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听我指挥没有打不赢的仗◎
苏佳穗一声令下, 司机师傅二话不说,一个华丽的小漂移就调转了车头, 朝着纪景家的方向急速行驶。
江延抱紧了书包, 默默掏出他的小直板手机,犹豫着要不要给孙女士通风报信。
“你打吧。”
“什么?”
“你现在给我妈打电话,说橙子今天晚上回来, 我们俩去她家住。”
“……程向雪不是, 明天晚上才回来。”
“我知道,我让你撒谎。”
苏佳穗的情绪很糟糕, 虽然她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她一直在不断的深呼吸。江延后悔没有给她买那两根烤肠了, 起码她吃了烤肠,能稍微理智一点:“我撒谎可以,但你要保证,不闹到派出所去,否则, 我会失去公信力。”
“放心。”苏佳穗偏过头, 在昏暗的车厢中对他微微一笑, 透着一种阴森的诡异:“冲动是魔鬼,暴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苏佳穗这样说, 江延心里就多少有数了, 他拨通孙女士的电话,有些艰涩的撒了谎。
其实江延撒谎很容易被察觉出来, 可孙女士太信任他了, 再加上正忙于变卖家产, 也没空细究, 非常痛快的就答应了。
江延收起手机, 看向苏佳穗。
她双手放在膝盖上,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漆黑的眉眼间浮现着一股子肃杀之气,根本就不像个学生,可到底像什么,江延又说不出,只隐隐约约感觉到,今天晚上纪景家里绝对不会平静。
纪景家的情况,江延并不是太清楚,他就知道纪景的妈妈在纪景很小的时候就出国了,爸爸再婚,又有了个小儿子,因为一些财产问题,一家人难以融洽相处,所以纪景平时都不怎么提及家里人。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偷瞄苏佳穗,越瞄越瘆得慌,所幸晚上这一带车少,他一脚油门跟着一脚油门,很快把这位看起来有意要吃人的乘客送达至目的地。
“多少钱?”
北街的出租车,晚上通常会加价。司机师傅难得老实:“给八块钱就行了。”
苏佳穗递给他一张十块的:“不用找了,下次开慢点,生命安全高于一切。”
“哎哎,一定,一定。”司机师傅忙不迭的答应,心里却想,这小姑娘家里人肯定是做大官的。
苏佳穗赤手空拳的下了车,江延替她拿书包,像个尽职尽责的小弟。看大门锁着,江延说:“我去按门铃。”
“按个屁门铃,不会给我开的。”苏佳穗很有自知之明。
“那怎么办,翻墙吗?这算私闯民宅吧?”
欧式铁艺门,能从外边看到里面,苏佳穗趴在门上扫了一圈,确定没有监控,从头发上取下一根发卡,一双纤细的小手伸进去,三两下就拨开了门锁。
江延睁大眼睛:“你怎么做到的?”
苏佳穗不理会他,面无表情的推开门,比回自己家还坦然的进了院。
里面的房门倒没锁,灯也亮着,一座巨大的黄铜水晶灯吊在二楼天花板上,造型别致,熠熠生辉。
苏佳穗像到景点参观,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江延压低声音问:“你没来过吗?”
“来过,但当时,比较混乱。”
苏佳穗说完,二楼的栏杆后面忽然冒出一个人,十五六岁的模样,个子不算高,身形略胖,还不等江延仔细端详他的长相,他就大惊失色的往后退了两步:“爸!爸!”
纪礼今年上高一,原本也该在兴海就读,但碍于苏佳穗在那,他花大价钱去了另一家国际学校。
纪汉华闻生从卧室里走出来,看到苏佳穗,皱了皱眉:“你怎么进来的。”
“门没锁啊。”
苏佳穗可理直气壮了,搞的纪汉华真以为马慧忘记锁门,眉头皱得更深:“请你们立刻离开我的家。”
他没用“滚”之类的字眼,甚至还用上了“请”,乍一看仿佛颇具修养。
拿程向雪的话说,就是“老不正经的玩意儿,成天装的人五人六”,苏佳穗觉得“人五人六”这词放在纪汉华身上非常到位:“你家?这不是你前妻家吗?我要是你,我都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
苏佳穗提及“前妻”,瞬间激怒了纪汉华,纪汉华攥紧了栏杆,冷笑着道:“看来上一次苏正卿对你的教育还不够。”
上一次。
那时候的苏佳穗和现在的江延一样,对纪景的情况一知半解,看到纪景身上的伤,立时就恼了,八匹马都拉不住的冲进这栋房子里,要让纪汉华也尝尝挨揍的滋味。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她毫无准备的惹了事,又没能完全摆平,害老苏跟着遭殃,吃了一个终身难忘的大亏。
苏佳穗从这里跌倒,一定要从这里再爬起来:“瞧您这话,好像我家的井水不去犯您的河水,您的河水就不会来犯我家的井水,既然已经犯了,还装模作样的讲这些干嘛。”
在纪汉华眼里,苏佳穗是一个危险人物,类似于一受刺激就要拿刀砍人的武疯子,他不能放任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在自己家里待太久,于是侧过身道:“纪礼,报警,马上报警!”
纪景略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二楼响起:“我请我同学来家里,触犯了哪条法律。”
苏佳穗一把将江延按在沙发上,顺手给他塞了个摆在客厅的橘子,然后飞快的跑上楼。
除了不打架,江延基本指哪打哪,没人比他更听从指挥,苏佳穗塞给了他一个橘子,他就坐在沙发上剥橘子。
而楼上,已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纪景没有欲盖弥彰的戴口罩,事实上他戴口罩也遮不住那蔓延到眼角的红肿,一整块淤青从他的左半边脸一直延伸到脖颈,很明显是皮带留下的痕迹。
苏佳穗也攥紧了手,竭力克制着胸腔里的怒火。
财产,只有宋山晴留给纪景的那笔财产,才真正能让纪汉华伤筋动骨,这是苏佳穗和纪景的共识。所以有纪汉华向纪景施暴的份,没有纪景还手的份,毕竟老子管教儿子是天经地义,儿子忤逆老子是天打雷劈。
苏佳穗笑了一下:“纪叔叔,您说您一大把年纪了,怎么看不清楚形势呢,如果我是您,这会应该想想怎么讨好纪景了,不然等他大学毕业那天,您一手创立的事业恐怕就要四分五裂了吧,哦,还有这房子,这房子您一定很喜欢,不然也不会厚着脸皮住这么久,被扫地出门的时候得多难过啊。”
这栋花园洋房是宋山晴的嫁妆,它未必是最好的房子,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一提起晖府中心的别墅,任谁都要惊叹一番。
纪汉华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还不至于被苏佳穗三言两语就击垮:“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总高估自己,低估了别人,你要小心,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初生牛犊的好处就是年轻,纪叔叔你猜,我为什么有底气站在这呢?”苏佳穗笑盈盈的自问自答:“我看您的面相,是命数有限了,等您两腿一伸,驾鹤西去,您的产业多半就得交给您这个宝贝儿子了吧。”
苏佳穗说着,一把揽过目光飘忽的纪礼:“您看看他,除了长得还算像您,剩下的哪点像您啊,虽然当爹的看儿子,怎么看都是好的,但摸着良心说,他也太孬了点,做个啃老的富二代勉强还凑合,要把他丢进您那队虎狼之师里,不得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啊。”
苏佳穗彻底戳中了纪汉华的痛脚。
纪汉华处心积虑的想把纪景养成废物,可纪景偏偏不如他的意,反倒是他用心栽培的纪礼,天生的胆小如鼠,不懂人事,脑子里像装了一团浆糊。
纪汉华越想越气,看苏佳穗的眼神闪烁着凶光,只是自持身份,不肯跟苏佳穗动手,当然动手也不占上风,反而会把自己搞得很狼狈:“你真是太放肆了,既然这样,就不要怪我对你一个孩子不留情面。”
“又威胁我,又威胁我。”苏佳穗拍拍纪礼的头,把纪礼拍的瑟瑟发抖:“我晓得——纪叔叔您在市里,甚至整个省里都称得上只手遮天,想让我难受,一通电话就足够了,可是……”
苏佳穗忽然停住,看向纪礼:“弟弟,后面的话小孩不能听,你要不要找个地方躲起来?”
“你放开他!”马慧突然跑过来,一把将纪礼拉到怀里:“上次是看在纪景的面子上,我们才放过你,没有深究,你怎么还敢得寸进尺!”
“是啊,所以我这么长时间以来就在想,万一有下次,那会我又不是什么未成年的小姑娘了,我应该怎么脱身呢。”苏佳穗走到纪景身边,抓起纪景的手看了看,果然也有被皮带出抽的痕迹,她脸上的笑意顿时有些挂不住了,抬眼望向纪景,眼睛乌黑,暗沉如水。
纪景抿了下唇,似乎想对她笑,可牵扯到嘴角,又痛的不敢动。
苏佳穗深吸了口气,转过身道:“纪汉华,你也真是挺了不起的,为了钱权泯灭人性的我从前见过,但最近这些年,少见了,你是唯一一个。”
泯灭人性四个字一出,纪汉华脸色骤然大变,已经无法用青或白来形容,几乎没有迟疑的吩咐马慧:“你带纪礼回房间去,把门关好,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马慧对纪汉华一向言听计从,领着纪礼就往房间的方向走。
苏佳穗哼笑了一声:“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做过那么多见不得光的事,对不起老婆孩子。”
马慧脚步放慢了。
她其实很清楚纪汉华在外边那些莺莺燕燕,可她有纪礼,地位便不会被动摇,纪汉华的财产最终也有她一份。
什么是见不得光,并且对不起老婆孩子的,她心知肚明,难免不安。
纪汉华发了怒:“还不快进去!”
到底是仰人鼻息讨生活,马慧不敢违背纪汉华,很快进了房间,紧紧的关上了房门。
纪汉华听到关门声,看着苏佳穗,用同样吩咐的口吻道:“你跟我到书房里说话。”
从来都是苏佳穗对旁人发号施令,几时有人在她跟前颐指气使,苏佳穗沉着脸看纪汉华:“你有几斤几两,我一清二楚,可我手里是骡子是马,你还一无所知,真要是把我逼急了,你的下场绝对不会好过我,不信你可以试试看。”
放狠话谁不会啊,威胁人谁不会啊,不摆明车马,只让人揣测下场,再不断的揣测中放大恐惧,这种手段,苏佳穗也很擅长。
纪汉华脸上的皮肉在颤抖,眼球隐隐胀痛,愤怒正灼烧着他的理智。
比起被威胁,更令他恼怒的是被苏佳穗威胁,毕竟,连苏正卿都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区区一个苏佳穗……
苏佳穗一翘嘴角,趴在栏杆上,对楼下的江延道:“纪叔叔同意咱们在他家里玩了,你上来吧。”
江延拎着书包,拿着一根白丝都不剩的橘子上了楼,看到纪景的伤,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客客气气的对纪汉华道:“纪叔叔,打扰了,您放心,我们不会太麻烦您的,明天早上随便吃的就行。”
要么说江延是蔫坏,他文明又礼貌的把纪汉华气的涨红了脸,把苏佳穗和纪景也逗笑了。
这对纪汉华更是奇耻大辱,可他眼下的确摸不透苏佳穗手里的骡子和马对他危害有多大,只能愤而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房。
苏佳穗睨他一眼,使劲的“哼”了一声,随即将矛头对准纪景,语气很不善的问:“你房间呢?”
纪景艰难的抬起手,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那扇门。
苏佳穗大步流星的走过去,一脚踹开虚掩着的房门,阵仗特别的像鬼子进村。
“纪景,你家是真大啊。”苏佳穗绕了一圈,得此结论,因为按照方位,纪景房间大概是西晒的次卧,可次卧不仅有超级大的浴室,还有超大的衣帽间,甚至衣帽间里面还有一个很隐秘的小房间,是有钱人家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地方。
“我……”纪景说不出话,他的脸在短时间内二次发育,肿的像个大红馒头,已经影响到了口齿。
江延拾起冰袋,按在他脸上:“拿好,收缩毛细血管,好得快。”
苏佳穗从衣帽间里出来,打量着纪景:“疼吗。”
纪景点了点头,眼睛里冒出水光,要不是江延还在这,他恐怕就得放声大哭了。
苏佳穗一直觉得在她跟前的纪景是纪景身体里另外一个人格,一个林黛玉式的人格:“原来你知道疼啊,我还以为你铜皮铁骨不知道疼呢,我才告诉你补课的事瞒不住了,你还往家里跑,皮痒痒了故意回来找打?”
苏佳穗夹枪带棒的这么说话,杀伤力是真强,江延都有点听不下去了:“这又不是他的错。”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不是他的错是谁的错。”
“……”
江延和纪景不约而同装起哑巴,好像顺带也成了聋子,苏佳穗没了听众,火气渐渐消下去,朝纪景招招手说:“过来,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纪景不敢再反性了,老老实实走到床边,脱了自己的外套和衬衫。
江延看到他身上的伤,不由皱紧了眉。
纪汉华真是每一下都使足了力气,皮带的痕迹清清楚楚的烙在纪景身上,严重的地方已经泛起淤紫,边缘还有扩散开的小红点和丝丝血迹。
恐怕一晚过后会更严重。
“江延,你去把药箱拿来。”
“好。”
苏佳穗神情凝重,却没有骂纪景了,只是默默给纪景涂药。
纪景微微仰头,有点不自在的往后缩了一下。
“你躲什么啊。”
“我,我自己来。”
纪景秉着呼吸,抵住苏佳穗的手,很勉强的又说了一遍:“我自己来。”
苏佳穗把药膏丢在床上,自己也坐到了床上,双臂抱怀,很是阴郁的说:“我饿了。”
“楼下有吃的。”纪景长舒了一口气:“待会我,帮你拿。”
江延看他行动不是很方便,也知道他为什么不让苏佳穗上药,干脆接过了这项差事,只是,江延没有苏佳穗动作那么轻柔,让纪景本就火燎燎的伤处更加疼。
但疼要比那种心痒痒又挠不到的感觉好多了。
纪景看向苏佳穗,含糊的问:“见不得光……”
苏佳穗不需要他把话说完整:“纪汉华是个烂人,彻头彻尾的烂人,因为你妈,他不想要你,纪礼嘛,脑子又不太好使,他大概认为是马慧的基因不好,所以,花大价钱找了个高智商高学历的高级知识份子做试管,还找了个身体好的女人代孕,弄出一个混血的儿子,今年已经六岁了,在他情妇那养着,真的,想想都无语,一个孩子三个妈,血缘一个,代孕一个,养育一个。”
江延震惊到下手没有了轻重,而纪景也震惊到感受不出疼痛。
“你……你怎么知道。”
“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去纪汉华车库里蹲过点啊,反正,我寒暑假有事没事就去跟踪他,他有事没事就往那个女的家里跑,小混血,就你那三弟,我一开始没合计他会是你三弟,还以为那女的是单亲妈妈。”苏佳穗摇摇头:“可越看越不对劲,纪汉华对小混血明显比对那女的更上心,几乎每个周末都陪小混血单独出去玩,如果他和那女的是真爱,愿意给别人养儿子,为什么不跟马慧离婚呢。”
“然后我就趁着纪汉华不在,去跟小混血套近乎,拔了他两根头发,又拔了你两根头发,去做DNA检测,结果,你们俩还真有血缘关系。”
纪景张开了嘴巴,怔怔的看着苏佳穗。
苏佳穗的故事还没讲完:“那么问题来了,小混血到底是哪来的呢,我找到了纪汉华之前的司机,据他所说,大概七年前,纪汉华在国外出差了一段时间,并且没有带任何秘书助理什么的,只带了一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女保姆。”
“纪汉华和女保姆在国外待了三个月左右才回来,是那个司机去机场接的人,他说女保姆上车的时候,纪汉华还馋了一把,很是小心翼翼,他当时心里还惊奇呢,以为纪汉华吃惯了山珍海味,改吃清粥小菜了。”
“没过多久,这司机就被换掉了,纪汉华也再没有去过国外,那么照此推理,纪汉华去国外,多半是为了搞试管,女保姆则是他准备好的代孕。”
纪景和江延完全傻眼了。
相较于纪汉华离谱的操作,苏佳穗这套调查加推理的过程更让他们震惊。
“我现在是没有掌握太多证据,所以不能跟纪汉华真刀真枪的硬碰硬,哼哼,等我掌握了证据,我非把他送进局子里安度晚年不可。”
苏佳穗说完,不忘嘱咐傻眼二人组:“这会纪汉华摸不准我什么路数,不敢轻举妄动,你们就当不知道,一丁点口风也不要漏。风过留痕,雁过留声,纪汉华不可能一点把柄没留下,高考结束,我去趟国外,等都查清楚了我再慢慢收拾他。”
傻眼二人组点点头。
苏佳穗也满意的点点头。
她说:“听我指挥,没有打不赢的仗。”随即瞪了眼纪景:“你就是不听从指挥,吃亏了吧,我告诉你,这大学无论如何也得考上,不然我杀了你。”
“嗯……”
苏佳穗突然站起身,把纪景吓一跳,差点钻到江延怀里去,但苏佳穗其实只是想上个厕所。
江延喉咙里发出“啃啃”的憋笑声,等苏佳穗关上卫生间的门,他拍拍纪景的肩膀,带着点调侃意味的安稳说:“没事,别怕啊。”
纪景一把推开他,红肿的脸彻底红透了。
江延再也忍不住,躺到在床上放声大笑起来。纪景倒宁肯他嘲笑自己挨揍,也不愿意他笑话这种事,顾不得那点皮肉之苦,扑过去就要捂他的嘴,于是一个要捂,一个要躲,瞬间就扭打在一块了。
苏佳穗上完厕所,推门出来:“喂,干嘛呢,几岁了。”
“他笑我!”纪景口齿不清的告状,真是要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江延仰躺在床上,笑得更大声,好像这辈子没这么开心过。
苏佳穗过去重重拍了一下他的肚子:“不许笑了!听见没有啊!”
江延蜷缩起身体,越试图忍,越想笑,快要岔气。
苏佳穗有点搞不明白:“你到底笑什么呀。”
“他……”
江延刚发出一个音节,纪景又扑了上去,很平翘舌不分的吼道:“闭锥——”
作者有话说:
我突然发现自己也不怎么日常流,根本就没有日常的剧情……
第42章
◎居然是自己的鼻血◎
纪景和江延虽然算得上朋友, 但关系一直不太亲近,掐指细数, 除了在陈旭家守灵那几天, 他们俩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因为纪景对不熟悉的人总是很冷淡,江延呢, 对不熟悉的人总是很沉默。
可经历了这样一次事, 又扭打着闹过一回,两个人好像忽然间熟悉起来, 已经到了可以脱离苏佳穗,自行建立邦交的地步。
纪景穿好衣服, 打算下楼去给苏佳穗弄一点吃的,江延也“形影不离”的跟了上去。
苏佳穗则软绵绵的躺下了,她饿,并且累,隐隐约约还犯了困, 跟纪汉华那样的人对垒耗费了她太多心神, 不过心里还是很舒爽的, 开学前纪景挨打那次她就想这么干了,只是那次纪景伤的不重, 力气尚存, 硬是把她拖走。
苏佳穗打了个呵欠,琢磨着以后。
纪汉华仗着自己声生势长, 财大气粗, 这些年也得罪了不少人, 老苏在这群人当中不过是个末流, 纪汉华的商业帝国没那么牢固, 内里不晓得多少虎狼蠢蠢欲动,等着拉他下马,倘若闹出丑闻,他的处境一定万分艰难。
远了不敢保证,近期他是要夹起尾巴的,起码,他没胆量再给老苏捅刀子了。说到底纪汉华跟老苏之间不存在非要斗个你死我活的深仇大恨,他何苦用自己一条手臂去换置老苏于死地。
还有……
门口传来脚步声,苏佳穗的思考戛然而止,她微微偏过头,睁开眼睛,见马慧面色不佳的站在门外,目光幽幽的望着她。
“有事?”苏佳穗对马慧没好感,也说不上讨厌,至多是有点瞧不起。用青春和美貌做筹码,依附着男人得到财富和地位的女人,苏佳穗都不太能瞧得起。
马慧笑了笑,她像是受纪汉华指使来做和平鸽的:“小景总不回家,他爸很担心,今天是一时冲动,才闹得这么不愉快……”
苏佳穗打断她:“行了,这些漂亮话就留着给别人说吧,我不爱听,听了恶心。”
马慧脸上的笑意微微凝固,可仍是柔声说:“小景没什么朋友,这两年也就和陈旭走得近些,你们能来家里做客,阿姨真心实意的欢迎,一楼的客房是很干净的,你今晚就在这住下吧。”
苏佳穗道:“不麻烦了,我睡这屋就行。”
马慧一皱眉,很快舒展,一副处处为苏佳穗着想的模样:“那怎么好呢,你毕竟是个女孩子,跟两个男孩睡在一个房间里,传出去……总归是会有人说三道四的。”
她这个语境,苏佳穗就不免要客气些,故而坐起身:“谁传出去?”
“……阿姨也是一番好意,客房什么都有。”
“多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
不在自己的地盘上,苏佳穗总是戒备心很强,何况纪汉华一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怕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苏佳穗也不想让自己陷入危险中,因此态度相当的坚决,称得上油盐不进了。
马慧视线略沉,落在苏佳穗悬在床边的那双脚上,苏佳穗顺着她的视线低下头,注意到自己没有换鞋,正踩着一张雪白雪白的地毯。
嗯?
苏佳穗后知后觉的品出一丝怪异。
纪汉华不是很待见纪景,纪景最近也不常在家,可纪景的房间似乎干净的过了头,目之所及皆是一尘不染,床品,窗帘,地毯,乃至床头摆放的水晶杯……苏佳穗也是识货的人,能看出这些东西都价值不菲,算是家居用品中最高端大气上档次的那一拨了。
很怪,可说不好哪里怪。
“你在这做什么。”纪景端着一碗热汤面上了楼,离老远就质问起马慧。
马慧一个名正言顺的纪太太,对不受待见的继子竟然是很谨小慎微的关切:“我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什么需要的,你去煮面了?怎么不叫我呢,万一烫到手怎么办。”
纪景没再说话,端着碗走进房间,汤在碗里摇摇晃晃,漫出那么几滴油光,稀稀拉拉的落在地毯上,纪景看也没看一眼,只将碗轻轻放在桌子上,随即指尖捏了捏耳垂,对苏佳穗道:“有点烫,晾一会再吃。”
苏佳穗看到吃的,暂且什么都抛到脑后了:“筷子呢?我手抓啊。”
纪景一怔,又转身下了楼。
马慧站在门边,背对苏佳穗,苏佳穗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有些许僵直,就这样站了片刻,马慧一声不吭的离开了。
纪景和江延一齐回来,一个拿着筷子,一个端着碗。江延不怕烫,手明显要比纪景稳,汤水一点也没洒出来,稳稳当当的摆上了桌:“你吃这个吧,我煎了两个鸡蛋,还切了几片卤牛肉。”
江延的厨艺是天生天长的,没怎么刻意学过,自然就会了,就地取材的两碗热汤面做的像模像样,尤其是后端上来这一碗,撒了点葱花香菜,堪称色香味俱全。
苏佳穗下午没吃什么,真饿坏了,一筷子夹断煎蛋,半个煎蛋摞着一片卤牛肉,外加几根面条,只随便吹了两下,就狼吞虎咽的塞进嘴里。
纪景看着都烫,一个劲帮她吹,直至苏佳穗连汤都喝光。
吃饱喝足,苏佳穗发了话:“今天晚上咱们先凑合一宿,明天一块去学校,然后纪景,你还回博帆去。”
江延已经在盘算打地铺,问纪景:“没有多余的被子吗?”
苏佳穗一摆手:“可别睡地上了,在陈旭家睡几晚,我骨头疼了好几天,反正床够大,睡咱仨绰绰有余。”
江延看向纪景,纪景没意见,起身去了衣帽间。
纪大少爷家里是什么都不缺的,光睡衣就有十多套,他给苏佳穗找了条腰间有抽绳的睡裤:“这个你应该能穿。”
苏佳穗比量了一下,说:“差不多,我洗个澡,你俩要上厕所吗?”
“外边,有客卫,你洗。”
“行。”
苏佳穗一点都不见外的捧着睡衣去洗澡了。
纪景听到浴室里传来的水声,脸有些发烫。这个家于他而言不算家,可浴室却是他经常用的,苏佳穗在他的浴室里洗澡,光这一点就足够纪景心跳加速。
但是看到江延,他又平静下来。
因为江延在做题,一张英语试卷。
“你不是可以保送交大了吗,还写这个干嘛?”
“我参加高考。”
“为什么?”
“去年省状元的奖学金是六万,相台那边大概也会给一笔奖金,林林总总加起来,应该能有十二万左右。”江延很平淡的说:“我想给我爸妈在市里买一套小房子,这些年他们到处打工,到处搬家,太辛苦了,有了房子,好歹可以安定下来。”
纪景沉默了——没想到十二万就可以买房。
苏佳穗穿好睡衣,吹干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看他们俩静静地坐在那写题,不由笑道:“你们这样,搞得我睡觉都睡不安心啊。”
“我好了。”江延收起笔,也打算去洗个澡,可走到浴室门口,又退回来,拍拍纪景的肩膀:“你先去洗。”
“我还没写完。”
“洗完再写。”
“我身上涂了药。”
“洗完再涂。”
干嘛非要让我洗澡啊。纪景抬起头,本想这样说,话到嘴边,发觉江延神情略有点尴尬,一下子回过味来。
苏佳穗啊……
纪景看着苏佳穗挂在浴室的,湿淋淋的,淡蓝色的内衣内裤,心里百转千回,思绪完全失去控制,奔腾的野马一样在脑子里乱窜。
但主要还是想以此为契机跟苏佳穗谈一谈。就算她是从小跟苏佳和一起长大,同吃同住,亲密无间,那也该……
该什么?
纪景失去了条理,组织不好语言。
仔细想想,他面前的其实就是两件衣服,只不过是两件女孩贴身穿的衣服,都可以堂堂正正的摆在商场里标价售卖,凭什么不能洗好了挂在浴室里呢。
纪景轻轻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苏佳穗的观念有问题,还是他自己的观念有问题。
可有一件事,不存在任何争议。
那就是,无论何时,苏佳穗做任何事,都是对的。
纪景默默摘下衣架,拿起吹风机,一边烘干内衣,一边不受控制的胡思乱想。
幸好内衣挺薄,没有海绵,不用吹太久。
没有海绵。
原来没有海绵。
有什么东西滴滴答答落下来,纪景低头一看,居然是自己的鼻血,一瞬间震惊到杂念全无——他之前一直认为这是电影里才会有的桥段。
等纪景用毛巾裹着两件内衣从浴室里出来,浴室里的水汽也消散了。
江延笑了一下,收拾好书包进去洗澡。
苏佳穗躺在床上摆弄手机,还没睡。
纪景把毛巾塞给她:“你……你穿上吧。”
苏佳穗瞥一眼,没太大反应,只盯着手机说:“明早就干了,你多余费这个事。”
“那个,江延,我不是怕江延看见了会尴尬吗。”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
苏佳穗这方面的观念确实和寻常女孩不太一样,她小时候内衣内裤都是底下的战士给洗,洗完了统统挂在一起晾晒,只分谁是谁的,不分男的女的,再后来就是一家人的衣物挂在一起,更没忌讳了。
纪景见状,也不再多言,只凑过去问:“你在干嘛呢?”
“看论坛,他们说动手能力差的学临床会很吃亏,手不灵活,外科没戏,内科也艰难,我在考虑要不要干脆去做法医,刑侦推理什么的,我感兴趣。”
“……法医,那不是整天跟死人打交道?”
“让死人开口说话,帮死人伸张正义,很酷,也很有意义。”
苏佳穗翻了个身,趴在床上,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或者我去做警察,刑警之类的,你不觉得我侦查能力很强吗?”
“我,我觉得,会不会有点危险。”
“哪里危险,做刑警不是可以配枪吗。”
“嗯……”
苏佳穗长大后想做的事实在很多,并且,她都有能力胜任。
纪景将脸埋在枕头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喂,你不要唉声叹气的好吗。”
“我困了。”
苏佳穗拍拍他的肩膀,捧着手机滚到床边,继续兴致勃勃地刷着论坛。
纪景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发现苏佳穗居然在搜索巨人观:“你……”
“咋啦?”
“你看这些干嘛……”
“论坛上说,如果能接受这些,就能做法医。”
“你,你都不会怕吗?晚上不会做噩梦吗?”
苏佳穗用很疑惑的眼神看他:“怕啥?图片有什么好怕的。”
纪景又把头埋进去,像鸵鸟一样:“我要睡觉了。”
床有一米八宽,睡三个人不敢说绰绰有余,却是轻而易举,纪景睡在中间,苏佳穗和江延则睡在他两侧。床大,被子也大,不用争不用抢,把三个人都盖得严严实实。
“哎……”江延有点睡不着,下意识的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的存在很有必要性,同时又特别的多余。
“哎……”纪景完全睡不着,被江延传染着叹了口气,而他睡不着的原因就没江延那么复杂了,纯粹是身上太疼,以及离苏佳穗太近,只要他的腿稍稍往旁边挪一点,就会碰到苏佳穗的脚,这样的距离令纪景有些口干舌燥。
苏佳穗侧着身,背对他们俩,也叹了口气,不过是为他们俩叹气而叹气:“干嘛呀,有心事啊。”
“没。”江延说:“睡不着。”
纪景说:“要不咱们聊聊天吧。”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
苏佳穗说:“好啊,用英语聊,练练口语。”
房间里顿时安静,一夜无话。
……
没有纪汉华从中作梗,老苏的贷.款很快办下来了,毕竟国家还是很支持发展国产新科技这种项目的。而姥爷那两块地和苏佳穗家的房子也顺利做了抵押,虽然拿到的钱没有预计多,但那两块地很大几率会升值,房子也得继续住,现在卖掉实在不划算。
孤注一掷到这份上,孙女士就没什么可留恋的了,车子,首饰,包包,除了她平时开的那辆别克,凡是家里价值过万的东西统统找出来拿去卖,一个星期的功夫,竟也叫她零零碎碎的凑到了三四百万。
剩下的,就只能靠向亲朋好友借了。
老苏和孙女士素日很会做人,口碑非常值得信赖,一听闻两口子为了做一笔大买卖,在家里砸锅卖铁,亲朋好友都绝口不提“借”,只说要入股投资,倘若亏损,他们自认倒霉,权当是帮衬老苏一把,倘若盈利,他们也不干预老苏公司里的事,一年到头有个分红就好。
横竖亲朋好友能拿出来的“投资”不多,占股也不大,老苏很乐意用百分之一二的股份做个人情,很爽快的答应下来。
杂七杂八,又凑到小一千万。
剩下最后一笔钱,老苏打算从把兄弟宋向狄的腰包里挖出来。苏佳穗去上学之前,老苏特意叮嘱,叫她不要上晚修,早一点回家,老苏准备今天晚上在家里请宋向狄和宋泽阳吃饭。
“请宋叔叔吃饭,还要我作陪吗?”
“你说话不是比我管用吗,你跟你宋叔开口,他肯定不好意思拒绝。”
老苏把一个商人厚颜无耻的精明劲全写在了脸上。
苏佳穗无奈,只好答应。
到了学校,刚进教室,书包还没放下,尤念念就背着手走到她跟前,满脸担忧和关切的问:“苏佳穗,听说你妈妈最近正在东奔西走的卖包和首饰,怎么了,是不是家里遇到困难了,你要是缺钱,就跟我们说,大家同学一场,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阴阳怪气的。
苏佳穗睨了她一眼,没理会,径直走到座位旁。
尤念念锲而不舍的跟上来:“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谁还没有个遇到难处的时候呢,要不这样吧,以后你就跟着我和恬恬一块吃饭。”
落难的恶毒女配被犬欺啊。
苏佳穗很配合的抬起头,非常感动的说:“那太好了,以后午饭咱们就在一块吃,我饭量可大,吃得可多,你要做好准备啊。”
尤念念:“……”
季沐恬走过来,扯了扯尤念念的袖子,很内疚的看着苏佳穗:“穗穗,真对不起,你家的事……可能你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可念念无意间知道了,她又很想帮帮你,所以……总之,对不起,希望你看在念念也是一番好意的份上,不要怪她。”
好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真是烦死了。
苏佳穗属实是不喜欢这种每句话说出口前都要扒拉扒拉小算盘的人,季沐恬算一个,宋泽阳算一个,就恨不得把“我是诡计多端的聪明人”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好好好,我不怪她,请问您二位现在可以闪一边了吗?”
“……”
“是这样子,我家车卖了,我打车来的,早自习还剩不到半个小时,两张试卷我一道题没做呢,你们要关心我开导我帮助我,能不能等我有空的。”
如果苏佳穗愿意,完全可以让眼前这对“助人为乐”的好姐妹难堪的下不来台,可她是真着急写试卷,没心情闲扯淡。
不过,她的敷衍和不耐烦也足够让那对好姐妹尴尬了。
尤念念回到座位上,越想越憋得慌,从前苏佳穗处处压着她一头也就罢了,如今苏佳穗不仅和纪景分手,和陈旭闹掰,还即将成为身无分文的穷光蛋,有什么资本这样拽?
目光落在奋笔疾书的江延身上,尤念念有了主意:“江延,你知道苏佳穗家里到底怎么了吗?我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帮得上忙,我爸妈在社会上还是有些人脉的,万一能帮得上,那不是歪打正着了吗。”
江延抬眼看她,表情很诚恳:“你说什么,我没仔细听。”
尤念念真以为他没仔细听,又重复了一遍。
“哦。”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事啊?”
尤念念期待万分的看着江延。
“这个事就是……”江延扯了扯嘴角,眼神瞬间冷掉:“不关你事。”
尤念念咬了一下牙:“哼,好心当成驴肝肺。”
在尤念念的大力宣传之下,苏佳穗家里“破产”的消息在师生之间迅速散播开,和小说剧情中一样,除了女主和女主闺蜜宽容大度的表示关心外,便没有人再理会了。
苏佳穗这样认为,直到快放学的时候,陈旭来找她。
面对陈旭,苏佳穗总没办法心平气和,毕竟她是真心把陈旭当成朋友,没想到陈旭是真对她有意见,刚一上位成男主,就把她给踹一边了。
苏佳穗气鼓鼓的盯着陈旭:“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这个给你。”陈旭往她怀里塞了一个蛮大蛮厚重的盒子。
“什么东西啊,我不要你的东西!咱们俩绝交!”
“你怎么……”成熟起来像三十岁,幼稚起来像十三岁。
“我怎么!”
“你就不能先打开看看吗?”
苏佳穗很不高兴的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翡翠玉镯。陈旭奶奶葬礼过后,老苏回家提起过这对镯子,说拿去香港拍卖,怎么着也值个三四百万。
“……”
“虽然我不太清楚你家里的情况,但应该是急等用钱的,这对镯子,可能帮不上什么大忙,一时资金周转,也许够用。”
苏佳穗抬起头,看着陈旭,也不知道自己该拿出什么态度才好了,憋了半响才道:“奶奶遗嘱上不是说,这是你娶老婆的聘礼吗,你居然敢随便乱用,就不怕……”
“不是随便乱用。”陈旭烦躁的扯了扯衣领,解开一颗让他透不过气的扣子:“反正,你就先拿去。”
“我不能拿!”
“那你就丢掉!”
“你你你——”
苏佳穗语无伦次的踢了陈旭一脚:“奶奶把遗产都留给你真是瞎了眼了!”
陈旭好像不知道痛,转身就跑。
苏佳穗扣上盖子,小心翼翼的端着盒子,轻轻晃了两下,确定玉镯是安全的,撒丫子就追。
任凭苏佳穗打架再厉害,腿却没有陈旭的长,陈旭放开了跑,她无论如何也追不上,可苏佳穗执拗起来,比尤念念还锲而不舍,耐力也足够跑完一个半马。
一个跑,一个追,两个人在操场绕起圈圈。
冬日的傍晚,天际只剩一丝橙红的余光,冷风吹袭,阵阵寒凉。
江延和程向雪并肩坐在观众席上,整齐划一的裹紧了羽绒服。
“他们还要跑多久?陈旭好像快累死了。”
“不要急。”程向雪吸了吸鼻子,看了眼手表,打了个颤说:“穗姐马上要破咱们学校女子五千米的最高纪录了,我真为她骄傲。”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感谢在2023-03-20 21:17:09~2023-03-21 22: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狐猫、萝卜青菜、I吧唧一口 10瓶;鱼A茄子 9瓶;57769291、太烦真人、你爹、利多卡因不加肾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3章
◎我的意思是你别做儿科医生◎
陈旭感觉自己快要跑吐血。
可心里却很痛快, 好像压抑了很久的情绪一股脑释放出来。
余光看到程向雪在观众台上振臂高呼,恭喜苏佳穗破了女子五千米的个人记录, 叫她加把劲冲刺八千米, 陈旭顿时没了力气,脚步放缓,无力的躺到草坪上。
苏佳穗立刻追过来, 砰的一下砸在他身上。
“呃——”
“妈的……”苏佳穗很喘, 但还有劲儿抡起拳头用力锤他:“叫你跑,累, 累死我了。”
陈旭抓住苏佳穗的手腕,说不出话, 就算说得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苏佳穗挣开他,勉强爬起来,跪坐在草坪上,把捧了五千米的首饰盒端端正正的摆在他胸口。
江延背着程向雪从观众席跑下来, 到跟前, 程向雪单脚落地, 大笑了两声道:“哈哈,小样的, 就凭你还想跟我穗姐PK, 扑街了吧。”
江延看陈旭,像脱水的鱼, 不由觉得他很可怜:“别这样躺着。”
陈旭摆了摆手, 胸口剧烈起伏, 仍是说不出话。
程向雪从北京回来, 得知陈旭奶奶去世, 有心要对他体贴一些,可紧接着又得知他最近常跟季沐恬厮混在一起,还同苏佳穗闹得非常不愉快,好的坏的,两种情感交杂着,导致程向雪面对陈旭时特别像个神经病。
前脚刚嘲笑完他,后脚又攥着他的手把他从草坪上拽起来:“你真是啊,自作孽。”话说的依旧不中听。
苏佳穗也站起身,长舒了口气:“我回家了,我爸让我今天晚上早点回去。”
程向雪赶忙问江延:“小江老师,你也回呀?”
江延摇摇头:“我上完晚自习再回去。”
程向雪弯着眼睛笑起来:“好呀,那我有不会的题就可以去你们班问你啦。”
程向雪已经拿到了上海戏剧学院的通行证,如今只差提高文化课的成绩,于她而言四百五十分是底线,五百分基本稳过,以她目前的成绩,压力其实不大。
可程向雪有程向雪的盘算,与她同专业的那些考生要么是童星出身,自带着光环和关注度,要么是家里在这个行业中有人脉和资源,将来不愁出路,她是半道出家,用脚趾盖想也知道有的艰难,她不愿意大学四年后沦落到去横店跑龙套,要想尽早崭露头角,就只能由此开始下苦功夫。
程向雪眼下的目标是在文化课这一项上做第一名,将第二名远远甩在身后的第一名。
接连一周,程向雪几乎每天都是早上六点起床,凌晨两点入睡,拼命程度较比火箭班的学生,可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她既不觉得累,也不觉得困,还总是一副精力旺盛的样子。
苏佳穗认为她和江延都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只不过程向雪的优势不在脑子上,在精神上,每天睡四个小时就能保持高度亢奋,且一旦下定决心就披荆斩棘一往无前的人,不要太适合混演艺圈了。
……
老苏要给宋向狄摆一桌“鸿门宴”,声势极为浩大,连珍藏多年的茅台都请了出来。
宋向狄也知道他不怀好意,进门就说:“老弟,哥哥我今天可只带着两张嘴,你可不要见怪啊。”
老苏笑道:“怎么不见怪,你家难道只有两张嘴吗,嫂子和小晨怎么没来?”
宋向狄解释道:“现在这孩子,不容易啊,兴趣班排的满满当当,你嫂子天天领着小晨东奔西跑,腿都跑细了!”
孙女士摘了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对宋向狄道是:“那改天得让嫂子把小晨送来吧,让我替她跑一阵,我正愁腿粗呢。”
一句话把众人都逗笑了。
老苏一边笑一边张罗着让宋家父子入座,而后给姐弟俩使了个眼色。
苏佳和虽然会说几句场面话,但很不喜欢应酬,只默默的去开酒。
弟弟不争气,幸好还有姐姐。苏佳穗摆出一副小孩脾气,嘟着嘴抱怨:“宋叔叔,多亏你来,不然我哪百年才能吃到我妈做的酥黄菜啊,她老是嫌麻烦,不肯给我做。”
宋向狄马上替苏佳穗撑腰,做出大哥的姿态指责孙女士:“弟妹,这就是你不对了,孩子上高三,这么辛苦,你这后勤得到位啊。”
孙女士嗔怒的瞪了苏佳穗一眼,随即说道:“哪是我嫌麻烦不肯给她做,最近实在太忙了,腾不出手。”
孙女士最近在忙什么,宋向狄心知肚明,只是避而不谈:“穗穗,佳和,以后想吃什么就到宋叔家去吃,就是天塌下来,宋叔也得填饱你们俩的肚子啊。”
成年人说话总是九曲十八弯。宋向狄言下之意,不管老苏的生意成与不成,他都不会亏待两个孩子。
老苏倒是不急,酒还没开始喝呢,这会说什么都太早了:“泽阳,上次有几个长辈在,叔叔没顾得上你,今天难得你来,咱们爷俩可得好好聊聊,佳和,快给你泽阳哥倒酒。”
“苏叔叔,酒就算了,我还得开车,而且我酒量也不是很好。”
“欸!喝醉了就在这住下嘛,你又不是没在这住过,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就住在二楼顶头那个房间里。”
宋泽阳笑道:“我当然记得,就在穗穗隔壁,晚上总能听见她背古诗。”
“现在那个房间和穗穗的房间打通了,给她做衣帽间。”老苏扭过头对宋向狄道:“你家没有小姑娘,你是不清楚啊,这女孩子东西实在太——多了!从上初中开始,一年比一年多,佳和就买点换季衣服,够穿就行,穗穗呢,买双鞋,得配一条裤子,一件上衣,帽子啊,项链啊,手表啊,都得跟那双鞋是一个风格的,这还不算什么,好歹她能穿啊,好嘛,这两年学会化妆了,化妆品护肤品摆了一大柜子,有的买回来就只用一回,吧唧,扔那落灰。”
“老苏,你跟我显摆是吧?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要小晨啊,不就是想要个女儿吗,成,你要觉得养不起了,今天晚上我就把穗穗领回家,以后我养,我巴不得呢!”
“你想得美!”
聊完家常,两杯酒下肚,三人便谈起生意场上的事,主要围绕着宋泽阳的创业计划。
宋泽阳和老苏一样,也是看中了国内处于空白阶段的新科技市场,认为用不了几年,智能产品会完全替代半智能产品,走入大街小巷,家家户户,要想占据市场,就必须抢占先机,打造出认知度高并且深受国民信赖的品牌。
这观念和老苏不谋而合,这番话也说的正中老苏下怀:“看到没有,宋哥,时代真的变了,咱们那老一套不行了,我为什么毫不犹豫的卖掉公司,那是因为家电领域也逐步开始科技改革了,我们研发不出新的智能产品,就只有一个下场,被时代所淘汰。”
这两年房地产是热潮,每个城市都在搞开发区,宋向狄的建材生意虽然赚不了什么大钱,却是一眼望到头的顺顺当当,而智能,科技,这些东西离生活还太遥远,国内外的竞争想必也是非常激烈的。
宋向狄不是不愿意帮老苏的忙,只是让他动摇根本,去投资一块他完全不了解的领域,他有点本能性的畏惧,所以仍沉默不语。
“泽阳,你现在选择的大方向是对的,只是——”老苏嗅觉敏锐,脑筋转的又快,当即给宋泽阳提出了意见:“你不能自己的客户群体局限于在校大学生,等智能手机兴起,一定会迅速取代电脑的地位,电脑有特定存在价值,手机却是人人必备,比起建立一个快捷零售网站,更应该把目光放到手机应用上,通过小范围的线上线下联动,达到最即时最高效最规范的服务。”
宋泽阳端着酒杯站起身:“苏叔叔,您这番话对我意义非凡,让我少走了不知多少弯路,这杯酒我敬您。”
“少走弯路”这四个字一出,老苏就知道他的话宋泽阳是真听进去了,也不由兴奋的站起身:“泽阳,你爸他老了,再没有年轻时候那种敢想敢干敢拼搏的胆量了,你不一样,你年轻,起点又高,又比我们有文化,将来一定是大有可为,成就一定会远超你爸!”
“诶诶诶,用激将法是吧。”
“什么叫激将法,我说的字字句句是实话!”
老苏的头脑,宋向狄一直是佩服的,宋泽阳在国外待了几年,也算见多识广,见他们俩如此投机,宋向狄心里隐隐有些摇摆了:“也不是我守旧,你看我像那种顽固死板的人吗?只不过……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咱们总要留一些退路。”
“退路?”老苏端着酒杯,搂住宋泽阳:“宋哥,你怕什么呢,你难道还没看明白吗,这样优秀的孩子,就是咱们最大的退路!”
“我不瞒你说,老蔡撤资之后,我心都凉透了,你弟妹也劝我认命,我都做好前功尽弃的准备了,可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是我家穗穗站出来,鼎力支持我,连她姥爷要留给她的两块地皮都让我拿去抵押了。”
宋向狄有些诧异的看向苏佳穗,似乎没想到她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姑娘会有这种胆识,想了一想,玩笑着说:“穗穗,你就不怕你爸赔个底掉?”
“不怕呀。”苏佳穗是稚嫩的声调:“我相信我爸,他没有十成胜算,也得有九成,因为八成胜算,那就是赌了,他再怎么样,总归不会拿我们一家人去赌吧。”
这句话,真正说到点上。
老苏野心再大,不会拿一家老小的命运做一场豪赌,他走到这一步,一定是设想过无数可能发生的意外,有了万全准备。
宋向狄还是不表态,可已经在心里暗暗琢磨要从哪下手凑齐这最后一笔资金。
老苏看出宋向狄有要松口的迹象,高兴的不得了,马上许诺宋泽阳:“泽阳,你这份事业的前景,叔叔非常看好,等叔叔手头宽裕,肯定给你投资!不是开玩笑的啊,现在零售平台和购物网站的竞争这么激烈,你想存活下来,少不得要往里面砸钱,叔叔都给你算好了,前期投资至少要两个亿!”
宋泽阳不由攥紧了手,由衷佩服老苏的长远目光,他才刚走出第一步,老苏就帮他想到了第一百步:“谢谢叔叔……”
“一家人,说什么谢!”
宋向狄权衡再多,无非是为以后做打算,为孩子做打算,他的事业到此已然是尽头,可宋泽阳的人生才刚开始。
年轻人渴望着大展拳脚,有无数在宋向狄看来不切实际的梦,然而这些不切实际的梦到了老苏口中,竟有一步步落实的规划。
换做旁人说也就罢了,苏正卿可并非那种为达目的信口胡言的人。
宋向狄喝着酒,头脑越来越清醒,终于,他站起身道:“老苏,这么多年兄弟,我也不跟你玩虚的,北岭开发区刚拿下一个项目,我账面上流动资金只有两千万,你先拿去用,再给我两个月,我能追加四千万,多一分也没有了。”
老苏一下笑开了花:“哥哥,你是我亲哥哥!”
宋向狄也笑了:“去你的,谁是你亲哥哥,我还想跟你做亲家呢。”
老苏看了眼宋泽阳,乐呵呵的说:“你要是愿意让你家泽阳倒插门,我没意见啊。”
“干嘛非得倒插门啊?”
“那可说来话长了。”
老苏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一番自己岳丈大人的心智计谋,以及他这些年的愧疚和得知真相时的震惊,把众人逗得笑个不停。
待酒足饭饱,已然深夜。
老苏找司机送走了父子俩,摇摇晃晃的回了房间,又有点想吐。
孙女士把他搀扶到马桶旁,一边拍他的背一边说道:“宋哥今天那话什么意思啊?”
“他话多了,你说哪句?”
“你少装糊涂,当然是做亲家那句。”
“不就是开个玩笑吗。”
“你当我傻呢,他心里要没有这个念头,能开这种玩笑,我觉得他在试探我们。”
老苏干哕半天,哕不出来,仰头看孙女士:“听你这意思,很抵触啊,你不是挺喜欢泽阳的吗?”
孙女士撇嘴一笑:“你不也挺喜欢,怎么不见你应承呢。”
“那孩子倒也没什么不好,就是,就是……”老苏没有就是出个所以然。
孙女士替他把话说完整:“就是在国外待久了,礼数周全,但没啥人情味。”
“哎!”老苏点点头:“这种性格,做生意行,结婚过日子,差点意思,尤其是跟咱家穗穗不匹配,他再怎么前途无量,我也不打让他做女婿的主意,开玩笑呢,我苏正卿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纪景够有钱吧,老子照样瞧不上!”
孙女士抬起手,往他后背上狠狠一砸,老苏扶着马桶,哇一下就吐了。
……
转眼腊月二十六,高三生迎来了短暂的寒假。
临放假前,老李扔下这么一句话:“高考,一分能甩掉一操场的人,十天假期,有的同学放开了玩,有的同学抓紧了学,我不知道这十天能换多少个一分,也不知道你们是被甩在操场上的,还是甩了一操场的。”
程向雪的班主任也说了差不多的话,程向雪深受激励,打算在这十天内甩出一操场。
只是江延寒假要先去他爸妈那里住两天,苏佳穗一合计,干脆把程向雪安排到博帆的VIP专属教室蹭课。
如今纪景是博帆的大财主,老板心尖尖上的大宝贝,别说是一对一辅导变成一对二辅导,就是一对二十也没有问题,何况程向雪并不会拖纪景的后腿,反而还激发了纪景的斗志。
两个人坐到一起,跟比赛似的,做题的速度都快了许多。
晚上,苏佳穗估摸着老师差不多补完课了,来找他们吃饭,推开门,走到跟前,竟然谁也没发现,都低着头奋笔疾书,笔尖都要磨出火星子了。
苏佳穗不禁抿嘴偷笑,静静地站在两个人身后。
“我写完了!”纪景忽然坐直,长舒了口气,视线扫到苏佳穗,差点又连人带椅子栽倒在地。
苏佳穗一把托住椅背:“你怎么这么胆小。”
“穗姐!”程向雪跟她打了个招呼,又继续写:“我还有两道题了!马上马上!”
“你俩写的试卷是一样的?”
“嗯,王哥说我们俩水平差不多。”
苏佳穗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纪景进步很快,但没想到短短两个月时间,纪景就追上了大进度,照这样下去,半年时间,也许真的能考上交大。
“你不舒服吗?”纪景盯着她:“怎么脸色不太好。”
“今天下午有点胃疼,肚子也疼,八成是要胃肠感冒。”
“那你还不去医院!”
“我吃药了,明天不见好再说吧。”
纪景抬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你是不是发烧了,这么热。”
程向雪闻言,忙起身来摸:“真的诶,穗姐,你发烧了你不知道啊。”
苏佳穗是娇生惯养,却并不自贵,平时有点小病小痛都不当一回事,不舒服极了才会吃一两片药,用她的话说,总不吃药的人,吃了药才见效快。其实就是嫌药苦,能不吃就不吃。
可发烧到有些烫手的程度,是不能再硬挺着了。
纪景陪苏佳穗下楼,就近找了一家诊所。临近春节,生病的人居然很多,诊所里全都是输液的,医生护士都忙的团团转,一听苏佳穗胃疼腹痛,恶心又发热的症状,就断定她和诊所里大多数病人一样是肠胃感冒。
护士按流程给苏佳穗量了体温,做了试敏,让她先在一旁的椅子上等会。
纪景等的很着急,有心带苏佳穗去医院,又怕医院人更多,万一再传染上点别的流感就得不偿失了。
“你还要做医生呢,生病了自己都不知道。”
“我知道啊,我不是吃药了吗。”
苏佳穗的脸色比刚刚还要糟糕,罕见的无精打采,纪景从来没见过她这样,忍不住催促护士:“请问还要等多久啊。”
护士正在给一个小男孩输液,那小男孩身体不适,又很畏惧打针,一个劲的哭闹,以至于护士头一针扎偏了,不得不再扎第二针,旁边的家长看年龄是爷爷奶奶,非常心疼孙子,也一个劲埋怨护士技术不好,搞得护士一肚子火,全都发泄在纪景身上:“急什么,不得一个一个来吗。”
纪景见此情景,对苏佳穗道:“做医生可能没你想象的那么好。”
“那你不要考医学院了?”
“你考我就考。”
“哎……”
“很疼吗?先在我身上靠会,一会应该就能有床位。”
对面的小男孩还在哭闹,家长和护士之间愈发的剑拔弩张,吸引了诊所大部分人的目光。纪景接着刚刚的话茬说:“做医生,也打死不做儿科医生。”
“都你这样的想法,都不做儿科医生,那小孩得病怎么办,等死啊。”
“……我的意思是,你别做儿科医生,家长可能只是心疼孩子,罪不至死。”
苏佳穗笑了一下,没说话,因为肚子忽然间越来越痛,已经快到她无法忍耐的地步。
纪景没得到回应,低头看她,发现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顿时慌了神:“不行,我还是得带你去医院。”
说完,也不管苏佳穗什么意见,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出了诊所的门,苏佳穗的肚子就一会比一会疼了,其实她也感觉出自己的症状不太像普通的胃肠感冒,想让纪景别太着急,可一开口却是不受控制的:“我要痛死了……”
苏佳穗是很擅于忍耐的人,她这样说,纪景吓的腿都发软了:“没事,没事,市医院离这很近。”
市医院的确不远,然而这个时间正是晚高峰,出租车堵在了半路。
纪景看苏佳穗蜷缩在座椅上,疼的满头大汗,彻彻底底的六神无主:“我我我我抱你过去吧。”
司机师傅道:“你当演电视剧呢,你那两条腿能跑得过我四个轱辘吗。”
“那还有堵多久?!”
“可能,三五分钟?放心,堵不了太久,要不然我也不会走这条路。”
“你先给我妈打个电话啊……”苏佳穗有气无力的骂他:“傻子。”
“对,对,我先打电话。”
纪景的手一直发抖,在通讯录里找号码都找的极为艰难。
司机师傅不由说:“小伙子,稳当点,我看她这症状像急性阑尾炎,我年轻的时候也得过,就疼,不是什么大事。”顿了顿,司机师傅又问:“你有没有心脏病啊?别没到医院呢你先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老苏的事业线都放在这章的对话里了,后面就不具体写发家致富的过程了,咱这毕竟是,校园文,哈哈哈哈哈
第44章
◎能跟苏佳和平起平坐纪景真的心满意足◎
司机师傅没有恶意, 只是想开个玩笑,让纪景稍微放松一点, 谁让纪景的脸色看起来比苏佳穗还要差。
好不容易到了医院, 司机师傅直接开到急诊门口。
纪景抱起苏佳穗,小跑着进了急诊:“医生,医生……”
“怎么了同学, 别急别急, 你先把她放下来。”急诊科的值班医生看起来是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男人,身上穿着白大褂, 脖子上挂着听诊器,头发略微有些稀疏, 模样看着乏善可陈,说话则不急不缓,很是温声细语,他蹲下身问苏佳穗:“哪里疼啊?”
“肚子……这。”
“哦,疼多久了?”
“她下午一点多, 开始有点胃疼, 恶心, 七点半的时候量了体温,三十八度五。”
医生点点头, 按着苏佳穗的右下腹:“是这疼对吧, 没法忍了?”
纪景看苏佳穗痛苦的皱起眉,声音发颤:“这……这怎么忍啊, 还得忍吗……”
“不忍不忍, 没说让她忍, 多大年纪了?上几年级呀?”
“十八, 高三。”
“高三啊, 没事,阑尾炎,小问题。”医生站起身,招呼前台的护士:“小刘,给普外打电话,有个小姑娘,急性阑尾炎,应该还没发展到阑尾穿孔和阑尾坏疽,叫他们抓紧准备手术室,小姑娘疼的不行了。”
说完又问纪景:“家长什么时候到啊,你能替她办手续吗?”
“我能!”
“那你去吧,旁边那大楼。”医生看着纪景,见他一副人在医院,脑子落在家里的模样,长叹了口气:“找服务台说明情况,然后服务台怎么说你怎么办。”
“好!”
纪景匆匆跑出去,匆匆跑回来,从苏佳穗的羽绒服口袋里翻出钱包,又匆匆跑出去。
医生被他逗笑:“这小孩……挺有意思的。”
护士打完了电话,同医生闲聊:“哪有意思呀,你瞧他吓的,小脸煞白。”
“你刚来急诊没多久,日子长了就晓得了,像这么大的男孩,要是陪女朋友来急诊,进门就得先喊几嗓子,又哄,又安慰,又表白,恨不得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多爱他女朋友,多情深意切呢,但该办的事一点不办,让你干着急。”医生递给苏佳穗一根体温计,又对她道:“你这男朋友不错,慌是真慌,事也是真不耽误。”
“医生,我好痛啊……”
“小妹妹,再坚持坚持,普外科的人马上就到,欸,你在哪上学呀?”
“兴海……”
“哦呦,省重点啊,将来要考哪个大学啊?”
“上交大……医学院。”
急诊今天晚上很清闲,值班医生也很清闲,本来想跟她聊聊天,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一听她将来要做医生,忙蹲下身,正色道:“姑娘,学临床,千万不要入急诊,一入急诊深似海,从此手术是路人。”
苏佳穗点了下头:“我疼——”
“来了来了,普外来了。”医生一路把苏佳穗送到电梯口,眼看电梯门合上,还不忘嘱咐:“要切记我跟你说的话啊。”
孙女士带着苏佳和赶来的时候,苏佳穗已经进了手术室。
“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说,没有出现坏疽和穿孔,也没有粘连,只是急性的阑尾炎,手术,大概要一个小时。”
孙女士闻言,结结实实的长舒了口气,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才算落下去。
一旁的苏佳和道:“那我姐是不是得住院?”
纪景轻轻“嗯”了声:“我问过护士了,做完阑尾切除手术之后,通常要住院观察五到七天,如果术后恢复特别好的话,三十早上就可以办出院了。”
孙女士一接到纪景的电话就匆匆忙忙的往外赶,根本没有考虑到住院的问题,是两手空空来的医院,而住院总归要准备一些东西,医院附近超市卖的那些远不如家里的用着安心,横竖苏佳穗一时半刻不能从手术室出来,孙女士便又回家去取。
她一走,纪景就很乏力的坐到了椅子上。
苏佳和靠着墙,看看时间:“你还没吃饭啊。”
“嗯?”
“我姐不是去找你们吃饭的吗。”
“嗯,没吃。”
“要不然你先去吃饭吧,我在这等着。”
纪景摇了摇头:“算了,我现在吃不下。”
虽然知道切除阑尾只是一个小手术,对外科医生而言轻而易举,但坐在手术室外边,总忍不住浮想联翩,纪景越想越心慌,不由的捂住了心口。
苏佳和知道他是真害怕,难得没有同他呛声,反而安慰了一句:“你放轻松点。”
不到一个小时,医生就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纪景猛地站起身:“医生,怎么样?”
医生是个年轻的女医生,对纪景笑笑说:“挺顺利的,一会就可以转去病房,住院手续都办好了吗?”
“嗯。”纪景答完,小声问:“那,会留疤吗?”
因为是女医生,总比男医生要体谅女孩子的爱美之心,她很耐心的解释道:“幸亏你们来医院还算及时,情况不严重,所以我们选择给她做了腹腔镜阑尾切除术,一共三个切口,都不超过一厘米,最长的在肚脐旁边,也不是特别明显,剩下两个在左腹部和右腹部,切口分别是五毫米和三毫米,术后好好护理,基本不会留下疤痕。”
纪景直到这一刻才完全放松下来,几乎要感动哭了:“谢谢,谢谢你医生。”
医生走后,纪景对上苏佳和怪异的目光:“你干嘛那样看着我。”
“你好像很怕我姐留疤,怎么,嫌弃啊。”
“我嫌弃?你想想,你姐每天洗澡的时候看到一条蜈蚣似的疤痕趴在自己肚子上,会有多生气,多烦躁,她绝对一辈子都适应不了那道疤,如果你在她洗完澡后,出现在她面前……”
苏佳和喉结微动,很明显的咽了咽口水。
很快,苏佳穗转入了普通病房,她还处于麻醉当中,穿着病号服,睡得很沉,脸色苍白,像个可怜的小女孩。
纪景摸摸她正在输液的那只手,觉得有点凉,给孙女士打电话,问她有没有拿热水袋来。
孙女士一边开车一边“哎呀”了一声:“家里没有热水袋啊,我只拿了电热毯。”
纪景道:“附近超市应该有,我叫佳和去买吧。”
苏佳和抿唇,因为感觉自己在这也不顶用,没等纪景开口,就主动出去买热水袋了。
刚下楼,又接到纪景的电话,纪景让他再买一个热水壶。
刚道超市门口,又又接到纪景的电话,纪景让他再买一捆吸管。
“你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啊?”
“我怎么知道都要准备什么啊。”
“……那你现在想,我就不用来回跑了。”
纪景在电话那边认真的想了一会:“洗漱用品和拖鞋阿姨应该会拿,你就买点卫生纸,消毒湿巾,再提一箱矿泉水和牛奶还有八宝粥回来吧。”
“要牛奶和八宝粥干嘛?”
“我看别人病房里都有。”
“你!那是人家来探病给送的!我是不是还得捧个果篮和一束花回去啊!”
可能也是觉得自己有点傻,纪景把电话挂了。
等苏佳和抱着矿泉水,提着暖水壶,拎着热水袋和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回到病房时,纪景已经把陪护用的折叠床收拾好了。
双人病房里本来就有一个空着的病床,苏佳和放下矿泉水,踢了一脚折叠床:“你弄这个做什么啊。”
“万一要是有病人住进来呢,再说你和阿姨今天晚上不是都得睡在这吗。”
“……那你呢?”
纪景朝他腼腆一笑,轻轻抚摸着仅有一米宽的折叠床:“给我们两个准备的。”
苏佳和语无伦次:“谁谁谁要跟你挤,这能,能挤得下吗!”
“嘘,小点声,这是医院。”
“……”
“你在这看着,这瓶药挂完了换那个小的,我去药房拿药,会换吧?”
苏佳和倒是很想甩开纪景一个人照顾姐姐,可他在偌大的医院里,一整个晕头转向,别说药房了,连去哪打热水也不知道,只得泄气的点了下头,坐在病床边盯着输液管发呆。
不多时,病房里进来了一个中年妇女,看样子也是陪护家属,她看看苏佳穗,又看看苏佳和,笑着说:“你是这小姑娘的弟弟吧,你姐夫呢,我刚刚忘记说,医院的窗帘不遮光,可以自己弄一块布挂在上面。”
姐夫……
苏佳和莫名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想怎么别扭。
见苏佳和不吭声,中年妇女的态度就不像一开始那么热情了,瘪了瘪嘴转身往外,纪景拎着药从电梯里出来,正好看见她,忙道:“阿姨。”
“啊,你去取药了。”
“对啊。”
纪景露出标志性的甜笑,非常能讨得中年妇女的欢心,她很不嫌麻烦的把关于窗帘的经验传授给纪景,另外多补充了一句:“我看你们年纪相差的也不大,可你那个小舅子就不如你懂事。”
小舅子……
纪景骨头都酥了,完全真心实意的笑道:“他性格比较内向。”
孙女士大包小包的回到医院时,医院的大事小情纪景都处理妥当了,苏佳穗也醒了,只是意识还有点不太清楚。
“穗穗,怎么样,有没有哪里难受?”
“没……”
“好好好,没事就好,你再睡一会。”
孙女士对阑尾手术也是一知半解的,转过身来小声问纪景:“术后多久才能吃东西啊?”
纪景同样极小声的回答:“第一天只能喝水,排气之后可以稍微吃点流食,要到第四天第五天,恢复的差不多了才能吃饭……但也不能吃太油腻。”
孙女士一下子心凉半截。不让苏佳穗吃饭,跟酷刑没两样。
“那,这两天咱们都别当着她的面吃东西。”
“我知道。”
孙女士的手机响了,是老苏打来电话,老苏在外地,还不知道苏佳穗住院的事,倘若知道了,肯定大半夜的开车赶回来,孙女士不想让他开夜车,接起电话,语气如常。
纪景给苏佳穗掖了掖被子,听到孙女士说老苏明天上午到家,心里略有些失落。老苏从前不待见他,现在更不待见他,老苏一来,他多半就得走了。
纪景一点都不想走。
他看着病床上的苏佳穗,暗暗下决心,要把厚颜无耻的精神发挥到底,只要老苏不拿扫帚抡他,他就坚决不走。
幸好孙女士还是公正的,没有因为纪汉华就对纪景产生偏见,仍然待他很亲近,挂了电话,转过身道:“小景,你晚上也还没吃饭呢吧,阿姨给你拿钱,你跟佳和到附近去随便吃点吧。”
“我不饿。”
“现在不饿夜里肯定会饿呀,阿姨这岁数也熬不了夜,等穗穗醒了还得你多照顾她呢,去吃点吧,听话啊。”
孙女士这样说,纪景便不好再推脱了。
同苏佳和一块下了楼,到医院对过的面馆,一人点了一碗牛肉面。从出病房,到面吃一半,两个人愣是一声都没吭。
纪景想到那句“小舅子”,忍不住了,抬起头问苏佳和:“你为什么总看不惯我。”
“哼,你说呢。”
“我不知道,不过我是很想跟你好好相处的。”
纪景打算开诚布公的和苏佳和谈一谈,毕竟单单是一个老苏就很不好应对了,要再有一个小苏煽风点火,他的处境未免过于艰难。纪景有意趁着老苏没来,先摆平小苏。
那张和苏佳穗七分相似的脸露出非常邪恶的冷笑,苏佳和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就是看不惯你,哪来那么多理由。”
“如果……是因为我跟你姐谈恋爱才看不惯我,没必要啊,你姐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谈恋爱不结婚。”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
可在纪景没出现之前,苏佳和一直是苏佳穗生命里最重要的人,苏佳穗散步,购物,吃饭,看电影,走到哪都会带着苏佳和,自从和纪景谈恋爱之后,一切都变了,虽然他们俩这恋爱谈的,也没有多么浓情蜜意,但苏佳和的位置,是实实在在被纪景给占据了。
苏佳和成了神雕侠侣里那个毫无存在感的郭破虏,他怎么可能不憋屈。
纪景还在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既然你姐总归要谈恋爱,总归要结婚,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我呢,我……不比别的男人差吧?”
苏佳和再度沉默了。即便任谁一看他,只需一眼,就能断定他是苏佳穗的弟弟,可他毕竟只比苏佳穗晚出生十分钟,身边呜呜泱泱的朋友,同学,都是同龄人,细细一扒拉,纪景真算得上挺不错的。
见苏佳和似乎有所动摇,纪景又道:“将来我跟你姐结婚了,我一定会像你姐对你那样对你好。”这话就是半真半假了,因为苏佳穗对苏佳和也不完全是疼爱,该出手时毫不留情。
苏佳和又重重的“哼”了一声,站起身道:“结婚,你想的还挺远,先过了我爸那关再说吧。”
老苏确实是个大难题,但历来难题都讲究个少数服从多数,只要把小苏争取过来,那就是三比一压倒性的胜利。
纪景想的清楚又明白,好脾气的结了账,追上苏佳和,殷勤的问:“你吃饱了吗?”
苏佳和手插在兜里,不愿意理会。
回到病房,苏佳穗的麻醉劲还没过,孙女士嫌医院的被褥不干净,自己带了床单被罩,正在整理床铺。
“阿姨,我帮你。”
“不用不用,快弄完了,今天真是辛苦你了小景。”
“不辛苦。”
在孙女士跟前,纪景总想展现自己勤劳的那一面,没事也要找事做,打水,扫地,拿着消毒湿巾到处擦,给苏佳穗洗脸,顺便敷了个面膜。
他这样子,倒是搞的孙女士没事情做,百无聊赖的也敷了张面膜。一盒面膜里有十张,孙女士太闲得慌了,干脆给纪景苏佳和一人脸上糊了一张。
住院医到时间过来查房,推开门吓了一跳:“嗬——我还以为到美容院了。”
孙女士绷着脸发出热情的笑声:“瞧您说的,这不是医院太干燥了吗,医生您要不要来一片?”
住院医年纪也不大,喜欢开玩笑:“我再来一片,那不真成美容院了。”
住院医查完房,医院里就基本没什么人走动了,孙女士习惯早睡,熬到十一点已然是极限,躺到另一张病床上,没一会的功夫就睡着了。
她的意思是让苏佳和跟她睡一张床,可苏佳和一个大小伙子,真抹不开脸跟妈妈挤一被窝,犹犹豫豫的,还是躺在了那张折叠床上。
一直到凌晨两点,苏佳穗才完全清醒。
睁开眼睛,见纪景坐在病床前盯着她看。
“怎么样,刀口疼吗?”
“还行……有一点疼。”
苏佳穗说完,垂了垂眸,纪景正握着她的手腕,是防止她乱动,怕滚针:“几点了?”
“好像,两点多。”
“你吃饭没?”
“……”
“我饿。”
纪景迟疑了一瞬说:“成大事者,必须要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主要是饿其体肤。
苏佳穗瞪他一眼。
“那,医生不让吃东西我能怎么办啊。”纪景皱眉:“饭重要命重要啊。”
“你吃没吃?”
“我……我本来想你不吃我就不吃的,阿姨非要我吃。”
苏佳穗抿嘴偷笑,觉得纪景说话很有意思:“你去睡吧,我还想再睡会,睡着就不饿了。”
纪景抬头看了眼吊瓶:“马上了,给你打的葡萄糖,所以你放心吧,你不会低血糖的。”
静谧的病房内,两个人一起看着吊瓶里的液体一点一滴变少。
“你去叫护士来拔针吧。”
“我给你拔。”
“你再说一次。”
“我会拔,以前我爷爷生病,在家里输液,都是我给他拔针的。”
纪景说完,连胶带都没撕开,就要扯着输液管往下拽。
“欸——”苏佳穗脸都被他吓的惨白了:“你搞什么。”
“逗你玩呢。”
“你傻啊,很不好玩。”
纪景笑了笑,小心翼翼地揭开胶带,轻轻按住医用棉:“我拔了。”
苏佳穗避开视线:“你快点吧,一会药都打完了。”
“拔完了。”
“嗯?我怎么没感觉呢。”
“你哄三岁小孩呢。”
苏佳穗回过头,两个人都低低的笑出声。
折叠床上的苏佳和其实也没睡,看着小夜灯下的这一幕,心里很不是滋味,可和之前相比,感觉又不一样。他翻身面向墙壁,折叠床吱吱悠悠的响。
纪景一下收了声,看他一眼,对苏佳穗道:“要喝水吗?”
“嗯。”
“只能稍微喝一点点。”
纪景折了小半杯温水,用吸管喂她:“一点点哦。”
苏佳穗还是很惜命的,只吸了一小口润润嗓子,随后闭上眼睛:“我继续睡了,你也去睡吧。”
纪景本就在书桌前坐了一整天,又在病床前守了半夜,哪怕不困,腰也吃不消了:“那你有事叫我。”
“好——”
折叠床虽然不大,但侧身躺两个人倒也足够。纪景背对着苏佳和,盯着苏佳穗看了一会,不知不觉便睡着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
他同苏佳和面对面,紧紧抱在一块。
纪景半梦半醒的有点恍惚,还以为自己抱着的是苏佳穗,嘴角的笑意刚要冒出来,就感觉自己怀里的人太大只了,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的往后窜,直接从床上四仰八叉的摔到地上。
“唔——”
“哈哈哈哈哈!”
孙女士一边笑一边过来扶他:“小景,你真是哈哈哈,要笑死阿姨了。”
孙女士笑得这么大声,没有任何意外的吵醒了苏佳和,苏佳和揉揉眼睛,搞不清楚状况。
不过没关系,孙女士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给他们俩拍了好多照片。两个人一向不对付,却在一张小床上相拥而眠,毫无道理的戳中了孙女士的笑点。
“妈——”苏佳和气急:“有什么好笑的啊!”
孙女士笑出眼泪,抹着眼泪说:“就是很好笑啊。”
纪景坐在病床边的窗台上,歪着身子看苏佳穗的手机屏幕,她把孙女士发给她的照片剪裁了一下,设置成了锁屏壁纸。
纪景蛮开心的,因为知道“郭破虏”再没存在感,也是苏佳穗的宝贝弟弟,今天之前,苏佳穗的锁屏壁纸只有苏佳和一个人,现在有他了。
能跟苏佳和平起平坐,纪景真的心满意足。
可,要是将来结婚,会不会换成婚纱照……有了孩子,会不会换成全家福……
纪景脑子里又开始万马奔腾,已经想到他和苏佳穗老了,子子孙孙一大堆,手机屏幕能不能装得下。
“穗穗——”
老苏的到来打断了纪景的幻想。
作者有话说:
纪景同学完全忘记自己还是前男友
第45章
◎雪花飘落,江延下意识的伸手去接◎
看到躺在病床上略显萎靡不振的苏佳穗, 老苏眼泪差点留下来,一张口竟是河南梆子的腔调:“哎呦我的闺女啊——”
孙女士拍了他一下:“这是医院, 你别哭哭嚎嚎的。”
老苏弯着腰, 摸摸苏佳穗的头,又摸摸苏佳穗的手:“怎么样闺女,还疼不疼?”
“不疼了, 手术很顺利。”
“我看看刀口。”
“刚上了药, 真的没事。”
“哎,好不容易放了几天假期……”老苏替闺女感到惋惜, 长叹了一口气,一抬头, 注意到笔直笔直站在窗前的纪景,脸上的神态顿时翻天覆地:“你在这干嘛。”
孙女士道:“你态度好点,昨天晚上多亏小景把穗穗送到医院来,跑上跑下的帮着办手续,又守了大半夜。”
即便是这样, 老苏也不领纪景的情, 对着他狠狠翻了个白眼, 态度明显比之前更恶劣了。
纪景则和之前一样低眉顺眼,不显山不露水的委屈。
孙女士早从苏佳穗口中得知纪景昨天晚上守到凌晨两点半, 帮苏佳穗拔了针才放心去睡, 作为妈妈,本来心里就存着一丝愧疚, 见纪景这般模样, 更激发了母性的同情, 对老苏便有些鼻子不是鼻子, 眼睛不是眼睛了。
她随便找了个借口, 将老苏拉到病房外面,隔着病房的门,都能听到她和老苏不太愉快的争执。
苏佳穗想了想说:“要不你先回去吧,还得上课呢。”
“……你要赶我走吗。”
“我不是赶你走,关键是,我这不用你陪呀,这么多人了,晚点可能还会有人来。”
“可我想留下。”
“你不怕我爸给你脸色看啊。”
“那我……也不能一直躲着他。”
“你先去回去,明天再来。”苏佳穗一眨不眨的盯着纪景,像是下了最后通牒。
纪景微微蹙着眉,眸中隐约升起浓郁的雾蔼,他没再说什么,脚步沉重的出了病房。
老苏和孙女士在一旁的楼梯间,争执声很清晰的传入他耳朵里。
“你敢说不是因为他,纪汉华才给我使绊子的?”老苏极少对孙女士发火,起码纪景没有见过,这算头一次。
孙女士的争辩稍有些无力:“纪汉华是纪汉华,纪景是纪景,你这么大个人了,干嘛老迁怒一个孩子,再说,生意场上的事,就算没有纪景这一层,纪汉华不还是一样会对你下黑手。”
“你现在是想说服我还是想说服你自己?是,没错,纪汉华看上了我这项目,可要没有纪景这档子事,他大可以选择跟我合作,至不至于对我下黑手?他妈的,这哪是下黑手,狗东西纯粹下死手!”
“……事情都过去了,你还计较这些。”
“我计较?孙敏慧,你看看我,我在悬崖边上呢,一阵风就能把我吹下去,到时候不说宋哥的那六千万投资,咱爸那两块地,我怎么交代,家里的亲戚,我怎么交代,他们嘴上不说,心里都指望着我能带他们赚一笔,万一赔了,逢年过节我们俩不得跟孙子似的挨家挨户上门磕头啊,要不是纪汉华,要不是纪景,我现在用不用承担这么大的风险?让你一说,反倒成我斤斤计较了。”
“我也,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可你跟纪景摆脸色,有什么用呢,于事无补啊,还给穗穗也添堵,本来孩子生病就不舒服,更何况都要高考了,你就不能忍忍,等高考完……”孙女士没有说下去。
纪景离开医院,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博帆。
坐到书桌前,继续学习,学习,学习。
离高考还有不到半年。
……
老苏把生产小家电的厂子卖出去了,交易很快,短短一周时间公司就换了新老板。
江延的父母虽然保住了工作,但因为老苏得到的优待被新老板剥夺,他们不能再单住一个职工宿舍,岗位也换了个比从前更辛苦的。
老苏倒是还念着他们,新厂房的设备一经投入使用,就打电话请他们来上班,只不过新厂房在郊区,职工宿舍还没有建成,他们不得不在郊区租个新房子。
好在郊区的房价不贵,有那种老平房,独门独院的,一个月只需要两百块,就是又得费些力气搬家,东西再少,搬一趟也不容易。
江延把编织袋扔上车,回头问江母:“妈,还有吗?”
“没了没了,你也上车吧,叫你爸坐后边。”
“我坐后边吧。”
江延说完,利落的爬上车斗。
江母见状把自己的穿了小十年的大衣脱下来给他:“冷,你多穿点,年根底下,别再感冒。”
“嗯。”江延披着并不算保暖的大衣,坐在编织袋上。他不知道这车斗原来是做什么用的,散发着说不出的难闻气味,有点像臭鱼烂虾的腥味,也有点像泔水味。
可租车只需要四十块钱,算上租房子的两百块钱,他们仅用二百四十块钱,就从一个地方搬到了另一个地方。
货车如同拖拉机一样发出很大轰鸣,摇摇晃晃的启动了,速度并不慢。
江延靠着车头,望着阴沉沉的天,意识到即将迎来一场大雪。
下完雪总是会很冷,郊区的平房久无人住,多半漏风,新家应该也没有煤炭,两床电热毯不足以取暖。
江延想,冬天快过完了,他不在这边住,爸妈或许舍不得买煤,待会到了地方,他要劝劝爸妈,好歹买半吨煤,熬过腊月底和一整个正月,他还要告诉爸妈,明年这时候,他一定会让他们住进温暖的楼房,从此以后都不用再搬家。
可江延心里清楚,爸妈未必会听劝。他们还盘算着多攒点钱,等他上完大学,找到了正式工作,在他工作的城市买一间可以让他安身立命,娶妻生子的小房子,他们不愿意让他也受这份奔波劳碌,居无定所的辛苦。
但那是上海,寸土寸金的上海。
雪花飘落,很漂亮,江延下意识的伸手去接,雪花轻轻落在他的掌心,立即融化成冰凉的雪水。
到了新家,果然四处漏风,冷得让人浑身发颤,江母昨天已经过来打扫一遍,今天还需要擦擦玻璃,整理一下衣柜和碗柜,毕竟要过年了,得干干净净的。
江延想帮忙,可江母却很不容拒绝的把他推开:“你就别沾手了,水怪凉的,再起冻疮,赶紧回你姑那去吧。”
“……不着急,我在这住两天。”
“哎呀,住什么住,这边连张像样的桌子都没有,灯也是坏的,你怎么学习。”
“放假了。”
“放假就不学习了?再说,你还得给佳和补课呢,人家爸妈又是供你吃又是供你住,还给我和你爸找工作,补课费也一分都不少拿,你可不能耽误了人家孩子的成绩。”
江延低下头,笑了笑:“我知道,我晚点回去。”
江父抱着一捆烂木头从外边走进来,也和江母一个态度:“别晚点了,趁着现在还有回程车,你打个车就回去了,不然还得转两趟公交,折腾到家天都黑了。”
江延甚至没有在新家里坐一坐,就被父母送出了门。
买煤,忘记提,买房,没来及说。
回程车一个人十块钱,转公交仅需四块。
江延坐在公交车上,看着窗外的大雪,忽然将脸埋进肘间,任由着眼泪洇湿衣袖。
他回到苏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灯火通明的别墅里,只有江姨一个人。
“姑姑。”
“欸?你不是说住两天吗?”
“我爸妈让我早点回来,怕耽误给佳和补课,他们呢?”
“别提了,穗穗好端端的犯了急性阑尾炎,昨天晚上去医院,到那就手术了,且得住几天院呢,也不知道过年能不能在家里过。”江姨一边忙着往饭盒里盛汤,一边说道:“你回来的正好,把汤和粥送医院去,穗穗今天晚上应该就可以吃了,哎呦,那孩子饿的,眼珠子都红了。”
“你去看过了吗?”
“我没去,我得看家啊,听你孙阿姨打电话来说的。”
江姨把饭盒的盖子拧好,又从围裙口袋里拿出十块钱,一齐递给江延:“市医院,三楼左边最里头的病房,打车去啊。”
“嗯。”
“你眼睛怎么弄的?”
“今天太冷了。”
“是吗,我天天待在屋子里,还真没感觉出来。”
若非去了一趟爸妈那里,江延也以为今年是个难得的暖冬。
……
医院病房里很热闹。
程向雪在讲述她出车祸后的心路历程,很惨的事,让她这么一情景重现,很像春晚小品。
“我跟那大夫说,不能跳舞了,那我不想活了,大夫就苦口婆心的劝我,说小姑娘呀,你不要这样,你的人生才刚开始,还有无限的可能,我说我除了跳舞,还有一个梦想,那就是做世界首富,然后他说——”程向雪模仿着医生的口吻:“年轻就是你最大的财富,世界首富也没你年轻啊。”
“我说大夫,世界首富毕竟也年轻过,大夫说,那你看,他年轻的时候肯定不是世界首富,你努努力,有希望啊。”
病房里的人连同护士在内都被逗笑了。
病房外,江延也笑了,他站了片刻,等程向雪的故事讲完,方才推门走进来:“阿姨,我姑姑让我来送汤,还有粥。”
靠在病床上的苏佳穗马上伸出手:“妈妈——”果如江姨所说,饿红眼了。
“你真是及时雨啊,小江。”孙女士急急忙忙把饭盒拎到床头,给苏佳穗喂汤。
“阿姨,及时雨是宋江。”程向雪拽着江延的袖子,把他拉到暖气旁,又把热水袋塞到他怀里:“外边是不是很冷呀?”
“还好……”
“今天真的很冷欸,都快零下二十度了,哈尔滨也才零下三十多度。”
程向雪丝毫不在乎江延身上尚未消散的寒气,紧紧挨着江延,笑容格外的甜美,掺杂着一点女孩子独有的娇羞。
老苏搂着小苏坐在折叠床上,心算是凉透了。
瞧这架势,他看中的准儿媳妇和准女婿,终究是要走到一块去。
“哎……”老苏轻轻叹了口气,颇有种情场失意的苦闷。
再晚一点,程向雪的爸妈来了。
自从程向雪出了车祸,伤了腿,寻了死又觅了活,她爸妈算是大彻大悟,说到底,他们就程向雪一个女儿,孩子没了,赚再多钱有什么用,所以打那之后,对程向雪超乎寻常的上心。
夫妻俩提着果篮,捧着鲜花,向苏佳穗好一番慰问,紧接着又对老苏和孙女士表示感谢,夫妻俩真就是一个五大三粗,满口东北话,一个娇小玲珑,满嘴台湾腔,完美展现了什么叫一样米养一百样人。
因为程向雪老是拿她爸妈当笑话讲,老苏和孙女士都强忍着笑跟这夫妻俩寒暄客套。
“爸,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江。”
“小江老师啊!久仰久仰!”
程父简直是像接待什么大人物,又是握手又是哈腰,让江延很不知所措:“叔叔……叔叔好。”
“多亏你给我们家小雪补课,她成绩才能提高的那么快。”
“您别这样说,是程向雪自己努力。”
不知为何,江延话音刚落,夫妻俩脸色就有了一点变化,很诡异的变化,但迅速恢复如常。
探望完了病人,夫妻俩带着程向雪回家。
前脚出了医院,后脚程父就大大的叹了口气,竟然跟老苏苦闷到一块去了:“闺女,你可怎么办啊你。”
程向雪还还有些一瘸一拐:“我怎么了?”
“你单相思啊,我看人家小江对你没那个意思,你听他怎么叫你的,连名带姓,程向雪。”
“他就是这样的,他也叫穗姐苏佳穗。”
一旁的程母嗲声嗲调道:“所以嘛,你在人家那里不是特殊的啦。”
“那是他的习惯!”
“习惯啥啊习惯,你瞅着没,这就是小孩,啥人情世故都不懂,爸跟你说啊,他刚才要是真客气,我管你叫小雪,他就该顺着我的话茬也叫你小雪,是小雪自己努力,是程向雪自己努力,你听听,亲疏远近一下子就出来了。”
“……”
“他是想咋的呢,当着我和你妈的面,表明一下自己的态度,跟你俩没有超出同学关系的态度。”
程向雪不服:“那为什么,我考上戏了,他就要考上交,他完全是可以考上清华的。”
程父嘿嘿的笑起来:“你想多了吧,那小穗穗不也是因为你考的上交吗,说不定人家是奔着穗穗去的,穗穗不比你好看,不比你聪明,不比你懂事啊。”
程向雪鼓起嘴,幽怨的盯着程父。
“你别整这出,承不承认就完了。”
“……没事,穗姐有男朋友。那话怎么说来着,女追男隔层纱,功夫不负有心人。”
程父更乐了:“花痴,你说你是不是花痴。”而后又正色道:“不过我觉着,真够呛,我今天一握他的手,那孩子手心里全是茧子,说明是干过体力活的。”
“干过体力活咋了?”
“他打小学习就那么好,还帮家里干体力活,你合计合计。”
“合计啥?”
“哎呀,你脑子咋这么转不过来弯呢,反正我把话放在这,他将来找对象,准得找个门当户对的,条件相当的。”
程向雪完全搞不懂这是从哪里来的推断:“你刚才还说,他喜欢穗姐。”
程父一咧嘴:“我那不是逗你玩呢吗。”
“那他为什么要考上交?”
“为了你,都是为了你行吧。”
程向雪终于满意,喜滋滋的上了车。
……
老苏在医院守了两天,又去忙厂里进设备的事了。
他是下午走的,纪景是晚上来的,拎着一碗苏佳穗平时最爱吃的蔬菜粥。
孙女士像不太好意思面对纪景,朝他笑了笑说:“正好你来,你陪陪穗穗,阿姨回去洗个澡,换个衣服。”
纪景点头,让她慢点开车。
孙女士仍笑着说,我坐计程车。
纪景才反应过来,家里现在只剩一台车,被老苏开走了,孙女士就只能打车。
“你傻站着干嘛,坐呀。”
“……粥是不是有点凉了。”
“还行,温温的。”
苏佳穗吃着粥,见纪景坐在那里一声不吭,有些奇怪:“你怎么了?是不是没睡好?”
纪景看着苏佳穗气色不佳的脸,那是从来没有过的白。
摇摇头,又点点头。
苏佳穗翘着兰花指,舀了一勺粥,放在嘴边轻轻吹,很像个娇弱的小淑女,可一开口却有巨大的反差:“有话直说,有屁快放。”
纪景真觉得她好可爱:“穗姐,我是不是一辈子都得做前男友。”
“也不一定。”苏佳穗开玩笑:“有机会升级成前前男友。”
“如果你爸实在不同意我们俩结婚,你会偷户口本吗?”
“我们俩目前在一个频道上吗?”
“他以死相逼呢?”
“不至于吧。”
“至于,他是真讨厌我。”
“你亲爸都讨厌你呢,要求别太高。”
纪景沉默了一会,抬头问她:“你不会讨厌我吧?”
苏佳穗说:“把你林黛玉那个人格速速关押起来。”
纪景笑一笑,又问她:“你为什么吃的,这么细嚼慢咽。”
“我现在最多只能吃半碗粥。”苏佳穗先吹,再闻,然后送进嘴里,小心翼翼的咽下去:“我得细品。”
“再坚持坚持吧,刀口养好了,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医生说我恢复的很好,比正常人快,大概后天早上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后天,是大年三十,是一家团圆的除夕夜。
思及此处,苏佳穗看向纪景脸上那道还没有完全消退的淤痕:“你去陈旭家过年吗?”
“……我,还不清楚,因为季沐恬寒假不回家,我想,她有可能会去陈旭家里过年。”
“不是可能,是一定,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该去就去。”
按照苏佳穗的性格,这会应该让纪景到她家里去过年,毕竟纪景之前常在她家里住,和她家里人也都认识。
可苏佳穗却绝口不提。
现实就是,纪景和老苏,还是老苏对她而言比较重要,她希望老苏能在新的一年里顺顺利利,开开心心,而不是憋一肚子气,还得忍着一肚子气顾全大局。
纪景能理解,也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但仍然无法避免的感到失落,以及内心深处隐隐的恐慌。
这一次,苏佳穗在他和老苏之间选择了老苏,那下一次呢。
会不会终有一日,苏佳穗迫于压力,选择和他彻底分手。
好像从来都是他需要苏佳穗,从来都是他从苏佳穗身上摄取养分,苏佳穗……离了他照样可以过得多姿多彩。
“我去帮你打点热水吧。”
“刚打完,还是满的呢。”
“那,你要上厕所吗?”
“我在吃饭欸大哥。”
纪景看了眼盛粥的外卖盒子,这么一会的功夫,居然已经快见底了:“不是说只能吃半碗,你不要吃了。”
“哦……”苏佳穗心不甘情不愿的把盒子递给他:“吃不饱饭的滋味是真难受啊,我想吃烤鱼,烤肉,重庆火锅,臭豆腐……”
“你这是在折磨自己。”
“我在分泌口水。”
纪景心里很难受,但看苏佳穗的样子,又忍不住要笑。
莫名的,他想到前些日子陈旭问他的那个问题。
陈旭问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苏佳穗。
当时他在思考过后,回答了一句“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现在仔细想想,大抵是某一天早晨,具体哪天纪景不太记得了,总之是他和苏佳穗还水火不容的那段时间。
那天早晨,他在学校对面吃早餐,油条,豆浆,豆浆里有小虫子,差一点被他喝到嘴里,纪景的心情顿时糟糕透了,更糟糕的是苏佳穗也来买早餐,看到他,狠狠瞪一眼。
“同学,来点什么?”
“一杯豆浆,两根油条,带走。”
苏佳穗点了和他一模一样的早餐。
纪景暗暗期盼苏佳穗那杯豆浆里喝出一个大蟑螂,大苍蝇,最好恶心的她一整天都吃不进去东西。
超级歹毒的诅咒。为了让苏佳穗难受,纪景完全顾不得他们俩的豆浆是从一个锅里盛出来的。
可苏佳穗拎着豆浆和油条转过身,却忽然朝着他笑了,那笑容很灿烂,很温柔,似乎她已经在这里等候他多时。
纪景糟糕透顶的心情顷刻间明朗。
你不要喝这家的豆浆,不太干净。纪景本来打算这样说。
“橙子!”苏佳穗和他擦肩而过,蹦蹦跳跳的跑到街对面,一把抱住站在学校门口的程向雪。
纪景咽下差点说出口的话,仰头望天,意图做法,让那超级恶毒的诅咒立即实现。
那一瞬间的明朗来的太快,消失的也太快。
以至于他忘记,他从很早很早开始,看到苏佳穗笑,就会跟着开心。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
第46章
◎陈旭太懂得如何激怒纪景了◎
年三十, 上午九点九分,苏佳穗左脚迈出医院。
“好——”老苏用力的鼓掌:“良辰吉时!”
“又不是什么剪彩仪式。”
“过年嘛, 来, 挂个红布头儿~”
“我不要——”
从前过年要么是老苏和孙女士一人领一个孩子回家,要么是一家四口在一块,但今年因为苏佳穗手术住院, 老人们又年纪大了, 还是选择聚到一起过一个团圆年。
苏佳穗的小叔小婶在老家经营农场,特地拉来了一只活驴, 预备过年吃现杀的新鲜驴肉,吃不了的正好可以拿去给老苏送礼, 可那小毛驴偏偏长得憨厚可爱,性情也很乖巧,拴在院子里一声不叫。
苏佳和舍不得宰了它,横拦竖挡的不让杀。
小毛驴可爱,苏佳和也怪可爱的, 家里人哪舍得让他难受, 奶奶便放话说:“行, 我大孙子不让杀就不杀,咱们养着。”
孙女士虽然嫌弃小毛驴味大, 但过年嘛, 总不能跟老人孩子作对,只好让小叔子受累, 暂时负责那头驴的卫生问题。
小叔比老苏年岁上小了整整一轮, 几乎是老苏半个儿子, 正所谓长嫂如母, 他自然没有二话, 领着苏佳和在院里给驴刷毛清粪。那头驴长得标致,脑袋顶上还有一撮毛,苏佳和兴致勃勃的跑上楼,从苏佳穗的抽屉里翻出一个蝴蝶结发卡,拿去给驴梳妆打扮,并且不怀好意的又给驴取了个名字。
“小叔,以后叫它佳禾惠子怎么样。”
“不怎么样。”小叔一边卖力的刷驴一边说:“你姐知道多半会生吃了你。”
苏佳穗这会还躺在床上休养生息,苏佳和不以为然,很亲切的称呼小毛驴“惠子”。
只是,苏佳和成天喊“妈”,小叔成天喊“大嫂”,一时间都忘记孙女士大名叫孙敏慧,孙女士从屋里出来,本想叫叔侄俩去放鞭炮,就听他俩对着驴一个劲念叨“慧子”“慧子”的,气得脸都不是好颜色了,一扭头把公公召唤过来,说:“爸,你看看,他们干嘛呢。”
爷爷是年纪大了,可一直待在乡下务农,身体颇为硬朗,见儿子和孙子这么不尊重孙女士,立即拎起玄关处的雨伞冲了过去。
当然,他也不是真打,多以吓唬为主,教育为辅,不过院里的雪没有扫净,地面有些滑,老人一把年纪,真摔一下就得出大事,足够小叔胆战心惊,忙解释“惠子”的由来。
一听这话爷爷更生气了,心说穗穗刚开完刀动完手术,你们还拿她逗趣,雨伞更是挥舞的铿锵有力,好几下都差点落在苏佳和身上。
苏佳穗站在二楼阳台,目睹了全过程,笑得刀口隐隐作痛,随后拍了张照片,将这件事分享到五人组的群里。
[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佳禾惠子,我他妈要笑吐了,你弟真是太有才了]
[江:好名字]
[景:切勿动怒,保重身体要紧(可爱)]
[程:小江老师过年好哇(玫瑰)(左亲亲)]
[江:大家过年好]
[穗:好不了,待会吃饭我要跟他们分席而坐,好一个清淡全素宴]
[程:那多有牌面啊(大拇指)]
[景:(惊恐)(抱拳)]
[程:纪景你在陈旭家过年吗?]
[景:嗯。]
群里忽然没人再说话了,很快,纪景收到程向雪的私聊。
[程:那谁不会也在吧?]
[景:嗯。]
[程:(发怒)(咒骂)(骷髅)(炸弹)(刀)(便便)]
[程:你是群主!把陈旭踢出去!]
[程:算了,我真服了]
[程:妈了个巴子的(怄火)]
程向雪发泄了一通愤怒,又销声匿迹,但纪景可以肯定,她是去找苏佳穗私聊了。
陈旭啊陈旭……
纪景坐在楼梯上,盯着客厅里的陈旭,犹豫半响,开口道:“你不在群里说句话?”
“我手机在书房。”陈旭很专注的摆果盘,就像奶奶还在世时那样,按照颜色和大小,摆放的很精致,很讲究。
“……”
“今早我二叔打电话,问我要不要去他那边过年。”
“你怎么不去?”
“我去了你怎么办。”
陈旭倒是没提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季沐恬。
纪景轻叹了口气:“我要真没地方可以去,穗姐说不定会收留我。”
陈旭笑了:“你想太多,是亲爹重要还是你重要,苏佳穗拎得清。”
纪景用力抿紧唇瓣,暗暗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陈旭摆好果盘,抬起头:“纪大少爷,你帮我把手机拿过来吧。”
他这会叫纪景“纪大少爷”,完全没问题,纪景在苏佳穗家里殷勤的像个小奴婢,到他家里就十指不沾阳春水了,可以说油瓶倒了都不扶。
“嗯——”纪景懒懒的答应了一声,起身去书房,拿来他的手机。
只见陈旭敲击几下屏幕,群里便又有了响动。
[陈:大家过年好]
毕竟是兄弟,纪景怕他受冷遇,第一个给他捧场。
[景:(拥抱)(拥抱)]
[程:你俩不是在一块,直接抱呗]
[江:陈旭过年好(拥抱)]
程向雪拿着手机,捧着座机,唉声叹气:“穗姐,你说江延是不是故意的,我跟他拜年,他就跟大家拜年,陈旭跟大家拜年,他就单独给陈旭拜年,还发小表情,哼,气死我了。”
“你说绕口令呢。”
“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欸,你不回一个啊?”
“我回啊,这不正打字呢吗。”
“打这么久,回什么长篇大论耶。”
话音刚落,苏佳穗的消息就从群里蹦了出来。
[穗:过年好(微笑)]
“哦——”程向雪抻长了声,恍然大悟:“原来你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啊。”
“姐对他是仁至义尽了,爱咋咋地吧。”
“别说你了,我都生气,他明知道咱俩看不上季沐恬,居然还把季沐恬搞到自己家里去过年。”
隔着电话线,苏佳穗都能听见程向雪在磨牙:“随便吧,我倒要看看他们俩能处多久。”
“诶诶诶,你说季沐恬要上哪个大学?陈旭会不会跟她一块去啊?”
“我哪知道,随便,我才懒得管他。”
“哼,我觉得,他们俩根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等季沐恬考上大学,遇见更好的,肯定会把陈旭给甩了。”
“呵呵。”
“你笑什么,你怎么不附和我。”
“我笑就是认同你。”
苏佳穗低头看手机,发现陈旭又在群里说话了。
[陈:佳禾惠子(微笑)]
[程:??]
群主虽然是纪景,但五人组的头目一直是苏佳穗,陈旭这样公然挑衅苏佳穗,无疑是在太岁头上动土。
纪景不由的站起身,重重砸了陈旭一拳:“你搞什么啊,这样我真得把你从群里踢出去了。”
“什么群呀。”季沐恬端着一盘凉菜,笑盈盈的从厨房里走出来。
“没什么。”陈旭随口敷衍。
“你赶紧把手机给我。”纪景真不希望陈旭彻底被孤立,抓着他的袖子,试图抢夺手机,可两个人力量相当,陈旭存心要躲,纪景还真抢不下来,有点急了:“你给我!”
“……我就是觉得挺有意思,笑一下也不行?”
“有你那么皮笑肉不笑的吗?”
“一个小黄脸,你怎么看出皮笑肉不笑?再说苏佳穗不也这么笑的,你的意思是她也皮笑肉不笑?”
“你——”
纪景话还没说出口,手机“叮叮叮”的响了起来。
[穗:?]
[穗:你活拧歪了?]
[穗:你想让我去你家给你拜年是不是?]
[穗:你得感谢阑尾炎救了你一命[怄火]]
那个系着红围脖,一边跺脚一边仰天长啸的小企鹅,真的就是苏佳穗本人了。
纪景哼了一声:“我看你也是活拧歪了。”
陈旭倒是很无辜的神情:“不是你让我在群里说句话的吗。”
“你别跟我废话了,我可没有割阑尾。”纪景对陈旭的慈爱之心已经到了头,拿着手机坐到沙发上,两根大拇指来来回回的敲击屏幕,像和事佬一样竭力的在群里活跃气氛。
陈旭进了厨房,问季沐恬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季沐恬偏过头朝他笑了笑,柔声细语的说:“你帮我切一下蒜薹吧,再削两个土豆。”
“嗯。”
陈旭不会做饭,可切蒜薹,削土豆,都不算难。
他切着蒜薹,向外看,纪景紧皱着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有了点轻松的笑意。
苏佳穗脾气大是真的,好哄也是真的。
“陈旭。”
“嗯?”
“是不是因为我……你跟穗穗她们闹得很不愉快啊。”季沐恬低着头,声音很小,像是很愧疚。
陈旭用到将蒜薹切成两段:“跟你没关系。”
季沐恬没把他的话当真,仍嗫喏着道:“其实,我很喜欢穗穗的性格,很想,和她交朋友,可她似乎对我有误解,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喜欢我一点。”
这话说的真是够楚楚可怜,够低微。陈旭嗤笑了一声:“你想跟她做朋友,得先做好她让你往东你就往东,让你往西你就往西,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准备。”
“我……”
“算了,还有半年就高考,高考完各奔东西,何必呢。”
季沐恬看了他一眼:“你,不问问我打算考哪所大学吗?”
陈旭放下刀,去削土豆:“你要考哪所大学?”
“我比较想考北大……你呢?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家里蹲吧。”
陈旭的态度让季沐恬不由自主的咬了下牙,她别开脸,往菜里撒盐:“那你以后靠什么生活呢。”
“吃老本。”
“……”
季沐恬不说话了。
两个人在厨房里静静地忙碌,到中午十二点时,终于做出一桌丰盛的饭菜。
陈旭洗干净手,走到客厅:“纪大少爷,请问您,可以开饭了吗?”
“哦,弄好了?”
“是啊,用我帮您洗洗手吗?”
纪景笑着摇摇头:“我自己来就好。”
虽然五人组都称得上是朋友,但陈旭和纪景的关系还是更亲近一层,两个人身世相似,家境勉强相当,且都有一对不靠谱的爹妈,能玩到一块去,也能惨到一块去,这些年相处下来,肉麻点讲,全然是把对方当成另一个自己在疼爱。
纪景真心想要把陈旭拴在自己裤腰带上,走到哪带到哪,也觉得陈旭跟他有着同样的想法,所以当季沐恬让他劝说陈旭,为自己日后前程早做打算时,纪景很诧异的开口问:“你不去上海?”
“暂时没这个计划。”
“可我们都去上海。”
“我又不是网游里的跟宠。”
纪景感觉陈旭最近说话总是带刺,让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他微微皱起眉,想狠狠给陈旭一拳,可碍于那句“大过年的”,碍于客厅里还挂着老太太的遗像,不好轻易动手,憋了半响才说:“你慢慢考虑吧,反正离高考还有一段时间。”
平平淡淡的吃过午饭,纪景回二楼睡觉了,因为很不想见到陈旭和季沐恬,还特意反锁了房门。
这一觉一直睡到晚上,电视里已经开始播放春节联欢晚会。
季沐恬换了一身新衣服,在客厅里看春晚,包饺子。
纪景只是路过客厅,却一眼注意到季沐恬的衣服是香奈儿去年的秋冬款,迅速做出判断后,他自己心里都一惊,没想到自己时尚敏锐度居然这么高了,真是没白陪苏佳穗逛街。
不过,季沐恬素面朝天,清汤寡水的穿这款略有些风格浓艳的衣服,看着还真奇怪,像是借了别人的衣服来穿。
纪景摇摇头,收回视线,对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陈旭说:“我出去转转。”
“去哪?”
“溜溜弯,还得跟你打报告?”
纪景是真不想看陈旭和季沐恬像两口子过日子一样凑在一块,觉得很碍眼,搞得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暗恋陈旭了。
“我跟你一起。”
“你干嘛跟我一起?”
“我怕你被人拐卖。”
季沐恬闻言笑起来,问陈旭:“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啊。”
陈旭道:“认真的。”说完拿起外套:“走吧,去遛弯。”
季沐恬道:“你们俩个都走了,就留我一个人吗?”
陈旭回头看了她一眼:“我们待会就回来。”
陈旭略显冷淡的眼神让季沐恬说不出话,只是点了点头。
出了门,一下子很冷。
纪景跑到车库里,推出一辆自行车,陈旭也没问他要去哪,长腿一跨就坐到了后座上。
“妈的,你真沉。”
“别说脏话,纪大少爷。”
纪景用力的踩着脚蹬:“妈的,都是跟程向雪学坏了。”
陈旭蜷着两条腿,笑道:“你还能怪到她头上。”
“不怪她怪谁。”纪景顿了顿,忽然问:“季沐恬那套衣服是你给她买的?”
“她洗衣做饭那么辛苦,我总要给点报酬,不然成什么了,黄世仁吗。”
纪景小声骂了句“混蛋”,然后说:“你眼光可够差的,那衣服根本不适合她。”
陈旭仍是笑:“我当然没你眼光好,眼光这玩意,是拿真金白银砸出来的,不过,适不适合,都不影响那件衣服的价值。”
“去年的秋冬款,有个屁价值,你欺负她不懂。”
“你这么懂?也对,苏佳穗可是香奈儿的忠实爱好者。”
“喂!上坡你就不能下来推一把!”
陈旭从后座上跳下来,一边推一边说道:“你现在体力未免太差了。”
纪景恶声恶气:“你试试整天一动不动的坐在书桌前两个月,能跑完八百米我算你厉害。”
“苏佳穗还能跑五千米呢。”
“她有在健身的好吗,你知道她平时在家做深蹲,举着二十公斤的哑铃,能轻轻松松做一百五十个深蹲。”
过了上坡路段,陈旭又利落的跳上后座:“她很厉害。”
陈旭好难得说句人话,虽然是夸苏佳穗的,但纪景与有荣焉,颇为得意的说:“她是我的偶像。”
“恭喜你。”
“……我以后跟你说话是不是还得请个翻译啊。”
“我说恭喜你,一般人可没有跟偶像谈恋爱的机会。”
纪景情绪顿时低落:“现在只能说是谈过。”
陈旭沉默了,怕再说下去纪景会一边骑车一边痛哭,那情景可能会很滑稽。
纪景也沉默了,他近来体力的确不如从前,有点喘。
两个人沉默不语的穿越无人的公路,不多时,抵达苏佳穗家。
“我就知道你要来这。”
“那你还跟来。”
“我怕你一时没忍住,冲进去,又被赶出来,想想都太凄凉太狼狈了。”
纪景没反驳,只将自行车停到墙根底下,拉着陈旭爬上对面小区的车库,车库前有一棵年头很老的大槐树,树枝厚密,缠满彩灯,是他们俩完美的掩体。
“大哥,这在干嘛呢?”
“嗯……偷窥吧,我知道不光彩,你不用废话了。”
“你真的很无聊。”
“又说废话,我不无聊跑这来做什么。”
纪景顶着寒风,坐到车库边上,很惬意的晃荡着两条腿,拿手机给苏佳穗发消息。
[景:你家什么时候吃年夜饭呀(可爱)]
[穗:我姥爷他们睡得早,十点来钟吧]
[景:那你今天晚上会出去放烟花吗?]
[穗:佳和要去放呢,我也打算放一个,我爸买了个超级大的]
[景:要不现在放吧(饥饿)]
[穗:为啥?还不到九点呢]
[景:我想看(可怜)(可怜)]
[穗:……别让我爸看见你(敲打)]
陈旭收回视线,盯着前面的小院子,很快,苏佳和抱着一个非常大的烟花盒子从屋里出来了,苏佳穗裹着羽绒服,跟在后面。
陈旭淡淡地说:“你们这和谈恋爱有什么区别。”
“梁山伯与祝英台算合法恋爱吗,呸呸呸。”纪景觉得自己这比喻太不吉利了。
苏佳穗在院里环顾了一圈,视线最终停在大槐树的方向。
“她是看到我了吗?”纪景朝苏佳穗挥了挥手,特有礼貌的打招呼。
“她能看到个鬼啊……”陈旭莫名的烦躁,心里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
纪景丝毫没有察觉,完全沉浸在苏佳穗要为他放烟花的喜悦当中:“那她也应该知道我在这,欸,你看到佳禾惠子没,还真挺可爱的。”
“怎么还不放,放完好回去,冷死了。”
“冷吗?我都有点要出汗了。”
“哼,有情饮水饱。”
“这就是谈恋爱的快乐啊小旭同学,你跟季沐恬,真不是我多嘴,你不别扭吗?不难受吗?你跟她压根不是一类人,要说图她长得漂亮,可比她漂亮的大有人在啊,回头我给你介绍一个。”纪景很小声的嘀嘀咕咕:“还当初不如撮合你和程向雪呢,我真搞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季沐恬在一起。”
陈旭看着捂着小腹,弯腰准备点烟花的苏佳穗,轻声道:“我跟季沐恬在一起,就是为了离苏佳穗远点。”
纪景微怔,转过头看他。
“现在,你还要让我跟你一起去上海吗?”
“……”
“砰——”
随着一声巨响,绚烂的烟花在黑丝绒一般的夜幕中绽放,一朵,两朵,三朵,接连不断,漫天的火光如同流星雨一样向四周散开,消失在无边暗色中。
可纪景完全没心思欣赏了,现在这场烟花是属于陈旭一个人的。
陈旭望着上空的烟花,弯起嘴角:“真挺好看的。”
“……你刚刚,说什么?我好像没听懂。”
“我说。”陈旭耐着性子重复:“我跟季沐恬在一起,我不跟你去上海,都是为了离苏佳穗远一点。”
纪景终于感受到他所说的寒冷:“为什么,你,你就这么,不喜欢她。”
陈旭站起身,拍了拍掌心的灰尘:“你应该问我,为什么喜欢她,但你没必要问,问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你……”
“总之,就这样吧,我和她,我们,就这样吧。”
纪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愤怒,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顶着漫天的烟花,攥住陈旭的衣领,对着陈旭的脸就是狠狠一拳。
“你他妈的,怎么学的这么混蛋!”
“别说脏话,纪景。”
纪景毫不犹豫的又是一拳。
陈旭倒在地上,也不觉得疼,这个场景早在他脑海中模拟了无数次,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日子,会是在苏佳穗面前,会有这样一场漂亮的烟花。
纪景的手机又在“叮叮叮”的响个不停。
毫无疑问,是苏佳穗的消息。
“你回一下吧。”陈旭笑笑:“不然她又该生气。”
纪景对于陈旭,就是另一个自己,陈旭太懂得如何激怒纪景了。
作者有话说:
哦豁,喜闻乐见
第47章
◎就这么一个裹着牛奶糖的饺子◎
纪景对着陈旭的脸, 又是一拳,这一拳直接打在眉骨上, 完全不一样的疼法。
陈旭简直有些眼冒金星, 可饶是如此,他仍能清楚的看到纪景背后,那夜幕中绚烂无比的烟花。
一场烟花, 没什么。
只不过苏佳穗说这是“超级大的”, 仅此一个,仅赠纪景。
纪景嘴里含着一块糖, 砸吧着嘴,美滋滋的要让他闻一闻甜味, 他不想闻,还要打他,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陈旭抿唇,绷紧了脸,强忍着疼痛, 一把攥住纪景的领口, 将纪景按倒在地, 对着纪景的脸毫不留情的回以一拳:“你打我,天底下最没有资格打我的就是你!”
纪景抬起腿, 用膝盖猛地将他顶出去, 随即又扑到他身上,几乎是给了他一个大嘴巴。
至此为止, 两个人的情绪算是彻底失控了, 在并不算宽敞的车库顶端厮打成一团, 但打架, 尤其是豁出全部力气打架, 实在是一件会急速耗尽体能的辛苦事。
烟花消逝时,两人都挂了一身的彩,平躺在地上,气喘吁吁,大口吸入冷风,喉咙里像含着锋锐的刀子。
痛死了……
纪景挨纪汉华的打,心里麻木,所以不太觉得疼,可他在“自己人”跟前是吃不得半点亏,受不得半点委屈的,哪怕先动手,让陈旭报复性的回击几拳几脚,这会也痛的要命,难过的要死。
纪景不想再理陈旭,费力的拿起手机,看苏佳穗发来的消息。
[穗:怎么样,好看吧]
[穗:外边太冷了,我要回屋了,你也赶紧回去吧]
[穗:你是骑车来的吗?小心路滑,别摔倒]
[穗:人呢?]
[景:手机掉进雪里了,才找到(大哭)]
[穗:傻子]
[景:(大哭)]
[穗:快回家]
[景:好(流泪)]
苏佳穗每发一条消息,纪景的手机就“叮”的一声响。
陈旭觉得很刺耳,用力的踹了他一脚。
“神,神经病啊你,还没挨够打?”
“你以为,我跟你动真格的,你能打得过我?”
“别说的跟你,手下留情了一样。”
“呵……”
陈旭不是好动静的笑了一声,认定纪景不识好歹,多说无益。
车库顶虽然远离地面,但寒冬腊月里头,浮着厚厚一层雪,躺在雪里终归是冷得让人直打颤。纪景挣扎着爬起来,恶狠狠的踢了陈旭一脚:“你是现在回去,还是让我明天早上来给你收尸。”
在这里躺一晚,的确会冻死。
陈旭不要纪景拽他,自己爬起来,拍拍身上的雪,先一步从车库顶跳下去。
纪景连气都要喘不动了,手腕在刚刚的扭打中似乎也受了伤,料定自己未必能安然无恙的落地,于是硬生生的唤陈旭:“欸,你托我一下。”
“你妈的。”陈旭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而后贴墙站好,让纪景踩着他的肩膀下来。
自行车好端端的待在原地,因为是有钱难买的限量版,纪景非骑回去不可。
陈旭照旧跳上后座。
“你下去——我蹬不动!”
“活该。”
“我真是活该,我就不该带你来。”
陈旭笑了笑,没说话,他手抓着车座,身体微微向后仰,拖着两条长腿,鞋底在地上划出两道深深的印子,跟车辙一组合,很像自行车的辅助轮。
来时的路多为上坡,回去则成了下坡。
纪景勉强稳定住呼吸,低声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刚刚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不够。”
“那好吧。”陈旭像是有点无奈:“我说的再清楚一些,纪景,如果我离苏佳穗太近,我怕,哪天我会一时冲动……”
纪景脚撑着地,把车停下了,回过头看他。
陈旭垂眸,避开纪景的视线:“我喜欢她,你当我愿意,我比谁都不愿意,可没办法,喜欢就是喜欢了,那天在学校,我差点对她说出口。”
这次轮到纪景沉默。
回到陈旭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季沐恬等的很着急,不停地向外边张望,一看他们进院,马上出门相迎,注意到两个人伤痕累累的脸,季沐恬吓了一跳:“哎呀,这是怎么弄的,你们跟人打架了?”
“嗯。”陈旭快步走进客厅,从茶几的抽屉里翻出药箱,里面有很多跌打损伤的外用药,原来都是给纪景预备的。
纪景跟在他后面,脱掉了脏兮兮的鞋子和外套,去厨房里找水喝。
季沐恬看着两人的神情,都不太愉快,便凑到陈旭身旁柔声问:“你们两个打架了吗?”
陈旭皱了眉。
说他和纪景像,其实两个人很不一样,纪景平时总冷着一张脸,似乎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又冷又拽,但接触深了就晓得,纪景性格其实很温和,有点大少爷脾气,可也有大少爷的涵养,属于外面硬,内里软。
陈旭则恰恰相反,看着他终日嬉皮笑脸,像个玩世不恭的大男孩,但骨子里却很强势。
季沐恬渐渐感觉到自己摸不透他的心思,也并不能如想象中那样轻易拿捏他,反而时常会因为他的冷淡和不耐烦受到一点轻微的刺激。
或许陈旭不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
季沐恬帮他拧开红药水的盖子,暗暗在心中思索。其实是算一笔账,算她付出的和得到的究竟哪一样比较多。
于季沐恬的价值观,她身上这套香奈儿,还是比她本身更胜一筹。
所以她暂时不亏。
“我帮你上药。”
“不用。”
陈旭对着镜子随便涂了点药,放缓了声调:“去煮饺子吧,都饿了。”
“好……”
季沐恬站起身,走进厨房,正好纪景往外走,她拦住纪景,小声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打架?”
纪景的伤势看起来要比陈旭轻一些,起码没显示在脸上:“因为闲着无聊。”
“……”
“我要去卫生间。”
季沐恬默默的让开路。
纪景洗了澡,换了睡衣,然后才到客厅里给自己的脸上药。陈旭刚才用过的镜子还摆在茶几上,纪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之前的伤没有完全好,现在又添新伤了,真是命运多舛的一张脸。
陈旭在沙发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吃饭。”
“听你的口气,像是要我去吃断头饭。”
“你现在没资格要求那么多,我不欠你的。”
纪景愤怒,是因为他的好兄弟居然喜欢上他的女朋友,纪景认为在这件事上陈旭即便不是罪大恶极,也该是心怀鬼胎,总之有错。
可陈旭偏偏说,他比谁都不愿意喜欢苏佳穗,喜欢就是喜欢了,没办法。
纪景真不知道要如何处理自己这一腔无名火,事实上,除了愤怒,纪景还有点焦躁,纪景并不想失去陈旭这个朋友。
年夜饭成了断头饭。
纪景明明很饿,但一个饺子都吃不进去。
陈旭反倒像放下了一块悬在心里的大石头,看起来格外轻松,他吃了许多饺子,排骨,还喝了半杯白酒,足足有二两。
“我吃到硬币,看样子明年会发财。”
纪景快要被他气死,放在桌上的手都在抖,让那张本来很稳定的餐桌变得有些摇晃。
陈旭也能理解纪景的心情,因此和颜悦色的给纪景夹了一个饺子:“多少吃点,半夜饿了可没得吃。”
纪景深吸了口气,拿起筷子,动作迅速的把饺子塞进嘴里,随即一怔:“怎么是甜的。”
季沐恬笑笑说:“我包了一颗牛奶糖进去,你吃到啦?”
餐桌上忽然陷入诡异的静默。
就这么一个裹着牛奶糖的饺子,竟然是陈旭夹给纪景的,仿佛冥冥之中注定了他该做出退让。
“我吃好了,想先休息。”春晚还没结束,陈旭对季沐恬道:“你看完电视就早点睡吧。”
季沐恬不是第一次夜宿在陈旭家,她住一楼的小客房。
纪景仍旧跟陈旭一个房间。
两个人开着灯,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不出意外的都失眠了。
“那只垂耳兔……”纪景后知后觉的想起陈旭曾经说过苏佳穗长得像兔子,以及,苏佳穗自己也蛮喜欢小兔子,她和他第一次去看电影时穿的那件衣服上,就有一只毛绒绒的小兔。
“之前买的,养了大概有,半年多。”陈旭颇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坦诚:“但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只是看它被关在小笼子里,脏兮兮的,很可怜。”
纪景愿意相信陈旭并非在很早之前就对苏佳穗动了心思,毕竟,陈旭在他和苏佳穗分手那会,是实心实意的给他当军师。
“你为什么会喜欢她。”
“你问我这种问题,有意义吗?”
“万一,你其实不喜欢她呢,只是错觉呢?”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错觉,可惜没那么幸运。”
“哎……”
纪景下意识的叹了口气。
陈旭翻过身,背对着他:“你不用这样,我可能只是需要冷静一段时间,今天跟你说这些,纯粹是没有控制好情绪,幸好是面对你,如果换做苏佳穗……”
苏佳穗真不是一个爱记仇的人,哪怕如今和陈旭闹得这样不愉快,只要陈旭厚着脸皮去讨好她,毕恭毕敬的给她认个错,她就会立刻原谅陈旭,再度把陈旭划入自己的保护圈。
可如果陈旭说喜欢她,那问题就严重了,起码苏佳穗无法再将陈旭当做朋友看待。
“冷静一段时间,是多久。”
“谁知道呢,或许一年,两年,三年……”
陈旭像数羊似的,恐怕会数到自己睡着。纪景不由打断他:“为什么要那么久?”
“换做你,你需要多久?”
“……”
纪景不开口,因为不想“数羊”。
……
每年初一,家里都会有很多人上门来拜年,说络绎不绝丝毫不过分。
但今年少了。
这让老苏非常不爽,觉得自己是落难的凤凰。
苏佳穗倒是挺开心的,她一直不喜欢“拜年”这件事,苏佳和不爱应酬,家里来客人都得她去打前锋,一模一样的话术翻来覆去的说,实在没劲透顶。
好不容易有个清闲的大年初一,苏佳穗决定出门去拜年——通常他们家都是初二才去拜年。
“穗穗,你刀口还没好呢。”
“已经好了,妈,我穿这件怎么样?”
孙女士摇摇头,不是对衣服的评价,是对刀口的评价:“医生说最少得卧床半个月,你这才几天啊,一星期都不到。”
苏佳穗撩起睡衣,给孙女士看刀口:“一厘米而已,都结痂了,也不疼,让我在床上躺半个月才是要我的命。”
“呸呸呸,大过年的说什么命不命的。”孙女士有着中年妇女独有的唠叨特性:“你看着是表面结痂了,刀口多深啊,一般人到这时候还没出院呢。”
“哎呀,妈!”苏佳穗也有着青春期少女独有的叛逆特性:“我真不疼了。”
她一发脾气,孙女士就无可奈何了:“那你,当心点,千万不要抻着……”
苏佳穗乖巧的答应,然后换上了自己的新衣服。
老苏再怎么手头紧俏,也不会亏待苏佳穗的吃穿用度,他认为养女儿除了精神富足,经济富足同样重要,他可不希望某些臭男人仗着自己有钱,给他闺女买件衣服,买条手链,就哄的他闺女晕头转向了。
所以老苏从牙缝里抠出来五万块钱,专门用来给苏佳穗买过年穿的新衣服。
而苏佳穗在这方面也的确被养的太娇惯了,完全意识不到这五万块钱对现如今的老苏而言有多不容易,干干脆脆的支使苏佳和去买了一套她最爱的香奈儿。
苏佳和刷卡的时候,心如止水,一点不觉得自己过年穿旧衣服,姐姐过年穿新款香奈儿有什么不妥。
看苏佳穗打扮的漂漂亮亮,他也挺高兴,尤其苏佳穗打扮的这么漂亮,还带他一起出门。
“姐,我们要去哪呀。”苏佳和一蹦一跳的走路,脸上难以掩饰的喜色。
“嗯……”苏佳穗想了想说:“先去橙子家吧。”
程向雪每年都回哈尔滨老家过年,不过今年因为学习耽搁了,她爸妈生意上的合作伙伴不在这边,她家在这边也没什么亲戚,程向雪窝在房间里无聊的要死,从早上八点开始就一直骚扰苏佳穗。
苏佳穗来找她,真是把她吓了一大跳,继而开心的手舞足蹈。当然,碍于腿伤未愈,“足蹈”这部分极其有限。
苏佳穗把程向雪放一边,先领着苏佳和跟程向雪的爸妈拜了年。龙凤胎很懂礼数,长得又确实招人喜欢,比程向雪有明星相多了,夫妻俩颇觉蓬荜生辉,赶紧给龙凤胎装了两个厚厚实实的大红包,每个红包里都是八千八百八十八。
“哇。”苏佳和下楼一数,很震惊的对程向雪道:“你爸妈出手也太大方了吧。”
“那必须的,怎么样,要不要见面分一半。”
“我倒是想分给你。”
苏佳和自动自觉的把红包递给苏佳穗,苏佳穗也自动自觉的把不属于自己那一份压岁钱装进属于自己的小皮包里。
“哎,弟弟,你这样将来找对象很成问题啊。”
“为什么?”
“你姐这关不好过。”
虽然知道程向雪只是调侃,但苏佳穗还是一本正经道:“那不能,我坚决维护苏佳和同学的恋爱自由和婚姻自由。”
程向雪咧嘴一笑:“要是他跟卫校那女的结婚,欸,那女的叫什么来着?”
“我……”苏佳穗稍一犹豫,很真诚的向弟弟道歉:“不好意思苏佳和,那样我真的会杀了你。”
苏佳和:“……”
苏佳穗:“我只要求对方人品上没有硬伤,这很过份吗?”
“你们会不会想得太远了!”
苏佳和的反应把程向雪逗得哈哈大笑,笑完了才问他:“你想好考哪所学校没?”
苏佳和一点犹豫都没有:“上海公安。”
“哇塞,做警察啊。”
“你有意见?”
“我不配有意见。”
不得不说,苏佳和受苏佳穗影响很深,他内心深处是非常渴望能像姐姐那样打抱不平,惩恶扬善的,但他自己并没有这个意识,只觉得应该,有必要,做一名优秀的警察。
苏佳穗拍了拍苏佳和的头,感觉弟弟特别可爱,全世界最可爱。
说话间,三个人出了小区,走到街边。
“接下来我们要去哪啊,饭店什么的都没开门呢。”
“要不去找江延吧,我知道他家住哪。”苏佳和提议。
“好啊!”程向雪马上响应:“我们去给他爸妈拜年!”
苏佳穗问苏佳和:“你怎么知道他家住哪?”
“江姨说的,就在爸新厂房附近。”
“……还是先打个电话给江延,问问他在不在家,万一他们出门了呢。”
苏佳和打电话过去,江延很快接通,声音很低沉,一贯的温柔:“佳和,有事吗?”
程向雪又小鹿乱撞了,翘着一只脚往苏佳穗怀里钻。
苏佳和像看神经病似的看了眼程向雪:“我们想去你家拜年,现在方便不?”
“你们?”
“我,我姐,还有程向雪。”
“嗯……”江延迟疑了一瞬,说:“我在外边,我去找你们吧。”
这是苏佳穗预料之中的结果,她从苏佳和手里接过电话:“好,我们在阳光街这边的大润发等你。”
大年初一,街上好多成群结队的中学生,都很无聊,都在等待跟朋友汇合。
苏佳穗想把纪景也找出来一块玩,可纪景不来,回消息说他今天要在家里陪陈旭,这让苏佳穗有一点小小的郁闷。
都怪陈旭,不搞团结搞分裂。
“等江延来了,我们去陈旭家。”
苏佳穗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她领导下的“任何人”也不会有意见。
程向雪只是问:“给他拜年?”
苏佳穗摩拳擦掌:“对,给他好好拜个年。”
程向雪方才的娇羞神态一扫而空,忽然间兴奋起来,比要见到江延还兴奋:“顺便再给季沐恬也拜个年!”
苏佳和认为单从外表看,她们俩真的没比卫校那几个女的善良多少,完全是一副要打上门去欺负人的模样。
但问题是,一个肚子上三道刀口,一个左腿骨折还没好利索,拿什么去欺负人啊……
苏佳和心怀忐忑的等来了江延。
当着江延的面,苏佳穗和程向雪就没有那么明目张胆了,好像真的只是想去探望一下陈旭。
江延自然不疑有他。疑也没用。
计程车总是风雨无阻,仿佛从来没有节假日。四人打了辆车,没一会的功夫就到了陈旭家。
陈旭奶奶刚去世没多久,按照习俗家里是不能贴对联挂灯笼的,从外面看并没有什么过春节的氛围,整体略显冷清。
苏佳穗一下子又有点心软了,感觉陈旭现在确实有些孤苦无依的意思。
不过来都来了,总不能就这样走掉。
下了车,进了院,苏佳和上前去按门铃。
来开门的仍是季沐恬。
季沐恬稍稍一愣,马上笑着说:“你们好啊,你们是来找陈旭的吗?”
要不然还能是来找你的啊!
程向雪很努力的忍耐住了这句话,僵硬的笑道:“不让我们进去吗?”
季沐恬侧过身,以女主人的口吻道:“请进请进,你们能来我实在太开心了。”
苏佳和听到了磨牙声,不知道是谁发出来的,但他能看得出来,姐姐和程向雪都不喜欢眼前这个女孩,而陈旭似乎喜欢,这是他们产生矛盾的核心点。
一行人进门,换鞋,不等走进客厅,就见纪景戴着口罩从楼上跑下来:“你们怎么来了?”
苏佳穗脸色微微一变:“你搞什么?”
“咳……昨天晚上着凉,感冒了。”
“你最好是。”
苏佳穗走上前,作势要扯掉他的口罩。
纪景急忙向后躲避:“我真感冒了,特严重……你刚动完手术,免疫力低,别传染给你。”
他站得高,且存心要躲,苏佳穗又不敢动作幅度太大,硬是怎么扯都扯不到。就在这时,陈旭下楼了,好巧不巧的,同样戴着口罩。
苏佳穗一怔:“欸?真感冒了?”
“嗯……”陈旭哑着嗓子点点头:“传染。”
苏佳穗是无论如何想不到,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两个好兄弟会“自相残杀”,也不觉得纪景挨欺负,陈旭会帮着隐瞒,因此很理所应当的相信了。
“吃没吃药?”
“吃了,你们赶紧回去吧,万一传染上怎么办。”
纪景真不想对苏佳穗说谎,这种心慌意乱又如履薄冰的感觉实在痛苦,这么一会的功夫,他后背就出了好多汗。
还有……他现在不知道,在陈旭面前,要如何跟苏佳穗相处。
作者有话说:
高中阶段快结束了!
第48章
◎高三生现在杀人都不犯法◎
程向雪双臂抱怀, 上下打量着季沐恬,虽然是笑着, 但很阴阳怪气:“衣服挺漂亮啊。”
季沐恬糯糯道:“是陈旭送我的新年礼物。”
程向雪很小的时候, 父母就忙着赚钱,整天东奔西走,长年累月的把她寄养在亲戚家里, 即便亲戚们都对她很好, 可亲戚家毕竟不是自己家,说话做事, 吃喝玩乐,都没那么理直气壮, 因此程向雪打小便学着哄人开心,看人眼色。
在季沐恬身上,她总能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说不上来是什么,兴许是虚伪, 又或者别的, 反正季沐恬的一言一行, 在程向雪看来都别有目的。
直觉不足以成为罪证,可不妨碍程向雪越来越讨厌季沐恬, 已经到了“怒从心中起, 恶向胆边生”的地步,她笑嘻嘻的对苏佳和道:“看出来没, 她和你姐穿的一个牌子。”
苏佳和稍稍惊讶了一下, 倒不是刻意的, 他不像纪景那么敏锐, 真没看出来季沐恬身上这套衣服是香奈儿, 而这足够季沐恬难堪了。
并非假装难堪,是真难堪。
苏佳穗的“瞧不起”里总掺杂着一些出于善意的“恨铁不成钢”,季沐恬表面上泫然欲泣,心中却不以为然,她的懦弱,她的支吾,不过是一层伪装,自然无所谓被人轻视。
可程向雪那种你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的鄙夷,像一把刀似的插在季沐恬的心口。
季沐恬想装作听不懂程向雪的言下之意,但她微颤的瞳孔和骤然攥紧的手指出卖了她。
程向雪更得意,心说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这跟我玩什么聊斋啊,真当我和穗姐一样是好忽悠的。
正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程向雪从来不是善茬,她很清楚怎么让季沐恬难受,一扭头,看向楼梯上的陈旭:“你们男的啊,让我说什么好呢,给女生买新年礼物也不知道动动脑筋的,抄袭景哥买香奈儿就算了,你好歹注意一下尺码呀,这套衣服明显就是穗姐的码,恬恬穿着都有点大。”
季沐恬总厚着脸皮叫苏佳穗“穗穗”,那程向雪也豁出去自己的胃口,强忍着恶心管季沐恬叫“恬恬”,她相信这一定能让季沐恬呕出一口陈年老血。
殊不知她的话落在纪景和陈旭的耳朵里,杀伤力更强,简直惊起万丈波澜。
纪景回身,死死盯着陈旭。
陈旭垂下头,咳了两声,好像真得了什么重感冒。
纪景快要气死了。
他敢保证,陈旭在买这套衣服的时候,脑子里想的绝对是苏佳穗。
该死!可恶!王八蛋!
纪景心里一团火正熊熊燃烧,烧的他五脏六腑都要化为灰烟,可他打也打过了,谈也谈过了,事到如今,不仅束手无策,还得帮着陈旭遮掩。
真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啊!
纪景深吸了口气,再度转过身,很勉强的笑道:“陈旭哪会买礼物,他问我来着,我……就随口一说,没想到他连尺码都照着买,纯粹一个二百五。”
苏佳穗这会完全在状况之外,两边的暗流涌动她都没感觉到,只皱着眉说:“年前这茬感冒可严重了,你们俩要不就找人到家里输液吧,反正你会拔针。”
“嗯,嗯。”纪景一边咳嗽一边往后退:“我和陈旭病好之前,就不出门了,等病好了再去找你。”
“听你嗓子还没陈旭那么哑,是不是发烧?”
“呃,有点,还行。”
“……我怎么感觉你怪怪的,你不是有事瞒着我吧?”
其实纪景装得挺好,可他在苏佳穗跟前总像是没穿衣服,打眼一看就一览无余了。
纪景必须镇定:“你老怀疑我干嘛,难道我在你心里……就这样不值得信任吗。”
别说,在苏佳穗心里,纪景还真挺值得信任,两番询问不见他露出马脚,苏佳穗便彻底放下心了:“那你,你们俩好好休息,我们待会打算去看电影。”
纪景问:“看什么电影?”
程向雪抢着回答道:“最强喜事!有张柏芝!刘嘉玲!还有古天乐!”
“哦……”纪景憋屈坏了,好不容易过年有两天清闲,他也很想跟苏佳穗一块去看电影。
不过,苏佳穗特地到陈旭家来找他,应该是……想要带着陈旭一起的。
看着苏佳穗一行人离去的背影,纪景终于按捺不住,在陈旭背上狠狠敲了一下。
“做什么又打我。”
“都怪你。”
“……”
倒也没错,他要是不喜欢上苏佳穗,就没有这么多破事了。
可问题在于……他很难不喜欢苏佳穗。
苏佳穗一进门,他就知道,苏佳穗今天来,是为了给他一个台阶。
因为他是苏佳穗的朋友,而并非男朋友,所以不必像纪景那样舔着脸到处找台阶下,只要他愿意,他和她,随时可以恢复成从前的关系。
陈旭比纪景更无可奈何。
“你们两个……”季沐恬垂着眸,小声道:“要吃午饭吗?”
“我吃不下。”陈旭没有看她,快步上了楼。
纪景是要跟上去的,可路过季沐恬时忽然停下脚步:“这套衣服你还是别穿了,真不适合你,我想,也许自己买的更合身。”
“……”
纪景没再多说什么,一路小跑着追上陈旭:“你等等我!”
陈旭已经烦的恨不得一刀抹脖子,当场死掉了:“拜托你让我安静一会行不行。”
“我们俩再聊聊。”纪景不愿放弃陈旭这个朋友,更不愿朋友成了自己的情敌,他压低声音道:“我跟你讲,苏佳穗有很多不为人知的坏毛病。”
陈旭想关上书房的门,把纪景拦在外边,纪景非常眼疾手快,直接塞进去一只胳膊。陈旭到也不能为图一时的清静废掉纪景的一条胳膊,长叹了口气:“你之前,跟我讲的足够多了。”
“不够,那是我顾忌自己的脸面,顾忌被苏佳穗知道,她会把我斩草除根,对你有所隐瞒。”
陈旭松开门把手,无力的坐到沙发上:“好,你讲吧。”
纪景跟屁虫似的坐到他旁边:“苏佳穗爱打人,而且打得很疼。”
“我知道。”
“你不知道!苏佳穗脾气真的很差,之前有一次,我们俩去买炸排骨,那家店很火的,得排队,我就跟在她身后,结果不小心踩到了她的鞋,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回手就打了我一下,又响又脆,你想想,我只是不小心踩了她的鞋。”
“……什么鞋。”
纯手工定做的小羊皮鞋。
纪景当然不会这样说:“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换做你,你能忍吗。”
“……”
“还有!她特能花钱,三月初那会我为什么天天到你家蹭饭,你敢相信我当时钱包里连一百块钱都不到吗?你知不知道每次香奈儿上新款的时候,我心里都一哆嗦,她现在是成天背书包,对包什么的兴趣不大,一旦她上了大学,开始喜欢买包了,真的,我都容易去卖肾卖血。”
“……”
“不止这些,她有恋弟癖你知道吗,我中秋那天给她换的手机,到腊月二十七为止,她相册里一共一百六十张照片,得有一百五十张是苏佳和,剩下那十张,还有八张是程向雪,剩下两张是她的自拍。”
“……你对天发誓,你说的都是真的,不然考不上大学。”
纪景马上竖起三根手指:“我对天发誓……那两张自拍是我跟她的自拍,可她恋弟癖绝对是真的,要是跟她结婚,别想着把苏佳和当小舅子看待,那得当成岳父,欸,她爸,得当成祖宗,她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都得当成是神仙下凡了。”
关于苏佳穗家里的事,纪景倒是没怎么说起过,想来,他在苏家卑躬屈膝的样子,的确难以启齿。
陈旭笑了笑,问他:“那你怎么不认可分手。”
纪景回答的很干脆:“我贱啊,你不也总说我贱,我就是认了没皮没脸,换做你,你能认吗,恐怕不行吧。”
“我不行,所以,我知道我跟她没可能,也没有动过别的念头。”
“……她发火的时候很吓人,像怪兽,根本没有平时那么好看,回头我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要给你拍张照片看看。”
如果发火到像怪兽的地步……
陈旭想了想说:“还是命要紧。”
院里忽然传来响动,陈旭起身,站到窗边,向外看了眼:“季沐恬走了,好像把她的东西都收拾走了。”
“那可能是要跟你分手的意思。”
“我们俩压根也没牵手。”
季沐恬的离开,没有给陈旭带来任何影响。
他转过身,对纪景说:“过段时间,我可能会出趟远门,家里的钥匙,你拿一把。”
纪景微微睁大双目:“你要去哪?因为苏佳穗?还是因为我?”
陈旭摇了摇头:“你们有你们的高考,我也有我的高考。”
……
开学之后,学校里的气氛明显变了,尤其是火箭班,连一句琐碎的废话都很难听到。
新同学毫不意外的遭受到了冷遇,也没人过问陈旭的去向,他和纪景空置的书桌慢慢地被复习资料所掩埋。
天气日渐转暖,有人开了窗,楼下并不吵闹,微风钻过浅蓝色的窗帘,抚摸轻薄的纸张,书页哗啦啦的翻动,像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步入了终章。
冬去春来,又要到夏天。
离高考仅剩最后一个月。
小说里的时间总是在这样一句话之后飞速流逝,苏佳穗不知道陈旭去哪了,却很清楚剧情进展到这份上,离完结就不远了,男主也没什么存在感了。
“穗姐……”程向雪从教室门口探出头,朝她招了招手。
苏佳穗起身,到走廊:“啥事?”
“你今天晚上有安排吗?”
“有啊,我去博帆。”
“找纪景?”
“不是,博帆有个高考冲刺班,今天晚上开课,上到十一点,我差不多……八点四十就得从学校出发。”
程向雪点了下头,笑道:“那十一点之后我去博帆找你,咱们吃个夜宵,我最近馋烤串馋的流口水——”
“我就知道,你找我除了吃也没别的事。”
“嘻嘻。”
“嘻嘻啥,别想着叫江延了,那个时间他不会出门的。”
“不叫就不叫嘛,这么凶干嘛。”
“凶吗?”
“嗯!”
苏佳穗摸了摸眉毛:“最近老李发疯了,简直是给我们上刑,我真的让他给折磨惨了,心里总憋着一团火。”
程向雪能感觉得出来,犹犹豫豫的问:“你考上交大,没把握吗?”
“不晓得,本来挺有把握的,可二模成绩一出来,我心都碎了。”
“二模本来就难。”
“我当然知道二模难啊,但老李怎么说,他说去年高考,题出的比二模还难,万一今年更难,我们全都得歇菜。”
想起去年的高考题,程向雪浑身打了个冷颤:“不会吧……按说去年都打回来一批复读生了,今年不该那么狠。”
“万一呢?我真宁可去死也不想复读,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去上那个该死的冲刺班。”
“嗯……你别这样子,你都这样,纪景还不得发疯啊。”
随着高考一天一天的逼近,学生,家长,老师,心里的压力一天比一天大,苏佳穗抱怨几句而已,都称得上心态极好的了。
上个月,校方刚封了天台,因为有几个高三生总往上跑。
“纪景,他早发疯了,二模题做完就发疯了。”苏佳穗掐指一算:“到今天为止,他已经哭了六场,哎……说实话,看他那样,我都于心不忍了,一边哭一边做题,眼泪掉在草稿纸上,整整浸透了八张草稿纸,你知道我给他买那个草稿纸多厚吗?”
“……我一直没敢问,他二模多少分啊?”
“五百三,我们省去年分数线是六百六,差出去整整一百三。”
四月初二模,六月初高考,两个月时间,一百三十分。
程向雪咽了咽口水:“这要是我,我哭的能比他还惨。”
苏佳穗叹道:“他进步真算快的了,但确实,时间紧张,要是考不上,我估计他就得复读一年。”
“他应该也不想复读吧,我们都走了,剩他一个人,不是更生不如死。”
“对啊,所以王达推荐他第二志愿填上理,上理去年分数线好像是,五百八出头,要是题没那么难的话,他还是稳稳能挤进去的。”
“这不挺好吗!上理就上理呗,好歹一本呢。”
“他不愿意,非得跟上交死磕到底,一提去上理就哭,王哥说他跟孟姜女哭长城似的。”
果然,建立在别人痛苦上的快乐才是真快乐,程向雪被逗笑了:“心气还挺高。”
苏佳穗颇为无奈:“你就别笑了,我真的愁都要愁死。”
能让苏佳穗犯愁的事不多,古往今来,也就一个高考了,毕竟高考如战场,形式瞬息万变,除了江延那种稳操胜券,一门心思奔着状元使劲的,剩下都在独木桥上摇摇晃晃呢。
连苏佳穗都得背着书包屁颠颠的往高考冲刺班里跑。
与她同行的还有林思淼。
林思淼没能通过竞赛拿到保送清华的资格,参加清华冬令营也没有受到太多关注,现在林思淼通往清华的道路仅剩高考,可以说她的压力一点都不比纪景小。
可她比纪景要自信的多。
“我算看出来了。”林思淼说:“凡人是不可能通过努力追上天才的,但凡人只要努力,一定能考上清华。”
离高考越近,学生们之间的差距就越明显,先前题不难,不深,苏佳穗和林思淼之间只差了那么几分,林思淼和江延也没差太多,似乎再试一把劲就可以追上去。
然而二模成绩一出,苏佳穗直接差了林思淼二十多分,林思淼和江延更是差了三十多分。
江延这个变态,就只在英语作文上丢了分,清华和北大为了他,都特地派人来学校了,简直比小说还离谱,以至于苏佳穗现在看不得江延十二点不到就洗澡睡觉,那种羡慕嫉妒恨揉捏在一块,可以让苏佳穗分分钟化作魔鬼。
冲刺班的课结束时,已经十一点过十分了。
苏佳穗收拾东西,上了楼,刚到门口就听见了哭声。
推门进去,只见纪景坐在书桌前,鼻子里塞着猩红的一团纸,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那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你又怎么了?”
“我,我流鼻血……我要死了。”
“……”
玩命学习伴随着的总是身体日渐弱鸡,纪景之前仗着底子好,还能通宵达旦熬几个大夜,可这两个月以来,明显不行了,面色苍白,眼眶青黑,说难听一些,跟要精尽人亡似的。
“累了就歇会吧,走,橙子请客撸串。”
“我不想吃,我吃不下。”
纪景抽抽噎噎,毫无食欲。
苏佳穗不禁长叹了口气,倒宁愿他在这件事上也没什么骨气,认命考上海理工大学。
可纪景犯起轴来八匹马都拉不回。
“去吃点吧。”苏佳穗耐着性子哄他:“你不是最爱吃烤馒头片了吗。”
纪景“哇”一声又哭了:“你别提那个字——”
“你能不能别鬼哭狼嚎,挺大个人怎么哭出这种动静的。”苏佳穗想捂住他的嘴,然而手一触碰到他的脸,掌心顿时湿润。
人家哭这么大声都是干打雷不下雨,他倒好,雷雨交加,雨水量快赶上水漫金山寺水淹陈塘关了。
苏佳穗拿纸巾擦了手,继而擦他的脸:“行行行,我不提那个字,你好不好不哭了?”
纪景摘掉鼻子里染血的纸,揉了揉鼻尖,勉强止住了眼泪:“你今天来,是特意找我吃饭的?”
“你猪脑子啊,我不是跟你说过我要来博帆上课吗。”
“哦……今天已经一号了?!”
苏佳穗帮他更新了墙上的高考倒计时:“五一劳动节。”
纪景终究是被苏佳穗硬拖着下了楼,五月份其实已经不冷了,可纪景仍穿着一件比较厚实的牛仔外套,手揣在兜里,见风就瑟瑟发抖,很像个生病的人。
“你最近是不是没怎么好好睡觉?”
“还行。”
他怕冷,一定是睡眠不足引起的,估摸着也没怎么好好吃饭。
苏佳穗看着路灯下他格外乌黑的眉眼,心里真的挺难受,但安慰的话,已然说不出什么新花样:“还有一个月……坚持就是胜利。”
“要是,没胜利呢。”
“不会的,二模我都没考好,何况你呢,再说去年的题那么难,今年肯定很简单。”
“嗯……”
苏佳穗知道,纪景真的已经拼尽全力了,如果再这么熬几个月,他很有可能把命都搭进去。
“喂,你想不想喝酒啊?”
“我不会喝酒。”
“喝一点没关系的,回去睡个好觉。”
为了节省宝贵的时间,程向雪提前一步到了烧烤店,点了一桌子的串等他俩:“穗姐!你们可来了,再一会都凉了,天啊,景哥,你怎么搞的,脸色这么差。”
苏佳穗拉着纪景坐下,管服务员要了一小瓶宁夏红:“麻烦帮我拿两个小杯子。”
二两半的宁夏红,正好倒满两个小酒杯。
“真的要喝吗……”
“喝啊,你先吃点东西,一边吃一边喝。”
程向雪给纪景点了两组生蚝:“景哥,吃,都吃了,这可是男人的加油站。”
程向雪声音不算小,隔壁桌几个男人听到了,纷纷笑起来,不是好笑:“妹妹,拼个桌啊,一起喝?”
苏佳穗看过去,眼神很冷:“我,我们,高三,下个月高考,知不知道高三生现在杀人都不犯法。”
还有一个月高考,大半夜跑出来撸串,嗑生蚝,喝白酒,看上去精神的确不太正常,杀几个人也许真不用负法律责任,何况苏佳穗的眼神真的像要杀人。
隔壁桌瞬间安静了。
纪景如同在另一个世界里,闷头吃光了两组生蚝,又吃了烤馒头片,牛肉串,鸡翅,最后咽药一样,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宁夏红。
“你……这不是啤酒。”
“我知道。”
“你还好吗?”
“还好。”
纪景推开食物残骸,抽了张纸巾,把桌面仔细擦干净,而后一头栽倒在桌子上。
程向雪都看愣了:“他干嘛,表演节目呢?”
苏佳穗揉了揉纪景凌乱的短发:“压力太大,他睡不着觉,估计是困极了。”
程向雪叹道:“看他这样真够可怜的,哎,这要是没考上可怎么办啊。”
苏佳穗偏过头看向纪景。
被一杯酒放到,纪景算彻底睡踏实了,可眉头依旧紧蹙着,好像藏着无尽的忧愁与不安。
作者有话说:
来喽!
第49章
◎高考结束了◎
纪景做了个梦。
梦里他一个人走在幼时乡间的小路上, 头顶着炎炎烈日,两侧是金黄的麦田, 空气燥热, 热的他口干舌燥,很想赶快回家喝一杯冰镇果汁。
一辆车从他身边经过,他从车窗里看到苏佳穗。
你要去哪。
纪景在心里询问, 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 而苏佳穗似乎没有看到他,那辆车离他越来越远。
纪景企图追上去, 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炎热,焦急,感觉快要死掉。
“唔……”
“纪景,纪景。”
梦醒了。
纪景猛地坐起身,用手背蹭了下脸, 湿漉漉的, 不知道是汗水还是眼泪。
“怎么了?做噩梦啦?”
“我, 好热。”
苏佳穗站在饮水机旁,用一次性纸杯接了半杯温水, 笑着递过来:“慢点喝。”
纪景喘息还稍有些急促, 捧着纸杯,一边小口小口的吞咽, 一边一瞬不瞬的盯着苏佳穗。
博帆三楼的小单间只有一扇朝北的窗, 此刻蒙蒙天光从窗外照射进来, 像是一层清冷又柔软的薄纱。
显而易见, 现在已经是新一天的清晨。
“你昨晚……没回去吗?”
“嗯。”苏佳穗坐到椅子上, 拿起一张试卷:“在这写作业来着。现在还不到六点,你可以继续睡会。”
整夜没睡的苏佳穗,看起来一点不狼狈,乌黑的长发扎成马尾,在微光之下,每一根发丝都柔顺又清爽,皮肤很白,细腻且透着红润的水意,嘴唇也红润润的,像草莓布丁。
对比之余,纪景觉得自己很邋遢,头发凌乱,汗湿衣襟,是一条快风干的咸鱼。
“我去洗个澡……”
纪景几乎是逃进浴室,刷了三遍牙,洗了两遍头,把自己从头到脚都收拾的干干净净,但……
“穗……穗姐。”
“嗯?”
“能不能,帮我拿一下内裤啊,还有睡衣,在那个,衣柜里。”纪景吞吞吐吐,完全遮不住的羞怯。
苏佳穗倒不觉得有什么,翻翻找找,拿了条内裤,又拿了套睡衣,叠在一块顺着门缝递进浴室。
“谢谢……”纪景声音很小,像小羊咩咩叫。
苏佳穗弯起嘴角,躲到浴室门的另一侧。
过了一会,纪景推门出来,看着空荡荡的房间,轻轻“欸”了一声。
苏佳穗起了坏心眼,想从后面吓他一跳,因为光着脚,走路静悄悄的,纪景并没有察觉,按照苏佳穗的计划,是要紧贴在纪景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等纪景回头的瞬间做一个非常恐怖的鬼脸。
可没想到纪景突然转过身,反而把正屏住呼吸接近他的苏佳穗给吓着了,苏佳穗出于惯性的退了一步,却踩到浴室门口的一滩水,脚下一滑,立时不稳:“呃——”
纪景睁大眼睛,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做出反应,一把攥住苏佳穗的手腕,猛地将她扯进自己怀里。
没有摔倒。
两个人都心有余悸的长舒了口气。
紧接着,一个称得上老熟人的念头从纪景脑海中飞速划过——没有海绵。
纪景的视线不受控制的下移,他这会才注意到,苏佳穗穿着衬衫,并非春秋校服宽松的衬衫,而是一件掐腰的,荷叶边衬衫,胸口那里的纽扣绷得很紧,仿佛随时都会撑开。
“喂,你看什么呢?”
“……”
浑身血液也不受控制的激流勇进,纪景感觉自己的脸热得发烫,心跳如擂鼓,CPU烧的粉粹,整个人都宕机了,就这么一动不动的抱着苏佳穗,也不知道松手。
苏佳穗不太舒服,倒不是因为被纪景抱着,纪景的头发还没擦干,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水珠:“哎呀,你弄我一脸。”
苏佳穗皱着眉抱怨,草莓布丁一样的唇瓣张张合合。
纪景看着苏佳穗,心里像有只暴烈的小马在奔跑,一下一下的,拼尽全力的往外撞,从他的喉咙里撞出一个短暂急促的音节:“我……”
我可以亲你吗。
问一下,礼貌。
初吻。
刷牙了,三遍。
前男友。
左右开弓,两耳光。
粉碎的CPU不忘使命,竭力的向他传递一些重要信息,应该是希望他保护好自己命运多舛的一张脸。
可纪景只明确接收到了一条信息。
初吻。
苏佳穗仰着脸看他,露出甜甜的微笑。
“纪景。”
“嗯……”
纪景喉结滚动,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
“今天是五月二号。”
“嗯……”
五月二号,初吻纪念日。
他会一辈子都记得这一天的。
“距离高考还有三十四天。”
“嗯……”
纪景默默松开手,激流勇进的血液顺着血管各归各位,CPU进了维修厂,那匹奔腾的小马也乖乖回了马厩,这一刻,他称得上看破红尘,无欲无求。
“你要是不困了,就去写题吧,我下楼给你买早餐,小笼包怎么样?”
“两屉就够。”
苏佳穗点点头,到玄关处穿鞋。
她穿着白色荷叶边衬衫,浅蓝色铅笔裤,细带的裸色高跟凉鞋,将本就优越的身材衬托的更加苗条高挑。
纪景靠在墙上,心无杂念的想,他前女友可真会打扮啊,腿看着比他都长了。
“你为什么没穿校服?”
“现在都不怎么出教室,不穿校服教导主任也不管。”
苏佳穗拎起柜子上的小皮包,朝他摆了摆手:“你快点写,我走喽。”
纪景抻长了声,有气无力的答应:“好——”
门关上,砰的一声。
CPU迫不及待的从维修厂里蹦出来,滋啦啦的发出警报。
苏佳穗这就开始不穿校服了!也没背书包!她!还穿了高跟鞋!
纪景捂住心口,感觉心跳比刚才还猛烈。
十八岁的男高中生,本质上都差不多,脑子里归根结底就那么几件事,学习,色色,以及给女朋友花完钱后,生活费还够不够买馒头咸菜吃。
……
五月中旬,迎来了第三次模拟考。
为了缓解学生压力,题意料之中的简单,成绩下来,苏佳穗考了七百二十多分,可全区排名相较于二模几乎没怎么动。
苏佳穗站在大榜前,恶狠狠的嚼着泡泡糖,意识到凭自己的资质,是没有再进一步的希望了。
“我这脑子,上了大学,多半也得是苦哈哈的。”
“你脑子不笨。”江延站在一旁,很认真的帮她分析:“只是脑子转的慢,所以运算也慢,考试时间一紧张,节奏就乱了,我看过你的卷面,扣分一多半都是算错了结果。”
苏佳穗斜眼看他:“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嗯,学临床应该不用整天算题,我是这个意思。”
“就是啊穗姐,医学院又不研究数学,你摆脱了数学,那不相当于那个什么,呃,金蝉脱壳,破茧成蝶!”
苏佳穗笑了,拍拍程向雪的肩膀:“你这两小词整的是真不赖。”
“必须的!”程向雪心情极好,她三模的区排名往上爬了一大截,已经步入中上游,这成绩别说考上海戏剧学院,就是普普通通的小一本也够用了。
和她一样稳操胜券的是苏佳和。
上海公安大学去年的分数线并不高,刑侦专业也还不到五百分,招生重心主要在高考后的政审和体测,苏家祖上三代无犯罪记录,政审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至于体测,苏佳和从小到大的优点就是身体倍棒吃嘛嘛香,只要不出意外,他这个警察是当定了。
现如今唯一令人担忧的就是纪景。
不晓得为什么,临近高考,纪景反而平静了,据前方的王达传来线报,他最近半个月不哭不闹,吃得好睡得香,可学习态度上丝毫不见松散,专注又认真。
像是,像是……
王达吭哧吭哧憋了半天,憋出两个堪比程向雪那般精妙绝伦的形容词。
王达说:“像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净了。”王达紧接着又问:“你说他万一没考上,会不会剃度出家啊?”
以纪景的精神状态,考哈佛没指望,考哈尔滨佛学院倒是能行。
苏佳穗管不了那么多了,她自作主张,给纪景的填了个第二志愿——上海理工大学。
上理不是最好的选择,确实对纪景而言最稳妥的选择,无论如何,苏佳穗都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复读,毕竟这边还有个老谋深算的纪汉华,倘若纪汉华发了狠心,使点什么阴谋诡计,狠狠往纪景身上泼一桶脏水,那纪景这辈子就彻底完了。
苏佳穗在算题这件事上脑子转的慢,别的事可一点不慢,她老早想清楚,纪汉华一天不死,她就要一天把纪景带在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很快到了高考前夕。
晚饭过后,苏家的小别墅里安静的连喘气声都听不到。
老苏蹑手蹑脚的走进房间,对正在镜子前试穿旗袍的孙女士道:“我们要不要上去跟孩子们聊聊。”
“别,上次开家长会老师不是都嘱咐了吗,一切和平时一样,多说多错。”
“哎呀,我真紧张啊,腿都一个劲打颤。”
“这还没进考场呢。”孙女士翻了个白眼:“我生孩子也没见你这么紧张。”
“屁!”老苏压低声音道:“你在产房嚎那两嗓子差点没给我吓尿裤子。”
孙女士是顺产生的龙凤胎,开宫口疼的死去活来,意识全无,根本不知道自己喊了什么,大抵糊涂了,向产房外的老苏交代后事。
当时的老苏尚且年轻,哪里经历过这种阵仗,说吓尿裤子稍有点离谱,可确确实实两腿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在产房外了。
思及过往,夫妻俩都有些感慨,好像才一晃的功夫,两个肉团似的小婴儿就拔节而长,成了两个可以离开他们独自生活的大人。
老苏实在忍不住了,站起身说:“我上去看看。”
“我跟你一块去!悄悄看一眼。”
“行!”
夫妻俩蹑手蹑脚的上了楼。
苏佳和房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老苏撅着屁股贴近门缝,往里面一看,气得直咬牙。
小兔崽子,都这节骨眼上了还有闲心打游戏呢!
孙女士不用看,光听“Fire in the hole”就知道苏佳和在做什么,扯了扯老苏的衣摆,朝他摇摇头。
老苏压着火,隐忍不发,又往苏佳穗的房间门口挪,苏佳穗倒是关了门,可房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
小客厅里不见人影,沙发上堆着好几套衣服,茶几上还摆着化妆品。
老苏心一惊,猛地推开门,一路小跑进卧室,又扫了一圈卫生间,连衣橱里都翻了,愣是没有找到苏佳穗。
“人呢?”
“你还问!肯定是去找纪景那小子了!”
孙女士也很诧异:“没看到她下楼啊。”
老苏懊恼又沮丧的坐到地板上:“真是儿大不由娘女大不由爹啊,没一个省心的。”
孙女士安慰他,也安慰自己:“孩子这样说明没有压力,心态好,学到这个份上,那高考不就是考心态吗。”
老苏指了指门外:“你没瞧见吗,她出门前换了好几身衣服,还化了妆,是特意打扮过的。”
孙女士便不说话了。她爱丈夫,也爱女儿,哪边都不想得罪,所以只好闭着嘴保持中立。
她不说话,老苏就自己安慰自己:“哼,没关系,你瞧着吧,两个人上了大学,不在一块,各忙各的,用不了多久就得疏远,都是这样的,哼。”
要是两个人真考上同一所大学呢?
孙女士其实发自内心盼着纪景能考上,抛开感情的部分不谈,苏佳穗什么样,当妈的最清楚,脾气火爆,爱动手打人,又花钱如流水,喜欢她的人不少,可能跟她过到一块去的不多。
纪景温顺,抗揍,家里还有钱,简直是为苏佳穗量身定制的,真要离了纪景,苏佳穗能不能再找到这么合适的对象,孙女士觉得,很难说啊。
……
苏佳穗的确是去找了纪景。
临要高考,纪景也不上课了,在考点附近的酒店开了个房间,从酒店到考场仅需步行五分钟,很方便,只不过周围没什么顺口又干净的饭馆,晚上打电话的时候,苏佳穗说她家今晚吃的羊肉馅饺子,纪景馋的不得了,结结实实咽了一下口水,“咕咚”一声。
苏佳穗便偷偷地给他拎了一盒饺子过来。
羊肉是鲜羊肉,肥瘦相间,用花椒水和胡麻油搅得馅,里面只放了一点胡萝卜,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鲜嫩可口。
纪景一连着吃了二十多个,撑得肚子都鼓起来了。
“香吧?”
“嗯!”
“我小叔说草原上的羊肉最好吃,跟我们平时吃的不是一个味道,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去草原上吃羊肉。”
“你小叔小婶还没要孩子啊?”
纪景这话题起的倒也不是莫名其妙,苏佳穗的小叔小婶结婚六七年了,一直没要孩子,在老家那边经营农场,照顾老人,闲着没事就结伴出去游玩一番,日子美滋滋的,更不想要孩子了。就两个老人和长兄如父的老苏整日着急,怕他们年纪大了再后悔,想要孩子的时候,小婶都成高龄产妇了,高龄产妇毕竟是有风险的。
“没,过年那会小叔还让我以后给他养老呢,可能是真不想要了吧。”
“为什么啊,小孩多可爱。”
“你住海边呀,管得还挺宽,人家二人世界过的舒服,干嘛非得要孩子。”
纪景看苏佳穗不高兴了,立刻换了个话题:“考完试我们去旅游好不好?去草原,去海边,去爬泰山怎么样?”
“……你,心态怎么突然这么好?”
“尽人事,听天命,该做的我都做了,就看老天爷愿不愿意成全我了。”
纪景盘腿坐在床上,还真有点佛。
不过苏佳穗打量他没有剃度出家的决心,捏了捏他的小腿说:“就你,现在还想爬泰山,歇着吧。”
纪景现在很瘦,一米八六身高,只有一百四十斤,虽然不至于瘦脱相,但模样确实比从前逊色了不少,关键是脸本来就小,一瘦下来,眼睛看着太大,简直不协调了。
“欸。”纪景被她捏疼了,直往后躲:“轻点行吗。”
“……明天谁陪你考试?”
“王哥,他比我更希望我考上,我要考上了,他就算金牌辅导老师了,一准身价暴增。”
“那倒是,他对你,真的尽心竭力。”
“嗯……他这半年看着都老了好多,为了他我也得好好考啊,对吧。”
苏佳穗笑着站起身:“我要回去了,我爸发现我不在家会气死。”
“那我送你到楼下。”
六月初,哪怕夜里也是闷热的,可纪景仍旧怕冷,穿着长袖长裤的睡衣,还要披一件薄外套。
在酒店走廊里等电梯,电梯旁边有整理着装的全身镜,纪景看着镜子说:“我们俩根本是两个季节,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不冷。”
“什么时候买的高跟鞋?”
“我干妈给买的,好不好看?”
“好看。”
纪景撩开衣摆,拿手比量了一下:“我们俩腿真一样长了。”
“你无不无聊?”
“不无聊。”
苏佳穗扭腰,用屁股撞他:“闪开。”
今晚酒店爆满,都是学生和学生家长,进进出出,忙里忙外,害电梯迟迟不来。
纪景又站回到镜子前,从兜里掏出手机说:“拍张照吧。”
说纪景傻,他还真不笨,知道苏佳穗穿了高跟鞋,那就一定是打扮过,苏佳穗只有打扮过才愿意跟他拍照。
“你拍好看一点哦。”
“姐姐,你怎么拍不好看啊?”
苏佳穗今天的确是特意打扮过,因为没上课,也不想学习了,难得有闲暇时间,必须要精心修饰一下自己才肯出门。
在这件事上,纪景比老苏可清醒多了,他从不认为苏佳穗是为了见他才盛装打扮,苏佳穗要真的这么喜欢他,估计连衣服都不会换,就急急忙忙的来给他送饺子了。
不过,好歹是给他送饺子了。
纪景非常知足。
为期三天的高考,说短暂也短暂,说漫长也漫长。
苏佳穗跟苏佳和恰巧在一个考点,老苏和孙女士自觉省了不少心,可以一块照顾两个孩子,本来还想着姐弟俩从考场出来能对对题,奈何俩人约好了似的,绝口不提考试的事。
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考完了一科又一科,到六月九号下午五点,高考结束了。
老苏感觉跟做梦似的,让他殚精竭虑三年的高考,居然这么平平淡淡的结束了。
等姐弟俩从考场出来,他走上前,问了那个已经问过好几次的问题:“怎么样?题难吗?”
苏佳和长舒了口气,一把抱住老苏:“爸,我考得很好。”
终于听到一句让人安心的话,老苏眼泪都要流出来了,他用力的拍了两下苏佳和的肩膀:“不错不错,真不错。”
随即用期待的目光看向苏佳穗。
苏佳穗笑笑,很轻松地说:“题比想象中简单,尤其是理综。”
老苏没哭,孙女士先哭了,她一手搂着苏佳穗,一手搂着老苏和小苏,哭出一种多年媳妇熬成婆的扬眉吐气:“终于考完了!终于不用再受这个罪了!”
苏佳穗等她哭痛快了才问:“妈,我手机呢。”
孙女士从包里翻出她的手机,大概猜到她想打电话给纪景,用那双红肿的眼睛不住地给她使眼色。
苏佳穗本来是要打的,可一解开锁屏,群里一连串的消息,纪景也在其中,她就没有打了,跟着孙女士上了车。
[程:哦吼!考完喽!吃大餐吃大餐!]
[江:考得怎么样?]
[景:帮我估分帮我估分!]
[程:我考的还行呀,题不难嘛,听说文科那边哭天抢地的]
[程:景哥,考都考完了,你费那个事干嘛,爱咋咋地吧]
[江:你还记得题?我考完就忘了。]
[景:你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怎么解的!答案多少!]
[江:……我打电话跟你说]
[景:啊啊啊啊啊啊!我答对了!我居然答对了!四十二分我都拿到了!(大哭)]
苏佳穗看着纪景一个接着一个的惊叹号,忍不住笑,正在聊天框里输入“恭喜”,手机忽然叮叮响了两声,是纪景发来的消息。
[景:我不是在做梦吧,我最近经常做这种梦]
[景:我可不可以现在去你家?]
[穗:暂时还是不要吧,你在哪,我去找你]
[景:(大哭)(流泪)]
[景:真的不是梦!]
苏佳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盯着手机怔了半响,才慢半拍的意识到,纪景美梦的结局,是考出好成绩后,抬头挺胸的走进她家大门。
苏佳穗心里酸酸涩涩,莫名有些难受。
作者有话说:
我忽然想写一个纪景穿越到末世的番外哈哈哈哈
第50章
◎她打定了主意要向江延表白◎
高考后出成绩需要十五至二十天, 而各个学校的分数线也会同期公布。
这半个多月,高考生们的情绪还不能完全放松, 毕竟最终成绩能不能过第一志愿的分数线还是个未知数。
可考都考完了, 杞人忧天真没啥用。
程向雪要组局出去玩,她说她知道有个地方风景特别好,在湖边, 人很少, 适合露营,烤串, 钓鱼,所有东西她来准备, 反正谁不去谁就吃大亏。
她天花乱坠的说了一大通,搞得大家都很期待,结果到了地方,就是一个郊区的小野湖,旁边有两座不高不矮的小山包, 到处是野生野长的草稞子, 附近一片树林还算风景秀丽, 偏偏里面几步一坟地。
苏佳穗大失所望:“你搞什么鬼啊。”
程向雪理直气壮:“主打一个原生态。”
这个理由显然不足以说服众人,面对几束幽怨的目光, 程向雪讪讪一笑:“这不是, 刚高考完嘛,哪哪都是人, 我就想说, 找个人少的地方……我爸推荐的。”
程父同样是个热心肠, 不仅推荐了一个“露营圣地”, 还特意找司机和车送他们过来, 而司机把车停到路边,就拍拍屁股闪人了,并没有给他们留几分后悔的余地。
事已至此,就算一顿乱拳打死程向雪也不能解决问题,何况程向雪的确一番好意,她连帐篷桌椅烧烤架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实实在在奔着露营来的。
“那就……”苏佳穗深吸了口气,很艰难道:“先除草吧,好歹弄出一块空地安营扎寨。”
郊区的野草都是见风长,最高的简直比程向雪还高,根深深扎在泥土里,等闲不能撼动。纪景揪着几棵草,拔河一样往外拽,茎都拽断了,根愣是一点没见到,他一屁股摔在草稞子里,愣愣的看着手里那几根坚韧不拔的野草:“这,得拔到什么时候。”
苏佳穗摸小狗似的顺着毛捋了几下他的头发:“人类文明的起源,在于制造工具和使用工具。”
江延想了想说:“过来的路上我看那边有村子,我去借镰刀吧。”
程向雪积极踊跃的举起手:“我我我我,跟你一起去。”
她的用心不言而喻。江延缓慢的眨了一下眼:“我自己去就行。”
“不行的,万一你迷路了呢。”
“……”
两个人僵持着,谁都不动,直至耳边传来苏佳穗压着火的声音:“快——去——”
江延和程向雪之间像是一下子产生了深厚的革命友谊,结伴奔向不远处的宽广大路。
坐车不觉得,路过村庄,到达目的地,仿佛只是短短两分钟,可真用上两条腿,走了十分钟才远远见到村庄的轮廓。
程向雪用手指顶了顶遮阳帽,抬眼看江延,笑着说:“幸好今天不那么热。”
“刚九点半。”
“下午会很热吗?你昨天晚上看天气预报没?”
“你没看?”
程向雪再怎么失策,也不至于出来露营前连天气预报都不看,她就是想跟江延多说说话,可江延要么不张口,要么一张口就把她好不容易起的话题给堵回去了。
饶是程向雪天生开朗积极,几次三番的遭受冷遇,也不免让她有点尴尬:“嗯……我看不刮风,不下雨,没注意多少度。”
“最高气温二十八度。”江延顿了顿道:“多云转晴。”
“哦哦……”
程向雪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其实她很想问问江延,到底喜不喜欢她。高考结束了,他们俩大学又都在上海,按道理,是可以谈一场恋爱的。
可江延对她的态度老是不冷不热,她真摸不准江延的主意,倘若很正式的表白,很正式的被拒绝,那她和江延以后岂不是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太阳背在身后,影子落到地上。
他们俩的影子很像在牵手。
程向雪心里一动,暗暗看向江延的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青筋暴起,很有力量感和男人味的手。程向雪从袖子里伸出自己的手,小心翼翼的对比,感觉自己的手好像只有江延的手一半大。
哎……她还是有点矮了,怎么这方面就没遗传到东北血统,遗传到台北那边去了,不晓得将来混演艺圈会不会受影响,不过一米六五,差不多是够用的,大不了穿高跟鞋呗。
程向雪胡思乱想着,只顾紧跟江延的脚步,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走到了村子里,两人就近找了一户农家,凭着程向雪的甜言蜜语,把那家的老夫妻俩哄得喜笑颜开,老爷子一听事情的来龙去脉,拍着腿说那正好啊,我家养了一圈牛,天天都得割草喂,我开电三轮送你们回去,顺便帮你们把面包车上的东西拉到湖边,你们就把割下来的草给我装到电三轮上,我好拉回来喂牛。
一箭三雕,再没有比这更皆大欢喜的。程向雪连连点头,跟着江延爬上了电三轮,她并没有坐电三轮的经验,看四边都不是很干净,就托着脸往正中间一蹲。
江延抿了下唇,提醒她:“抓稳了。”
“嗯?”
“抓稳,不然会把你晃倒。”
电三轮用处极多,载人,载草,还载过牛粪。程向雪朝江延笑一笑,很师出有名的攥住了他的手臂,因为掺杂着私心,特意选择了肱二头肌的位置。
江延没有防晒的需求,只穿着薄薄的短袖,程向雪能清晰的感受到他身体传来的热度,以及那紧绷绷的,很坚硬的肱二头肌。
哇呜——
程向雪的眼神明确发出一声惊叹。
江延避开视线,不看她,也不让她看自己,因为脸有些热,不确定脸上是否红的一目了然。
“都坐稳了没?”老爷子问话的同时踩了一脚油门,电三轮猝不及防地往前一窜,程向雪直接就给江延跪下了:“唉呀妈呀。”
“都说了,让你抓稳。”
老爷子放着大路不走,偏走乡间小路,那真是一轮子高,一轮子低,一轮子在坑里,老大爷开的还快呢,比飞车党更叛逆,油门始终踩到底,就别提有多坎坷多颠簸。
程向雪再不动歪心思,无比单纯的紧紧搂住江延,生怕自己这区区九十二斤肉被甩飞出去,一头扎进大山沟。
好不容易安全抵达,程向雪已然被晃得魂不附体,下车的时候都不知道该先迈哪条腿了。
江延没伸手接她,只是将后面的挡板放了下来:“从这下。”
革命友谊二人组不仅搞回来三把镰刀,还搞回来一辆电三轮,实为立了大功,苏佳穗口头嘉奖两人一番,迅速安排了作战任务,由江延、纪景、苏佳和负责割草清出一块空地,她和程向雪负责跟着老爷子去路边搬运露营烧烤所需的物资。
三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割草是相当快的,等她们把东西运回来,刚好腾出手将野草装上车。
一行人干劲十足,短短半小时就战果斐然了。
湖边清出一大块空地,看着干净敞亮了许多,老爷子载着满满当当一车的野草,离开的时候也是心满意足。
“接下来就是把帐篷和遮阳棚搭上了。”
“哎呀,累死了,歇会吧。”
苏佳穗摇摇头,态度很坚决:“到中午更热,必须得在十二点之前搞定。”
苏佳和垂头丧气的站起身:“我真多余跟你们来,这哪是露营啊,根本就是野外求生。”
程向雪作为这场活动的主要策划人,一直在看脸色,见苏佳和有所不满,赶紧凑过去给他捏肩捶背:“辛苦了辛苦了,都怪我考虑不周。”
苏佳和是小孩心性,有人捧着他,他就觉得特别爽,很洋洋得意的一仰头:“给我擦擦汗。”
“好嘞——”程向雪马上从兜里掏出湿纸巾,在他脸上一通抹蹭。
“你慢点!”
“你弯点腰!”
江延默默收回视线,拿着帐篷杆问纪景:“这个怎么装?”
纪景其实也很累,可他得罪不起程向雪,不敢有半句怨言,只能“俯首甘为孺子牛”:“等一下,我得研究研究说明书,啧,这说明书是给人看的吗?”
“要不,你问问程向雪,她带来的,她应该会。”
“有道理。”纪景转过身:“程向雪!这玩意怎么弄啊?”
“来啦来啦!”
程向雪是露营一级爱好者,搭建帐篷对她来说轻而易举,等帐篷搭好了,姐弟俩那边也搞定了遮阳棚和烧烤架,最后摆好桌椅,总算是有了点露营的样子。
苏佳穗靠在椅子上,在遮阳棚下舒舒服服的吹着风,望着波光粼粼的湖水和晴朗明媚的蓝天白云,满意的点点头:“看吧,事在人为。”
纪景一口气喝了大半瓶水,稍稍恢复了体力,也有了露营的闲情雅致:“这湖里能有鱼吗?我还带了渔具。”
“应该有的。”苏佳穗笑道:“要是能钓上来两条,吃烤鱼也不错诶。”
“那我去看看!”纪景从椅子上跳起来,一路小跑到湖边,手背在身后,像老大爷似的定睛观察了半天,很兴高采烈地回过身:“真有!感觉还挺大的!”
苏佳穗问:“橙子,这不是谁家鱼塘吧?”
“……我不太清楚。”
“就钓呗。”苏佳和想吃烤鱼:“要是有人过来找,大不了给钱嘛。”
“说的有道理。”程向雪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反正我们晚上才走呢。”
没有反对的声音,纪景就顺理成章的抄起了钓鱼竿,他在这种事上特别有耐性,鱼饵一抛出去,便如老僧入定一般坐在了湖边。
“他不热吗?”
“他现在体寒,晒晒太阳挺好的。”
纪景长得白,是天生的白,被太阳狠狠晒了也不黑,只是很容易晒伤,会泛红爆皮一阵子,等晒伤恢复了,又是白白嫩嫩一张脸,这点让苏佳穗和程向雪都很羡慕,她们俩是经不起这种暴晒的。
“欸,等上大学你们是住校还是在外边住啊?”
“还没计划呢。”苏佳穗摇了摇扇子,顺势思考了一下:“估计得住校吧,我爸多半不放心我在外边住。”
程向雪很惊讶:“你有什么好放心的?”
“纪景啊。”
“哦——那确实。我不想在学校住,主要是住不惯寝室,晚上到点就熄灯,太烦人了。”
苏佳和还惦记着上大学之后可以自由自在的通宵打游戏,闻言赶紧问:“大学寝室也到点就熄灯吗?”
“应该吧……应该每个学校都不一样。”
苏佳和的心思,苏佳穗一猜一个准,朝他微微一笑道:“你就别想了,警校肯定管的更严,半军事化管理能明白吗,说不定还得天天叠豆腐块呢。”
“……又不是当兵!”
“警察也是为人民服务啊,该有的纪律还是要有的。”
苏佳和捂住胸口,瘫在椅子上不说话了。
程向雪忍不住笑:“就你这样还要做警察呢,出息。”
苏佳和不想理她了,扭过头问江延:“小江,你要学什么专业来着?”
“船舶与海洋工程。”
“呃……这是干嘛的?造船吗?”
“你这样理解,也可以。”
“那你为什么选这个专业啊?”
江延笑了笑:“因为这个专业,主要是学习物理,数学,力学,我比较喜欢。”
苏佳和一脸吃坏东西的表情:“你当我没问。”
对众人而言,上海和大学生活里的一切都是未知,只有程向雪出于私心,在网上浅浅了解了一下:“我听说,交大本部在闵行校区,医学生第一年也是在闵行校区。”
苏佳穗直接抓住重点:“离上戏远吗?”
“挺远的……我看地图一直以为上海不大呢,可闵行校区离上戏,打车好像得一个小时。”
“这么远吗?我那呢?”
“警校到上戏也得一个小时吧,我看地图反正差不多远,一个在北边,一个在南边。”
苏佳和的心彻底凉透了:“我要去找我姐,来回岂不是得四个小时。”
程向雪笑道:“上理倒是离交大医学院很近,就隔着几条街。”
江延忽然坐直身:“那天纪景找我帮他估分,我感觉,他考的真挺好,数学和理综的大题几乎都答对了。”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抄写红楼梦的缘故,纪景语文一直不差,每次考试都有一百二三,就连题最难的二模,也考了一百二十多分,而英语仰仗着他了不起的语言天赋,和苏佳穗整天抓着他背单词,成绩提升的同样很快,扣分点都在数学和理综上,而数学和理综的大题一扣就是几十分。
江延的意思是,纪景真有可能考上交大医学院。
苏佳穗抿了下唇:“你没跟他说吧?”
“没有,我说我考完就忘了。”
“那就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反正过阵子成绩就出来了。”
湖边的纪景忽然站起身,看样子是有点暴躁。
苏佳穗走过去:“怎么了?”
“这鱼好奇怪啊,在我跟前来回游,就是不咬饵。”
“养殖的,兴许吃饲料。”
“我下去捞算了,感觉一伸手都能抓到。”
“别,底下有淤泥,陷进去呢。”
苏佳穗转过身,叫苏佳和给她拿根棍子过来。
湖里的鱼不咬饵,也不怕人,时不时就到边上转一圈,苏佳穗看准时机,一棒子砸进水里,水花飞溅,水波阵阵,等湖面再度平静,一只大鲤鱼就翻着白浮上来了。
“哇——”
“佳和,去,捞上来。”
“好!”
纪景低下头,默默收拾渔具。
稍晚一点,没那么热了,众人便开始烧炭,烤串,有程向雪这么个烤串界的大师傅在,一切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看江延去湖边清理那条鲫鱼,苏佳和坏笑着凑到程向雪身旁:“欸,你是不是喜欢小江?”
程向雪毫不遮掩:“咋了,你有意见?再说你干嘛叫他小江啊。”
苏佳和皱了皱鼻子:“我凭什么不能叫他小江。”
“……说正事。”
“对,你想不想知道,江延喜不喜欢你。”
“废话嘛,你有办法?”
“我当然有了,一会咱们玩国王游戏,你就坐到江延旁边,我会出老千,给你们俩制造机会。”
程向雪有点动心:“制造什么机会,具体讲。”
“嗯……就比如,四号对五号表白,就是让你对江延表白,你可以看看江延是什么反应,咋样?”
“就这?”
“那您的意思?”
“四号亲五号一口,坐怀里那种。”
“我靠啊,太猥琐了吧,你这纯粹是要占小江便宜啊,那我不能跟你同流合污了。”
“哎呀哎呀,姐也不是让你白干,姐将来可是要进演艺圈的,你喜欢哪个明星,姐介绍你认识啊。”
她这么说就是跟苏佳和不谋而合了:“有姐这句话,咱俩今天就在这条贼船上同舟共济!”
于是吃饱喝足,趁着天色还没暗,苏佳和掏出扑克牌,提议玩国王游戏。
程向雪当然积极响应,点头如捣蒜的响应:“好啊好啊!”
苏佳穗兴致缺缺:“五个人有什么好玩的。”
苏佳和笑道:“少数服从多数,同意的请举手!”
小苏一直是纪景的讨好对象,纪景不情不愿的举了手。
“ok!那么老A是国王,二三四五听指挥。”苏佳和把五张纸牌在桌面上打散,对围桌而坐的另外四人说:“好了,你们抽吧。”
头一把苏佳穗抽到了国王牌,随口道:“三号亲五号。”
苏佳和算明白他姐和他刚认的姐为什么是好闺蜜了:“你一上来就玩这么大!”
苏佳穗耸耸肩:“不然这种东西有毛线意思,你是三号还是五号啊?”
“……我三号。”
“五号呢?”
程向雪垂眸看了眼自己的牌,轻轻叹了口气,还没等亮明身份,纸牌就被一只手飞快的抽走了。
江延面色如常:“我。”
苏佳和如获大赦:“嘤嘤嘤,小江老师,幸好是你啊,来!接受我充满爱意的吻!”
纪景咬牙,心想他已经这么讨好小苏了,小苏居然连亲他一下都不愿意。不过,这游戏可真有意思。
苏佳和在江延脸上吧唧亲了一口,很快开启第二轮。
抽到国王牌的是江延,江延想了想说:“那就,二号抱着五号做两个深蹲吧。”
他坐在程向雪旁边,程向雪红着脸,并不刻意避开他的视线,他能清清楚楚看到程向雪手里的牌,不是二号,也不是五号。
“我是二号。”苏佳穗亮出红桃二,挺有自信的,因为不管是谁她都能抱得动。
纪景快咬碎自己的牙齿,恨江延恨的实心实意。
人家都亲亲!到你这怎么成他妈的深蹲了!
“我……我喝酒行不行。”
“你根本喝不了,来嘛,我抱得动你。”
苍天啊!大地啊!
纪景在心里哀嚎着,起身向苏佳穗伸出双臂。
苏佳穗是真的很有劲,一手搂着他的腰,一手托着他的腿,轻轻松松就把他抱起来了,标准的公主抱,标准的两个深蹲。
程向雪“呱呱”鼓掌:“这节目,比上一个看着精彩。”
第三轮抽到国王牌的是纪景。
纪景捏着国王牌,比较慎重和纠结,关键是在座的除了江延,没有一个他敢得罪:“呃……三号四号唱首歌?”
苏佳和翻了个白眼:“你可真无聊。”
苏佳穗点点头:“确实。”
显而易见,龙凤胎是三号和四号。纪景长舒了口气,认为自己做出了很英明的决策。
第四轮,幕后黑手终于出手了。
苏佳和在纸牌上做了标记,他很清楚对面的江延和程向雪分别抽到几号,稍稍一犹豫,还是没敢那么猥琐,毕竟出老千已经挺不道德了:“二号,向三号表白,一分钟,得真情实感啊。”
刚刚江延把牌一抽走,程向雪的小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不停了,她基本可以确定,江延是喜欢她的,不管苏佳和今天有没有黑这一手,她都打定了主意要向江延表白,姐弟俩唱歌的那会功夫,她一直在心里措词,打了一篇长长的草稿。
这一刻,已然修饰的差不多了。
她要告诉江延,她从见到他的第一眼,就很喜欢他,她仍清楚的记得,那天他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因为洗过太多次,在阳光下泛着一层柔软的细绒。
她要告诉江延,她虽然是三分钟热度,但在喜欢他这件事上,热了无数个三分钟,并且每一个三分钟都比上一个三分钟更热。
她要告诉江延,她在地图上认真看过上戏通往上交的每一条路,她知道哪一条路距离更近,哪一条路风景更好,哪一条路美食更多。
她要告诉江延,她看着地图,幻想过无数他们约会的场景。
“我是二号……”
“我是三号。”
江延笑了笑说:“算了,我喝酒,程向雪的我也替她喝。”
作者有话说:
马上开启大学篇章!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