苏家的大门。
可是现在……
“纪景?你在哪啊?你是不是回家了?肯定是,你个傻子!我都说了让你在那认真学习,你他妈的!就拿我的话当放屁是吧!”
作者有话说:
新角色(也并不是太新)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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