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抱抱~


    所谓的污染空间,是指带有污染力的怪物在死亡后,力量从身体里朝外释放时,偶然汇聚形成的特殊空间。


    不是所有的怪物死亡都会形成,一般是力量足够强大的强者,亦或是同一地点死亡的怪物数量足够多时,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大部分的污染空间内都差不多,最常见的一种是类似结界的污染空间。


    在它们那儿,有些弱小的怪物通常会群居,并将死亡的怪物尸体统一堆叠在栖息地的某处,时间久了就会在栖息地上形成一个保护罩一样的污染空间,可以阻挡带有恶意的生物进入,从而保护它们不轻易被更凶残的怪物捕食。


    极少数情况下会出现具有其他效果的污染空间,比如进去后会让人眼盲的暗污染,极度严寒的冷空间。


    但崖山的这个污染空间很奇怪,因为这里没有怪物,只有塌陷的山坑里数量庞大的人类尸体。


    悬在空中的怪物体型缩小了些,凑近观察,意外发现坑底的这些尸体身上萦绕着黑雾一样的污染力。


    它们从这些尸体的皮肤里面渗透出来,不断的向四周飘散,汇聚,好像夏日草地上经常能看到的飞舞的蚊子堆。


    这些黑雾绕着凹陷的坑底,在上空行成了一个巨大的环。


    这就更奇怪了,据陈夏所知,人类根本不具备污染力,他们脆弱的甚至被带有污染力的怪物触碰到就会死。


    不过这些尸体本身所释放的污染力并不多,是因为数量太多,才形成了这种情况。


    他观察了会儿后,伸出一条腕足去触碰那些黑雾,但什么都没碰到,就好像是游过沙丁鱼群的鲨鱼,黑雾自发的避开了它。


    “惧怕我?”


    陈夏收回了腕足,感觉这些污染力有些熟悉。


    好像十几年前他到人类世界来,追查偷跑过来的那些怪物时,其中有一只蜜罐异蛛的污染力就是这种。


    但那只不是在十几年前就被自己处理掉了吗?


    半液态的怪物身形缓缓浮动,毫无规律的变换着形状,它停在原地回忆了下,发现自己当时好像只是将那只蜜罐异蛛杀死,并没有把尸体带回污染地,也没有吃掉。


    也就是说它的尸体当时就留在了人类世界。


    死掉的怪物在他看来不会有什么威胁,他那时候就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那只蜜罐异蛛待的地方,好像是人类特地建造的房屋里。


    会不会是有人把它埋在了这里?


    不对,距离太远了,而且这下面如果有怪物身体的话,他能感觉得到。


    这坑底没有怪物,只有大量的人类尸体。


    “……”


    猩红的眼珠子只盯着地面的坑看了数秒,陈夏就放弃了去思考为什么这些尸体会有污染力,转而专心分析起这个污染空间来。


    因为老婆的气息就消失在这儿,他十有八九已经进入了这处空间。


    少量的黑水顺着伸出来的触手像雨滴一样往下落,变成一个个小圆型的黑色水墨,随机包裹住一部分的黑雾。


    过了片刻水膜裂开消失不见,里面的黑雾又飘了回去。


    “好像有点糟糕……”他分析完,眉头微敛。


    这里不是什么常见的保护结界一样的空间,而是类似记忆沙漏一样的存在。


    被吸引进入这个空间之后的人,会受到内部污染力影响,迷失在某一段特定的记忆当中。


    空间会根据他的记忆模拟出当时的环境,会让人回到那个时刻,像从前一样生活在里面,当沙漏一侧的记忆流逝完,它就会回到当时的起点重新循环。


    而这种记忆往往都不是什么美好的时刻,它们大多会是一些最痛苦最黑暗最难以忘却的恐惧。


    在这种循环当中,污染空间会不断吸收他们的痛苦与恐惧化为养分,来将自己扩充,变得更加牢固。


    得快点找到老婆,不能让他陷入痛苦的记忆当中!


    庞大的怪物身躯一点点缩小,落回地面,陈夏收敛起自身的领域之力,这次当他再度伸出触手去触碰污染空间时,那些黑雾没有回避,而是一窝蜂聚了过来。


    他成功的进入了污染空间,不过空间没法对比它自身强大的存在起作用,陈夏进入后,并没有迷失在自己的记忆当中。


    他进入了别人的记忆里。


    首先入目的是一个高高大大的铁门,铁门下种了一排翠绿的灌木,远处偶尔能听到小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


    正是傍晚时分,晚霞异常璀璨。


    他留在老婆身上的白鼠尾草气息也变得更加清晰,说明老婆就在这里,十分接近了!


    陈夏立刻来了精神,正准备进入,有忽然停在大门口,低头看自己爬满地的触手。


    不行,不能用这副样子去见老婆,这本来就是他的糟糕的记忆,要是我再用这副样子出现,岂不是更加给他阴影?


    我得先找身衣服换上。


    漆黑的一团不可名状思考了片刻,钻入大门,就近找了一栋建筑潜入。


    宿舍楼门前的台阶上,小路薄幽紧张的站在那,他看了眼已经哭起来的迟昭,又抬头望了眼“妈妈”,后者不耐烦的催促:


    “快点,你的领养人可是大老板最重要的客户,不能怠慢。”


    他为了挑选菜园里最好最漂亮的那只玫瑰小羊羔,可是砸进了全部身家。


    不容拒绝的,“妈妈”说完就直接牵过他的手,半拖半拽的扯着他往外走。


    留在台阶上的两个小孩泪眼汪汪的跟着站起身,小声的喊了句“哥哥”,声音脆生生又怯怯的,更多的是舍不得。


    小路薄幽踉跄着被拉着走,着急的回过头,对两人比划了个拉钩的手势,笑起来安慰他俩。


    别怕,我们拉过钩的。


    另一边被牵着的小妹妹乖巧又懵懂,见到他也被“妈妈”拉着走,天真的以为他和自己是同一个领养人。


    “路路哥哥,我们要有爸爸妈妈了。”


    她开心的笑起来,可这份喜悦丝毫没有传达给路薄幽,但温柔善良的小孩还是翘起嘴角回以微笑。


    尽管那张白净的小脸蛋上此刻已经血色褪尽,像一张苍白的白纸。


    不知为何,在听到自己被领养后他心里总有种莫名的恐惧,提醒他拒绝,提醒他逃跑,可它们来得毫无缘由,而他小小的身躯也挣不脱大人的手。


    “妈妈”的力气好大,他几乎是踮着脚小跑着才跟上她的步伐。


    他和妹妹被带着穿过花园,来到“妈妈”们居住的那栋楼,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明亮的窗户前,“妈妈”递来一套崭新的白色衣裳。


    “快,换上干净的衣服,争取给领养人留一个好印象。”


    她在包装商品。


    “待会儿见到领养人,要乖,要听话,知道吗?”


    她在教商品如何讨客人欢心。


    小路薄幽抱着衣服,乌黑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不安的光,很细微的点了点头。


    “妈妈”又转头去看妹妹,她蹲下身,白色的裙摆铺在地板上,有一部分落进地面的夕阳上,染的通红,像溅上去的血一样红。


    她温柔的拿出帕子给妹妹擦嘴角边的糖渍,指了指房间后面的另一扇们:“好了,你从这扇门出去,会看到一个长长的走廊,你的爸爸妈妈就在走廊的尽头等你,快去吧。”


    对于菜园里品相最差的小羊羔,她的耐心没那么多,因为身后选择它们的顾客身份大多都是初次尝试者。


    妹妹听话的推开门,吧嗒吧嗒的脚步声远去。


    小路薄幽在更衣室换好衣服,没看到妹妹,正要问,怀里忽然被塞进来一大捧雪白的花朵,他赶紧双手抱住,以免花朵掉落。


    花儿香香的,这种气味能缓解他的情绪。


    “妈妈”又递过来一个丝绒礼盒,上面用红色的绸带系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拿好这个盒子,这是送给领养人的礼物。”


    大老板说仪式感很重要。


    他乖乖的伸手接过,盒子很重,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妈妈”腿后几步欣赏了下自己的杰作,穿着一身干净白衣的小男孩,脸小巧而又精致,眼睛大而明亮,眼下有颗漂亮的泪痣,看起来既乖巧又无害。


    他怀里抱着捧花,手里拿着礼物盒,怎么看怎么讨人欢喜。


    而他身上的上衣,刻意在衣领的位置做了镂空,这样他一转身,就能让所有人看到他后脖颈上那颗鲜艳的红痣。


    商品最醒目的标志。


    她满意的点了点头,亲手替路薄幽推开那扇木门。


    那是一个很长很长的走廊,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像怪物张开的深渊巨口。


    小路薄幽站在门口,心里本能的恐惧,肩膀却被人推了一把,他一脚踏进黑暗,只能不断的往前走。


    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看到前方有亮光时,他已经跑了起来,一头冲进了亮光里。


    这里竟然是一个像宫殿一样的房间,到处都堆满了红色的玫瑰花,没有窗户,但墙壁上还是垂挂了红色绒窗帘,长长的坠下来。


    地面铺着厚厚的红色花纹的地毯,他踩上去,像踩在绵软的云朵上。


    这个房间有三扇并排在一起的木门,雕着精致的花纹,他没看到领养人,抱着花朵有些踌躇。


    最角落的那扇门突然很轻微的动了下,抱着花朵的小孩立马扭头看过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陈夏从最角落的房间走出来,身上穿着找来的衣服,拟人状态完美。


    他一出来就隔着大片的玫瑰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小小的身影,一时愣在原地,满眼尽是不可思议,随后瞳孔一点点收缩,既惊讶又眼前一亮。


    竟然……


    竟然是小时候的老婆!!!


    小小一只好可爱!


    “老婆!老婆我找到你了!这是你的记忆吗,小时候的你好可爱啊,怎么这么软软呼呼的,太可爱了!”


    他声音异常颤抖,又带着诡异的兴奋,是精神紧绷过后骤然的松弛,在见到老婆以后,之前的那些狂躁的焦急通通被治愈。


    让他此刻只想把老婆抱进怀里。


    “我差点就弄丢你了,”怪物委委屈屈的走近,屈膝蹲跪在小路薄幽面前,张开双臂。


    小路薄幽忽然感觉特别冷,有一阵凉爽的风吹过来,带着一股好闻的味道。


    很熟悉,好像曾经被有这样气息的怀抱拥抱过,但他一点也想不起来。


    他缩了下肩膀,小心的避开地上的玫瑰花,朝着其中一扇木门走去。


    刚才还欣喜至极的怪物傻在了原地,呆愣愣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膛。


    嗯?怎么回事?


    碰不到!


    老婆直接从他身体里穿过去了!


    怎么会这样?


    他能够碰到这里的衣服,建筑,却无法碰到记忆沙漏里的人?!


    陈夏呆愣了一两秒,突然反应过来,是因为在记忆拥有者的世界里,那些建筑死物是存在的,而自己这个闯入的人是不存在的,所以遵守他的记忆规则,自己就是空气。


    这下怎么办!


    他焦急的站起身,跟在那小小的身影后面,像团散发低气压的阴森鬼魂。


    前面有一扇门没有关严实,一些细碎的声音从门缝里飘了出来,小路薄幽想着也许是领养人,便侧过头朝门缝看去。


    第52章 我接住你了


    里面的房间一样铺着地毯,地上摆满了鲜花,他看到了一个餐桌,厚重的桌腿压在地毯上,形成一个深深的凹陷。


    餐桌边围站着五个年迈枯瘦的贵族,每个人都穿着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衣服,可再昂贵的服饰也无法掩盖他们的苍老,一股腐败的死气透露出来。


    他们手里都拿着锋利闪着寒光的刀叉,像饿了许久的鬣狗,全然不顾形象的挥舞着手臂去抢夺餐桌上的食物。


    从这些人身体的间隙里,小路薄幽看到了餐桌上的东西,那是……


    妹妹!


    他呼吸猛的被掐住,周身像被闪电劈过一般僵在原地,极度的惊恐导致他一动也不能动。


    只有瞪大到极限的眼睛不停的颤抖,眼眶转眼就变得通红。


    那竟然是妹妹!


    他们竟然在吃妹妹!


    她的脸就冲着门口这边,天真的大眼睛已经了无生气,空洞洞的像两个黑色的漩涡。


    原本漂亮的白裙子被刀割开撕碎,随意的像抹布一样丢在餐桌上,被身体上流出来的血浸透,变成刺目的红。


    身上的皮肉也被切割开来,那几个丑陋的人类佝偻着身体,贪婪的舔舐流到餐桌上的血。


    一只尖锐的叉子插进她的眼睛里,挑起眼珠子,牵连的组织被餐刀割断,枯瘦的手举着叉子,颤巍巍的往嘴里送。


    “啪”的一声,镶嵌的牙齿将它碾爆。


    站在门口的小孩身体一抖,“呕!”他煞白着脸剧烈的干呕起来,胃好像被什么绞着,痛的他眼前发黑。


    跟在他身后的怪物立马用手捂住他的眼睛:“别看,不怕不怕……”


    他轻声安慰,想说我去帮你处理掉这些人,可飞速穿刺过去的触手同样碰不到那些人。


    而怀里的身躯还在痉挛发抖,他误打误撞的掀开了妻子陈年的伤疤,陈夏的一颗心也跟着揪紧,钝痛。


    门外的这点动静立马引起里面那些人的注意,小路薄幽弓着腰,紧张的后退了几步。


    他咬紧嘴唇不敢发出声音,在极度的惊恐中努力呼吸,强迫自己冷静,告诉自己要去找大人。


    要告诉大人,要救妹妹!!


    “谁在外面?”里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问道。


    他思绪被打断,心口一惊,听到脚步声朝门口走来,慌不择路之下拉开最近的一扇房门,躲了进去。


    肺叶疼的像要呼吸不过来,他后退着看着门口,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他迅速的转过身,看到了一模一样的餐桌。


    浑身的血液在顷刻间停止流动般,一阵刺骨的寒意穿透他的身躯,他再一次静止在了原地,忽然明白过来。


    这就是“妈妈”说的大老板最重要的客户。


    他的领养人。


    另一个食客。


    我们都是……菜园里供人挑选的小羊羔,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真正的领养人!


    陈夏一如刚才那样挡在他身前,尽管毫无作用,可就在路薄幽惊诧的看向餐桌边的男人时,陈夏却用一模一样的表情仰起头,看向了天花板。


    他在那里……


    看到了自己!!!


    天花板上匍匐着一团漆黑蠕动的液体,无数蜿蜒似蛇的触手钻出来,裂开一只只血红的眼睛,正透过他,将好奇的目光落在那个穿着白衣,抱着白花的漂亮人类身上。


    他忽然想起来,十几年前他追查偷跑过来的怪物时,到过这里!


    那时是因为这里有蜜罐异蛛的气味,他一路追寻过来,发现了这座建在深山里的福利院。


    他当时也和现在一样,随机钻进了一栋房子搜查,然后就看到人类和怪物一样在蚕食同类,那面孔丑陋不堪,甚至还不如怪物。


    一无所知的人类小孩在进入那间房子前,还在开心的笑,转瞬就变成了一具尸体,血肉被割下来时,漆黑的怪物才注意到,这个人类的味道闻起来比其他的要好。


    他记得后面进来一个特别漂亮的孩子,被打扮的像一份精美的礼物,但脸色很糟糕。


    这个孩子身上的气息比所有人类的都要好闻,至少在它眼中是如此,它忽然想到,也许就是这些孩子的肉很香,才会被抢食。


    它几乎在瞬间就盯上了这个目标,看到那个成年人类抓住小孩,扔到餐桌上,心里瞬间感到不愉快,便从高高的天花板上爬下来,打算从这个人类手里抢走这份漂亮的礼物。


    小孩摔在餐桌上,撞碎了摆在上面的磁盘,锋利的边缘把他细嫩的皮肤划开数道伤口,鲜血流出来。


    带着无与伦比的甜美香气,它瞬间就感觉极度的饥饿。


    小孩手里的礼盒也跟着摔下来,盒子打开,里面滚出来一把精美的餐刀,他看到后愣了下,随后呼吸更加急促。


    “妈妈”让他送的礼物,竟然是一把用来切开他血肉的餐刀!


    那这捧白花又是什么,给自己的悼亡花吗?!


    因为愤怒,恐惧,血液流动的速度很快,大量的从伤口里流出来,鲜血散发出的甜香一下子变得更加浓郁,房间里的那个男人“啧”了声,明显不满:“别浪费啊!”


    他花了大价钱的。


    刚爬到桌子上的怪物裂开口器,呲出尖锐的牙齿打算先把那个碍事的人类杀掉,没想到却先一步尝到了流过来的血,一瞬间极致的美味在口器里蔓延,它傻张着嘴,一时间忘了自己要干嘛。


    怎么会这么好吃!


    从来没有品尝过的好吃!


    受伤的小孩只愣了一瞬便飞快的爬起来,他把手里的花朝着桌子边的男人扔去,又赶紧捡起礼盒里的那把餐刀,紧紧的握在手上,像一只孱弱但不服输的小狼崽,用尽全力的朝桌边的男人刺去。


    花被打飞出去,白色的花瓣纷纷扬扬的落在红色的地毯上,小孩动作利落的躲开挥过来的手,一矮身,从这人腋下穿过,手抓着这人的肩膀,直接爬到他背后。


    没有一丝犹豫的,餐刀狠狠的扎进这人的颈侧,鲜血立马流出来,男人痛呼了声,又接连被刺了好几刀,受不住疼痛,整个上半身都趴在了餐桌上。


    路薄幽跪在他的肩膀上死死的压住他。


    可餐刀太顿,这人颈部已经血肉模糊了,却还是没死,相反,他疼的刺红了眼,手在餐桌上摸索,找到了另一把餐刀,反手就刺了过来。


    来不及了,小路薄幽喘着气,眼看着刀离自己越来越近,却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一样。


    他睁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大口喘着气去看。


    和他面对面团在餐桌上的怪物,此时正伸着数条墨绿的腕足,分别拽住了这个男人的四肢,将他控制住。


    他漆黑的液态表面咧开嘴,回味了下那些血液的味道,对着看不见自己的小孩说:“你请我喝了你的血,作为回报,我帮你把他杀了吧。”


    小孩听不见,也看不见,但他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瞪大的眼睛一眯,便再次抓起被血液弄的格外滑手的刀,朝着趴倒的男人连捅了十几刀。


    直到确定这人已经死亡,他才停下来,把滑的握不住的餐刀丢开,发着抖跳下来。


    落地时因为浑身力气都用尽了,腿软的险些摔倒,但他很快自己扶着桌子腿站了起来。


    桌子上的怪物探出头来:“你要逃跑吗?”


    “……”


    “这个食物你不吃了?你费了那么大劲捕到的。”


    触手指了指已经死掉的男人尸体,表面猩红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直勾勾的看向小孩手上的伤口。


    “这样吧,你再给我尝尝你的味道,我还可以帮你捕杀更多这样的猎物。”


    当然不会有人回答它,于是触手将这种沉默当做默认,它伸过去,在嫣红的伤口上舔舐,好吃到兴奋的抖动起来,所有的眼睛都一眨一眨的,像夜晚河岸边的萤火虫一样,只不过是诡异的鲜红色。


    满身血的小孩在餐桌边静静的站了会儿,感觉手臂上凉飕飕的,尤其是伤口,不过很神奇的是,血好像止住了。


    他缓缓的呼出一口气,脸上神情平静下来。


    路薄幽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翻找了一圈,找到一把十分锋利的刀。


    他用窗帘擦掉身上的血,换了身新的衣服,紧接着走到那捧摔在地上的花跟前,弯腰重新将它拾起,抱在了怀里。


    怪物不知道他要干嘛,这个人类已经成功的吸引走它的注意力,它便跟在这个人类身后。


    它看到他走到了隔壁的那扇木门前,敲了敲门,握刀的手背在身后,静静的等待。


    门打开,一个干瘦的老人看着他,他仰起头,冲这人甜甜的微笑:“您好,我是‘妈妈’送过来的赠品~”


    老人一听,浑浊的双眼里立马露出贪婪的神色,“跟我进来吧。”


    他背过身去,却没想到冰冷的刀紧随其后,一把刺穿了他的身体。


    衰老的身体不堪一击,他重重的倒下去,露出了后面抱着花拿着刀的小孩。


    房间内其余几人一愣,却没有害怕,反而露出了更加狰狞的笑:“太好了,少一个人跟我抢!”


    小路薄幽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而跟着他的怪物却满是新奇的看着他,并在他朝着那些人杀过去时,巧妙的绊住了那些人的脚步。


    没一会儿房间里这些人就变成了一具尸体,歪七歪八的倒在地上,有些顺利过头,小孩的衣服甚至都没怎么弄脏,只有脸上手上沾了些血。


    他诧异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拿餐桌布擦干净,小心翼翼的踩到椅子上,想将餐桌上妹妹的尸体带走,却发现已经被吃的残缺不堪。


    豆大的泪珠滚下来,他一言不发的割下一块窗帘,将尸体盖上。


    做完这些后,他坐在椅子上发了会儿呆,随后像是突然回神,他从椅子上跳下来,飞快的朝外面跑去。


    得快点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去找警察叔叔!


    还有昭昭和今雨,得告诉他们……


    我们得逃出去,不能被发现!


    会被吃掉会被吃掉会被吃掉!!


    他们要吃了我!!!


    他猛的停了下来,停在了来时的那条走廊入口,面前的漆黑突然令他感到无边的恐惧。


    好黑!好可怕!会被吃掉!!


    不能从这里出去,“妈妈”就在那边!


    他打了个寒颤,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跑起来,想找出口,可这些房间封的严严实实,连个排气孔都没有。


    正在慌张之时,一快粉色的床单拱起来,像幽灵一样飘到他面前,指了指一个方向。


    “你是想出去吗?跟我来。”顶着粉色床单的怪物跟他说。


    他没听见,但看懂了动作,也许是惊吓过度,他竟然没有对这个“幽灵”感到害怕,反而跟着他走,来到了一处窗帘后面。


    那里有一个小小的暗门,他刚好能爬得进。


    “刚刚是你帮了我,”他坐在暗门边,没用疑问句,而是确定的语气,冲着这团粉色床单说了声“谢谢”。


    他要从暗门那里出去,可身体准备动时,他脑子里没由来的冒出了一个词:名单。


    他动作一顿,眼睛忽然清明了几分。


    对了,名单!


    他爬起来,隐约记得刚刚那间房子里有一面柜子中,看到了类似签到簿的东西。


    上面有一长串的人名,他挨个从第一行看到最下面一行,努力的去记住这些人的名字,房间里的怪物也在他边上看。


    他没注意,记下名字后就飞快的从暗门通道那儿滑了下去,要快,这边肯定很快会被人发现!


    人类的身影消失不见,粉色床单之下,怪物心情意外的好。


    哈哈,被有趣的人类说谢谢了,既然如此,他留下的这些食物,我就帮他处理掉吧。


    虽然不如活着的时候吃起来新鲜。


    胀大无数倍的触手爬满房间,分开的将那些尸体咬碎吞掉。


    可刚吞下去,它又觉得这些肉的味道变得无比的差,尝过那小孩的血,它好像再也吃不下任何别的生物的血肉了,触手嘴巴一张,又全部给吐了出来。


    记忆里的画面和眼前的画面重合,陈夏看着暗门,神色却不像从前的自己那样愉快。


    他眉头低压,红眸冷到结了霜般,齿间咬出血来。


    原来老婆受了这么多的苦。


    原来我早就见过小时候的他。


    原来他喜欢粉色,是因为我。


    笨蛋老婆……好想把心脏掏出来给你吃掉啊。


    那样你的难过会不会少一点?


    ……


    污染空间如愿的从记忆沙漏里吞噬到大量的恐惧,变得更加庞大,陈夏站在房间里,静了一瞬,猛的释放出自己的力量,从里面开始将它吞噬。


    解决污染空间,一般情况下是用更强大的力量直接打破,可这种特殊的空间,如果想不伤害到里面的人,就只能想办法将其污染力净化。


    这对于一个本身就危险可怕的怪物而言很难,它们的力量天生不具备净化,只会污染。


    陈夏想来想去,决定在记忆沙漏倒置前,把这个污染空间的力量吃掉,只要他吞噬的速度够快,污染空间力量不足以支撑时,构建的世界就会分崩离析,这样妻子就不用再经历一遍刚才那样糟糕的记忆。


    无数的腕足爬了出来,感受到威胁,空间动荡不安起来.


    路薄幽从通道那儿滑了出去,发现那下面竟然有好多的尸骨,恐怕从前说是被领养的小孩其实都是被吃掉了。


    他往外爬,爬了好久,快麻木时突然听到水声,才发现这个通道的尽头外是河流。


    河水冰凉而又湍急,他毫不犹豫的跳了下去,又拼了命的爬上岸,浑身颤抖着,在越来越黑的森林里赤着脚狂奔。


    可黑暗刺激着他的神经,精神紧绷到快要崩溃,他在森林里迷失了方向,一声虚弱的猫叫声突然想起,将他意识拉回,随后像带路那样,在前面边跑边发出叫声。


    他跟随着声音冲出了森林,看到一栋别墅,他去向里面一个年轻的大哥哥请求,让他帮忙报警,却在山脚下发现他刚逃出来的福利院起了火。


    昭昭和今雨还在里面,还有其他的小伙伴!


    他发了疯般往回跑,福利院里他们居住的宿舍,食堂,“妈妈”们的房间,活动室,全部都燃起了大火。


    火光映得天空比今天的晚霞还要红,他边跑边大声的喊着同伴的名字,最后在院子里看到了大家。


    院子的铁门是锁着的,钥匙不知道哪去了,里面的草地上倒满了人,每个人身上都有伤,鲜血晕红衣服,地上到处都是血。


    离铁门最近的地方,偶尔来福利院食堂做义工的阿姨身上也全是刀伤,她趴在地上,身下护着两个小孩。


    路薄幽一眼便认出是迟昭和今雨,赶紧从铁门的缝隙下把他俩拖出来,发现还有呼吸才后怕的开始掉眼泪。


    铁门已经被灼的滚烫,他努力的拖着两人远离,背后的铁门那儿却忽然传来响动。


    他像受惊的猫儿迅速的回过头,在看清爬到铁门边的人后脸色更是惨白。


    “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


    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妈妈”从铁门缝隙里朝他伸出手求救。


    小路薄幽爬起来,站在原地静静的看着她,最后眼眸一弯,一如从前那般乖巧好看的笑了:“对不起,我们也不想死。”


    眼前的画面忽然生出裂纹,路薄幽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眼瞳开始一点点放大,空洞,身体像在迅速的抽离,周围的景象开始坍塌碎裂。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来,他捂住嘴,腰难受的弯下来,摇摇欲坠的朝地面倒去,却在中途被一只结实的臂膀接住。


    “老婆,欢迎回来,我接住你了。”


    第53章 我永远属于你


    吞噬进体内的不属于自己的污染力,令他浑身都在刺痛,可即便如此,他环在路薄幽腰上的手臂也没有一点要松开的打算,反而箍的更紧。


    触碰到了,终于能触碰到老婆了!


    暴起青筋的手紧紧的掐在路薄幽腰上,指节甚至要穿进皮肤般凹陷在腰间的软肉上,将那一处的衬衫揉掐的皱巴巴。


    心脏更是每一下的跳动都重的像是要撞破胸腔,陈夏头一次体会到如此复杂的情绪。


    紧张,害怕,心疼,欣喜,怪物完全处理不来它们,只觉得怀里的人轻的好似没有重量,若不是环在他腰上的手臂能感受到体温,陈夏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接住了他。


    老婆弓下去的脊背纤薄到能看见脊椎骨的形状,仅仅才分开一会儿,他却生出一种老婆瘦了的错觉。


    几滴晶莹的水滴跌落在路薄幽的背上,将他白色的衬衣洇出一片湿印来,透出底下的肉色。


    陈夏晒着阳光,看着这片湿痕有些疑惑。


    下雨了?


    他怔怔的眨了下眼,又滚落下更多水滴落在路薄幽的背上,他这才反应过来,随即弓下身去将人牢牢抱住。


    冰凉的胸膛贴上路薄幽温热的背,他像只被主人遗弃的大狗狗,难过的将脸埋在路薄幽颈侧,闭上眼睛,隔着衣领,悄悄的亲吻了下主人的脖子,又深深的嗅了下他身上的味道,以此来寻求安慰。


    路薄幽的神智还没从记忆中彻底恢复,眼前的景象和脑子里的认知各占一半,割裂着他的感官,身体却比意识更先一步的熟悉丈夫的怀抱。


    他直起身,转过来,下意识的寻求依偎,仍然颤抖的身躯朝着熟悉的地方靠过去。


    “十九……”“陈十九……”“老公……”


    他缩在陈夏的怀中,惊慌失措的叫他的名字,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陈夏都在认认真真的回应他,宽大的手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可不管怎么安抚,怀里的人始终都无法平静,清瘦的身躯颤抖的厉害,苍白但沾染着各种颜料的手指紧紧的攥着他胸前的衣服。


    “……他们想吃了我。”


    “要把我的肉割下来……”


    “我好害怕,我没有救到妹妹……”


    “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我得把他们都杀了……”


    “杀了……不然,会有危险,要被吃了……”


    “老婆,别怕,你已经安全了,”放柔到极致的嗓音从怪物嘴里发出,他心疼的搂紧了妻子,低头亲吻他被游神彩粉弄花的额头:“我不会让他们再伤害到你的,我发誓。”


    他轻柔的说完,又用指腹小心的蹭了蹭路薄幽的眼尾,将那些颜料擦掉,露出眼下那颗泪痣来。


    过了好一会儿,怀里的人终于慢慢的停止了颤抖。


    路薄幽睁开眼,愣愣的盯着前方的断崖,意识一点点回笼,才发现自己竟然站在崖山顶的悬崖边上。


    这地方估计鲜少有人来,连个护栏都没装。


    阳光有些晃眼,他拧紧眉,视线缓缓移动,没看到那支游神的队伍,好像只有他从中途走岔到了山顶。


    我不是来查看坑底的尸体的吗,为什么跑到了山顶上?


    刚才那些画面又是怎么回事?


    我为什么像回到了小时候一样?


    脑子乱成一团,直到视线落在一堵胸膛上,看到自己的手紧紧的抓着陈夏的衬衣,把那一处染成明黄和鲜红的色彩,才猛然抓住一条线。


    对了,陈夏为什么会在这里?!


    路薄幽抬起头,眼底布满红血丝,眸子颤的厉害,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些话,惊恐的从他怀里挣脱,后退了几步。


    “你都知道了?!”


    陈夏看了眼空掉的怀抱,还想去抱他,往前走了一步:“嗯。”


    “什么时候?”路薄幽下意识的又往后退。


    悬崖边,风很大,他那么形单影只的站在那里,好像随时会被风吹走,陈夏停在原地不敢动了。


    他保持着一臂宽的距离,“刚才。”


    又不全然是,只是十多年前他后面很快忘记了那个小孩,只保留了被养叼的胃口,和再也吃不下别的血肉的习惯。


    所以后来再见面时,他压根没认出来,也没想起来。


    那次在教堂,他只觉得发现了一个顶级的猎物,那么的漂亮那么的完美,身上味道那么好闻,把他所有的欲望全都激发了出来,让他想要拥有,想要吃掉。


    “……”我不信!


    路薄幽听到他的回答脑子里第一反应是这个,随即呼吸急促起来,他下意识的感到慌张。


    怎么办!秘密被发现了!


    我和昭昭还有今雨,我们会有危险!


    会被他们找到的!怎么办!


    “老婆,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比刚才还要糟糕。


    黑色的头发随着他低着头的动作垂下来,挡住了漂亮的眉眼,从陈夏的角度只能看到老婆垂着的浓密的眼睫,和眼下的那颗泪痣,以及挺而精致的鼻尖上冒出的细密汗珠。


    他听到了老婆变得急促的呼吸,更加担心,伸出手去想替老婆撩开挡住眼睛的头发,好让自己仔细看看他的神情。


    可手还没触碰到那柔软的发丝,便被“啪”的一下挥开。


    路薄幽抬起头来,胸口深深的起伏了下,低声问他:“那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游神的地母庙明明不在这条岔路上,别说你是过来参加游神的。”


    “你早上去做什么了?为什么没回我消息?那一千多具尸体和你有关吗?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天文楼,那里明明只有内部员工卡可以进入?那个牧羊人为什么会在你的店里下订单?你们是不是认识?”


    疑问一旦出了口,就再也无法止住,他语速飞快的问完,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眼眶里蓄满了泪水也不知道,只是一再强调:“陈十九,你不能骗我!你签过结婚协议的,我们说好了的。”


    一大堆问题压过来,陈夏听了开头就没再听进去,满眼只有老婆看自己的眼神。


    老婆为什么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着我?


    像一把冰凉凉的刀刺进了身体里,它感觉好痛。


    可是刚才从老婆的记忆里重温了当初的事情之后,他突然无比厌恶以前想要吃掉老婆的自己。


    老婆应该最讨厌对他有这种想法的人了,而我到现在,还时常无法克制的想要咬他。


    我是个怪物。


    “……”意识到这一点,陈夏心里忽然惶恐起来。


    他压根不认识什么牧羊人,自己出现在老婆说的这些地方,完全是因为自己是跟着他去的。


    因为自己是个怪物,所以很轻易就能进入他想进的地方。


    怎么办,如果把一切都如实说,老婆会不会不要我?


    但我不想对老婆撒慌,“我……”


    他刚开口,路薄幽又忽然急促的打断他的话:“老公。”


    他像从前每一次那样甜而温柔的称呼他,可脸上没有笑容,一双漆眸认认真真的看过来:“我可以信任你吗?”


    因为害怕从丈夫嘴里听到什么不想听的回答,他下意识的改了问题。


    “当然,”没有任何迟疑,也不需要犹豫,拟人状态的怪物点头:“老婆,我永远属于你。”


    “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性命,永远忠诚于你。”


    “……”路薄幽松了口气,但他自己没有发觉到。


    他盯着丈夫看,这时候才发现丈夫的眼眶红的厉害,眼尾是湿润的,那双眼睛一贯的深邃冷漠,现在却像是随时会碎裂。


    看着这双眼睛,他忽然发现自己心里难受的想要上前摸摸丈夫的脑袋。


    “你哭什么?”


    比自己高了近一个头的人,面相又冷又俊,浑身散发着压迫感,在自己面前时却总是乖乖的,像老实收着獠牙的猛兽。


    此刻被他问了为什么哭,也只是闷闷的回答了句“不知道”,连撒娇都不会,然后摸着他自己的心口说“这里疼”,又问“老婆我能不能抱抱你。”


    “……”路薄幽沉默了十几秒才点点头,默允。


    他那双暗红的眸子才瞬间变得明亮,心情明显好起来,迈着长腿朝他走近:“老婆,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见到过的一个粉……”


    ……色幽灵!


    余下的话没说完,他脚下的石块忽然松动,因为刚吞噬了大量不属于他的污染力,还没消化,导致反应能力和力量都比平时弱不少,陈夏整个人直接从悬崖上掉了下去。


    “??!”


    路薄幽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他,没抓着,还险些被风吹得摔下去,他踉跄着倒在地上,完全愣在了原地。


    陈夏掉下去了!


    怎么会这样!


    这里是悬崖,山那么高,他会摔死吗?


    ……他会死吧?


    为什么?为什么会死啊陈十九?


    哦,因为他掉下去了……


    那就是死了吧?


    死了也好,死了也好,这样我就不用再去想他是否值得信任……


    路薄幽懵懵的爬起来,自言自语:“我要回去,我该回去了。”


    他说要走,却呆呆的站在原地一步也未曾挪动,一双漂亮的眼睛睁的大大的,一眨不眨的盯着悬崖看。


    ……


    污染空间消失后,一只皮毛雪白的猫从树林里窜出来,晃动着脑袋,从它自己的记忆沙漏中清醒过来。


    它远远的看到了悬崖边的人,身后的两条尾巴高兴的竖起来。


    是漂亮哥哥!小咪脸上四只湛蓝的眼睛亮起来,踮着爪子就想过去叫他。


    还没靠近,就被一股可怕的污染气息震住,这味道他上次就在路薄幽身上闻到过,还有他家里。


    漂亮哥哥一定养了个特别可怕的怪物!比自己强大不知道多少倍!


    它实在害怕不敢靠近,可悬崖看起来好危险,漂亮哥哥站在那里,好像随时会掉下去。


    怎么办!回想起记忆沙漏里看到的那个喂自己肉吃的人类小孩,小咪着急的原地转了一圈,漂亮哥哥救过自己的命呀!不行,必须得去把他从悬崖边带回来!


    它鼓起勇气,甩甩尾巴往前冲了几步,又被强大怪物的气息吓得本能的掉了个头。


    不行,小咪做不到,小咪得去找爹来!


    它急匆匆的狂奔下山,回到家里,没找到爹,就在他房间里给他打电话。


    半个小时不到的时间,澹台蛇祟直接用直升机送迟昭和乌今雨到达崖山,一行人在半山腰的一处空地上降落,急急忙忙奔向山顶。


    路薄幽还站在原地,低着头,黑发挡着上半张脸,看不清神情,身上的衬衣花花彩彩的,下巴上也有颜料,让他看起来像新塑的一尊神像。


    他听到动静时转过头,黑眸朝几人望过来,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越发像神明的眼睛。


    迟昭和乌今雨从没见过他这样,两人心一慌,赶紧上前将他从崖边带到安全的地方。


    “路路,你没事吧!发生什么了?有没有哪里受伤?快,咱们去医院!”有着橄榄绿眼睛的青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一见他受点伤就会急的哭起来。


    而一旁一同长大的乌今雨也和小时候一样,见他衣衫单薄,默默的脱下自己的外套给他披在身上。


    路薄幽被两人带着往山下走,听到两人说有多担心他,又问起他怎么跑这里来,边哭边庆幸还好他没事。


    他安静的听着,安静的跟着走,没走多远却忽然停下脚步,“陈夏掉下去了。”


    一开始是自言自语般的低喃,后面像是惊醒过来,又像是无法欺骗自己的内心,他一把抓住好友的手臂:“陈夏掉下去了,快救他,快叫搜救队过来!”


    自己的手机不知道掉在了什么地方,他着急,眼眶转瞬就红了,两位好友立马去叫人。


    搜救队很快到达,还带了一条搜救犬过来,牵着狗的人示意:“夫人,有没有带着你丈夫气味的东西,让它闻一下。”


    “带有他气味的……”路薄幽被问住了,想起自己刚才和陈夏抱过,他拽着衣袖问:“让它闻我可以吗?我身上应该有他的气味。”


    “呃,或许可以试试,”搜救人员有些迟疑,但没反驳,拍着小狗脑袋让它过去。


    可平时极其专业的小狗却在靠近路薄幽时忽然嘤嘤着夹起尾巴,缩到了主人的腿后不肯出来。


    它不敢,搜救人员本来就觉得闻他作用不大,就没再继续,而是蹲下来边安抚小狗边提议:“或许你可以给我一些他的衣物或者物品,这样可能更有效果一点。”


    “……抱歉,我没有。”路薄幽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


    他才发现,他过去好像确实不怎么在意陈夏这个人,带有他气味的属于他的物品,他竟然想不起来有什么。


    “……”搜救人员留下一个一言难尽的表情,牵着狗去工作。


    路薄幽就坐在一块石头上等,两位好友静静的陪着他。


    一直等到日落,搜救车闪烁的灯光在临近夜幕时亮起,一队人员回来,他看到,立马紧张的站起身。


    第54章 干嘛用看寡夫的眼神看我?


    搜救队员橙色的制服从山林中显现,缓缓朝这边走来,衣服上面的反光条反射着这边车辆的灯光,在昏暗的树林里印出一个个人形来。


    路薄幽站在车辆遍,努力的睁大双眼,挨个从这些人身上看过去,心里边看边数,……八,九,十。


    十个人,来的搜救队刚好十个人,不多不少。


    心脏猛的抽了一下,他抬手捂住,又数了遍,数量没变,这些人下去的时候什么样,上来的时候就差不多,没有抬担架回来,后面也没有跟着那个他熟悉的身影。


    他一下子感觉脑袋有点晕眩,张望过去的视线变得有点花,但一眨不眨的,希望等一会儿就能看到陈夏回来。


    可为首的搜救队长很快来到他跟前,一脸歉意:“抱歉,夫人,还没找到,但是我们的人在下面发现了这个,我想,或许会是您先生的东西。”


    他摊开掌心,厚厚的手套上躺着一个粉嘟嘟的小章鱼木雕,脑袋圆圆的十分可爱,只是小章鱼的触手断掉了几根。


    它原来举在身前比爱心的两条触手,其中一条也断掉了,现在只剩下半边拱起来的触手尖尖。


    他的丈夫是个开棺材店的木匠,做木工活时又性感又帅气,他手掌宽大,手指修长又好看,在棺材铺里雕这么小巧可爱的玩意儿时,脸上神情一定很认真。


    路薄幽看着这个碎掉的小木雕,脑海里不由得脑补出陈夏雕它的样子,又回想起他带回家把它送给自己的时候,让它在床头柜前罚站的时候,和一堆小挂件一起塞自己手心的时候。


    积蓄在眼眶里的泪像巨木镇的雨,吧嗒一下从他眼眶掉落,落在了尼牙加炎热的夏日夜晚。


    他脸颊湿润,泪珠从游神的祝福颜料间淌过,露出底下苍白的脸。


    碎掉的粉色小章鱼被他小心的拿过来,他弯起嘴角露出一贯恰到好处的虚假笑容,向搜救队的人员表达谢意。


    但实际上他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人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


    迟昭开来的回酒店的车上,他一个人坐在后排,掌心里一直拖着那个小章鱼,低着头发呆。


    车子停下时,他以为到达目的地,抬起头准备下车,这才发现外面好像有些乱,堵车了。


    远远的能看到前面设有路障,施工队的车子停在那里,一眼望去还能看到路边连根拔起的树木,倒塌的路灯,好像有超强台风过境一样。


    街道两边许多店铺的门窗都是碎的,许多工人正在清理,还伴随着穿防护服进行消杀的工作人员。


    “???”


    什么情况,新城区怎么和他出去前变得完全不一样。


    见他朝窗外看,乌今雨从副驾驶上探出身来,将上午的事说了下。


    “我从酒店下来正好遇见他回来,说是来接你去游神,后来没聊几句,出了些状况,我头晕昏过去,醒来时听到外面发布紧急通知,说是有疫病,又疑似遭到恐怖组织袭击,要限制人群外出。”


    “游神也被取消了,他应该是在最危险的时候跑去找你的,现在尼牙加市全市警戒,已经封锁了各大出口,我们暂时不能回巨木镇,得在这里滞留几天。”


    车子被堵着挪不动,迟昭干脆熄火,转过来补充:“小咪已经找到了,他说看到你在崖山,我们就赶了过去。”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今雨,你醒来后有没有去检查下身体?”路薄幽将手里的木雕收进口袋里,眉心拧起,疫病的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后者摇头,表示自己身体没有任何不适,但路薄幽依旧不放心,他想改道去医院,不过堵车堵的厉害,暂时也去不了。


    迟昭扒着车椅好奇:“路路哥,你后面怎么会跑到崖山去?”


    “早上的那起新闻,我觉得尸体有问题,”他把尸体缺失的部位说了下,换来两人凝重的神色,瞬间有了和路薄幽一样的猜测。


    “你怀疑S在用这些人做实验,像小时候对我们做的那样?”


    路薄幽点点头。


    他记得他们刚到福利院的时候,后颈上是没有红痣的,它的出现是在进入福利院一个月之后,在他们吃了每月一次发的那种“糖”之后。


    红痣的出现肯定跟那种“糖”有关,这点毋庸置疑,只是路薄幽至今还没搞懂当年给他们吃的“糖”到底是什么东西。


    不过后面他们几个都仔细回忆过,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当年的福利院里没有十岁以上的小孩。


    路薄幽在后来接触到名单上的那些人后,才渐渐缕清了当年的事。


    雾平镇的那家福利院是S私人开的,不对外开放,实际上就是被当做菜园。


    他在里面培养小羊羔供客人挑选,经过培育的小羊羔的血肉会变得非常的可口,并且可以帮助食用者恢复身体机能,回到最好最年轻的状态。


    但这种小羊羔长到十岁之后,身体就容易过载死亡,效果也会消失,就好像一块过了最佳赏味期的蛋糕,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所以所有的小羊羔会在十岁以前被售卖掉。


    而这种进食是需要定期回购的,差不多一年一次,才能长期保持效果。


    这简直比目前所知道的任何科技和医疗手段都要神奇,它吸引了很多很多钱多到几辈子都花不完的富豪前来。


    路薄幽当初知道这些消息时还担忧了很长一段时间,因为他们都顺利的活过了十岁并且长大。


    他总是害怕当年吃的那些“糖”会在某一天夺走他们三个的性命。


    不过迟昭和乌今雨当年受伤醒来后,脖子上的红痣就消失了,他猜测那些“糖”留在体内的作用也许随着血液的流失而淡去。


    只有他自己洗澡的时候能从镜子里看到,后颈上那颗痣,依旧和小时候一样鲜艳。


    他怕他俩担心,也怕暴露身份,就将痣去掉了。


    再后来他开始实施黑寡妇计划,拿到过那些人的健康报告,也确实发现那些老家伙看起来完全比同龄人年轻不少,过去那么多年身体也大多都很健康。


    其中有一任曾经还和他表示过遗憾:“我知道一个乡下菜园,那里的羊羔非常美味,本来还想带你一块儿去的,只可以它已经闭园许久了。”


    路薄幽当时气得要命,却只能对着他笑,后来这人被塞进了装强酸的运送车里,骨头都化成了水,死的一点踪迹都没有。


    当时路薄幽也一直好奇为什么S闭园了,烧毁的只是一座福利院而已,“糖果”每次都是当天才送来的。


    现在想来,可能是他的“糖果”也出了问题,这次那些突然出现的大量尸体,有老有少,估计都是些可怜的失踪者,又沦为了他实验的失败品。


    必须得尽快抓到他才行,不然还会有更多无辜的人遭殃。


    还有当年那份食客名单上剩下的人,一个也别想逃……对了!名单!


    “今雨,拿纸笔给我!”


    前面两人手忙脚乱的翻出纸笔给他,他低着头,就着车内的灯非常快速的写下一长串名字。


    他将记忆中看到的那份名单一字不差的写完,笔尖又回到第一行,一条一条划掉上面已经死亡的人名,划到第十八个,停下。


    下面还剩七个人名,赫利,查尔斯,库巴杰,瓦索,蕾荻,付弦,凯特瑞。


    他看着名字和记忆里的名单确认了一遍,把本子递了出去。


    “我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那天的记忆变得很清晰,那天我从用餐的房间逃走时,好像看到过名单。”


    “!!”前排坐着的两人凑过来,盯着这几个名字,惊得张大了嘴。


    “那他们就是我们接下来的目标!”这对他们三人而言都是个好消息,追查了多年的名单终于完整清晰的出现在了眼前。


    “那正好陈夏掉下悬崖唔……”迟昭心大,一句话不过脑子的冒出来,被乌今雨眼疾手快的捂住。


    他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看向路薄幽红色未褪的眼眶,眨眨眼,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庆幸的意思。”


    路薄幽摇摇头:“没事。”


    他会没事的,后半句话没说出来,路薄幽自己也不确定,只是这么希望。


    “我不会放弃搜救的,会让人继续找他,人还是尸体,我总得见到一样。”


    他面无表情的说着,声音又轻又低,脸隐在车内灯光下,虚幻的好像一碰就会消失。


    前排的两人替他难受,抿着嘴没吭声,沉默间迟昭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电话是澹台蛇祟打过来的,他今天也帮了很多忙,几人正好想跟他致谢。


    电话接起,那边依旧先开口:“你们住的酒店那块区域目前正在进行消杀,不允许市民出入,估计要到后半夜才会开放通行,你们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先到我这儿来休息,我安排人去接你们。”


    路薄幽和他今天本来还约好了见面,便答应下来。


    到达澹台蛇祟的庄园时,里面灯火通明,庄园的主人就等在会客厅内,三人一进来,他便侧过身,示意躲在身后的少年出来。


    白发少年脸红红的,捂着屁股一脸愧疚的挪出来,乖乖的给几人鞠躬:“对不起,都是小咪乱跑,给大家添麻烦了。”


    实际上他不是乱跑,是听说爹要去取土的路线被封,就想着悄悄过去把封锁线往后撤,这样爹就可以顺利通过。


    只是没想到去了就被吸入污染空间。


    迟昭笑眯眯的安慰他,他转眼就忘了痛,想扑过来找大家玩,一靠近路薄幽,浑身汗毛便炸起来,一眨眼就溜不见了。


    迟昭rua他脑袋的手还停在半道上。


    “抱歉,”澹台蛇祟替他致歉,又安排了人来带他们去休息。


    路薄幽身上全是游神时沾到的彩粉,他跟着佣人去客房的浴室进行清洗,等到所有彩粉全部被清醒干净后,他换上新的衣服出来,发现早上还嫌怎么都洗不掉的那股白鼠尾草气味,这会儿已经淡的快闻不到了。


    “……”


    怎么消失的这么快。


    ……


    和澹台蛇祟聊天地点选在他的书房里,路薄幽过去时,对方已经泡好茶等待。


    办公桌上放置了一个香薰台,加了乳香精油和佛手柑,可以起到舒缓情绪的作用。


    路薄幽入座时看了眼,心想自己现在的样子一定看起来很憔悴,才让对方认为自己需要这种外力辅助来平复情绪。


    坐在对面的男人确实很成熟稳重,不动声色的善意让人如沐春风,可路薄幽一想到对方体贴的缘由,心里便不自觉的有些难受。


    不要轻易判断我的丈夫已经死了,从而认为我需要缓解心情。


    他眉头微蹙,发觉自己好像在迁怒于人,又一点点松开。


    一杯清亮的茶汤递到面前,对方收回修长的手指,又递过来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温柔微笑着的女士。


    “路先生,这是我的姑妈,你认识她吗?”


    “姗姗阿姨……”


    以前偶尔会出现在福利院食堂里做帮工的阿姨,每次她来的时候,是小朋友们最期待的时候。


    因为她会趁着福利院的“妈妈”们没注意,悄悄给大家塞好吃的。


    也是那天大火的时候,她拿身体护着昭昭和今雨,才让他俩活了下来。


    “你说她是你的姑妈?”路薄幽抬眸,眸光带着几分锐利,盯着他审视。


    偏混血的一张脸,皮肤白净眉眼深沉棱角硬挺但不锋利,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沉稳温润的气质,渐渐的和脑海里的一张脸重叠。


    “我们以前应该见过。”路薄幽笃定。


    对方点头,没有半点要隐瞒的意思:“是的,我十几岁的时候身体不好,就去了姑妈家养病,我知道她在一家福利院做义工,曾经和我说过觉得那里有些古怪。”


    路薄幽当时从山上跑下来跟一个生病的大哥哥求助,让他打电话报警的那个人就是他。


    他后面确实报了警,看到上面起火也着急的想上去,只是身体不行,中途发病昏倒,还是被赶来的警察送去医院,醒来后就得知姑妈被烧死。


    记忆中姑妈很年轻的时候就不怎么和家族来往,她受不了古板老套的家族规矩,不接受联姻,她像自由的飞鸟一样满世界的折腾,看了诸多美景,体验了许多不同的风俗文化。


    最后像候鸟一样,飞回了她母亲的出生的地方,也就是雾平镇。只是没想到最后也和她母亲一样死在了这里。


    “我想知道她当时发生了什么,是怎么死的。”


    这些年他动用势力去调查过这件事,可始终都不得而知。


    路薄幽沉默了瞬,“我可以告诉你,但我需要你帮我找一个人。”


    澹台蛇祟点头,他就把今雨在美术馆截到的那张S的照片递过去。


    “我只有这一张照片,他自称牧羊人,如果你有找到有关他的任何线索,都及时告知我。”


    “好。”


    交易成功,路薄幽靠回了椅背上,眼眸微垂,显出几分悲伤来:“姗姗阿姨知道了福利院的秘密,想把大家放走,被‘妈妈’们发现拿刀捅伤了她,她们争执中触碰到了福利院的自毁装置,就起了大火。”


    当时的事迟昭和今雨醒来后有告诉过他,他记得一字不差。


    “秘密是?虐待?儿童的色情盈利?还是……”


    “抱歉,无可奉告。”


    “……”


    交流声一停下,办公室里就显得格外安静,想说的都说的差不多,路薄幽起身,走之前问他:“姗姗阿姨葬在哪里?”


    他想带今雨和迟昭过去祭拜。


    澹台蛇祟一眼便理解他的意图,告诉他安葬在家族的墓园,可以随时带他们过去,随后他斟酌片刻,突然开口:“你丈夫的事……请节哀,有什么需要帮助……”


    “澹台先生,”路薄幽站在门口打断他,他不想听这种话,哪怕这种节哀的话他在过去听过许多回。


    可他打断了对方,又突然失去说话的欲望。


    澹台蛇祟等了片刻,见他没开口,便道了声歉,想起小咪说他身上有强大怪物的气息,犹豫是否应该提醒他,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这位美丽的路先生,刚刚失去他的丈夫,这时候再说别的,似乎不合适,于是他礼节性的微笑了下:“好好休息。”


    后者扯了下嘴角,“你也是。”


    他回客房,一如往常那样躺在床上,留下一盏小夜灯睡觉。


    只是闭上眼后心里便翻江倒海的涌出各种涩到发痛的情绪,他知道自己应该休息好,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明天还要安排新的搜救队进行长期搜寻。


    可他无法入睡。


    他又爬起来,把坏掉的小章鱼摊在床上看,触手的断裂面还算平整,他尝试着拼接回去,断面贴合,只是一松手又会掉下来。


    可能得用胶水沾。


    前几天看到陈夏带回一个小工具箱,里面没准有这个。


    给自己找到理由,一看时间刚好夜里十二点过,路薄幽揣着小章鱼,骑上早就安排好的机车,一路疾驰回酒店。


    房间内没有要客房打扫服务,还维持着他上午离开时的样子,卧室里的小夜灯天黑后自然亮起,照得室内暖光一片。


    被子还是他刚起床的样子,他回到这里后,忽然又什么都不想做,换了睡衣,睡到床上,将被子扯过来盖过头顶。


    薄薄的羽绒被透光,他在狭小的空间内,闻到了沐浴露的味道混合着大量白鼠尾草的气味,这是陈夏身上的气息。


    他渐渐的红了眼眶。


    怎么可能,陈夏怎么可能真的死了。


    以前我杀了他那么多回他都没事,他这次一定也不会有事。


    一定……


    路薄幽在熟悉的气息中慢慢睡着——


    路路:我老公很难杀的,我有经验,战绩可查


    第55章 想吃老婆的口水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响亮的落在跪在地上的保镖脸上,戴着面具的男人手里拿着张报纸,气得发出了声冷笑。


    “让你们处理尸体,你们就是这么干的?不会剁碎了喂狗那我就把你们剁碎了去喂!一群废物!”


    就随便在山里挖个洞埋了,当是什么种子吗?!


    他力气出奇的大,跪在地上壮硕的男人直接被这一巴掌打的栽倒,嘴里和着血吐出几颗牙来,脸立马肿起来。


    但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去扶他,明亮宽敞的房间内,一行黑衣人小心谨慎的低着头,气也不敢出,唯恐下一个遭殃的是自己。


    “……对不起老板,我下次注意。”遭受惩罚的保镖口齿不清的道歉,耳朵还在耳鸣,他疼的眼泪直流。


    “哈,”S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似的嗤了声,将报纸甩在茶几上。


    擦的噌亮的尖头皮鞋踩在这人手上,漫不经心的碾:“给我惹了麻烦还想有下次?下辈子做事时再多用用脑子,多想想你们的家人吧。”


    皮鞋下的手立马变得血肉模糊,保镖不敢叫出声,痛的只余下出气声,S觉得无趣,摆摆手:“把他丢去实验室。”


    立在周围的几人脸色难看,倒在地上的人更是痛苦的直抽抽,但没人敢怠慢,命令一出便赶紧把人拖走。


    因为担心自己的家人某一天也会以无头尸的方式出现。


    而且这是尸体暴露事件,若不是山体坍塌,也不会被发现,尼牙加市管理是相对宽松的,离实验基地之一相对较近,才选择了那个位置。


    一群手下退下后,房间内只剩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他松了领带,面具后面如鹰般狠戾的视线看向手机里的照片。


    这是天文楼监控里拍下的一张,照片上的黑发青年侧过脸,眼神冷冷的看着一个方向,白皙的脖颈线条流畅,皮肤看起来又嫩又滑,很适合咬一口。


    光是这么想着就觉得有点口渴,S端起加冰的酒喝了口,还没品尝出味道,酒杯忽然从手里脱落,清脆的摔在地上。


    他一阵急促的咳嗽,嘴里的酒全部被吐了出来,伴随着大量的鲜血。


    “啧,”S习以为常般,只轻砸了下舌,扯过纸巾擦拭手指,不愉快的嘟囔:“又来,这可是我新买的衬衣。”.


    崖山的悬崖下,一团庞大的黑影隐在林间月色的阴影中,无数只朝着不同方向的红眸睁着,偶尔频率不同的眨着眼,看起来在发呆。


    它的触手也像人手那样凹出了个造型,杵着脑袋思考,悬崖底下有条溪流,它喜阴喜冷,湿漉漉的泡了大半触手在里头,模拟水草一样飘来飘去。


    偶尔有小鱼从旁边游过,触手表面就会瞬间裂开一张猩红口器进行捕杀,没嚼几下又会嫌味道恶心,全部给吐出来,然后用大量的河水给自己漱口。


    完全就是思考时无意识的反应。


    蛙鸣和不知名的小虫子交替的响,过了片刻,它思考完毕,转身朝着下山的反方向离开。


    有云层从月亮前飘过,在地面投下大片的阴影。


    云的影子缓缓移动,没一会儿银白色的月光又重新洒下来,斜斜的探入酒店顶层套房的窗户里,一直落到床边。


    路薄幽在睡梦中手习惯性的伸到枕头底下,以前这个位置会放枪,现在是一个断掉几根触手的粉色小章鱼。


    之前坏掉的空调早就修好,房间里温度适宜,湿度也恰到好处。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腹部一凉,像有什么东西落在上面,睡衣的衣摆也被掀起来,冰凉的蛇信子舔过他的腹部,又沿着薄薄一层肌肉的线条,钻进衣服里,一点点往上吻。


    来到心口的位置时,这股凉意停下,路薄幽低头,看到自己被拱起来的睡衣里,丈夫的脸枕在他胸口,幽红诡异的眼珠子正慢悠悠的转上来,与他对视。


    随后那眼睛里流出血来,他看到丈夫咧开嘴,笑的僵硬又森冷,问:“老婆,你怎么不来陪我啊,我好痛……”


    “!!!”路薄幽猛的坐了起来,呼吸剧烈起伏,睡意还没褪去便先低头去看自己的胸口。


    没有,没有陈夏,也没有血迹。


    “呼……是梦,”他惊魂未定的躺回去,抬手搭在眼睛上。


    呼吸依然急促,缺氧的感觉迫使他不得不张开嘴喘气,梦里头被丈夫舔过的身体醒来后非但没有平息,反而变得更加敏感起来。


    他印象中两人其实没有太多的亲密接触,但最近的一次就是昨天晚上,他记忆犹新。


    他发现陈夏很爱亲吻他的腰腹,吻的时候会带着点克制的用牙轻轻咬,然后自己先受不了了一样呼吸粗重起来,说“老婆这里很敏感,一碰上去肌肉就会痉挛一样颤”,说“这种时候老婆会喘的很急促,特别可爱~”


    他还喜欢从下面一点点吻上来,亲到锁骨上,喉骨上,然后抬起头,垂下那双格外幽深的红瞳,用充满情欲和侵略感的视线盯着自己看。


    看自己被亲的泛水光的迷离双眸,看自己以为他要吻过来而配合张开的唇和吐出来一点的舌尖,他恶趣味的喜欢欣赏这种时候,又会在自己反应过来要推开他之前,压过来亲的更加凶狠。


    然后用暗哑的带着喘息的性感嗓音,继续在自己耳边喘息,用压抑又兴奋的语调诱哄:“舌头吐出来了,好可爱,粉粉的软软的……”


    “想吃老婆的口水……”


    “好甜啊,这里也给我吃好不好~”


    ……


    “唔……”路薄幽挥开搭在眼睛上的手,嘴里溢出一声极细极为压抑的喘息,他快速的侧过身将脸埋在枕头里,只露出通红的耳朵尖来。


    被子下修长的双腿蜷缩起来,微微摩擦了下。


    难受,仅仅是因为梦见和回忆起丈夫说过的话,身体反应就这么大,路薄幽从来没想到,原来自己的身体比意识更早一步习惯陈夏。


    他在床上静静的躺了片刻,脸上的薄红才褪去,新买的手机和补办的卡保留了原来的模样,就放在床头。


    迟昭发来好几条短信问他怎么独自回酒店,他随便编了个借口回过去,又去回了新找的搜救队的信息,最后指尖犹豫再三,点开了和陈夏的对话框。


    消息还停留在他发出去的信息上,没有人回。


    他们在尼牙加市又多滞留了十天,期间在澹台蛇祟的带领下,一行人去到墓园祭拜珊珊阿姨。


    路薄幽在她的墓前放了一小罐麦芽糖,浓稠的琥珀色,在阳光下散发着甜腻的香,是他自己亲手做的,用雾平镇当地的做法。


    印象中她很爱吃这种糖,但是不会做,每次都会从街上一个老奶奶那里买一罐带上来,然后带着一群小朋友,悄悄躲在小花园后面挨个分着吃。


    返回巨木镇时当地正在经历台风天,暴雨下个不停,空气又潮湿又闷热。


    他在酒店的房间是长期保留的,带着一身雨水进到房间时,竟生出一丝怀念的感觉来。


    但也只有一瞬,这里不是他的家。


    洗漱完后他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的雨,莱森太太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她热情的感谢了自己从尼牙加带回来的伴手礼,又问起旅途怎么样,路薄幽同她闲聊了几句,临到挂电话时,对方突然发起邀约:“我看过了,明天会是个好天气,我打算在花园里办烧烤聚会,你和陈先生也一起来吧。”


    “你们出去的这段时间,大家都很想念你们呢,哦对了,我明天还会做樱花慕斯蛋糕,你一定要来。”


    “樱花慕斯?”


    “是呀,我听陈先生说你爱吃这个。”


    路薄幽放了酒杯,转身回到沙发边坐下,看着已经用胶水粘好的粉色小章鱼摆件,轻声问对面:“他什么时候说的?”


    “哦,就是你们出发去尼牙加的前一天,陈先生来跟我请教怎么做这个,哎呀,糟了,他好像说是要给你个惊喜,被我提前剧透了!”


    莱森太太心直口快,说完了才想起来,在电话那头拍着脑门懊恼。


    路薄幽轻笑了几声,安慰对面没事,那边又邀请他和陈夏明天去参加聚会,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拒绝:“下次吧,他最近还在忙。”


    理由是瞎编的,虽然尼牙加那边的搜救队一直没有传来什么好消息,但没见到陈夏的尸体之前,他不想向众人宣布丈夫死亡。


    第二天果然如莱森太太说的那样,是个好天气,这对常年多雨的巨木镇而言十分难得,他约上迟昭和乌今雨乘船去海钓,实际上兴致勃勃钓鱼的只有迟昭一个。


    他纯粹就是想换个地方透透气,船准备返航的时候,乌今雨忽然一脸凝重的把他俩叫了进去,随后点开一个视频给两人看。


    画面有些花,偶尔闪着点点雪花,看样子是监控视频,正对着一间别墅。


    画面中的时间是夜晚,不知道是什么地方,那里天气很好,晚上的月亮又大又圆,将路面照得清晰,看起来是个十分静谧美好的夜晚。


    路薄幽感觉这种环境下,自己不用光照明也不会很害怕。


    他刚这么想着,画面的角落里突然就窜出一只棕熊来,发了疯般一头撞进别墅里。


    没一会儿别墅里就传来凄厉的惨叫,叫声哀嚎了好一会儿,又戛然而止,下一瞬画面一暗,乌今雨关掉,切到了一张图片上,是那间别墅的内部景象。


    鲜血遍布整间卧室,一个男人正在被一头棕熊啃食,他的眼睛睁着,看样子在被棕熊吃的时候还没死。


    画面血腥令人作呕,乌今雨给两人看完就关掉页面,面对两人的疑惑说了两个字:“赫利。”


    一旁两人的瞳孔瞬间放大,乌今雨又说出了更让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我拿到名字后就一直在挨个检索,后来将名叫赫利的这人范围缩小到L国乌市的这片区域。”


    “然后今早继续搜索时,找到了这段视频,画面里的男人初步可以确定就是我们要找的人,房子是他养的情人的,他昨晚去没有带保镖一类的,被这只棕熊吃了,当时他的情人就在隔壁的浴室里洗澡,出来人都吓晕了。”


    但棕熊没有吃那位女士,把这个男人的尸体啃的一团糟之后,又像来时那样,十分惊慌的跑走了。


    这在当地是个重大新闻,但消息尚且封锁着,还没有传出国来。


    “因为有视频在,没什么好调查的,他们现在好像要找出那只棕熊进行枪杀,但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抗议,目前正在进行抗议游行。”


    “他被棕熊袭击发生在什么时候?”路薄幽盯着黑掉的画面,心里忽然有种诡异的猜测。


    乌今雨看了下时间:“算下来应该是五天前。”


    那时候他们还在尼牙加。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迟昭按耐住激动,谨慎的问。


    路薄幽说不上来心里的那股怪异的感觉,摇了摇头:“你们觉得会是S做的吗?杀人灭口一类的?”


    “似乎没那个必要,这些都是他从前的客户,他要重启生命循环计划,这些人肯定是继续参与的首选,而且视频拍到了是棕熊,虽然也不排除可能存在人为驱赶……”


    确实,视频里面拍的很清楚,路薄幽也是随口猜测,迟昭看他眉头皱着,一手捞过他的肩:“哈哈,管它什么原因,这家伙死了不就好了嘛,省得咱们动手,真是大快人心啊!咱们来庆祝吧!”


    是该好好庆祝,这也算是这些天来他唯一得到的好消息。


    但是第二天,乌今雨发现名单上叫查尔斯的人也死了,用一模一样的方式。


    又过了两天,路薄幽写在纸上的第三个名字也被划掉,那个叫库巴杰的人乘船游玩时掉入河里,被几十只鳄鱼翻扯撕咬至亡。


    看着这些消息,路薄幽脊背像电流击过一样一阵刺麻,一路麻到他心尖上。


    他在好友“老天开眼”的欢呼中,将手伸进兜里,攥紧了那只小章鱼,缓缓的呼出一口气。


    除了我们三个和S,还有谁知道这份名单?


    福利院的“妈妈”,但她们当年早就全部被烧死了。


    那还有谁知道?


    他回想起当初在悬崖边的对话,一个名字从脑海里冒了出来,令他颤栗。


    呼吸下意识的屏住,过了好一会儿胸口才再度起伏,一双黑眸明亮起来,路薄幽弯起嘴角,在两位好友疑惑看过来时,对两人笑道:“我要办场葬礼^^”


    第56章 老婆只需略微出手


    烟城最大的那家教堂,年迈的老牧师没想到,自己一年之内竟然和这位路先生见了第四次面,这实在是……


    令人唏嘘!


    想起上一次替他主持婚礼时,他身边站的那位陈先生,瞧着像是最长命的一个,没想到不到半年他就死了,这真是!唉!


    老牧师有诸多感慨,其实在此之前,他就已经从别人嘴里听到过关于这位路先生的不好言论,一开始他是不相信的。


    这一次倒确实有那么点相信了。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老牧师总感觉这位路先生和上次出席葬礼有哪里不太一样。


    上一次葬礼,他那一双水墨画一样幽黑迷人的眼睛里时常含着泪光,站在飘着细雨的墓地中,任谁看了都是我见忧怜的模样,哀伤的好像随时会破碎一样。


    是连上帝都会忍不住怜爱的一位美人。


    可仔细想,他那天的穿着精美非凡,发饰精致,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


    老牧师不确定一个伤心到那种程度并且刚死了丈夫的寡夫,是否还会有这样的精力打扮,也可能上流社会的贵族们就是这么的讲究。


    但不得不承认那次葬礼上路先生的装扮确实特别隆重,出席任何一场宴会都不为过,并且他那天好像还佩戴了一对红宝石的袖口,隐在堆叠的灯笼袖布料下,不怎么引人注意。


    不过自己看到了,在让他捧花瓣时,老牧师记得这位路先生的家乡在遥远的国度,按照他们那里的习俗,人们喜欢在有喜事发生事佩戴红色物品。


    而这一次的葬礼,他的装扮明显就简洁得多,样式和布料都是比较素净的黑衣长裤,将那一张小巧精致的脸衬得愈发白皙动人,婉转流连的目光没有一丝哀伤,反倒像在笑。


    牧师觉得古怪,一时思绪飘远。


    恢宏的教堂内,白色的花朵装饰的到处都是,中间的过道上也铺设了长地毯,一派庄严肃穆的样子。


    一口棺材就摆在神像的下方,路薄幽站在一旁,看了眼时间,又看向前方的长者:“牧师?”


    对方好像在盯着自己发呆,他微微侧头出声提醒,后者立马回神,对他露出个歉意的笑。


    路薄幽嘴角浅浅一弯:“可以开始了。”


    老牧师整理了下着装,翻开手中的圣经,抬手,唱诗班的歌声飘出来。


    两边的长椅上坐了许多人,路薄幽能感觉到有诸多视线停留在自己身上,但比起之前葬礼上那种探究揶揄甚至怀疑的眼神要好得多。


    他余光扫过时,不免有些感慨。


    上次和陈夏的婚礼,因为仓促和重重原因,出席的人寥寥无几,他也压根就不关注那些,只想着赶快走完过程,好实施自己的计划。


    这次葬礼却来了很多人,巨木镇那边的邻居甚至乘车专门赶来,莱森太太哭红了眼伏在她丈夫怀中,对此路薄幽略微感到一丝愧疚。


    因为棺材是空的。


    人群的最后排,乌今雨和迟昭稍微做了变装出席,他俩也是第一次参加葬礼。


    之前的每一次,他们庆祝还来不及,根本没有闲工夫过来假装伤心,所以这还是第一次看到路薄幽站在葬礼上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两人远远的看着那抹清隽挺拔的背影,总有些心疼。


    哥哥的背影支撑了他们的整个童年,对于两人而言,雾平镇福利院唯一给予的好处,就是让他们在那里遇见路薄幽。


    迟昭眼窝浅,看一眼就忍不住哭起来,边哭边抹眼睛问乌今雨:“他现在会不会很难过,陈夏那家伙虽然讨厌行为也很奇怪……但,但是他对路路哥是好的。”


    他自己心大不够细,乌今雨又比较注意分寸,没有谁能像陈夏那样对他那么专注而又没有距离感。


    迟昭忽然明白,可能这就是伴侣的意义,到这会儿,也真有点为陈夏的死感到伤心。


    乌今雨:“……”


    他用一种看小孩儿一样的眼神,看了眼旁边哭到停不下来快厥过去的迟昭,嘴唇微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算了,单纯也是一种美德。


    只是薄幽到前天为止都在花钱雇着搜救队每天搜寻,崖山都快让他翻了个底朝天了,显然在他心里是不相信陈夏已经死亡的。


    可前天在看到名单上的人接二连三死亡后,他忽然撤走了搜救队,心情也明显变得好起来,乌今雨猜测,他和陈夏之间一定有过旁人不知道的交流,让他怀疑那些人的死是陈夏导致的。


    从而间接确定他还活着。


    但依照自己过去对陈夏这人的观察,他绝对是那种只要还喘着一口气,就算是爬,也会爬到路薄幽身边的人,没理由这么久过去都不回来。


    也许是起过争执,也许是别的,他想不明白,可能这个答案只有路薄幽自己知道,所以他直觉今天这场葬礼是故意举办给陈夏本人看的。


    而且这次阵仗弄得很大,一看就是想让很多人知道。


    坐在两人前面的几位是常来教堂做礼拜的,今天遇见葬礼就顺便参加了下,一看前面站着的那位矜贵清瘦的先生,瞬间觉得眼熟。


    两人上一次恰好也在,也是路薄幽丈夫的葬礼,这两人听了谣言,又亲眼见证,忍不住摇头:“一年之内办两次葬礼,他果然克夫啊。”


    迟昭/乌今雨:(`へ?)去你大爷!


    后面葬礼结束时,这两人口袋里的东西全空了,被迟昭神不知鬼不觉的拿走,放在了神像下面。


    葬礼结束第二天,路薄幽换了件衣袖侧边半镂空的上衣,去出席明星晚宴,全程低调的端着酒杯在宴会角落里发呆,偶尔应付几个过来攀谈的人,然后恰到好处的让镜头拍到一部分。


    接下来一连好几天他都在进行这样的活动,偶尔乌今雨和迟昭会陪他去,但今早醒来,看到窗外飘着细雨,他忽然觉得疲惫,便推掉了今晚的活动。


    上次被大火烧过的房子两天前已经全部修缮完毕,他一直没回去看过,今天恰好空闲下来,吃过早餐后,他没有开车,而是独自撑了把伞往那边散步过去。


    门窗全部是按照以前的样式做的,草坪也被翻新了,屋前方的树修过枝丫,现在正在开一种很香的淡金色的花。


    他从正门进去,房间内部竟然也复原的一模一样,窗帘的颜色,地板的材质沙发的款式和餐桌的样子全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路薄幽将雨伞放在门边,在玄关更换舒适的室内拖鞋,进到家中转了一圈,随后上楼来到陈夏的房间门口来回踱步。


    他有点焦躁。


    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天了,这家伙一点动静都没有?


    那份名单上的死亡人数也没有继续增加,今雨说搜索起来的难度比之前几个人还要大,怀疑他们是注意到了那些人的死亡,变得更加警惕,能找到的有用信息很少。


    在发现陈夏还活着时路薄幽疑惑过他为什么不回来见自己,后面想起两人当时最后的对话,自己说了怀疑他的话,他没准因此受伤难过了。


    所以想通过这种方式证明给我看?


    “啧,笨蛋,”他转过身倚在二楼的栏杆上,面朝着陈夏的房门砸了下舌,小声抱怨:“至少也该先回来啊……”


    是不是给的刺激还不够?.


    一个街道上开满了蓝楹花的城市,盛夏的知了叫个不停,阳光毒辣,树荫下,一个高挑英俊的男人穿着不合季节的长衣长裤,头上戴着一顶鸭舌帽经过,在十字路口前停下。


    他的脚下积着一团浓黑似墨的阴影,边缘成不规则的形状蠕动,垂着身侧的手臂上,偶尔有墨绿色的触手从里面钻出来,又嫌弃阳光太毒而钻回去,从麦色皮肤的手背上像鲸鱼露出海面那样翻滚下去。


    对街的大屏上正在播放国际娱乐新闻,他抬眸,冷冽的视线懒懒的从上面扫过,随后在看到画面中某个人影时停住不动了。


    那是他日思夜想想的快发疯了的人。


    只有小半张侧脸,眼眸微垂,鸦羽一样的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阴影,刚好将他眼睛下方的那颗泪痣挡住,侧开的下颌看起来比以往清瘦了不少,却依旧漂亮的让人挪不开眼。


    他手里端了杯酒,面前站着一个打扮很贵气的男人,正微弯着腰跟他说话,举止神态都很讨好。


    而新闻里探讨的正是这位有着长长一串头衔的,低调的慈善家的婚姻,上面说他刚为亡夫举办完葬礼,就出席在别的宴会上,笑称他是在物色新任丈夫。


    陈夏看到这些新闻时脑子里某根弦“啪”的一下就断了,盯着画面里站在老婆跟前的男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这人谁啊敢凑那么近跟我老婆说话,杀了你!


    还敢拿眼珠子看他,也给你挖出来!


    这个播新闻的人也是,不会说话就把舌头割了,反正留着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什么叫我老婆在物色新任丈夫,我才是他唯一的丈夫!


    讨厌讨厌讨厌讨厌这些人类真讨厌!我才一会儿不在就敢觊觎我的老婆!把你们都杀了!


    他眉头压低,一双红瞳成了刀子眼,面色变得阴沉沉。


    指骨一蜷手背上便爆出青筋来,随后那青筋在皮下动了,化作触手钻出来,张开口器,尖锐的獠牙恶狠狠的啃了一口旁边的石柱子。


    “咔嚓”一下石头发出断裂的脆响,当场缺了一个角,几颗残余的小石子滚落下来掉在地上,余下的被触手的尖齿咬碎吞咽。


    跟他一样站在街边等红绿灯的行人被这动静吓了一跳,他们看不见怪物的触手,只发现石头突然断了,一扭头,又发现旁边站着个大帅哥。


    只是还没来得及欣赏两眼,就被浑身散发出强烈的可怕气息的帅哥给再度吓了一跳,在炎热的盛夏里打了个寒颤,赶紧默默的离他远了点。


    绿灯一亮这些人就以最快的速度冲到对街去,过去以后才悄悄回头偷看一眼,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


    陈夏停在原地没动,还保持着抬眸观看的姿势,眼神压根就没分给这些被他吓到的人。


    新闻切换了张照片,是路薄幽的单人照。


    画面中他倚在古堡的一处半圆形阳台边,背靠着栏杆,看向宴会厅的方向,身后是进入蓝调时刻的夜空,栏杆后面开满了蓝紫色的无尽夏。


    他穿着一身白衣,是融入这片墨蓝中的一颗洁净的珍珠,一轮皎皎的月亮,清辉动人。


    陈夏看呆住了,脸上的阴沉狠戾在顷刻间化为柔和的微笑,伸出体外刚才还张牙舞爪生着气的触手们更是兴奋的扭成一团,冲着老婆的照片比爱心。


    新闻播完切换到别的事件上他也没发觉,只感觉老婆照片出来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寂静变得黯淡无光,他眼里只有他的珍珠。


    啊啊老婆好漂亮!


    好想抱抱老婆!把脸埋进老婆怀里像人类吸小猫咪那样狠狠的吸他!


    呜呜好久没有闻到老婆身上的香香的味道了T-T我留下的气味肯定也全都淡了T-T回去一定要给老婆补上要把我的粘液涂满老婆全身要老婆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是我的味道!


    咦,等等……老婆身上的衣服,手臂那里怎么还是镂空的!


    太色情了吧!他在家都没穿过这种衣服!


    再等等,刚刚那新闻里说,老婆给我办了葬礼?


    啊??!


    啊!!!


    老婆怎么能给我办葬礼呢!!


    难道我要跟他从前那些亡夫一样过期了吗?!


    (。_。)


    陈夏惊呆在了原地,惊讶震惊委屈,大量情绪一窝蜂涌上来,下一瞬全部转化成了焦急,一扭头看到旁边有个维修店,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路薄幽在栏杆边靠累了,下楼去沙发上坐,边走边思考接下来是不是该单独跟谁约个会,稍微出卖下色相,刺激自己那占有欲过剩的“亡夫”,好让他主动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没决定好,手机“叮咚”响了一下,提醒他收到一条消息——


    陈十九的新婚日记8:我是一个冷酷无无情的怪物,我正在替我老婆弄死那些坏蛋,哼,这些人类就算躲起来,我也会把他们一个个都揪出来!


    哪怕因此牺牲了一段和老婆待在一起的时光,但我认为这种牺牲是值得的,而且我相信,我和老婆放感情如此深厚,是不会被分开的这点时间影响……什么?我老婆跟别的男人约会?


    胡说![愤怒]分明是那些人类觊觎我的老婆!我这就去宰了他们!


    (顺便,路路拿捏十九真是易如反掌)


    第57章 一种情趣


    他心有所感般忽然就紧张起来,拿起手机指尖轻点几下,屏幕解锁,弹出来的消息框最上面,备注的“十九”两个字刺目,竟让他眼眶一下子发酸,泛出湿意来。


    路薄幽微湿的视线接着往下移,看向那失联许久不知死活的死鬼丈夫发来的消息:


    ——老婆,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


    密密麻麻的字数占据了满满一屏幕,路薄幽因为盯着看,眼睛都花了,总感觉这些文字变得扭曲起来,好像在屏幕上活过来一样,化成那种黑漆漆的恶心触手,蠕动着往外爬。


    还真是……陈十九的风格,光看到文字就能让他想起丈夫那双怪异的眼睛,饱含浓稠湿冷爱意和别的侵入感的古怪眼神。


    他的后背一阵发寒,每次都不太能适应丈夫这种浓烈到有点变态的情绪,但心情是愉悦的。


    放出去的饵,总得有鱼儿咬钩,不然这场垂钓就变成了他独自一人无用的等待。


    他眨了眨被文字骚扰到的眼睛,退出聊天界面,关了手机放到一旁,没有回复,直接当做没看到。


    之前不回消息的男人,现在就该晾着他。


    可是好看的嘴角却怎么都压不住,一点点勾起来,他扭头看向窗外,客厅外的绿树围成的篱笆被雨水打的油亮,感觉今天的这场雨也没有那么的让人困扰。


    路薄幽决定在今天就搬回来住。


    可被冷落的人非常焦急。


    满是蓝楹花的街边,陈夏站在维修店的门口,在手机修好后的第一时间就给老婆发去消息,然后像个石像一样盯着手机一动不动。


    他再也不想错过老婆的消息,决定就这么一直盯着聊天界面,直到看到老婆的回复。


    只是屏幕熄灭了数次,又被他按亮数次,界面依旧只有他发出去的消息。


    头顶的太阳炙烤得他不太舒服,体温微微升高,刚才还从皮肤里钻出来四处张望的触手全部缩回身体里。


    没有,老婆没回消息。


    是没有看到吗,还是在忙?


    该不会正被哪个不长眼的人类纠缠着吧?


    “……”越想气压越低,他心里对那些人类的不高兴都快化成黑气往外冒,一些想进维修店的人见状,隔了十万八千里就赶紧绕路。


    整整一个上午维修店老板一分钱没赚到,但又不敢冲上去叫他离开,只能缩在柜台后面默默的骂声“晦气”。


    而陈夏当了一上午的石像,终于动了下眼珠子。


    完了,老婆不理我了。


    像石像开裂了般,他神情崩溃了一瞬,随即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红眸里的黑色瞳孔一点点收缩,最后细成了一个几乎看不见的黑点,视线放空看向远处。


    四周围绕着他的身体忽然掀起一阵凉风,头顶伸展开的树枝摇曳,蓝色的花朵扑扑簌簌的往下落,像下起一场雾蓝的小雨。


    生意凉了一上午的老板这会儿感觉身体也凉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直觉让他汗毛耸立,终于在刮风时假借刮台风之名麻溜的关了店门。


    陈夏依旧站在他店门前的一米远的位置没动,事实上此时他的身体已经变成了一个人形空壳,一团漆黑的液体充斥在里面,正以某种频率细微的震颤,像发出次声波一样。


    头顶的天空飘来厚厚的云层将阳光遮住,城市里一下子变得暗沉沉,不少行人疑惑的抬头张望,以为会有一场大雨,赶紧加快了步伐。


    很快一些隐匿在树叶声响中的窸窣声由远及近,随着风一股脑涌向陈夏。


    他站在纷飞的蓝色花瓣间,看到无数单独放出去的触手受到感召,像一条条黑绿色的蛇一样,根部带着一小段漆黑的液体,速度飞快的从四面八方游回来,一头钻进拟人状态的躯壳里。


    触手放出去的数量非常多,几乎遍布整座城市,他不会什么太高科技的找人方法,为了找到名单上的那些人,花费了好多时间。


    不然还能更早一点解决完那些人,就可以早点回到老婆身边了。


    他今天出现在这座城市,也是从上一个死者那里知道了下一个人的大概的位置。


    今天本来决定先找到那个人的,可刚才在新闻里看到老婆之后,他感觉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冒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让他只想立刻马上出现的老婆面前,抱住他,把他藏起来,谁也不给看!


    老婆才是最重要的!


    收回了所有的触手后,陈夏瞳孔恢复正常,拟人的身体也变得正常,绕着他飞舞个不停的蓝色花朵落在了脚边。


    这种释放大量触手脱离本体的方式比较消耗能量,而处于繁殖期的怪物情绪也格外容易有波动,几乎是收回的瞬间他的食欲和性欲就开始在体内来回冲撞,烧灼的他眼眶发红,全部指向同一个人。


    好想、好想快点见到他!


    神色越发阴沉的怪物绷紧了下颌,森白的牙齿发出了令人骨头发寒的摩擦声,他缓缓呼出一口气来,带着一团阴凉的风离开.


    巨木镇的夜晚,细绵绵的雨丝停了,地面湿亮的反射着路灯,曾被大火烧过的房子里久违的亮起了灯。


    室内每一处都被照得亮堂堂,生机勃勃的绿植摆放的到处都是。


    充满古典气息的原木大餐桌上,路薄幽新挑的一批瓷器花瓶到了,他正在摆弄,旁边开放式厨房的大中岛台上堆满了他买的花。


    鲜花馥郁芬芳,香气充斥在家里,瞬间就让这儿有了生活的气息,他喜欢这种香气,这会让他情绪感到安稳。


    只是还没来得及去处理花,门铃就响了,这个时间段,昭昭和今雨应该正在出海玩耍的游轮上,他略一思索,猜到了是谁来。


    路薄幽收起过于开心的表情,微微调整了一下眼神,蹙起点眉尖,显露出几分哀伤来,前去开门。


    门口几位邻居太太各自端着些小点心等在那,门一开,几道充满关心的眼神立马投过来。


    “刚看到灯亮着,就在想是不是你回来了,这么晚不知道你吃饭了没,我们带了些点心过来。”


    虽然早有预料,路薄幽还是微微一愣,这种邻居之前单纯的关心,在和陈夏结婚之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他有些不太适应这种善意,但很快侧过身,将几位请进来。


    餐桌乱,几人坐在了沙发上,带来的小点心全被摆在路薄幽面前。


    他左手边坐着莱森太太,右手边坐着史蒂芬太太,斜前方还坐着一位金发的邻居太太,像被团团包围了似的,他想起身去倒茶都不太方便。


    莱森太太热心又悲伤的拍拍他的手:“亲爱的,瞧你都瘦成什么样了,是不是都没好好吃饭。”


    另一边手也被拍上,史蒂芬太太温柔安慰:“发生了这种事我们很替你难过,但是再没有胃口也是要吃东西的,不然陈先生在天堂看到你这样,得多心疼。”


    “……”


    他能不能上天堂还是个问题呢,说不定会和我一起下地狱。


    而且我胃口其实挺好的,晚餐吃了一份芝士奶油培根意面,一份蔬菜沙拉,半个牛角包和一份冰淇淋。


    但这怎么好意思说得出口,他现在的人设可是一个刚死了老公的寡夫啊。


    路薄幽半低着头,盯着自己被拍着的手背,竭力的克制住洁癖发作想把手抽出来的想法,还没开口说自己“不饿”,面前的曲奇饼干就直接被端起来递到了眼前。


    甜腻的饼干香气直面扑来,路薄幽其实是爱吃蛋糕饼干一类的,但不能太甜,过于甜腻的东西他吃不下。


    这个饼干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史蒂芬太太带来的,上次他吃过,里面加了致死量的糖,一块饼干下去差点没把他送走,倒是陈夏尝了好像很喜欢,后面全部被他吃掉了。


    为了避免被这个饼干齁死,他赶紧趁机抽出手来,接过盘子放回去:“其实,我觉得我丈夫还没有死。”


    一句话成功转移几人注意力,路薄幽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决定给陈夏先铺垫一下,这样他要是真的哪一天突然出现,也好别被当成幽灵。


    “我们这次去尼牙加游玩时一起去爬了山,结果到了山顶上,他不小心失足坠落悬崖,搜救队一连找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他的踪迹,所以我坚信他一定还活着。”


    “哦天呐……”


    “上帝保佑……”


    几个太太边震惊边在胸口画十字架,路薄幽更加声情并茂:“我是因为不想一直沉浸在悲伤的情绪当中,决定面对这件事,所以用一场葬礼告诉自己,接受一切的结果。”


    “但我心里面一直是希望我的丈夫还活着的。”


    “一定会的陈太太!相信陈先生一定会回到你身边的,我一定会在每次的祷告中帮你向上帝祈求。”


    被太太们善意包裹的青年露出一个温柔又感动的笑:“你们真好……还好有你们来陪我……”


    又随意交谈了几句,路薄幽答应几位太太之后的下午茶邀约,送走她们后,他去到厨房,慢条斯理的将鲜花处理好,装饰到餐桌上。


    一切都做的很从容,就和他此刻的心一样平静。


    只是在上楼睡觉前,踩着粉色拖鞋的足尖略微犹豫,最后走到了陈夏之前睡的那个房间。


    家里东西全是新换的,一点原主人的气息都没有残留,只有衣柜里挂着的衣服,是陈夏原来的,他今天刚从酒店打包搬过来。


    莹白的手指从睡衣上划过,略微停留思考,最后越过睡衣,挑起了旁边挂着的一件材质柔软的黑色衬衣。


    这是陈夏常穿的那一件,面料既有丝绸的顺滑,又没有那么亮,低调内敛的恰到好处,路薄幽每次看到他穿这件衬衣时,都能从极为贴身的面料上看清他胸肌的整个轮廓。


    鼓鼓囊囊的把衣服撑满,清晰的现出肌肉的沟壑来,看起来手感极佳,有时候在自己的注视下,衬衣上还会凸出来一小块。


    圆滚滚的。


    一点都不经撩。


    路薄幽一开始决定换上陈夏的衣服,是想着刻意让他看到,真正换上的时候,却庆幸还好他不知道。


    因为即便家里只有自己一个人,他也莫名羞耻的脸红了。


    陈夏比他高大,衣服穿在他身上合身,落在自己身上就很松垮,衣摆会直接盖过臀部,即便里面什么都不穿,只要动作幅度不大,就不易走光。


    不过不能做抬手的动作,衣服的侧边会直接提到胯骨下,将雪白修长的腿完全暴露出来。


    衣袖也有些长,能把他指尖全部包住,路薄幽抓着衣袖,又脸红的垂下去按住衣服摆,不明白自己到底在害羞什么,总之脸就是越发的滚烫。


    这种滚烫一直持续到他睡着,又热辣辣的烧进梦里,第二天从混乱的梦中醒来,路薄幽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火速的换了衣服。


    手机上又多了几条消息:


    ——老婆早安,亲亲亲亲……


    ——爱你爱你爱你爱你爱你……


    依旧是占据满屏的同样的文字。


    路薄幽:“……”


    他有时间发消息没时间出现在我面前?


    该不会受了很严重的伤?


    那悬崖还挺高的,他也许还没恢复好?


    他心里担心,打字问他是不是受伤了,发出去前想了想,又全部删掉。


    白天无事,晚餐他受邀和人在外用餐,席间有些心不在焉。


    对面瞧见了,试探性的问:“听说路先生前不久办了场葬礼?”


    “……嗯,”路薄幽手撑着下颌,垂下的视线隔一会儿就瞟一眼自己的手机,回答的有些敷衍。


    对方一点也不介意,反倒凑近了些,笑起来:“也就是说你现在是单身~”


    意思很明显了,路薄幽感到烦躁,眸子撩起来看了这人一眼,某集团家不学无术的二公子,听说玩的很花,是个沉迷酒色的废物。


    之所以答应和他吃饭,一方面是为了适当的刺激一下陈夏,另一方面,今雨查到这人曾去过尼牙加S的天文楼,他想从这人嘴中打探些关于S的消息。


    只可惜一晚上这人嘴里尽是些暧昧调情的话,旁敲侧击的问他关于天文楼的事,也只是举起手发誓说愿意为了他收心,以后再也不去那种地方。


    路薄幽耐心都耗尽了,本来能想起名单是件好事,他们接下来只需要将S找出来就好,可经过上次的美术馆之行,又加上尸体的暴露,对方好像藏的更深了。


    就连庄先生他都联系不上了,更别说直接和S接触。


    眼见着坐在对面的男人想伸手过来握他的手,路薄幽快速的端起酒杯,眼眸虚虚的弯起,看起来在笑,眼神却又冷淡的带着刺。


    “不是,”他刻意的展示了下钻戒,回答的冷漠。


    对面表情疑惑:“为什么?”


    “噹”的一声轻响,路薄幽放下酒杯,笑容一点点放大:“因为葬礼是我和我丈夫的一种情趣~”


    他笑起来总是很好看,清亮的黑眸比得上世间所有的色彩,像一轮旋涡一样很容易让人沦陷。


    对面的男人也不列外,反应过来时,路薄幽已经走了。


    回家的路已经十分熟悉,他把车停在了门口,下车时看到街边的房屋全都亮着灯,就自己家是暗的,心里小小的失落了下。


    但也只有一瞬,他已经习惯不再为这种小事伤心,熟练的拿起钥匙开门。


    因为有惧黑的心理疾病,房屋在装修时就设计过开门感应灯,此刻客厅的角落里隔一段距离便会有一盏小地灯亮起来。


    家里的冷气似乎比早上出门前足,走进玄关时路薄幽竟然会感觉到冷,不过自己用餐的时候喝了点酒,没准是自己体温升高了。


    嗓子也干,他径直去到厨房倒水喝。


    水晶玻璃杯里清透的水慢慢倒满,他放下水壶,抬起的手还没碰到杯子,便忽然被身后伸出来的一只手一把抓住。


    这手的温度特别低,掌心有薄茧,攥住他腕骨的力道重的像要将他骨头捏碎。


    后背更是被一堵结实的胸膛压过来,粗重又冰凉的呼吸急促的喘着,带出的气息每一下都喷洒在路薄幽敏感的耳根处。


    第58章 你还有脸问?


    不用回头,光凭这个体温路薄幽就知道突然出现的人是谁,身体被他控制在狭窄的空间里,紧密的接触令他整个背肌都痉挛了下。


    陈夏……真的没死,就在我身后,能听到他的呼吸,感受到他心脏的跳动,是鲜活的。


    他眸子一颤,假借看向水杯的动作垂眸,以此来掩盖忽然想落泪的心情。


    抓在他手腕上肤色偏深的手指力道加重,指腹缓缓摩挲起路薄幽腕骨内侧的皮肤,像在把玩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奈何力道太重,玉石都快被他捏碎了,莹白的皮肤随着他指腹的擦蹭,滑过哪处,哪里就留下一片荷瓣似的绯。


    痛,但路薄幽难得的没有因为疼痛而抽回手,反而细致的去感受手腕上被磨红的痛。


    疼痛也是真的。


    身后的人头埋的很低,鼻尖压在路薄幽颈侧的皮肤上吸嗅,间或带出深深的喘息。


    “嘶~”耳垂蓦的一凉,路薄幽轻抽了声气,偏头躲开,那唇又追上来。


    “老婆,怎么这么晚才回家……”低沉暗哑的嗓音透着古怪的压抑,吻着路薄幽的耳垂轻声问。


    几乎是被陈夏压过来的瞬间,路薄幽腰窝的位置,就感受到了他明晃晃的欲望,眼下随着他的话语,愈发硌人。


    谁家死了快一个月的丈夫诈尸回来,第一件事是持械挟持人?


    这像话吗?


    他心里吐槽,但不可否认自己的整个脊背都因对方的靠近而变得酥麻。


    唇在齿间咬了下,他把喉间一声低呼抑住,身后的人得不到他的回答,把他抱得更紧。


    “老婆,我好想你啊,你有没有想我,唔……老婆好香~”他埋头,脸在路薄幽颈侧边嗅边蹭,沙哑的嗓音断断续续的冒出来。


    路薄幽有种自己被当成猫薄荷的错觉。


    想喝的水没喝到,喉咙更干了,他纵容了身后的人一会儿,等着他吸猫吸够了好放开自己,哪知对方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打算,路薄幽改了注意,决定先喝水,就把手从陈夏手里抽了出来。


    谁知道刚才还迷离着双眸把脸埋在他颈侧的男人,唰的一下睁开眼来,红眸一秒变得锋利:“你要去哪?”


    语气警惕,好像生怕他会跑一样。


    问完结实的手臂一伸,一把圈住他的腰,勒的很紧,并且语气紧张很神经质的要求:“你不可以走,老婆,不要离开我!”


    “……”我要喝水啊笨蛋!


    搞清楚是你失踪了快一个月生死未卜,不是我!


    懒得回他,路薄幽端起水杯,仰头,大口大口的吞咽,水流进咽喉,终于让他嗓子觉得好受一点。


    但腰窝就没那么好受了,因为更加紧密的拥抱,路薄幽感觉在自己喝水的时候腰窝那儿突突跳了两下。


    “咳咳……”脑子里突然回忆起血管愤张的狰狞走势,路薄幽直接被水给呛的咳了两下,没来得及咽下的部分顺着嘴角滑落。


    陈夏一直盯着看,呼吸一滞,紧接着侧过头,伸出舌头舔掉了他嘴角的水:“老婆喝水的样子怎么这么不乖,都流出来了……”


    “但是好可爱啊……喜欢~唔好吃~”


    “脸红红的了,是在害羞吗,害羞的老婆也很可爱~”


    他边说边吮,路薄幽偏开脸躲,一口气还没喘匀,被他抬手一勾,掐住下巴转了回来,这下直接吻在了唇上。


    嘴唇一被咬住他就发出了一声类似喘息的叹谓,声音又压抑又性感,像是被极致的愉悦到,舌尖撬开路薄幽的唇齿,又凶又急的往里钻。


    是个来势汹汹,冰凉,潮润的吻。


    从尼牙加山崖边的风,汇聚成巨木镇的雨,中间隔了遥远的距离和近一个月的时间,才终于落到彼此唇上。


    “唔!”路薄幽嘴唇被捏的嘟起来,惊呼声化作闷喘,心里再见到他时的那点酸涩也被吻走。


    他一开始是故意一句话都不回,因为生气他突然失踪的行为。


    这下口舌被完全堵住,被发了疯般的入侵狂乱,搅出细微水声,又被亲的口水沾湿下巴,连呼吸都困难,更别提开口说话。


    “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和老婆接吻……软软的嫩嫩的……小舌头粉粉的……”


    “唔老婆,你真的好好亲啊…”


    又开始意乱情迷的怪物终于尝到这段时间都在想的味道,就好像身中剧毒的人得到了解药般,他情难自制,一声声含糊不清的话语从喉间溢出来。


    胯骨也无意识的往前顶了下。


    路薄幽被撞的不得不双手撑住中岛台,被迫侧过脸仰着头,被越来越兴奋的丈夫禁锢住狠狠的亲。


    直到脖子发酸身体发软呼吸不过来,才用犬齿轻咬了下在自己口中作乱的舌。


    以往这种时候陈夏都会停下来,退开一点,用那双深邃的眼眸露出半委屈半意犹未尽的眼神,老老实实的道歉说“对不起”,问“是不是弄疼你了”。


    但今天他不知道发了什么疯,被咬了也不肯停下,反而亲的越发猛,路薄幽在两人的唇舌尖尝到了一丝苦涩,像某种没熟的苦桔,又有点血液的腥甜。


    他一时被这股怪异的味道苦的愣住,随后勉强在被禁锢的方寸间转过身,抬手推陈夏:“……停唔唔……停下……”


    一句完整的话硬生生被他吻碎,但听到老婆终于开口搭理自己,陈夏稍微清醒了些,听话的停了下来,掐在路薄幽下巴处的手也松开。


    两边呼吸不平,胸膛起伏的厉害,路薄幽喘着气,抬起眸子,终于看清他。


    皮相极好的一张脸,暗光将五官刻的更加立体,微张开的嘴唇和下巴上沾着水光,在昏黄灯光里幽幽发亮的红瞳正在以一种路薄幽熟悉的可怕的眼神盯着他。


    脸上没有伤,身上……路薄幽视线快速的扫过,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衣长裤,看不出来。


    想起刚才嘴里尝到的味道,路薄幽抬手用同样的方式掐住他的下颌,冷声命令:“张嘴。”


    刚才还凶悍到不受控制的男人听话的张开嘴,路薄幽手往下坠,他就乖乖的低头。


    “舌头吐出来,”自己刚才好像是咬在他舌尖上。


    他想看看是不是给他咬出血来了。


    陈夏像大型犬一样吐出舌尖,只是乖了没两三秒,那眼里的瞳孔又缩起来,他兴奋的喘了两下,不等路薄幽看清,就侧过头去亲他的手指。


    将纤长的指尖含进嘴里,边轻咬边用低沉的嗓音轻哼:“老婆,你去哪里了,我好担心……”


    路薄幽:“……你还有脸问?”


    这话是不是我问更合适?


    见到老婆后脑子已经变成一滩黑呼呼液体的怪物,被指责后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沉溺在沸腾的情欲中,闭上眼,抓着路薄幽的手一路沉醉的从指尖亲到手腕。


    随后鼻尖碰到了衣袖,他忽然停下,像狗狗确认标记那般在路薄幽衣袖的位置又嗅了嗅,睁开眼:“怎么有别的人类的味道?”


    “???”什么?


    “老婆你今天和谁见面了?你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为什么给我举办葬礼,你不要我了吗?”


    他抬起头追问,眼神一会儿阴沉沉的一会儿又委屈巴巴,钻出来的触手垂在地上,像不耐烦的猫尾巴那样重重的甩了两下。


    “……呃,”情况怎么有点和自己想的不一样。


    路薄幽之前干这些事时,想的是适当的刺激他一下,依照陈夏的占有欲,他肯定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回,然后两人之间进行一番友好的交谈,只要他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就原谅他失踪不联络这事。


    但现在人回是回来了,走向却完全脱离了自己的计划,谁能想到这家伙鼻子这么灵,衣袖只是落座的时候被人蹭到过,他竟然也能闻出来?


    等等,搞什么,我心虚个什么劲儿?


    “你还和那人喝酒了?是谁啊,他还活着吗,我要把他的皮剥下来……老婆你怎么能跟别人喝酒,身上这件衣服,我都没见你穿过……你根本不知道你喝醉的样子有多好看,那些该死的肮脏的人类凭什么看……”


    他眉头拧的深深的,说起要杀那人时触手张牙舞爪,说起没见过老婆穿这件衣服时触手又可怜巴巴的垂下去。


    路薄幽被他说的感觉自己好像确实很过分,被带偏了一秒,下一秒就被陈夏一把抱起,放在了中岛台上。


    台面冰凉,和丈夫的体温差不多,他觉得不舒服,腿不愿意贴着台面,刚抬起来,就被陈夏的手扶住膝盖,直接往两边掰开。


    “啊!”


    糟糕的姿势,路薄幽身体一晃,脚后跟赶紧踩在中岛台边上稳住,一只拖鞋勾在绷直的脚尖上,摇摇欲坠。


    陈夏的身体就挤在他腿间,高大的身躯俯下来,充满压迫感的靠近,眼睛赤红,低头去咬他的衣领:“吃掉,吃掉……要把这些讨厌的味道吃掉……老婆身上只能有我的气味……全部吃掉……”


    他犬齿锋利,路薄幽听到了撕扯的声音,紧接着锁骨一凉,估计是衣服被撕坏了,陈夏吐掉嘴里破碎的布料,抬起头又冲他微笑:“老婆你放心,我会给你弄干净的~”


    那模样让路薄幽不禁打了个寒颤,“你别……”


    制止的话刚说出两个字,面前俊冷的男人神色就变得沉郁起来,嘴角的笑也消失了,盯着他追问:“你不要我了吗?”


    他这次问的声音很轻,没有刚才那么急迫,但像被砂纸磨过的嗓音,发红的眼眶,让人感觉随时他会疯掉。


    “……”


    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路薄幽欲反驳,可看他这神情就知道,正常的交流似乎没有用。


    他沉默了一瞬,毫无征兆的,脚尖上勾着的拖鞋晃了晃,在掉下去之前,他忽然坐起身主动凑近陈夏。


    在对方闪过一丝诧异的目光下,他一手往后撑住身体,另一手伸到陈夏衣领前抓住,一把将人拉过来。


    怪物眼睛瞪大了几分,低头,刚看到一截雪白的手腕,路薄幽的手机忽然就响了起来。


    两人动作一滞,同一时间循着铃声的方向看去,在路薄幽口袋里。


    他赶紧掏出来,迟昭的名字在屏幕上闪烁,这个时机……


    正在吃醋的怪物拧紧了眉,盯着手机恨不得吃掉它,但看向老婆时又委屈:“不要理他。”


    “不行,万一有什么事呢,他俩今天出海了。”


    别的时候也就算了,出海万一船只出了问题呢,这没准是求救电话。


    被老婆拒绝,怪物身上危险的气息立马加重,在听到电话那边充满朝气的声音跟老婆说他钓到条五彩斑斓的鱼时变得更加不高兴。


    他直接抢走了手机,“我老婆没空,不要再给他打电话。”


    说完直接挂断电话。


    被挂电话的迟昭一脸见鬼的表情看着乌今雨:“卧槽!我刚刚好像见鬼了!”


    乌今雨依旧冷静:“也许不是鬼,是咱们姐夫呢?”


    “卧槽!那更惊悚了啊,他诈尸了!!”


    乌今雨:“……也就是说,你宁愿相信他诈尸了,也不愿意相信他没死?”


    迟昭愣了三秒,爆发出一句惊天动地的“卧槽”。


    房间里路薄幽想去抢手机,手直接按在陈夏的胸膛上。


    拟人化的躯壳被这点温度烫到,陈夏不受控制的闷哼了声,浑身肌肉绷了绷,所有凶巴巴的触手一下子就乖了起来,一个个裂开眼球,看向路薄幽的手。


    手好软,热热的~好像因为回来前喝过酒,现在看指尖也是被酒气染的粉粉的。


    怪物的脸红了,一秒钟就被老婆哄好,像那种凶狠至极的猛兽,看起来很不好搞,但实际上只要被喜欢的人摸一摸脑袋,就能低下头来趴在脚边打咕噜。


    从他皮肤下钻出来的墨色触手像血管像菌丝,克制又亲昵的绕着路薄幽的指尖缠绕。


    后者脸滚烫,手心触感冰凉,莫名令他整条手臂都汗毛竖立。


    “怎么连……也是冰的……”


    他小声嘀咕了句,见丈夫被安抚下来,便从中岛台上下来,拿走他手里的手机放到一旁,像牵着头猛兽似的,抓着他,慢慢的把人带到餐桌边。


    拟人化的怪物乖顺,呼吸也很急促,一只手很乖的垂在身侧,弯起眸子。


    这样好像在溜小狗啊~


    想对老婆摇尾巴,把触手也给老婆牵~


    真可爱啊,老婆脸红红的样子……


    怪物漆黑的液体开心的冒泡泡,红眸融在里面闪烁,无数触手摇摆着,学小狗摇尾巴。


    路薄幽看不见那些怪物的部分已经在家里盘踞的到处都是,他来到椅子跟前,将人一把推过去。


    处在兴奋幸福中的怪物就顺势坐下来。


    一双紧实又修长的大腿岔开,上身靠在椅背上,衣衫略微凌乱,黑色衬衣的衣摆自然垂下,又从扣子中间分开。


    他面朝着路薄幽坐着,坐姿慵懒又野,眼睛紧紧的盯着路薄幽,幽深的眸子细细的触手蠕动扭曲,令他的双眼显得诡异,目光却看起来有几分期待。


    室内一直没开顶灯,小夜灯的光线有限,模糊了他过于粘稠的视线,没那么吓人。


    被这双眼睛注视的人薄嫩的皮肤红成一片,他故作镇定的抽出丈夫腰间的皮带,不太熟练的的将他的双手捆在一起。


    “咳,”路薄幽摆出审问的架势:“接下来我要问你几个问题。”


    说完他后退一步,有些发热的身躯靠到餐桌上,抬手整理了下被破坏的上衣,以缓解自己过于滚烫的脸。


    他沾湿的手掌心里全是白鼠尾草的气味,也许是太久没闻到,他竟然有些想念。


    身体也是,比他想的还要喜欢这股气味,已经作出回应。


    陈夏举起自己被绑起来的双手看了眼,不太明白老婆怎么不奖励自己了,他难耐的吞咽了下,眼神赤裸的盯着路薄幽手。


    “老婆,还要……”


    “……”好吧,果然没听我在说什么。


    这怎么行,路薄幽轻啧了声,坐到餐桌上,两人间的这个距离,他抬起脚,刚好踩在陈夏身上。


    雪白的足弓刚触到肌肤,陈夏就仰了仰头,发出很沉的一声喘,了。


    路薄幽看着他的样子,感觉刚才的水好像白喝了,好渴。


    自己也被他带的很兴奋了是怎么回事?


    他尽量忽略自己的反应,先问了最好奇的:“你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掉下去,怎么没受伤。”


    “嗯,受伤了的……”


    被老婆踩,好爽。


    陈夏情绪愈发愉悦,抽出一丝理智来回答问题。


    倒也没有撒谎,是受了伤的,摔下去被树枝贯穿了身体,不过很快恢复了。


    “你掉在了哪里,我派人去没找到你。”


    “老婆再重点……唔你去找我了?河……掉河里了……”


    呼,不行,老婆太狡猾了,怎么能用这种方式问话……


    他额角爆出了青筋,实在性感,嗓音更是又哑又沉,自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白鼠尾草气息渐渐的掩盖掉餐桌上鲜花的味道。


    路薄幽的脸在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就潮红一片,他踩在丈夫身上的腿都都有些发抖了。


    视线一垂就能看到自己的脚在做什么,视线往上,是丈夫一贯冷冽如今被淹没在欲望里的眉眼,饱含侵略的野性。


    哪一样都让他看的受不了,路薄幽索性偏过头,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回来找我?”


    “嗯我……我生气了。”


    生自己的气,明明老婆都让抱抱了,结果自己却掉下了悬崖。


    生那些恶心人类的气,敢欺负我老婆,所以一刻也等不了想弄死他们。


    “……”生气?


    生谁的气?


    我?


    因为我当时在悬崖上怀疑他?


    可谁让你不回消息的?


    坐在餐桌上的漂亮人类眸子一眯,心想我还生气了呢,脚下力道加重了几分,陈夏绷紧的肌肉立马颤了颤。


    看起来好像更爽了。


    “……”


    而且脚踝还被他绑住的双手抓住,没一会儿就累到发酸。


    感觉比跑了五公里还累。


    最兴奋的时候,路薄幽忽然收回腿,捏了捏发酸的大腿肌肉,记仇但微笑:“老公,我要惩罚你。”


    像被烟花高高的托起,到了空中却没有炸开,反而继续的下坠,陈夏难受的下意识的垂手,路薄幽又笑了:“不准碰。”


    “可是……”


    怪物睁开一双猩红的眼,带着几分茫然的看向自己的妻子。


    路薄幽脸上带着好看的笑,坐在餐桌上晃了下脚尖,之前触碰过他的手撑在脸侧,上面还留有白鼠尾草的气味。


    他在丈夫看过来的时候,伸出舌尖慢慢的舔了舔自己的手指,好像在品尝他的味道一样。


    “要我说可以的时候,才可以~”


    第59章 五天


    陈夏的目光一下子变得无比锐利,如豺狼似虎豹,瞳孔被刺激的缩颤,起伏的胸膛都停了。


    好像一瞬间忘了呼吸,眼里只有妻子在他面前舔舐手指的模样。


    下一瞬他喉头滚动,胸膛重新起伏,比之前还要剧烈。


    明显更加兴奋了。


    “老婆……”


    沙哑到不行的嗓音伴随着急促的呼吸吐露出来,像是难受,又像是祈求。


    窗外忽然飘来点雨声,路薄幽扭过头,餐桌的位置和沙发的位置错开,正好对着侧边落地窗的一角。


    室外漆黑,屋内有暖光,落地窗像暗色的镜子一样倒映着两人的身影。一边坐在花团锦簇的餐桌上,赤着双脚,被撕咬坏的那一侧衣服刚好落地窗的角度看不到,从镜子里看,只会看到他干净漂亮,清冷冷似天上月亮一样不容亵渎的圣洁。


    而餐桌边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各种凌乱,薄汗覆上额角,脖颈青筋纵横,像地狱代表罪孽的恶魔,意图污染天使。


    可实际上天使赤裸的足尖距离恶魔不过几厘米的距离,一切罪孽都是因他而起。


    而落地窗上反射不了的部分,恶魔的触手已经蔓延上餐桌,将圣洁的天使团团包围。


    雨点像细细的蛇从窗户外爬走,巨木镇一年四季都是多雨的天气,今天傍晚才下过一场雨,到了夜里,又淅淅沥沥的下起来。


    听着雨水打在枝叶上的白噪音,看着窗户上倒映着自己和丈夫的身影,路薄幽短暂了的出了下神。


    “老婆,看着我,”倒影里另一个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他身上,不满意他的走神。


    他举手被捆住的双手,有一丝委屈:“我这么乖了,你得看着我……你看着我……”


    声音越说越哑,语气也越来越急促。


    路薄幽被唤的回过头,发现他比起刚才状态还要不对劲,显然自己的惩罚变了意义。


    反而让丈夫从中品尝到了乐趣。


    变态!


    路薄幽脸颊的红蔓延到足尖,蜷缩了一下白净的脚趾,忍不住怀疑到底是在惩罚谁。


    而被罚的人乖乖的举着手,喉骨滚咽频繁,最后忍不住再次开口:“老婆,我想亲你……”


    哪里有半点被惩罚的样子,他明明享受的很!


    可自己之前就决定好了的,只要他好好的出现在自己面前,就原谅他,而且只是亲吻而已。


    “……只能亲一下。”


    足尖踩在地面,他从餐桌上下来,弯腰去碰丈夫的嘴唇,后者立马仰起脸上,轻轻的回应,无比纯情的从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停留了下。


    样子安分又老实,被亲过后双眼愉悦的弯起,满是真诚的夸赞:“老婆你真好~”


    事实上触手已经爬满了地面。


    “这时候知道说好听的话……啊!”路薄幽直起身,想往后退,话没说完脚下踩到什么湿滑的东西,整个人直接往前摔去。


    刚好被陈夏接个满怀,他举高双手往前一套,就将路薄幽圈进臂弯里,被捆住的手腕成了天然的枷锁。


    眨眼间他就变成了个坐在丈夫腿上的姿势。


    地面的触手们爬开,深藏功与名。


    怪物嘴上的笑意加深:“老婆,你这是还想要亲亲吗?”


    “不是,我好像踩到什么……唔!”


    嗯,老婆你踩到我的触手了~


    落入怪物圈套的人类被享用,黑色的液体也蔓延到整个房间,不断膨大,像一个巨大的半透明水球,直至将整个房屋都包裹在里面。


    触手相互交错,构建成网状填充水膜内部,无数只猩红的眼眸在上面明灭,观察着四周,也注视着房间内的两人。


    它要筑巢了。


    在湿淋淋的雨声中,隐约传来路薄幽很轻的一句“可以了”,随后脸颊一凉,眼下那颗泪痣被什么东西遮挡。


    白鼠尾草的香气像爆炸般在鼻端蔓延。


    捆住陈夏双手的皮带就像个摆设一样被轻易扯断,他睁开眼看着被他抱起的人,笑:“老婆,我乖吗?”


    路薄幽舔了下唇上的冰凉,被亲的晕乎乎的点头。


    “那是不是该有点奖励?”.


    那个开满蓝楹花的城市,陈夏之前放出触手去搜寻的人,此刻正待在一间地下室里,焦躁不安的来回踱步。


    他的整个房间内全是人高马大的保镖,每人手上都持有枪械,全副武装的模样。


    房子外面也里三层外三层的守满了人。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安心。


    总担心会有什么杀手不知道从哪个地方钻出来。


    他是路薄幽记下的名单上倒数第四个名字,瓦索,科莫城首富,年近七十但看起来依旧很年轻,一身休闲装扮,在上衣里面还套了件防弹服。


    房间里只有他走来走去的声音,最后打定主意般,他回到一把沙发椅上坐下,拨了个电话。


    电话响了好一阵才被人接起,漫不经心的嗓音传来:“有事?”


    语气不怎么友好,背景音里有细微的咕啾声传来。


    瓦索听到愣了一下,脸瞬间气到涨红,也不跟他客气了:“S,你知道库巴杰死了吗?不止是他,查尔斯也死了,你没什么要跟我解释的吗?”


    “解释?呵,”电话那边一声嗤笑:“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问我要解释,你在搞笑吗?”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们也是你的客户,库巴杰和我说过,”瓦索深吸一口气,但愤怒怎么也压不下来。


    “他几天前也死了,你真该看看他的死状,肯定跟你脱不开关系,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把我们供出去了?”


    “别忘了,你的农场可是在我的投资下才顺利开展的,当初若不是我信任你,你也不一定混成什么样!”


    “哦~”S慢悠悠的拖长尾调:“那你是不是也忘了,自己牵过保密协议,你知道这些人的名字,说明你们都违约了~”


    “我……”瓦索一时语塞,顿了顿道:“我可以付违约金,但要是让我知道是你在背后动什么手脚,那你也别想好过!”


    违约金,听起来很不错,S笑起来,语气变好了些,只是依旧敷衍:“我闲的没事把你们供出去,我有什么好处?你们可都是我的大客户呢,我巴不得你们好好活着呢~”


    “你要怀疑有人找你们麻烦,就安生待几天,别去见什么情人,也别去划什么船不就好了,你要实在不放心……”


    他把电话换了个手拿,扭头看向地面血堆里残缺的肢体,勾起嘴角:“你要实在不放心,可以到我的基地来度假几天,我保你平安无事~”


    瓦索听到这话情绪才缓和下来,但没马上同意,主要是担心外出会遇上那个蛰伏在暗处的杀手。


    他可不想被什么野生生物活活咬死。


    不过S的基地还是令他十分心动,认识这么多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去过,谁也不知道他的基地到底在哪里,他那种古怪的糖果又是从哪里来的。


    若是能过去一趟,说不定就能解开这个谜团,搞不好,还能趁机窃走他的商业机密。


    到时候,生命循环就掌握在自己的手上了。


    他越想越心动,挂断电话前回了句“我考虑一下”。


    手机里传来忙音,S拿指尖拎着晃了晃,轻嗤一声蠢货,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他在一间昏暗的房子里,半躺在沙发上,身上的衬衣血淋淋,往两边敞开。


    腹部的位置裂开一个大口子,里面像肠子一样粉红的东西流出来,还有一大团粘稠蠕动的红肉,一直垂到地面,正覆盖在一具尸体上进食。


    这个肉团被拉扯的细长,一鼓一鼓的,空气里全是血腥气,和黏叽叽咀嚼的声音。


    S躺着没动,眉头紧皱,偶尔轻抽一声冷气,看起来是疼的。


    “好了没?”


    静躺了会儿他没耐心的问,地上那一团不明物体做出了个抬头的动作,从口器里吐出半截人的手骨,开始蠕动着往回缩。


    顺着S的腿爬上去,一点点钻回他腹部的那个缺口里,连带着他流出来的肠子一起收回去,接着红肉里分泌出蛛丝,将他的伤口粘连。


    他看了下地上剩的小半个身躯,吩咐等候在门外的手下:“拿去喂鲨鱼。”.


    雨还在下,一时半会儿没有要停的趋势,但路薄幽已经听不清雨声了,他只感觉整个世界好像都在摇晃。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晃的好像古老的钟摆。


    “老婆,你这些天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肚子扁扁的呢。”


    陈夏的嘴唇贴在他的耳边,沙哑着,轻声说话,方寸间的呼吸暧昧。


    可路薄幽太累了,连环着他脖颈的胳膊都快抽出不力气,声音比他还要轻:“废话!”


    听起来像软糯的撒娇,但压根不是什么好话,话音落下还得喘口气才能补充:“本来就是扁的。”


    这些天因为他的事,没休息好,是清减了几分,但自己难道不是一直都这样吗,也没瘦多少。


    他拧着眉不服气,陈夏却偏过头,笑起来的气息拂着他耳根:“现在不是了~”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路薄幽搭在桌边的腿骤然绷直,发不出声音来。


    陈夏的背上多出来数道抓痕,却一点都不在意,只是等待妻子的呼吸缓过来些,一把将人捞起,抱着往楼上走。


    他记得参加猎人比赛那次,妻子突然惧黑症发作往外面跑,那天也是下着这样的大雨。


    路薄幽湿淋淋的摔倒在外面,被他像这样抱回来,两人身上的湿衣服在楼梯上淌了一路的水。


    今天楼梯上也是一样的画面。


    不同的是妻子整个人软乎乎的将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正在他耳边小声啜泣。


    身体还有些发抖,像是害怕,过了会儿细细碎碎的开口:“够了。”


    怪物正好抱着他回到卧室,把人轻轻柔柔的放下来,温柔的亲了亲他的额头,试图让他明白:“老婆,我在繁殖期,是吃不饱的~”


    “……”


    路薄幽根本没机会听清,意识涣散也根本没听明白。


    天什么时候亮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暗的也不清楚,只迷迷糊糊记得陈夏抱着他去洗漱,又抱着他下楼,来到冰箱前,问他吃过泡芙吗?


    他当时努力的睁开眼看了眼冰箱,里面放着几个精美的纸盒子,好像是从邻居家收到的小点心。


    因为觉得太甜了他没有吃,全部放进了冰箱里。


    除了泡芙还有冰淇淋夹心蛋糕,和史蒂芬太太出品的超甜曲奇。


    “老婆,你吃过吗,什么味道?”陈夏好奇心旺盛,一手托着他的臀,一手拿起其中一个纸盒。


    “我听说咬下去里面全是奶油,好吃吗?”他咬着纸盒撕开,没有像以前那样把纸盒嚼碎咽下去,而是和正常人类一样吐掉,一脸期待的问路薄幽。


    自己当时回答了什么来着,好像是骂他让他闭嘴,路薄幽不太记得清了,总之最后又一次被他抱着喂吃的。


    做成小小一个的泡芙吃完一个又往他嘴里塞一个,然后用指尖蹭掉沾到嘴角的奶油,又黏黏糊糊的索吻。


    简直奇耻大辱!


    一连五天!


    巨木镇的雨也连续下了五天,空气潮湿的不得了,路薄幽醒过来时依旧很恍惚,时间上的错乱令他一时半会儿分不清现在是早上还是下午。


    他静静的躺在床上,乌黑的眼睛呆呆的盯着某个地方,好半天才眨了眨,缓缓的坐起身。


    “嘶……”


    一动整张脸都煞白了,全身肌肉无比酸痛,令他想起双腿被折叠压向胸口的时候,脸瞬间烧红,没忍住低声骂了句“混蛋”。


    这是陈夏的房间,路薄幽记得后面几天他几乎没出过这间房。


    床单被套是新换的,干净舒适,没有被泡湿的皱巴巴,自己身上也被清理过,衣服是自己常穿的那套睡衣,只是稍微撩起点袖子,就会被吓一跳。


    那上面全是各种吻痕,就连手指尖上都有几个小小的牙印,更别提衣领无法遮挡的锁骨和脖颈。


    路薄幽在洗漱时从镜子里看到,真的很想掰开陈夏的嘴看看,到底是哪个牙齿这么尖,能把他的脖子咬出几个小血坑来。


    不过他光是站着双腿就在微微发抖,像那种连夜爬山看日出然后没有任何休息直接徒步下山后的感觉,随时会软的站不住。


    腰也是,这导致他下楼时,得很缓慢的迈腿,小心的扶着栏杆。


    厨房里有动静,他在楼上就听到了,只是不知道是在做什么吃的,家里现在,全部都是白鼠尾草的气味。


    拐过拐角才能看到厨房那边,折腾他好几天的男人精力依旧充沛,正在单手往锅里打鸡蛋。


    他赤裸着精壮的上身,肩背宽阔腰线窄,下身穿着一条灰色的休闲裤,整个人充斥着浓浓的居家人夫氛围,又因过于性感的身材而显得野性十足。


    像一头刚进食过的猛兽。


    他身上每道肌肉线条都清晰又好看,只是如今被数不清的红色抓痕打断,仔细看还能看见肩肌处有好几个牙印,比起自己锁骨上的更加严重。


    路薄幽站在楼梯上,脸烧腾的厉害。


    等等,我什么时候把他咬伤的?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慢慢的下完最后一个台阶,刚松开扶手陈夏就转过了头,看到他出现,方才还面无表情的脸上立马浮现出一个笑:“老婆,你怎么就醒了,我还想做好早餐端上去喂给你吃呢~”


    他毫不避讳的就把自己的私心讲出来,说完忍不住回味:“老婆吃东西的时候真的好乖~好可爱,还是个小骗子,一直骗我说吃不下了,其实贪吃的咬着不……”


    “咳咳!”路薄幽被他不要脸的话呛到,面红耳赤的停在原地。


    他赶紧关了火过来帮他拍拍背,“怎么了?”


    陈夏反省了下自己过去几天的表现,有些心虚:“是哪里不舒服吗?我中途虽然确实……偶尔失去理智,但是也很注意的,我刚才下来前还看了……”


    “咳咳咳!”路薄幽咳得更加厉害了,赶紧伸手捂住他的嘴,一口气缓过来:“好了!不许说话!”


    “嗯嗯!”陈夏亲着他的掌心点头。


    路薄幽收回手,往厨房那边看了眼:“你在做什么?”


    “唔唔,”他抿着嘴,低懒的嗓音轻哼两声,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路薄幽又抬手碰了碰他的唇:“说吧。”


    “煎鸡蛋,还烤了吐司,老婆你还想吃什么?”


    陈夏愉悦的说完,指尖微动,开始将包裹住房间的触手往回收。


    一些触手钻回皮肤里,一些触手钻进眼眶里,消失的悄无声息。


    路薄幽本来想挽袖子说自己来帮忙,一抬头,看见丈夫有只眼睛里有什么黑影唰的一下晃过去,瞬间一愣。


    “等等,你别动,”他抬起双手捧住陈夏的脸,眉头微皱,目光全部集中在那只眼球上:“我刚才,好想看到里面有什么东西滑过……”


    第60章 应声虫


    “嗯?什么东西?”某怪物心虚的眨了眨眼。


    心脏扑通扑通。


    余下几根缩小后往眼眶里钻的触手维持住拱到一半的姿势,僵住不敢动。


    还有几根爬回去前趁机贴贴老婆的触手也僵硬的停在原地,吐出来的猩红舌尖要舔不舔的暴露在空气中。


    没一会儿汇聚的口水就吧嗒往下滴,刚好落在路薄幽捧住他脸的手背上,后者手被冰凉的感觉刺激的轻微抖了下。


    怪物就更心虚了。


    不会吧,老婆看见了?


    怎么会看见?


    明明以前这么做从来没被注意到的!


    怎么办,老婆会不会嫌弃我是个怪物……


    他担心了瞬,转而注意力又被近在咫尺的漂亮妻子吸引走。


    哇,老婆离我好近~


    眼睛好大,好水润,玻璃珠一样,怎么这么会长,脸红红的,嘴唇也比平时红,一看就很好亲,就算只看骨头都好看~


    手指好烫好烫,在捧着我的脸。


    之前操着……不是,抱着老婆的时候我的身体也是热的呢,和老婆温度差不多,可惜刚才下来做饭体温又降下来了。


    老婆不喜欢太低温呢,每次重新靠近他的时候他反应都特别大,会掉着眼泪抖着腰说“好冰好冰”,但这种时候舔舔他的泪痣咬咬他的锁骨,他整个绷紧的肌肉又会软软的放松下来。


    比自己想的还好哄。


    后面为了不用低温刺激他,陈夏学会了干脆不离开,并自认为自己是个天才,很骄傲的等老婆夸奖。


    老婆也确实夸奖了,骂他是禽兽来着~


    看着看着就心猿意马,灰色的休闲裤什么也藏不住,精神起来,他忍不住想低头去亲老婆。


    “别动,”路薄幽用了些力把他脸固定住,因为在仔细观察他的眼睛,完全没发现有什么在冲着自己。


    他指尖压着陈夏左眼的眼皮扒了扒,凑得更近去看他的眼珠子,又换到右边以同样的方式查看了下,神情困惑。


    两个眼睛看起来很正常。


    “奇怪,我刚才真的在这里看到有东西,”他食指点了点陈夏的眼尾:“很细很细,长长的,黑色?我不太确定,反正颜色很深,然后前面尖尖的部分会更细一点……”


    他点的位置正好点在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触手上,连描述的内容都和它长的极为相似,陈夏一瞬间从□□烧灼中收回神,心脏吧唧一下搁胸腔里不动了。


    完蛋完蛋完蛋……


    脑子里先是冒出这个念头,随后又意识到不对,老婆好像只看到一瞬又看不见了。


    “会不会是太累看错了?”


    他想出个借口。


    路薄幽的视线还是在他的眼睛边上游曳,似乎也在自我怀疑,但是:“不是我吓你,真的很可怕,你知道拉长身体把一端支起,探来探去找地方下嘴吸血的水蛭吗?”


    一想到这个他自己先打了个寒颤,生理性厌恶到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脸上明晃晃写着“恶心”两个字。


    “什、什么?!”


    陈·污染带领域之主·强大可怕的怪物之王·夏,刚恢复跳动的心脏吧唧一下,又搁那不动了,这次直接碎成了七八瓣。


    老婆……老婆竟然说我的触手像拉长身体的水蛭?!


    啊???


    大受打击的触手哐当一下坐到地上,嘴巴一张眼一闭,无声的嚎啕大哭起来。


    我怎么会像那种恶心的东西啊!!


    完全不一样的!


    °(°ˊДˋ°) °


    大概是脸上的表情太丰富,既震惊又嫌弃还有些伤心,路薄幽难得在他脸上看到这么多情绪变化,忽然轻声笑了起来。


    “哈哈……你别怕,我只是担心会是寄生虫,谁让你平时异食癖乱吃东西,等下预约医生带你去看看就好,没事的。”


    他笑着拍了拍丈夫的脸安慰,虽然完全没安慰在点上。


    但这是为数不多他一点伪装都没有的笑,发自内心的那种,觉得有趣觉得被逗到了后的笑。


    漂亮的肩线笑的一颤一颤的,眼睛弯成了月牙。


    地上爬着的触手一下子就不哭了,一幅痴迷的模样看着他。


    “老婆,”陈夏碎成七八瓣的心脏又恢复过来,无比激动的在胸腔里狂跳,而他嗓音低喃:“你好像在发光……”


    “嗯?”路薄幽笑了会儿就不笑了,原因无他,完全是因为笑的时候会拉扯到肌肉,酸痛的要命!


    双腿更是因为站就了开始发抖,一想到是怎么造成的,满头的黑线就沉了下来。


    偏偏面前的怪物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低下头美滋滋的亲他,亲完又抬手摸摸他的额头:“咦,老婆,你好烫,是不是又发烧了?”


    “可能是,”怪不得脑袋这么昏沉,路薄幽自己也抬起手摸了摸,摸到一半忽然顿住:“等等,又?”


    他敏锐的捕捉到这个关键词,陈夏脸上带着完美的笑,露出森白的牙齿:“嗯,大前天老婆就发烧了,我还喂你喝了药记不记得?”


    在怀里,一边抱着……一边喂药。


    路薄幽被颠的药从嘴里吐出来,他就伏到颈窝上舔掉,那药到最后谁喝得多还真不一定。


    但神奇的是老婆很快就退烧了。


    对人类生病了解不多的怪物因为正处在失控的繁殖期,完全没想到发烧是因为什么。


    “……”


    “所以我发烧了你还……”


    你禽兽吧大哥?


    陈夏没意识到哪里不对,亲昵的过来抱人,低沉的嗓音宠溺又期待的问:“老婆,有力气吗,早饭要不要我喂你吃,对了,等下还得上药……”


    看在他身体冰凉凉自己又没有力气的份上,路薄幽由着他抱,但听到他的话眼前又是一黑:“上药?上什么……”


    他说到一半忽然反应过来,脸色在煞白和气到红温间反复转换,这下陈夏感受到了低气压,诚恳道歉:“对不起老婆,这个要怪我。”


    路薄幽:“……”


    算了算了,不生气,生气伤身体。


    我要心平气和,反正事情都发生了。


    而且是我纵容的,过程也……


    虽然辛苦了点,但还是值得肯定的。


    没事没事……


    他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心里宽慰自己,勉强露出一丝虚假的微笑,宽宏大量的说了句“下不为例”,又问他要来自己的手机。


    从晚上昭昭打电话过来之后,路薄幽就没见过自己的手机,他想看看时间,体感上估摸着已经过去了两三天。


    他俩不知道出海玩回来了没,这几天没联系说不定还会担心自己,还有陈夏活着的事他俩肯定也有一堆想问的。


    对了还有邻居,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看到陈夏,会不会像见鬼了一样。


    路薄幽不知道陈夏筑的巢会把里面的事物挡起来,从外面看,只会看到一间关着门窗关着灯的普通房子,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


    而且巢穴会散发出驱逐的污染气息,令周围的生物潜意识里不会靠近。


    陈夏不太情愿的把手机交到他手上,之前关机过,他给冲上了电。


    路薄幽点看一看,很多未读消息,再一看时间,傻眼。


    “五天?!”


    现在竟然是五天后?!


    他错愕的看看时间,又抬起头看看陈夏,又盯着时间,最后难以置信再次看向陈夏。


    “陈十九!你……”


    “你真是……”


    “你……”


    他你了半天,气得脸通红,被震惊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连续,五天!你没死吗?


    不是,我没死吗?!


    陈夏看着他脸红的样子,缓慢的眨了下眼,不知道回忆起了什么,忽然一脸幸福又兴奋的呼吸了下,语调压抑:“其实还要更长时间的,但考虑到老婆你的身体状况,所以我暂时暂停了,我是不是好乖~”


    “你他*……”


    路薄幽生平第一次想骂人不知道从哪里骂起,一口气憋在心里,冲击的他脑袋直发晕。


    被陈夏抱去沙发那边时也没缓过来。


    陈夏在沙发上垫了个软软的枕头,但坐上去时路薄幽眉头还是不适的微皱了下。


    “老婆你休息一下,我很快弄好。”


    陈夏又返回厨房,端来一盘洗好的草莓塞他手里,说是很快就真的很快,没一会儿他就煎好鸡蛋,把烤好的吐司取出来,一起端过来。


    路薄幽吃了几口草莓,缓过来些,一扭头视线正好和丈夫弯下腰放东西的身躯对上。


    他忽然发现不对劲。


    陈夏的身上好像只有自己留下的印子。


    “老公,你从悬崖上摔下去,伤在哪?”


    没料到还有这么一问,伤口早就恢复好了,陈夏手一顿,镇定且老实:“已经好了。”


    路薄幽咬着草莓没吭声。


    那么高的悬崖……就算掉进河里,真的会一点伤疤都不留吗?


    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又想到会不会其实伤在内脏,便拿起手机预约医生:“我还是带你去检查一下吧,正好你的眼睛也……”


    “叮咚~”


    门铃声打断了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丈夫好像松了口气,转瞬又有种被打扰的烦躁。


    两人同时往门口看去,陈夏从沙发背上抓起一件T恤穿上,过去开门。


    出乎路薄幽意料的,门外竟然是符仓。


    那个高高壮壮的青年等在门口,在门打开后的一瞬间平静的神情忽然露出几分畏惧,连连后退了好几大步才停下。


    而开门的陈夏面无表情,目光透着一丝冷冽,看起来比平时压迫感更强。


    处于繁殖期的怪物,生理性的会对一切的雄性具有驱逐性。


    若是在五天前,陈夏会杀死一切越界的雄性生物。


    现在好歹恢复理智,又加上用身体构建的巢穴已经收回,才能允许有别的生物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不过本能的驱逐性依旧存在,这也是为什么符仓那么高度紧张并拉开距离的原因。


    怪物都懂这一规则,除非是想抢夺对方的伴侣,不然没谁会在这种时候找死。


    但人类不懂,路薄幽从沙发背后面看过来,满眼都是好奇。


    他记得这人跟丈夫的关系好像还不错,而且一个木材供应商一个做棺材的木匠,生意上也有往来,可以称得上是朋友。


    上次去码头送货,两人还能有来有往的聊天,今天气氛怎么像仇人见面?


    “??”吵架了?


    这是他在陈夏身为唯一见到有点关系的人,路薄幽不由得更加关注这边。


    “域主,可算找到你了,有个不太好的事情,裂缝里偷跑来一只应声虫,它当时拟化成你的样子,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等发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让它跑了。”


    他好多天前就给陈夏打过电话,不过那时陈夏电话是坏的,人又在外地,联系不上,这几天看到了包裹着房屋的巢穴,才知道他回来了。


    今天一见巢穴消失,就立马赶了过来。


    应声虫和别的怪物直接进食的习惯不同,它们喜欢先寄生在目标身上,然后通过模拟和学习慢慢的同化,同化的过程就是它们的进食过程。


    等到它和宿主变得一模一样时,这个人类就相当于被它完全吃掉,而它会取代对方。


    符仓之所以着急,是因为它可以随意伪装成见过的人的模样,跑了那么多天,找起来很困难。


    “但是它模拟域主你的那个壳子被我抓到了,现在正冻在棺材店里的冰柜中。”


    陈夏在他开口的时候回头看了眼房间内,然后出去将门带上,略一沉思:“最近裂缝里出来的怪物频率是不是有些高?”


    “好像是有点……”


    之前可能几个月半年才会出现一次。


    符仓隔得远远的又问:“域主现在去看看那个壳子吗?”


    门关上后两人在外面的交谈声,路薄幽在房间里就不太听得清,只隐约听见了什么尸体冰柜。


    他一下子就想起了之前在棺材店阁楼看到的那个,心里又涌出一阵古怪感。


    不过转瞬即逝。


    身体坐久了还是有些不舒服,他慢吞吞的收起腿,改成跪坐,拿起吐司咬了口。


    发现自己没什么胃口。


    可能发着烧的缘故,而起肚子还是很肿胀感明显,不太舒服,也一点都不饿。


    身上忽冷忽热的,让他肌肉一阵阵发酸,吃点东西下去胃就有种痉挛的不适感。


    他抬手按了按胃,又滑到肚脐眼的位置摸了摸,想起陈夏带着他的手捂在上面的时刻,脸色惨白了瞬,又变得通红。


    真能……


    这儿?


    靠,这么夸张!


    他跪坐在沙发上思绪乱飞,一会儿觉得哇塞我这么厉害这都没死……一会儿又反应过来卧槽不是!我竟然没死!


    最后眸子一眯,重重的咬了一口吐司片,你还是去死吧陈十九!稍微对你心软那么一点,你竟然想把我*死!


    随后又一秒后悔,老天爷,我瞎说的,你千万不要当真——


    陈十九的新婚日记9:


    老婆在吃我!!!


    我终于知道比起进食更愉快的是什么了~


    流的到处都是……好美……


    好想被他全部吃掉~老婆老婆,求求你,快吃我,咬碎也没关系,全部,触手也要,啊啊心脏、心脏也挖给你~


    不,不要吐出来……


    老婆好厉害!


    (而此时的路路:家人们,我手里的刀说它渴了呢^^)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