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原来见过杜先生 竟是他们四个住一起!……
中午时分, 雨小了很多,但天色还是不好, 两人商量在杜家客栈再住一晚,明日再去书院。
上午看了书,下午两人作诗,正作着,客栈里呼啦啦进来一帮人。
谈远抬头去看,却和吴骄对视上了,“吴兄?”
“远哥儿!好巧!你们也来远山书院求学?”吴骄撇下众人, 过来叙旧。
谈远指着众人:“那是?”
“唉!那是我的轿夫和小厮,还有几个家里的长随,是我的奶兄弟, 这一路上不平安, 我可得小心不是?”
吴骄摆摆手:“不提他们。院试一别,不想今日再见。远哥儿的才学正配得上这里。”
“这位是?”
龚子传道:“我姓龚, 叫龚子传。”
吴骄显然只是随便问问, 并不关心龚子传叫什么。“你们是今早才来的?”
“不是, 昨天就来了,今天天色不好, 想着明天再去书院。”
吴骄点头,叫轿夫们放好轿子, 然后不理会了, 由小厮们和轿夫说话。
可巧的是, 吴骄来了之后,客栈里多了不少打尖或住店的学子。
吴骄道:“我们不会碰上那个第三名吧?”
说曹操,曹操到!曾叔平打着伞进来了。一进客栈,他就感觉自己被三双眼睛盯上了。
抬头一看, 竟是熟人!
他笑着走过来:“好巧,两位都在。”
吴骄道:“前三都齐了,后面的我也不记得,不知道他们来不来。不管来不来,我们总进得去。”
书院招生没有具体时间和具体标准,但廪生都进不去,也没道理。
三人都打听过了,吴骄打算直接找山长,曾叔平也是。谈远和龚子传找杜大儒。
第二天晴空高照,这才是适合被先生考核的日子。昨日又是实在糟糕,狂风暴雨昏天黑地的,就是去了,也难有好结果。
“我们三个走上去吧,反正都能看到。”谈远建议道。
只有吴骄让昨天那些轿夫抬他上去,他不想走。曾叔平家里穷,也不想多花钱,不如走上去。
只有龚子传又穷又不愿意走,在那里哀嚎,但还是得走。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才走到书院。谈远感觉还行,龚子传已经又累又渴了,曾叔平也有些狼狈。
曾叔平的目标是山长,于是道别,自己一个人进去了。谈远带着龚子传去找杜先生。
他们进入棂星门经过泮池、礼圣门、礼圣殿、朱子祠等,看到了许多古树和石刻,但杜先生不在。
谁也不认得杜先生什么样,谈远想找人问问杜先生去哪了。他看到前面树下有一位师兄,年纪倒长,或许知道的事情多。
“这位师兄,请问杜安杜先生在不在书院?”
杜安心想,真是巧了,已经见过三次了,每次都是自己认识他,他不认识自己。
杜安脸色淡淡:“我就是杜安。”
“杜先生!”谈远惊喜下拜。拜完之后才想起核实,可不能是被师兄骗了。
“先生是杜安先生,何以为证?”
杜安却不理他,对旁边震惊的龚子传说:“你为何不拜?”
“我…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杜先生。”龚子传只能这么说,总不能说他的反应更慢吧!
“你们没见过我?”杜安问谈远。
谈远摇头。
杜安笑道:“我却记得你。”他摘了一片树叶,丢在地上。“七年前我去过永宁县,在那里,我丢了一小块银子。我回去找,却看到了你。你娘是卖米粉的小贩,你和你娘的争执我都听到了。后来,我买了米饭,看着你在那里等我,最后,你说等不到失主,打算自己花了。”
捡到银块的事,只有家里人知道。杜先生离得这么远,却也知道,只说明他可能就是失主。
谈远已经相信面前的人就是杜先生了,他道:“晚辈并不认为自己做得有什么错。不过晚辈有带银子在身上,可以还给先生。”
说着银子已经取出来了。
杜安笑着摆手:“我没说你做错了。相反,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做法,你以后就跟着我学习吧。”
龚子传就看着他一边说一边收了远哥儿的银子,感到羡慕,又感到神奇,不由自主地笑了。
杜安道:“你笑什么?”
龚子传不好说是因为觉得很有意思,他道:“我想到这真是一桩美谈啊,就感到十分快乐。”
杜安点点头:“你也跟着我学吧!”
“多谢先生。”两人忙一起下拜。
杜安背着手:“书院什么时候都能进,讲学也不急。你们先把这里逛逛,再把东西搬过来,明日再来找我。”
“是!”
谈远很高兴,拉着龚子传道:“没想到这么顺利,这里很有意思,我们去逛逛吧?”
龚子传不想动,但也不想一个人留在这儿,只好舍命陪君子了。
龚子传不想动,谈远看出来了。而且他们才刚走了一个时辰的路,这会儿也该休息。
于是谈远来到了御书阁。
“竟然龚大哥不愿意动,那我们看书吧?”
“看书我愿意。”
两人在御书阁看了半日书,到了中午,想起了吃饭的事。
龚子传自认是大哥,提醒谈远吃饭:“这附近虽然也有摊子卖些饭菜,不如我们回杜家客栈去吃,吃完正好搬行李过来。”
谈远点头。
远山书院并不是一座寂寥的书院,相反,人气很足,总有人进进出出,贩车引浆。
两人不想走,想去找车,没想到遇到了杜先生。
“上车!”
两人谢过先生,乖乖上车。
杜安道:“我让你们逛逛书院,可逛了?”
谈远道:“没有,我们来时走累了,就只去了御书阁看书。”
御书阁?杜安心里点头,知道自学就好。第一天就看书,应当是可造之材,不丢书院的脸。
杜安心里高兴,面上却不显:“知道读书就好,学生当以学业为重。远山书院以学生自学为主,以后御书阁会是你们最熟悉的地方。”
两人点头,表示受教了。
马车里安静下去。杜安才意识到一个问题,与这二人还聊得来,他竟忘了问名字了。
“你们啊!见了先生怎么连名字都不报上?”
谈远震惊了,仔细回想,他们好像还真没报上姓名,奇怪。
他充满歉意道:“学生姓谈名远,谈话的谈,遥远的远。”
龚子传也很震惊,学着谈远道:“学生姓龚命子传,龙共龚,儿子的子,传人的传。”
但杜安根本没把龚子传的话听进去,他瞳孔震惊,谈远?此人就是谈远!哎呀,他怎么会想不到呢!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十二岁的小儿到了书院自己手下求学,他竟一点都想不起来猜不到他可能是谈远!
谈远看杜先生的表情就知道他认识自己,“先生认得我?”
杜安觉得尴尬:“自然认得,你的名声已经传遍了天下,我又如何不知?既然是神童,更要好好读书,不要伤仲永才是。”
“那是自然。”
到了杜家客栈,杜安下了车,很快就找不到人了。
两人就在大堂吃饭,准备吃饭收拾行李。正要吃,曾叔平也过来了,一起吃。
谈远道:“我和龚大哥应该都过了,你们呢?”
曾叔平道:“李山长人很好,先是关心了我们,然后要了我们过去写的文章看,又问了一些家里的事,就过了。”
谈远震惊,真是跟龚子传混久了,他都没想到要带以前的文章来,只以为有个什么笔试考核,过了就行。
看来以后得注意,不能被龚大哥带偏了。
谈远收拾好心情:“李山长收的人应该不多吧?”
曾叔平笑着:“不多,包括我们总共收了四个,其实我们也不归他教,李山长忙得很。说起来也解气,有两个少爷仗着自己是九江府知府推荐来的,就颐指气使,一定要李山长要他们,被赶出去了。我还听说他们两个人品低劣,别的书院也不收呢!”
谈远奇道:“山长赶他们走,你怎么这么高兴?山长收下你,你还没这么高兴呢?”
曾叔平有些不好意思,“谈兄不知道,我家境贫寒,而我们吉安府的进士又多,这些进士家族的子弟,最爱欺负平民百姓了,偏偏我们又没有办法,我只能好好读书,搏个功名。”
之前院试的时候,龚子传送过清凉油给曾叔平,两人也聊过,他知道这些。
见谈远不清楚,龚子传解释道:“远哥儿,你不知道,吉安府可不一般,天下进士看江西,江西进士看吉安。他们那儿出进士多!不过一个个的都变态了,就像……,我还喜欢我们这样的。”
谈远好奇:“吉安府?江西人杰地灵,经济发达,为什么偏偏是吉安府?”
人杰地灵,经济发达?听了这八个词,曾叔平觉得满口生香,心中更加喜爱谈远。
他并不是个爱说话的人,此时也耐心解释:“别的地方我不知道,但在我们吉安,每个男孩的父母都会想让他们试一试科举之路。我父母早亡,若不是这样,恐怕也只能像叔叔一样种地了。
叔叔家甚至我们曾家整个家族都不富裕,是个小家族。但是和老师一样成为童生后,族长就开始以全族之力供我读书了。”
谈远道:“这样你压力会很大吧?”
曾叔平等的就是这句:“其实还好,因为在吉安,像我这样的读书人太多了!”
谈远明白了,吉安府就像毛坦厂中学,高压,流水线式培养人,只为了考上进士/高考一个目的。
这样的话,人很容易变态,欺负人。不过那些鸡犬升天的族人才是鱼肉百姓的主力吧?他更要注意自家人不要欺负别人了。
三人一起吃过饭,收拾好了行李,坐上牛车就去书院了。
他们住的地方叫飞燕斋,是个集体宿舍,四人间。旁边就是明伦堂,听先生讲学的地方。
三个人被学长带着,正要找一间屋子住下。早就一个人占了一间房的吴骄看到三人,眼前一亮,忙出来拦住:“你们跟我一块住吧,刚好四个,也省得和别人一起住。”
学长也懒得走路,道:“是啊,你们熟悉的住一块舒服。”
三个人你看我,我看你,跟着吴骄进去了。里面的空气是流通过的,光线也好,他的两个小厮在里面对着一行人问好。
谈远没想到,最后竟然是他们四个住一起!
第42章 男主有多重要? 第8,高兴吗?
在三人搬行李的时候, 两个小厮很有眼力见地要帮忙。
谈远拒绝了,自己擦床擦桌子。曾叔平也拒绝了, 他要亲力亲为。只有龚子传,原本高兴地接受帮助,后来发现只有他不干活,有些尴尬。
床铺好,东西放好,小厮把钥匙给了三人。
吴骄道:“这书院里只给那些学者提供吃食,不管我们。我请客, 咱们去外面吃?”
谈远不好拒绝,于是答应了。
晚上回到书院,躺在床上, 谈远看着月光, 心想吴骄对自己人还算友好但没把下人当人。这样的人品山长还是毫不犹豫地收了,足以说明当下的官宦子弟品性如何差, 那如果自己没有穿越, 原主死了, 爹娘大哥的命运会如何?
想想就不乐观,于是谈远不想了, 多想无益,睡觉!
虽然房里四个人, 但四个人的睡相都不错, 谈远很快睡着, 进入梦乡。
他是个不怎么做梦的,因此梦境也总是不清晰。但他醒来后记得自己做了两个梦。
一个是他没有穿越,原主死了,谈安被接到城里父母身边。一个是他考中秀才在这里读书后, 忽然失踪了。
第一个梦很清晰。原主风寒死后,大哥谈安被接过去,但屋子里病气还在,谈安跟父母睡了几天,还是回到自己房间睡,很快他也风寒了!
好在,他是乡下长大的,皮实。但是金妮儿和谈建都吓得不轻。小儿子死了,两人都很伤心,没想到大儿子紧跟着差点去世,于是两人后来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很是纵容!
在这个故事里,金妮儿是一个人捡到的银子,当然是毫不犹豫地收了。谁知后来这事被谈安传了出去,传到了胡县令的耳朵里,他想起杜大儒和他说丢了银子的事,把金氏叫来训问。没有证据,金妮儿绝不承认,没想到惹怒了胡县令。
当时他没有如何,后来却指使衙役影响金妮儿做生意!没了米粉收入,只靠谈建一个人,他只能拼命干活,没想到病了,一病就是大病,竟然不过几年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
没有生计的孤儿寡母?梦里他也想到了龚子传帮助的他只见过一面的成家母子三人。
她们三个遇到了龚子传,但金妮儿和谈安没遇到,后来谈安长成了街上的流氓,又偷看熊白糕,被她夫家打个半死,回去半个月就死了,金妮儿于是也吊死了。
梦里,谈远来不及伤心就进入了第二个梦,但是第二个梦他就记得不清了,只记得这个时候一家人过得还是比第一个梦好很多的,大家都活着,只是情绪不好。
钟鸣声响起,五更天了,谈远睁开眼睛,外面的天色已经变了,他的心态也变了。
他当然不会去想,幸好自己来了,家里人都能好好的。他只会去想,要是自己没来,家里人也能好好活着就好了。
那需要一个海晏河清,普通人也能过得好的时代。
曾叔平早醒了,在门口洗漱,进来看到谈远:“远哥儿,早上我们一起去听先生们会讲吧?”
“嗯。”
谈远爬起来收拾床铺。话说,这远山书院管得还是挺松的,梦回大学时期啊。
大学时期他过得还不错,因此虽然做了噩梦,但谈远心情尚可。
收拾完,外面进来了两个小厮叫吴骄起床。吴骄还没起,龚子传倒先被吵醒。
他也不收拾床上,下来问谈远:“远哥儿,在哪里洗漱?”
谈远哪里知道,问了曾叔平告诉了他,两人一起洗漱。
洗漱完,吴骄道:“让我这两个小厮帮你们去买朝食吧?省得自己走过去。”
三人于是给了铜板给他。
在屋子里一起吃早饭,彼此都感觉亲近了很多。
吴骄道:“这里也没什么规矩,愿意听的每日去会讲写会文,不愿意的,自己自学不去听也没什么。只是要乡试去考举人,还得在科试时考过别人才行,所以还是得学。”
谈远点点头:“那我们收拾好出去吧,看看笔墨纸砚都带齐了没有。”
门锁上,讲堂就在旁边,不过几步路。龚子传靠近谈远和他说悄悄话:“乡试考举人?只有我一个不是秀才吧!”
话音刚落,已到了讲堂。
讲堂里什么宽敞,坐满了学生,堂前却没有人。四个人坐一起,后面又来了不少人。
有些人讲究,是卡着时间来的,为了行释菜礼,拜孔子祭先贤。他们虽未拜,但和这群人一样,都是新生,这段时间新生最多。
新生,自然该让他们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们又是什么水平。翟天墨特意等人都来齐了,才出现。
“先生来了。”龚子传捅了捅谈远,谈远提醒两人。
翟天墨扫视一圈众人,正要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忽然注意到一个黄发小儿!
曾几何时,他与这小儿一样,也是神童啊!如今呢?不过是学者,功名无望啊!
翟天墨微微一笑,遥遥指着谈远:“你可是谈远?十二岁就中了秀才,现在就考进了书院?”
谈远道:“学生正是谈远,远山书院注重诚敬,博穷事理,与学生所想一样,自然就来了书院。”
一听谈远承认了自己的身份,讲堂里议论纷纷,都去打量谈远。
“望你好好学习,不要辜负圣地,坐下。”
谈远坐下,然后就听到翟天墨简单介绍了自己和今天要讲的内容。翟天墨今天要讲的是唐朝房玄龄的生平和政绩,他什么也不靠,只凭一张嘴,就说得头头是道,令人佩服。
在场众人都被他这一手折服。
谈远也一样,他可没这个本事,他笨嘴拙舌的。
房玄龄的一生简直就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一生,18岁就考中进士,入了仕途,可以开始讲他的政绩了。
翟天墨并不需要学生配合,他一个人说就够了,学生的崇拜只需要给他。
会讲的时间,人员都不固定,中途会有休息时间,去留随意。但翟天墨整整讲了半个时辰,说得再好也让人受不了。
谈远和曾叔平还行,吴骄和龚子传都已经左顾右盼了。
短暂的休息过后,翟天墨让在座的学生们拿出纸笔写一篇文章,评说房玄龄的政绩。
这个时候,讲堂里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听了先生吩咐,都拿出纸笔开始思考文章,讲堂里只听得翻书声。
翟天墨一个个看过去,走到四人身边,对谈远点点头,忽然一把扯了龚子传的纸,毛笔在上面留下一道长长的墨迹。
龚子传抬头,非常震惊。翟天墨对着他用的纸指指点点:“这是什么纸,也配写字?还有你。”
后面他又指曾叔平,两人都站起来,翟天墨道:“要用好字纸才能作好文章,你们平日银钱都花在吃穿上了?我可说了,以后都不许用这样的纸,用这样的纸写文章我可不收,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翟天墨竟是这样的人?这不是霸凌吗?但谈远看其他人,发现别人并不这样义愤填膺,他也不好出头。
“你用我的纸吧。”谈远递纸给龚子传。吴骄也默默递纸给曾叔平。
虽然不满意翟先生,但谈远并不就因此糊弄课业,当然,也不会想要证明什么,只是专心去做。
因此他没发现龚子传在给先生递眼刀子,几乎恨上了先生,脑子里全是发达了已经怎么报复的画面。
等谈远发现的时候,龚子传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两人都算是作文很快的人,因此互相交换看。
这时,翟天墨已经看过一圈了。他注意到学生们的动静,心知学生们大约写完了,于是后下来看。
谈远是写完了,他看了看龚子传的,又看了看另外两人的,夸道:“龚大哥,你写的不错啊。”
龚子传被夸得不好意思:“也没有啦。”
就在四人修修改改的时候,翟天墨已经过来了,第一个看的就是谈远,“不错,总角之年就能写这样的文章。以后只要把心思放在正道上,不放在女人身上,像房大人那样18岁中进士做高官是有望的。”
他才十二岁,什么叫不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现在说这种话也太奇怪了,还用房玄龄解释?解释就是掩饰,这先生自己男女关系混乱吧?
“谢先生。”
翟天墨点点头,把另外三人的文章也看过了,却没同他们说话,看完他们的,又看他们后面的人。
谈远已经把文章改好了,忽然被龚子传拍了拍,他低声道:“这什么先生,怎么对你说那样的话?”
龚子传挑了挑眉:“总角之宴,言笑晏晏,他不会是想到了这句吧?”
“有可能。”但谈远还是觉得先生有些为老不尊的嫌疑。
两人正说话,已经有人去交文章了。然后那人手上的文章却并没放先生桌子,而是又拿回来了,然后更多人去交。
谈远好奇,正好他们四个都写完了,“我们去交吧?”
“好。”
于是谈远等人来到桌前,看到了翟天墨在干什么,这才明白为什么大伙一窝蜂看热闹一样过来。
只见翟天墨拿着朱笔,蘸着朱砂,只把来人的文章花了一秒扫上一眼,再花一秒朱笔批个数字,是37。
翟天墨道:“继续努力,37名。”
真是神乎其技,难道他刚刚看文章的时候心里已经想好了名次?这倒是让谈远有些佩服,他递上文章。
翟天墨看也不看他:“第5。”
还不错,谈远拿好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份课业,等在旁边。
吴骄:“第7。”
曾叔平:“第10。”
龚子传:“第8。”
第八?谈远猛地看向龚子传,虽然刚刚他就觉得龚子传写得不错,但文无第一,他也没想到是这么好!竟只比吴骄差点,超过了曾叔平,看来他没看错,龚子传是真有能量!
太好了,谈远很为朋友开心。
被超过的曾叔平反而是最不诧异的,“恭喜恭喜。”
屋里四个人,秀才吴骄最看不上的就是龚子传了,只是个童生。要不是谈远,他才不会和这种人有什么交集,现在他们都超过自己,还这么高兴?
吴骄不爽了。
谈远道:“我们出去活动活动,回来看看下面讲什么,不喜欢我们就回去?”
四人刚出去,谈远就搭着龚子传的肩膀,“第8呢,高兴吧?”
第43章 尝试做粉笔 加点白垩吧
“高兴。”
谈远打量着龚大哥的面色:“可你看着不高兴啊?”
龚子传当然不高兴, 在知道自己是第八后,他的第一反应是开心, 但很快就不满了,为什么只是第八?
可是这种话说出来就太不知好歹了。而且他以童生之身超过那么多人,确实听挺骄傲的。
“有一点,主要还是高兴。”龚子传道。
吴骄冷哼一声:“有什么好高兴的,运气而已,多练练吧!”
龚子传很生气,但他不会吵架, 只好看向谈远。谈远道:“不是运气,龚大哥平时就爱看史书。”
吴骄不说话了。
曾叔平道:“又要敲钟,我们进去看看是讲些什么?”
进去一看, 先生早已来了, 站在那里,偶尔看众人, 主要是在收拾自己带来的东西。
钟声响过, 林先生做了自我介绍, 又说他要教书法,不喜欢的可以走, 留下的就好好听。
大约走了十个人,不多。
谈远是肯定不走的, 他和龚子传对视, 他们两个都爱书法, 他更是极爱!
没想到这位林先生讲书法,竟然不是用毛笔,而是摆出一块黑板(刷了漆的木板),用白垩在上面写字!只看这一笔漂亮的硬笔字, 就知道林先生的毛笔字也很好看。这一手吸引了很多学生抬头去看。
龚子传感叹,“我们程先生写字也有这么好看,可惜他不常写硬笔字,白垩太贵了。”
白垩太贵?谈远心想,粉笔在这里有市场吗?他要不要试着做个粉笔?
来不及多想,林先生已经开始讲了,谈远不想错过这样的书法大家的话,于是只好认真听。
不是大家也当不了远山书院的先生,林先生明显对书法有热情,爱屋及乌,对他们这些爱读书的也很热情。
他也不要求学生们改变自己的行文风格,只是希望学生们能从他那学到点东西。于是讲了两刻钟,他就要学生们把讲堂里的学规写下来,他评前十。
学堂里可有三十多人,只评前十?这无疑激起了学生们的竞争心,但字要写得好可是要平心静气的。
吴骄写的学规没有得到名次,他自闭了。难道远山书院和他犯冲?怎么到了这里事事不顺,他再也不是第一了?!甚至再也没人关注他了?!
曾叔平之前是第十,现在还是第十。龚子传第四,谈远第三。
林先生给完名次,似乎意识到对面两个人是自己的同道中人,于是指点龚子传:“你写的还是有点飘了。”
又问谈远:“你就是谈远?昨日我们这些人可就都知道了,今天就见着你了。”
谈远笑道:“我也是久仰林大家了,以后多多指教。”
“不敢不敢。”说完林先生就收拾东西走了。
“你现在可是第四,高兴了吧?只要你能改改你的脾气,秀才还不是易如反掌?”谈远道。
高兴是高兴,不过还是和之前一样又不满意,“秀才易如反掌,你可真是看得起我。”
谈远无奈,看来龚子传还是没打算改。他和龚子传一起学习七年,还不知道他吗?本事还是有的,就是没结果,不自信。
于是谈远没说什么,只拿着课业回去。
吴骄看着三人的朱批,只觉得刺眼,“这么久了,都累了,我们回去吧?”
确实有点累,于是四人回去休息。很快就回去了,两个小厮守在门口,从吴骄手上得了钥匙,开了门,进去给他捏肩捶腿。
说实话,这一幕有些恐怖,对于谈远来说。
因为阶级分化太明显了,人完全成了工具,而他如果出身差点,天赋差点,可能也会沦落至此!甚至可能更差,毕竟知府家的少爷身边的奴才,也不是谁都能当的。
似乎是他看吴骄比较久,龚子传道:“唉!你看他,过得多爽,我也想那样,但是没福气,我不喜欢外人在旁边。”
“我给了我娘钱,她应该雇得起人,你家为什么不雇人?”龚子传感到奇怪,一般像谈远这样的家庭都会有仆人,谈家的左邻刘家,右舍张家可都有奴仆伺候。
不雇人自然是谈远的主意,他知道虽然自己是凭科举出身的,但其实算暴发户,曾是穷人的暴发户家人有了穷人奴仆,一时心态难以转变,只会变本加厉欺负仆人。
谈远不敢赌父母能保持本心,更不敢赌大哥能守住底线,只能让他们多挑选一段时间,也多适应适应,反正家务活都可以花钱找人临时代劳。
他把这一番道理告诉了龚子传,龚子传道:“有道理。”
谈远看龚子传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成暴发户。
考不中秀才,不用想,那是肯定没权,爆发不了。但是有钱好像简单点?谈远又想到了粉笔,粉笔生意做好了,可以致富啊,谁会嫌钱多?
可是粉笔是什么做的?他读书时从来不关注这些,只隐约记得石灰石什么的。
谈远道:“龚大哥,你学得杂,我问你,林先生的白垩太贵了,要是你做个差不多的代替,你觉得用什么好?”
龚子传从小就爱玩,却从没玩出过什么名堂。乍一听,那是一点思路也没有。
但他会看书,硬是看了几天书,想到了办法。
这天,讲堂上的是山长,山长并不希望仕途进步,所以很宽容。
他一走,龚子传就激动道:“远哥儿,我想到了,可以用石灰石和石膏,药铺就有,极便宜。”
谈远这几天有时也想,听了就觉得对,“你真有办法!那待会儿我们去买。不过这两样都要磨碎,还要加水,晒干,还得找一找有没有木匠。”
曾叔平对木匠活有点兴趣,道:“你们说的模具,恐怕一时半会儿做不好。”
果然如此,石灰石和石膏倒是很容易就买到了,但是模具怎么做,两人自己都不清楚,跟木匠说了很久才说清楚,还得五天才能有个大概的模子,那时再细细调整。
谈远不由得感慨:“这也太慢了吧,现代都已经开始3D打印了。”
每次古代生活让他失望的时候,他就能很清楚地想到美好的现代,啊,这要是不中了进士,打马游街那就太亏了!
“什么打印?”龚子传摸不着头脑,“你在说什么?”
谈远无奈,每次他说一些龚子传不懂的话的时候,龚子传每次都要追问,明明每次他都是糊弄过去。
谈远继续糊弄:“没什么,我们回去吧。”
“哦,好吧。”
回去的时候两人都在窗前看书,吴骄头上带着冠,身上穿着绸布衣裳,脚踩皂靴,腰配美玉,看着就像个富家公子哥,只是脸色有些灰。曾叔平头上系着方巾,身上穿着细麻衣服,肤色温润,不像贫穷子弟,倒像个官家子。
谈远站住,道:“龚大哥,你不觉得这两人都气度不凡吗?”
“气度不凡?”龚子传仔细看看,不得不承认:“有点儿。”
“龚大哥,其实你也与一般人不同。”谈远笑着说。他才不会夸龚子传的气质,这时候他不自信,肯定听不进去。
龚子传却以为自己也气度不凡,一边不信,一边却抬起手来打量自己。
谈远有点乐:“龚大哥,你比一般人显得年轻,你不知道?”
龚子传今年22岁,吴骄20岁,曾叔平18岁,他12岁。除了他,他们算是年龄相仿。但是如果不认识他们,乍看上去,反而让人感觉曾叔平年纪最大,然后是吴骄,最后才是龚子传。
龚子传有些失落,他当然知道自己显得年轻,所以有些自得,但是,“显年轻有什么用?”
谈远道:“你不是要找个好看的妻子,你显年轻容易找到啊!”
“有道理!”龚子传摸了摸自己的脸,高兴起来,决心更加用心帮忙。
于是五天后,两人一起去取模具。
但谈远忽然觉得有点不妥:“你说石灰石和石膏,都不是多么硬的东西,不会晒干了,用不了吧?”
龚子传想了想:“怎么会?那我们晒久一点?”
谈远却越想越觉得不行,总感觉这样粉笔会软趴趴的,会像吸了水那样的。吸水?高岭土!
“高岭土!我们可以买高岭土提供硬度。”谈远很兴奋,“去看看药铺有没有。”
“没有高岭土,只有白垩。”
小伙计刚说完就挨打了,掌柜照孙子的头就打了一巴掌,对谈远道:“孩子不懂事,这白垩啊,就是高岭土,您拿好。”
“没事,没事。”
回了书院后,谈远迫不及待:“你做石灰石和石膏的,我做加了白垩的,对照实验,多做几种不同配比的粉笔,标记好。”
龚子传一听,又是不懂的话,忍不住又问。好在远哥儿总算好好解释了,他听得连连点头,要去拿毛笔。
谈远连忙叫住他:“大哥,怎么能用毛笔呢?墨迹水一泡就没了,我记得你有刀?”
谈远记得龚子传很爱玩小刀,还有火折子,有需要先找他就没错。
龚子传也想起自己有刀,于是他刻完一二三,谈远拿过小刀,刻下123。
“这是什么?”龚子传指着123问。
“123就是一二三,这是阿拉伯数字,广州那边传过来的,方便清楚。”
龚子传点头,很爱的样子,“这个数字好,我们赶紧做吧。”
于是龚子传粉碎石灰石和石膏,加水,不用白垩,只用石灰石和石膏,仔细地调了好几个配比,小心地填满模具。
白垩太贵,特别是相对石灰石和石膏来说。如果白垩加多了,他做的粉笔就没有意义了,谈远当然不会犯这样的错误,他最多只加到三成。
两人弄得手上白白的,总算初步搞定,就搬着凳子在那里看着。
谈远在飞燕斋是个名人,龚子传也沾了他的光,两人好好做事,一句话也没跟外人说,但他们做的事已经人尽皆知了。
吴骄在爬山,他都知道了。
不过都是些不太好的猜测,他认为他们是在败坏他们宿舍的名声,于是赶了回来。
两个人还坐着那里,吴骄阴着脸:“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第44章 第一个试用粉笔 招来杜先生
谈远皱眉。
龚子传一下就火了:“什么什么名堂!我们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吴骄更加生气, 勉强忍气吞声,“那你们说,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搞一些奇淫巧技!”
谈远道:“奇淫巧技?我们不过是玩玩而已,不行?”
谈远始终态度淡淡,吴骄也觉得没意思,不说话,进屋去了。
进屋去了,吴骄想到谈远淡淡的表情,心想自己为什么跟一个小孩子计较, 态度还那么差,得罪他对自己有什么好处?
吴骄在屋里反思,谁也不知道。不过谈远和龚子传都擅长收拾情绪, 很快就好了。
谈远道:“晒了这么久, 我们看看好了没有。”
龚子传点头,迫不及待, “那我们在门上或者墙上试。”
也没准备木板, 只能这样了。
龚子传做了十支不同配比的粉笔, 太阳晒了很久,但其中五支还是糊糊, 根本拿不起来。
“天啊!”这个巨大的打击让龚子传笑不出来,他意识到谈远才是对的。
好不容易拿出的五根, 也是湿湿的软软的, 三根刚碰到墙就高高折断了, 只有两根勉强能用,笔迹也让人不满意。
龚子传很失望,谈远也有点怀疑自己,难道是他记错了, 粉笔里没有石灰石?不可能啊?!
看完龚子传的,谈远打开自己的。他的比龚大哥的好,至少每一根都成型了,没有糊糊。
谈远一根一根地翻动,发现每根都动得起来。于是拿起编号为1的粉笔在墙上写字。
啪,断了!
再看笔迹,又浅又硬,让人十分不舒服,这是加了最多白垩的,太硬了!
下一根倒是好写,但是断面不整齐。粉笔是很容易摔到地上的,一摔就成这样,那得损失多少?
不行不行,谈远拿起下一根写字。等他学规都写了好几条的时候,十根粉笔就都用过了,断成许多截,使用体验都在他脑子里。
虽然远哥儿写的字深浅不一,但是好看的字仍然好看,甚至别有一番风味,龚子传很喜欢,他欣赏着,都想练书法了。
“试过了,我们进去吧,半个下午都在忙这个,该练字了。”
谈远:“……”
“怎么就练字了,这粉笔还没搞明白呢!难道不要选出合适的量产起来,以后好卖?现在还不知道哪个合适。”
龚子传摸了摸脑袋,有些烦躁:“你看这个满地的粉笔,我都分不清哪个是哪个了,怎么选?”
谈远看着一堆堆的粉笔头,“怎么分不清,我看四号五号最好,四号石灰石石膏白垩的配比是6:3:1,五号的配比是5:3:2。”
“哦,要从它们两个中挑一个?你这么说,我就清楚多了。”虽然龚子传还是不记得其他堆的粉笔头的配比。
谈远点头,“我们这二十支里,就数这两个都好,都加了白垩,看来不能不加,不加就太软了。”
龚子传嘟囔:“我以为一定不能加嘛。”
“你的办法倒是挺好,省得白忙活,要么先保留这两个,明天测测别的?我们先练字吧?”
有道理,于是两个把地上收拾好,净了手,静了心去练字。
远山书院很强调学生自律,先生们课上布置的课业一般都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学生自己坚持学习进步。
谈远是很喜欢这样的环境的,感觉没什么束缚。
龚子传也练完了字,迫不及待地拿过谈远的字欣赏。谈远也看了看他的字。
谈远有些惊奇:“你的字怎么和我的有点像?”
被发现了。龚子传有些不好意思:“你的字好看,我看着就学了点。”
“可是,你没有问过我,我是怎么写的啊?”
“是啊。”
谈远扶额:“所以你光看着就有三分像了?你为什么不问我,难道是想保留自己的风格,还是什么?”
“我不好意思问你。”龚子传有些扭捏。
谈远想到七年前龚子传拿着自己抄的百家姓,不好意思给他看的画面,他现在还这样。
“你字不是挺好看的吗?我们也是朋友,为什么不好意思?”
龚子传不说话。
也不值得追问,谈远就没问。
可是在上林先生的课时,林先生也发现两人的字有点像。他问:“你跟谈远学的?”
龚子传点头。
谈远看林先生走了,心里忽然有了个想法:“龚大哥,我记得这个林先生不但字写得好,还会画画。我们可以推荐粉笔给他用用。”
又找先生?谈远为什么不点也不怕林先生,龚子传在心里哀嚎。
“嗯。”
想要有成就,人必定行动力强。谈远说干就干,钟声一敲响,他就叫龚子传跟着林先生,他回去拿粉笔。
天啊!龚子传跟着林先生,心一直在提着。又怕林先生不知道去哪里,让远哥儿不好找,龚子传鼓足勇气叫住林先生。
“林先生,您的字很好,我非常喜欢,您的画可以给我再看看吗?”
今天林先生不止讲书法,也讲了国画。他听了,有些愉悦,站住了,拿出一卷画给龚子传欣赏。
虽然有绊住人的目的,但龚子传也没说假话。林勇自然听出来了,于是给龚子传讲画。
谈远回去拿粉笔,他本来还以为要一路找过去,没想到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林先生。
他连忙笑着过去,听到林先生在给龚子传讲画,“林先生!您看这个,这个可是好东西,能用来写字画画。”
龚子传连忙道:“远哥儿用它写过字,可好看了,可惜他不会画画。”
林勇这才明白两人的目的,原来龚子传是为了拖着他,“你们两个近些日子都在书院出名了,原来在捣鼓这个?”
他也不接粉笔盒,谈远只好继续展示。
“先生,这个可是好东西,如果运作得好,您就是第一个试用粉笔的,将来青史留名呢!”
林勇有些不高兴:“青史留名,怎么说?”
说话间,谈远已经想好怎么说了。“先生,学生确实有些夸大,但确实是真心认为这粉笔有益处,可以让先生青史留名。”
谈远的真诚让林勇缓和了表情,他一边走一边示意谈远继续说。
谈远道:“自我五岁上了私塾,就发现我们这些同窗虽都在一个屋子里,但还是让先生们一个个教,效率低下。
到了这里,谁知也是一样。不过偶尔有先生把字写在纸上,糊在木板上教学,或者用白垩什么的,方便所有师兄弟一起看。于是我想有没有一个东西,代替它们,写在黑墙上,让师兄弟们一起抬头学习,提高效率。”
林勇不傻,细细一想,竟真觉得这粉笔非同凡响!
“若真是如此,堪比造纸,雕版印刷之功,也该封个侯。”林勇取笑道。
谈远却听进去了,封侯,他之前没想过,但听起来很不错?
“我们去前面崖壁上试试?”
试试就试试,三人站在高大的崖壁下。这时林勇却开始怀古:“想当年我们远山书院也是江西内有名的书院,元朝末年战乱,生灵涂炭,书院也遭了殃。本朝初年天下未定,书院也没有修复,你们这些学生进入书院读书也就是这十几年的事,但远山书院今非昔比喽!”
两人对远山书院有所耳闻,如今虽然待了几个月,但并没有林先生这样的深情。
龚子传催促道:“先生,您就写几首诗,作一幅画试试吧?”
林勇看了龚子传一眼,果然开始写诗,谈远就在旁边仔细观察林先生的用笔和笔迹。
林先生起初还不适应与毛笔完全相反的手感,但一通百通,他很快就适应了,把前面的差字抹去,写出了好字。
之后他又炫技,用粉笔花了一副国画,越画越熟练。
这是谈远可以预料到的画面,但当这一幕真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才发现自己心神俱震!
单看粉笔字和粉笔画,不去看林先生,谁能想到这是在古代啊,真是梦回现代!
谈远脸上的喜色根本掩盖不住,龚子传奇道:“远哥儿你那么高兴干嘛?林先生的字画是好,也不至于这样吧?”
“你不懂。”谈远也不多作解释,问林先生,“先生用着如何,可好?”
林勇退后几步欣赏自己的画,道:“初入手有些滞涩,越用越觉得妙,此物叫作粉笔,价值几何?我买一些。”
谈远道:“您帮我们试用粉笔,感谢还来不及呢!哪能收您的钱,这盒粉笔就送给先生了。”
说完他怕林先生拒绝,拉着龚子传就跑了,林勇只能无奈收下。
“呼~,要是天下先生都能用上粉笔就好了。”那他就可以得到慰藉了。
“那你就可以封侯了。”龚子传开玩笑道。
谈远笑了笑:“我们回去继续做吧,我觉得还是石灰石石膏白垩配比6:3:1的最物美价廉。”
于是两人回去又做了不少,他们在学院里更出名了,但没人问粉笔的事,反而把杜先生招来了。
谈远不怕杜安,但龚子传怕任何一位先生,特别是他认识的或者认识他的,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发现杜安来了,直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杜安朝龚子传颔了颔首,问:“远哥儿可在?”
谈远刚刚进去放粉笔了,龚子传顿时扭头看屋里,谈远走出来,“杜先生好。”
杜安摸了摸胡子:“先生来了,连把椅子都没有?”
第45章 被龚大哥误会 高价,必须高价
谈远原本还有些紧张, 听到这句就知道稳了,杜先生应当不会反对他们做的事。
杜安的学问不知道是不是远山书院里最高深的, 但绝对是名气最大的人之一。
早就有人和他说,他的两个学生不知道在干什么!
杜安把粉笔等事情都问清楚了,心里颇为赞同,却故意质问:“你们整日鼓捣这些,心思为何不放在学习上,难道都得了第一?”想在远山书院得第一,谈远也难, 所以他没有回应这句。
倒是龚子传,十分心虚,他和第一可没什么关系。
见两人不说话, 杜安道:“你们平日做什么, 我不想管,只说一句, 读书才是正业, 修身治国齐家平天下才是你们要做的。”
谈远点头:“自然, 学生明白。”
杜安看只有谈远回话,这个龚子传却好像魂游天外了, 难道他不是自己的学生?
杜安有些生气:“龚子传,你有字没有?一年后你过了我的考核, 再去考秀才。”
他又补了一句话:“远哥儿也一样。”
龚子传被先生点名, 整个人特别紧张:“知道了。我没有字。”
杜安奇道:“没有字?”
谈远笑道:“每个知道龚大哥没字的人, 都觉得奇怪。我们是同一个先生教的,姓程。原来要给龚大哥一个字,他非不要。他说,取字就是多了一个名字, 普通人本来名字就少,我们还一人占两个三个,他们就容易和我重名,或者没名字可用。因此他不肯要字,程先生是怎么也不理解他,但也只能顺着他,只叫他龚子传。”
龚子传好意思做却不好意思说,感激地看着谈远。
杜安摸了摸胡子,龚子传被叫大名还挺不好意思的,也怕自己,却坚持不取字,也是个有意思的人。
“明日我会讲水利,你们两个,我会点名问。”杜安说完飘然离去。
“不要啊!远哥儿,这都是什么事啊!”龚子传觉得要命,为什么先生要注意到他啊。
谈远就没怕过老师,见龚子传这样,只觉得有趣。明明他敢跟老师对上,自己也认为人人平等,还是怕先生。
“龚大哥,粉笔先别做了,我们去御书阁借水利书看吧?”
谈远正等龚子传的回话,杜先生竟然又回来了,把两人都吓了一跳。
“你们做的什么粉笔,给我拿两支。”
谈远才不小气,直接给了一盒,还教怎么用。杜安是聪明人,自然一教就会。
“先生怎么突然回来,吓死人了。”
“是啊,功课重要,我们去看书吧?”
龚子传是个很爱看书的人,两人喜欢一起看书,不过看书的时候,两人不交流,看完才讨论。
一看书就停不下来,整个下午,两个人的心思全在书上。谈远还好,龚子传竟然晚上也放不下,点着蜡烛去门外看!
这让谈远很是忧心,夜凉露重,病了可怎么好?
他只好去劝,可看到龚大哥认真的样子,又觉得多说无益,只好回去睡下。
“黄河自古以来,多次决堤,改道,是心腹大患!龚子传,你可知道黄河历史上决堤了多少次?”
杜安站在龚子传面前提问,师兄弟们都扭过头看着龚子传。
龚子传看了一晚上书,但此时一脸茫然。凭他的记性他根本答不了这个问题,头都不敢抬。
龚大哥昨晚还在看书,很认真,现在回答不上,太打击他了。作为兄弟,自然要帮一把。
谈远站起来,朗声道:“自有文字记载以来黄河决堤超过1500次,平均每3年一次。其中,重大改道约26次,大规模决口超过200次,局部决堤更是不计其数!”
杜安十分欣赏谈远,见他有心维护,也就点点头,放过龚子传了。
龚子传没想到先生一击毙命,专挑他记住的问。他有些丧,感谢谈远:“远哥儿,多亏有你。”
谈远笑:“快好好听吧。”
杜安放弃科举,专心教书,很有名气,他一讲课,整个屋子都是人。要想说闲话那是很简单的,但这就辜负了先生。
于是两人继续听,杜安有真本事,讲得深入浅出,让人意犹未尽。
龚子传很快就忘了之前的不愉快,“我要去找更多水利书看。”
不是。谈远拉住龚大哥:“大哥,粉笔不做了?”
龚子传只觉得做粉笔好玩,“嗯,读书重要啊,我不能玩了。”
谈远哭笑不得:“谁说做粉笔是在玩。我不是说,这是提高教学效率的利器吗?特别是对蒙童来说。”
龚子传眨了眨眼睛:“啊?是吗?可是我想看书,你找别人吧。”
说完他就急急忙忙走了。
谈远心里五味杂陈。
吴骄在旁边看着,心情很好。这段时间他的心情都不好,现在终于舒服了。
“我帮你吧。”吴骄说。
谈远想了想点点头。
说是帮忙,吴骄并没有上手,主要指使仆人做事。他有很多问题。
“你们做的粉笔,一支打算卖多少?”
谈远摇头:“还没想好。”
“好,那成本多少,一两银子出多少根?”
谈远心里算了算:“成本极便宜,一文钱能出十根。”
吴骄倒吸一口凉气:“这么便宜?要是真能卖上价,三年赚十万两都行。”
他也想掺和进来,赚一笔!
“不如我们两个干这个,让龚子传看书去。到时候赚钱了我们四六分,我四你六。”
吴骄和龚子传不太对付,不过吴骄对他不错。可他是不可能答应的,他最开始做这个,就是希望能帮龚子传暴富的啊!虽然后面目标变了。
谈远摇了摇头。
吴骄满以为龚子传突然不干会让谈远生气,自己能把他彻底挤出去,谁知道!
他也不是个好脾气的,当即就摆了脸色,谈远自然不惯着他,两个人就掰了。
曾叔平此时正在读诗,也是御书阁拿的诗集。他冷眼旁观,自然知道是吴骄自以为是了,以为能超过龚子传。
曾叔平道:“远哥儿,你这粉笔我们也看了几个月了,你何不办一个诗社,让大家都认识也写写这粉笔,为它作诗,以后也好卖?”
为粉笔作诗?谈远想想就觉得好玩,一群古人用粉笔写字作画,对着粉笔吟诗作赋,真是别开生面啊!他有些迫不及待了。
“好,这个办法好!”
眼见谈远并没有因为自己不高兴而受到一点影响,吴骄想到以前在家时,朋友们都围着自己的美好时光,心里越发郁闷。
“小马,给少爷打二两好酒来。少爷别生气了,吃点吧。”小乔试探着吩咐。
吴骄抬头看了看他,没有反对,于是小马找小乔拿了银子就出门去了。
等龚子传回来,屋子里就是一股酒味。他闻着就不舒服,偷偷问谈远:“远哥儿,他喝酒你不管?”
谈远怎么好管,吴骄就是因为和他不愉快才喝酒的,他要是劝,关系就容易闹得太僵。
谈远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龚子传看了一眼吴骄,那是越看越生气。谈远不管,他管。
龚子传走到喝醉了的吴骄身边,踢了他一脚:“不能在屋里喝酒,要喝出去喝,屋里全是酒味,让人怎么睡啊?”
小马见少爷被踢了,生气地看着龚子传,护着吴骄。小乔则是紧张地想要叫醒吴骄。
吴骄醒了,他只喝了二两酒,其实不多,酒不醉人人自醉而已。龚子传说他踢他,他都知道。
他浑身酸软:“我喝酒怎么了?我就喝,你,你管不着。”
龚子传不会吵架,被气得冒火,直接就要上去掐他脖子:“我说,不许喝酒!”
两个小厮马上护着主人,小马的拳头举起来了,小乔则威胁道:“我们家少爷可是吴知府的爱子,龚童生你可要好好掂量。”
要打架,龚子传不怕,他从小就打架,两个一起上,输赢也是一半一半。可是…吴知府,他可得罪不起。
龚子传狠狠地看了一眼吴骄,自顾自地去洗漱了。
洗漱完他有些担惊受怕,吴骄不会真报复他吧?那也不能怕!
虽然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但没耽误龚子传睡觉,他第二天早早起来,从谈远那知道了前因后果。
“好啊,他竟然是这样的人,想把我挤出去!别想。”龚子传一听就不乐意,凭什么啊!他才是和远哥儿关系最好的。
“远哥儿,我继续和你一起做,那个什么诗社,我们一起搞。”
因祸得福,谈远竟得了福,龚大哥愿意继续和他做粉笔了。
两人没高兴多久,吴骄出来了,他宿舍酒醒了。他喝的是好酒,睡了好觉,头一点也不疼,心情不错。
他从两个小厮那知道了昨天的事,决定主动和龚子传道歉。
听完,龚子传翻了个白眼。谈远补救道:“龚大哥原谅你了,本来也没什么事。”
吴骄道:“我在家也办过诗会,也加我一个吧?不过我记得你说过拿东西成本极低,在诗会上,也跟他们说那东西十文能买一百盒?”
谈远挑眉:“怎么说?”
吴骄道:“我们都是才子,见不得下等东西,就是做起来再便宜,卖出去价格也要高,一盒多少支?我看一盒卖五两银子好!”
龚子传嘴都合不拢了:“五两!抢钱呐,远哥儿…”
一盒卖五两银子,自是不可能。但吴骄的话提醒了谈远,他原先是想往便宜了卖,尽快推广粉笔的,现在想想,却不可能。
要卖就得往高里卖,一盒一两银子!这样才有钱宣传,粉笔才能打出名气,才能铺开。
谈远道:“龚大哥,五两银子是不可能的,太高了,一两银子比较合适。”
吴骄不懂这些,他觉得一两与五两差不多,因此觉得也可以。
但龚子传不能接受,一两银子?!他想想就觉得头晕目眩,这是什么天价?
“远哥儿,你就这么缺钱?一两银子一盒,何必呢?难道就只有吴骄这样的人配用粉笔,我们就不配?”
被点到的吴骄小声问曾叔平,“他家不是和你一样,后来都有钱了,怎么还一副穷酸样,倒替那些穷酸文人心疼钱了。”
谈远听到这话不舒服,但他也不理解,龚子传得了他的话收了齐福的钱,怎么还自认为是穷人?这也就算了,难道他想不明白高价才对,竟以为自己缺钱?
第46章 争相作诗解矛盾 粉笔一两银子一盒……
谈远被龚子传误会了, 心里非常难受:“龚大哥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什么时候贪钱了?你想想,若是一文钱一支, 师兄弟们书院先生们必是还没用就嫌东西不好,不肯用了。”
龚子传:“那就先白给他们用啊,用了就觉得好了。”
谈远无奈:“像粉笔这类东西,难道强送给人用?你去?”
龚子传自然去不了,面对谈远这样的熟人他能说会道,对陌生人推销,那真是要命。可是, 难道远哥儿不知道他?竟然这样和他说话,叫他怎么答?龚子传生气地转过头去,不理谈远了。
龚子传把从齐福那赚来的钱当作以后科举失败维系生活的钱, 不能动用。因此, 排除那笔钱,他还是不富裕, 很能和“穷酸”文人共情。
谈远见龚子传生气, 自己也生气, “那办诗会龚大哥也不去?这粉笔还是你做出来的呢!”
“不去。”是他做的又怎么样,他现在完全不想看到这些达官贵人才舍得用的东西!
龚子传仇富了!
谈远很伤心, 让他本以为可以和龚大哥一起开开心心地作诗,没想到两人竟然在售价上有这么大分歧, 几乎闹掰。
谈远想哭。
他强忍伤心:“龚大哥还不知道我, 我什么时候把银子看在眼里?初期粉笔定价高才好, 后面才能卖得便宜。如果现在就便宜,也许大伙还是觉得好,可是必有品性不端的商人仿制,为了省钱坏了粉笔名声, 到时候无人用粉笔也是可能的,我们就白干了。”
谈远的话很有道理,且十分真诚,最重要的是龚子传辛苦把它造出来,很怕这个,于是闻言软了态度:“让吴骄帮你吧,我不适合做生意,你们作诗去,不用管我。”
吴骄举手:“我很乐意帮忙。”
谈远看一眼吴骄,也只能这样了。龚大哥最后没那么生气了,等诗会办成功了,他会明白的吧?他这么聪明,只是一时被自己的思维困住了。
谁知道,龚子传接下来早出晚归地不太搭理他了,还交了新朋友?!
谈远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因为价值观分歧就要龚子传了,龚子传又像他的大哥又像他的朋友还像他的老师,可如今却形同陌路了。
谈远没有主动解释矛盾,因为他知道龚子传现在我是怎么都不可能理解他的,龚子传在钻牛角尖。而且龚子传越说越可能避开他,不如让诗会的成功告诉龚子传,什么才是对的!
诗会定在了重阳节吧,这是吴骄建议的。他说到时候师兄们登山赏菊,下来鉴赏粉笔,也是十分有趣。
谈远也觉得定在重阳节不错,“好,暂且用木盒,看着精美,等粉笔名气打响,咱们该用纸盒。”
纸盒木盒,吴骄不关心,他道:“到时候我们都要作诗,你想好了吗?”
“想好了。”谈远自然是早作准备的人,“现在就让你的小厮把风声放出去吧?”
远山书院人才多,环境又宽松,因此各类活动也多。但像谈远和吴骄搞得这么正式,这么有意思的少,因此他们都愿意参加。
九月九日是重阳,有早早就去登高望远的,也有来在木板上试用粉笔的。
诗会消息放出去,大多数人是观望,听听而已,但也有人找来了。于是他们被吩咐准备菊花菜桂花糕和板凳等物。
所以诗会上可以吃东西,也可以休息。旁边木板上也有一些赞美粉笔的诗句,用来抛砖引玉。
谈远是主办人,自然也要出一首诗。他想着,既然要推广粉笔卖高价,那就必须高雅。
于是他仿照白居易,写了一首《授书吟》,点明了粉笔的用途:自然是方便给蒙童授课。
粉笔,大伙都不熟悉,但诗实在好,众人都喝彩。
谈远道,“我写的不算什么,咱们山长写的才真是好,不枉我特特去求。”
李山长,姓李名珍,有李太白遗风。最爱李白之诗,他做的诗也有李白的味道。
他不过是听了听谈远说的粉笔的制造和前景,又写了几个字,就用粉笔写了一首诗,《赞粉笔?李白》。
高雅,实在是高雅!这诗更是满堂喝彩,把气氛推向高潮。这时有那帮忙的秀才坐不住了,按照谈远预先安排的,道声献丑了,上去写诗。
他写的《问前程》,真是为了抛砖引玉。但他写完,台下仍有几声小小的喝彩。
李山长之作仙气飘飘,不如这位兄台,写的让人好像回到了人间,更让人觉得自己也能写!不少师兄都蠢蠢欲动,也想露一手,挣个彩头!
谈远很是满意自己的安排,不过如果都是抛砖引玉之作,没有好诗好句,那诗会就算失败了。谈远微微一笑,和林先生对上目光。“众位师兄不知,林先生可是试用粉笔第一人,定有好句,我们请他来吟诗一首,如何?”
林勇缺钱,谈远又是给银子又是三次去请,他也就答应了。他走到中间,背着手,一边走一边吟诗。
“好!好!”台下的学生齐声叫好鼓掌。
林勇听了,很是开心,觉得对得起拿的银子。
谈远更开心,道:“这次的诗会,咏的就是我手中的粉笔,今天之内,任意一个人都可以留下诗句,彩头是三十两银子,明天就在此地,宣布第一名,现在请大伙写吧,写在木板上,纸上都可以。不过,最后是要写在纸上交过来。”
现场也有提供纸笔,不过现在谁还愿意用笔,都想稀罕稀罕粉笔,抢着用木板。不少人更是拉着谈远等人问粉笔怎么用?
没人问这粉笔价值几何,零人在意。
远山书院,办诗会的地方最是热闹。龚子传和三人混在一起,不打听也知道诗会在哪办,特意避着,在书院里清净的地方闲逛。
旁边就是他的新朋友,李西。李西只是个秀才,对拿到彩头没有信心,也更看重朋友,才和龚子传出来散步。
因为龚子传和他做朋友后,就迫不及待把粉笔给他玩了,李西很喜欢,两个人的感情迅速变好,成了好朋友。
李西道:“粉笔一两银子一盒呢!算起来你送我一两银子了。”
龚子传:“唉,他们在作诗,其实只要花几两银子的粉笔,按新算法,可就是一百多两,唉!”
龚子传完全不把送朋友的那点粉笔钱放在心上。
李西道:“不如我们过去看看,不知道他们做的什么诗?待会儿再去爬山?”
龚子传当然是不想去看的,他一听就浑身不自在。可李西是他的好朋友,他知道李西想见谈远,李西多劝几句,他就勉强点头了。
去的路上,龚子传很后悔,他当初就不应该主动和在赏景的李西搭话的!可是谁叫李西好看呢!他又是个看脸的。李西对谈远和龚子传都有印象,他因为他爹李珍李山长知道了很多两人的事,龚子传一和他搭话,两人很快成了好朋友。
李西更外向,龚子传被他带到了诗会举办地,心里很紧张。但看到谈远等人被一群人围着,没人注意自己,才松了口气。
李西看到这么多人,他们又都在作诗,于是道:“我们也作一首吧。”说完就开始写,写了一首。
“不错,不错。只是无名。”龚子传使劲鼓掌,又把诗念了几遍,激起了好胜心,“不管了,我也写一首。”
龚子传很清楚远哥儿要的是好诗,要的是风雅。他写的未必好,但一定要往风雅上靠。
粉笔是用来传道授业解惑的,就取名叫将来传道之美物吧!龚子传想了想,一字一字地写。
“不错,不错,龚大哥很厉害嘛!只是…”谈远指着瘦字:“若改成风字,岂不更妙?”
龚子传一想也是,教书先生也是有风骨的。等等!是谈远!
龚子传立刻想避开,可不好丢下李西一人,只好装不认识谈远。
李西惊讶地看了诗又看到谈远稚嫩的面庞,猜到了:“你就是谈远吧?这么厉害!改了风字确实更好。”
李西又问:“所以你们的粉笔只有白色,以后有粉色红色的吗?那会很有趣吧?”
谈远点头:“如果卖得好,会有的,各种颜色的粉笔都有它的用处。”
以后会有各自颜色的粉笔?龚子传顿时决定先不纠结了,“各种颜色?远哥儿。”
谈远见龚子传愿意搭理自己了,有些开心。“是啊。你们也把诗写在纸上交上来吧。”
李西去拿纸笔的时候,谈远道:“不知道收上来多少首诗,龚大哥帮我们定夺定夺?”
“嗯。”
都说刀子嘴豆腐心,龚大哥不会说话可心真的很软。谈远想,龚大哥应该是被这现场的热闹给打动了!
写诗结束后。
“啧,真会说!”吴骄随手把诗丢在一旁。
曾叔平看一眼诗回头对谈远道:“我这也有首差不多的,名字叫村中私塾。”
谈远道:“挺有意思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一样。”
龚子传摇头:“我这也有首,不错,但是仿李商隐的感觉太重了,我念你们听听。”
谈远听完笑道:“已经很近了,就选这样的!”
曾叔平道:“那却难找,我看到的都是平实的句子,也不是不好,就是不够当第一拿彩头。”
谈远稍一想就明白了,写诗写的是感情,日子过得好谁写诗呢?
“这样的也行。”
果然,并没有什么风流雅致的诗,最后定了龚子传筛出来的一首诗,叫《春蚕尽》。
“不愧是书院先生,只有书院先生写得出啊。你们猜是谁?”龚子传压着名字不给他们看。
众人猜了几个都不对,谈远想到,似乎有学生写了不止一首,那先生也一样。
“林先生,林勇!”
“哎呀,对了!写这样的诗,林先生人也好。不像翟天墨,太李商隐了,有自己的东西嘛!”
这个龚大哥,怎么这么口无遮拦,谈远连忙拦住龚子传:“小心隔墙有耳。”
“好吧。”龚子传没觉得外人能听到。
林先生得了彩头,肯定很高兴。对了,一两银子一盒他们没想法?没觉得太贵了?”龚子传问。
谈远的心提起来了,龚大哥还问这个,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认识到自己的错误,还愿不愿意和他玩?
第47章 择其善者而从之 科试通过者众!……
吴骄嘲笑道:“你以为我们都像你一样抠?”
谈远道:“没什么人问价格, 问了的,也觉得粉笔稀罕, 价格贵也正常。”
龚子传怀疑人生,难道远哥儿才是对的,那他是在干嘛?搞笑吗?龚子传自闭了。
谈远当然是对的,他拍了拍龚大哥的肩膀。
曾叔平忽然道:“龚兄是我们四人中最大的,远兄是最小的,这会儿龚兄倒比远兄还小了。”
吴骄也道:“是啊,我成老大了。”
“老大就要有老大的样子, 吴兄既然帮我了,可不许帮一阵就走。”
吴骄愣了愣:“好。”
正好,他最近也太不顺了, 应该做点事祛祛霉气。
昨天办诗会, 今天就给彩头,太快了!甚至有些人是今天才听说的, 很遗憾错过了这个机会。因此公布第一名时也来了很多人。
为了让第一名实至名归, 谈远让人模仿放榜, 不止是林勇的诗,前十的诗都用浆糊贴在木板上展示, 引来许多人围着这些诗欣赏。
翟天墨也踱步到了这里,他满以为他会是第一, 故意慢慢地走, 要等众人的追捧。
但, 零人在意他。
翟天墨破防了,快走几步过去看,自己竟然只是第十!这帮小崽子真不识货!
翟天墨怒不可遏,却又不好怎么样, 难道把林勇拉下来,抢走那三十两?
他心里很酸,心想谁还稀罕这三十两一样,也就林勇那样的,才跟得了宝一样。
他也不走,从学生手里拿了粉笔把玩,就看着林勇,这个抢了他风光的人。
林勇没想到自己竟然是第一,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竟然拿了第一,得了两份钱,真是风光啊!
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买更好的笔墨和颜料了,还能给妻子一点钱,这段时间好过不少。
因此拿了彩头以后,林勇也不走,拿着一支粉笔对谈远道:“远哥儿,粉笔的名字虽然通俗易懂,但太直白了,不如改为白玉笔?”
白玉笔?谈远听了,少有地感觉到了不好意思,管粉笔叫白玉笔?
“白玉笔?好啊,我保证,这样买的人多。”吴骄道。
九江府自古以来就是富庶之地,文风鼎盛,且远山书院附近文风更盛,大大小小的私塾学堂数不胜数。
谈远想,似乎白玉笔更符合目标人群对粉笔的想象?而且粉笔在自己眼里虽普通,但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而且粉笔价廉,更得配一个好名字了。
想清楚后,谈远道:“那学生就按先生说的试试,若成了,比携厚礼感谢先生。”
“什么谢不谢的,我倒要感谢你们。”林勇高兴地揣着银子回家了。
昨日是重阳节,今儿可不是。虽然学院不管,但是也不能一早上都消耗在这,谈远道:“我们去讲堂吧?”
恰好,是杜安在讲。
中场休息时,谈远上去,把这几天的事都告诉了杜先生,让他虽未亲见,倒比亲见的人还懂。
杜安听完说道:“这样也好,你以后是要为官做宰的,像这样的商贾之事,也可以做,以后不被人哄骗。”
谈远点头:“学生打算在书院外面雇人生产粉笔,不是,白玉笔,不论成败,都是极好的。”
杜安点头:“你比你那些师兄强得多啊,他们只知做官,其他事都不愿做。”
说到这里,杜安想到他还有一个学生,抬起头去看,一眼就和龚子传对视上了。
龚子传不敢看他,避开他的目光,杜安有些生气:“你和龚子传是一起来找我的,怎么如今他对我唯恐避之不及?”
见先生真生气了,谈远连忙为龚大哥辩护。“先生,这是哪的话,龚大哥是太真性情了,这几日没用心学习,自觉无颜见师长。不如先生去问,他必答没用心学的,不像别人。”
“哦?”杜安真去问,“龚子传,你这几日可用心用心学习了?”
龚子传虽没有看杜先生,但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发现杜先生朝自己走过来,心高高提起,再发现远哥儿在旁边,又松了一口气。
“杜先生。”龚子传道。
被主动招呼的杜安点了点头:“这几日你可有好好学习?”
“啊?没有啊。”龚子传虽然不情愿,但还是实话实说。
谈远笑了笑,他就知道龚大哥会这么说。
“果真没有?”
“杂书看了不少,正经书只课上看。”龚子传更真诚了。
杜安心想,看来远哥儿说得对,倒是我想岔了。于是叮嘱道:“再过一个月,就要科试了,你的师兄们要去考举人了,你去了解了解。”
杜安走后,李西过来:“科试就是我们书院按着府里的规矩,选出可以参加乡试的举人来。龚兄只是童生,该对远哥儿你说才是。”
谈远道:“我虽是秀才,但年纪尚小。龚兄虽只是童生,秀才举人要中起来确实很快的。
龚子传忍不住乐出声。
谈远对曾叔平和吴骄道:“你们二位还要在此听课吗?我有事,要先回去一趟。”
四人平时都是一道上课,偏今日都想多留一会儿,于是龚子传和李西道别,陪远哥儿回去。
路上他好奇问:“远哥儿你回去干嘛?”
谈远道:“我来了这几个月,虽然写过书信给家里,却没给程先生。今日同杜先生说时,想到也该修书一封给程先生。”
“你还给家里写信?”龚子传不能理解,但尊重:“那我也给家里写一封信。不过你怎么有事还告诉程先生?”
他到了这里,可就把从前的先生抛在脑后了啊!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再说了,程先生必定关心我们在远山书院的学习生涯。”谈远道。
“那我也写。”
于是两人各自蘸墨写信,谈远写完给父母的信,留意到龚子传也认真地在写,感到很愉快。
“欸,你这是干什么?”龚子传奇怪地看着谈远,他正用白纸包粉笔。
“包粉笔啊!”谈远想着,也该让程先生试试这个新鲜玩意儿。
“很容易断吧,而且都是粉尘,会弄脏信吧?”
“应该不会?先试试吧。“谈远包粉笔的动作不停。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没有快递没有报纸,但是靠着口口相传,稀奇的事儿传播起来比现代也不遑多让。
粉笔还没投入生产,只有他和龚子传手工做的那些,但名气已经出去了。
程先生也是真关心谈远,收到了信的同时,他已经知道了谈远造粉笔的事了,写了一首诗寄过去,还叮嘱谈远以科举为重。
谈远自然知道孰重孰轻,学业才是最要紧的,造粉笔是为了龚大哥,就让他组织人生产吧,他接着造势。
正好远山书院多才子,谈远又不缺钱,花钱就能找人软文。他就这样一边学习,一边做着风雅的生意。
这天,书院有一部分封起来了,原来是要科试。谈远于是提醒龚子传。
龚子传才想起自己答应了先生要去了解科试,于是感谢了远哥儿,放下手上的事,去了解了。
吴骄看龚子传没影了,道:“远哥儿,我爹说你那白玉笔有意思,他说多要几盒,你让龚子传多给我几盒?”
吴骄和龚子传,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白玉笔产量低,算是饥饿营销,不能随便卖给人。
谈远点点头:“好。”
吴骄很高兴:“我爹是知府,他觉得好,他说以后要让南昌府的教书先生都用这个教蒙童。还夸你有主意,有出息呢,叫我多跟你来往。”
谈远微微一笑。
而龚子传那边,去了看到官府的人,他才知道。科试是九江府官府组织的,只是在书院考,因此闲人免进。
想必先生的意思是让他和那些要科试的师兄们多聊聊?唉,做不到,不如这样。
龚子传遗憾地准备回去,不巧看到了一个在玩长竹竿的傻子。他知道这个人,李西说过,他是前任九江知府的大儿子,小时候好好的,一场高烧就坏了脑子。
龚子传回了飞燕斋,“远哥儿,你小时候不是也高热了?还好你没成傻子。唉!想到我以后可能生一个傻儿子我就难受,宁愿断子绝孙,也不要傻的啊!”
谈远还在想怎么回答,就听到吴骄说话了,他转头去看,“哼!还有人喜欢断子绝孙?傻儿子也比你没儿子好!”
“傻子坑爹坑娘不说,你还打算给他娶妻,又坑一个,反正我不生!希望上天眷顾,宁愿不要孩子,也不能生一个傻儿子。”
说到后面,龚子传已经不理吴骄了,很虔诚地双手合十。
谈远能理解两人,吴骄是独子,家里人和他自己都想传宗接代。而龚子传家里有大哥,又追求卓越,宁缺毋滥。
谈远道:“我们都是读书人,要有好脑子,谁不想要一个好儿子,聪明伶俐,少年得志,那才舒服呢!”
龚子传忍不住笑了:“远哥儿你这是说你自己呢!”
谈远说着,也感觉像自己,连忙道:“在我们远山书院,谁在家里在科场不得意?都是才子,都是才子。”
果然是才子众多!虽远山书院,在江西书院中屈居二流,但这一次科试,够格参加乡试的,竟比别的书院多出四成去。
叫李珍好不高兴,特特地找谈远买白玉笔,要每人赠一盒,嘉奖嘉奖。
但得了这桩大生意的谈远却并没有被冲昏头脑,他觉得太蹊跷了,因此没有立刻答应,想让子弹在飞一会儿。
白玉笔每盒作价一两,但实际上二三两银子才能得一盒,中间都是用棉花填充的,保证根根洁白笔直。人又多,一下就是上百两银子,真不是小数目。
在谈远拖延的这段时间,师兄师弟们都知道李山长要用白玉笔奖励这次科试出彩的预备举人了!
第48章 狗娘养的翟天墨 跪迎圣旨
“山长!”来人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见到李珍,根本站不住, 直直地跪下了。
读书人行如此大礼,可见事情不小。李珍的心也“咚”地一声掉入谷底。
他不知道怎么了,只沉着脸:“你们做了这样没脸的事,当我不知道?”
来人心想,果然山长什么都知道,那他说出来才是对的,比别人罪过还小些。
他痛苦流涕, 泣不成声,但读书人的风度没丢,李珍听明白了。
原来, 他们仗着考场设在书院里, 用白玉笔作弊!十个人里九个人都作弊了!
李珍明白了,自己原先想奖赏他们的白玉笔, 在这帮做贼心虚的人眼里, 倒是在点他们了。
那可是上百两银子, 花在这群畜牲上?还好远哥儿还没答应下来,事情也还没暴露, 还能挽救。
这么想着,李珍还能稳得住, 他问:“你们一帮学生, 敢做自己的事?谁带的头?是不是书院里的先生?还是哪位官员, 好啊,这是要害我!”
说出先生,事就大了,来人不敢说了。
偏偏李珍是个温和良善的人, 逼问不出实情来。他只好在心里面自己猜,犹豫要不要请妻子帮忙,她有办法,可以后家里的事她总是要做主,这次得了意,还得了?
李珍想着,反正事情还没爆出来慢慢来,于是找到谈远,说不买白玉笔了。
丢了一笔生意,却正好让谈远放了心,他就总觉得哪里不对。不过李山长也没说到底是什么事,他有点好奇。
一百多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不会轻易花出去,也不会轻易收回去,其中定有缘故。
不过科试过后,马上就要季考了,谈远也没心思想这些。他可是要跟学院里的几百个师兄争先后,不努力可争不赢。
“龚大哥,你多练练写文章吧,粉笔的事先放一放。”谈远忍不住苦口婆心。
龚子传刚入书院还好,认真听讲了一段时间,到了后面发现真没人管,就拼命看杂书,干杂事。
龚子传很焦虑:“我没看闲书,我在写文章。只是,太难了,杜先生总是说我想到什么写什么,不成体统。”
原来是误会了,谈远过去看,果然是在作文章。“龚大哥,你怎么转性了?”
“唉,这不是马上回家过年了?我娘上次还叮嘱我学习了,我又不会说假话,到时候没脸见她。”
龚大哥愿意学习就好。谈远去看,原来龚大哥桌上放着两张纸。一张是杜先生出的题:《孟子曰人皆有不忍人之心义》,只写了几个字。旁边是翟先生出的《保甲弭盗疏》,却写了大半。
他都是一次做一件事,龚大哥怎么一下做两件?不过,都是各人的习惯,也不必说。
谈远笑着说:“杜先生出的题你不会,这容易,其实考的是对孟子性善论的体悟。你只要结合四端之心(恻隐、羞恶、辞让、是非)论证人性本善,并批判荀子“性恶论”就对了。“
龚子传还是皱眉:“我倒未必赞同荀子,但一听到批判两个字,就满心不服,想替荀子说话了。”
谈远没接他话:“翟先生布置的《保甲弭盗疏》你写了很多?你熟读周礼?”
“我厌恶周礼!算是熟读吧,都是违心之作。”龚子传快要泄气了。
谈远见此,也是爱莫能助:“快写吧。”
冬季的季考之后就是古代书院的寒假了,他们就可以回家了。然而今年的冬考却意外地取消了。
龚子传最不高兴:“我不好容易写好的。”
谈远没有不高兴,但非常意外。嗯,不需要他去打听,这事跟他也有关系,走在路上,自然有人跟他说。
当然,龚子传,吴骄和曾叔平晚一点也知道了。
原来当初科试超群是作弊了!九江知府有了怀疑,派人来查了,据说已经有了证据了,是某位先生带头的。
跟谈远有关的是,这次作弊据说和以往不同,是用了白玉笔作弊的。许多人都在猜谈远会不会遭池鱼之殃,很多人路上走的时候都会偷偷看他。
谈远身正不怕影子斜,并不把这些关注放在心上。不过,他连带着遭殃却是很可能的事,古代封建社会就是这么不讲理嘛。
可是,遭殃不遭殃,不是他能决定的,他能决定的只有自己的态度。
谈远虽然心里清楚,可还是觉得委屈和无力。正好取消了季考,他就每天去看书,心里也舒服点。
吴骄和曾叔平都是读书为重的人,因此主要管粉笔的是龚子传,有他在,谈远很放心。
龚子传还是每天该干什么干什么,丝毫不觉得自己是条鱼。李西为了他爹的事着急上火,见龚子传这样平静就爱和他待在一起。
龚子传从李西那知道了让他瞳孔地震的公开的秘密,安抚好朋友,就迫不及待把谈远叫出了御书阁。
虽然知道龚大哥没事不会叫自己,但谈远还是有些迁怒,脸色不是很好:“有什么事找我?”
龚子传却以为谈远是怕遭殃才心情不好的,与自己无关,兴奋道:“你知道吗?咱们书院,甚至所有考生里都有个公开的秘密,估计就我们四个不清楚。”
谈远想,公开的秘密,那肯定不是好事。那能是什么呢?他想破脑袋也没想出来。
“很多人都是科举舞弊才中举人中进士的,越是地位高的有钱的越可能是。”
这话一出,谈远立刻明白,龚子传是对的!
但是他之前一直以为科举之路各凭本事,结果却是这样。谈远觉得恶心,更觉得不安,如果是这样,岂不是把底层人的上升通道堵死了,以后不会又是异族统治吧?!
谈远不愿意相信,但他清楚,大规模作弊是古人很可能做的事,功名的诱惑太大了。
龚子传很少见远哥儿发呆,饶有兴趣地看着。
谈远回过神来:“谢谢龚大哥告诉我这些。”
龚子传摆摆手:“没什么。”
“你以后当了大官,可一定要遏制作弊,我考不上秀才都是那些人害的。”
“好。”谈远答道。虽然一般来说院试是很少有人作弊的。
眼看龚大哥说完就要走,谈远连忙叫住他:“龚大哥,你不要害怕,杜先生去府城了,我们应该没事。”
龚子传点点头。
谈远叹了口气,这下,他也没心思看书了,去河边转转吧。
此时,陪着知府派来的人的李珍心里苦,只想跳河。
远山书院怎么出了翟天墨这个狗娘养的,带了上百号人作弊。这么大的动静,叫人怎么不知道,知府不派人过来像话吗?
翟天墨倒好,有个好媳妇,兴许没事,那他可就要背锅了,治罪了。这么说也没错,可学生作弊他又管不住,朝廷也管不住啊,哪个书院没有舞弊之事?
他好歹是个山长,跟知府也有交情,也许能保住位置,只是不好见人。可那帮学生是把白玉笔藏在脚心作弊的,远哥儿会不会遭到无妄之灾?
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还真不好管。
李珍只在在心里想着,没说出来。谈远也不知道山长怎么想的,只去见杜先生。
九江知府得到朝廷消息的速度不慢,半朝都是江西人嘛。他很快给了杜安确切的态度,让杜安不用再来了。
杜安朝北方拱手:“之前没有确切消息,不好说。如今,却不一样了,圣上也知道你了。”
谈远见杜先生对圣上十分恭敬,于是恭敬地道:“学生怎敢惊动圣上。”
杜安摇头:“也不算惊动,是好事。真是成也粉笔败也粉笔。你那粉笔被南昌府知府献了上去,竟真入了圣上的眼,圣上与三皇子都甚是喜爱。”
原来是这样?谈远好奇道:“三皇子?圣上有几个儿子?”
杜安避而不答,只说:“想来你们投缘,三皇子和你一般大,也是十二岁。他们想保你,你会因祸得福。”
杜安说完甚至有了一丝嫉妒。
谈远点了点头,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还有一半是因为上位者心情太快了,不靠谱。
不过他的事算是解决了,可是上百人作弊这么大的事,怎么动静这么小,难道真是习惯了?
谈远冷眼看着,他有了皇上保,就好像书院有了皇上保一样,九江知府派来的人,比之前都随意了不少。
最后只抓了十几人,终身禁考,在府衙外戴枷示众。李山长和翟天墨毫发无伤,只是两人都说不方便见人,躲在家里不出来。
虽没说,但谈远知道,远山书院暂由李山长的妻子管了。
事情就这么糊里糊涂地过去了,直到有一天,天使来了,他们是皇帝身边的人,手上有代表皇帝的旨意。
谈远被李山长特意叫过去跪迎圣旨。谈远跪下了,感觉没有想象中那么难接受。
天使收了好处,见他们都跪在蒲团上,像是没看见一般,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绍膺骏命,察远山书院诸生科试不端,本应严惩。姑念尔等初犯,敕令自省,以彰文教。闻神童谈远颖悟天成,着即进献文章一篇并白玉笔廿四匣,献于内廷,以佐文华。钦此。”
念毕,粗着太监嗓,翘着兰花指:“哪一位是神童谈远啊?”
第49章 龚子传是去是留? 对隆景帝彻底失望……
谈远还跪着:“草民正是谈远。”
那太监见其他人都扭过身去看谈远, 情知错不了,“你可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
于是天使把圣旨交到了李珍手上, 李珍接旨,站了起来,于是众人都站了起来。
太监指使小太监给了谈远一个五十两的大银元宝作为报酬,之后转身离去。李珍捧着圣旨,“远哥儿,你快去作文章吧!”
“嗯。”谈远点头。
果然,老皇帝不想管事了, 这么大的事也当没看见,那自己也不用多上心。可是,谈远知道自己, 他若是对一件事不上心, 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
而皇帝,年轻时能干, 可见是有本事的, 若是被他看出来, 那就是鸡蛋碰石头,自己这个神童可不值什么。
谈远想, 这就是平时龚子传所遭受的吧?
于是谈远去问龚子传,问他怎么做?
龚子传:“嗯, 我会这样:就是定一柱香时间, 在这一柱香时间里用心写完。只要把时间压缩了, 就没那么痛苦了。”
谈远觉得是个好办法:“多谢龚大哥,真是三人行必有我师焉!”
能帮到谈远,龚子传很开心,又去开解曾叔平了。
天使好不容易来一趟, 肯定不能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要好好休息几天,于是谈远有了三天的时间写文章,白玉笔也得也给皇帝生产二十四盒。
写什么?谈远一想,就有了想三天的趋势。他强行收回思绪,找龚子传要了三柱香,立刻点了一柱香,决定只思考这么久。
首先,最该写歌功颂德之文,可大规模作弊的事,隆景帝只当没看见,他很不满,所以写不出,最不该写。
真正最不该写的是揭露官员的罪证,皇帝应该不管,但其他人估计要针对他了,不会让他做官,毕竟文无第一,不录取他也说得过去。
想来想去,谈远想到了谈家坪村甚至整个抚州府都容易洪涝,不如写一篇治水疏。
说干就干,谈远点上了第二柱香。先想了几分钟,然后笔下五百言就出来了。
第二根香刚好点完!好,总算完成了,可以交给山长了。
谈远把东西准备好,四个人一起去找山长。竟然有热情的师兄主动帮忙,到了山长那,师兄原形毕露。
“山长,放假吧,该回家了。”
不管哪个书院,都没有固定放假时间,理论上今天明天后天都可以。
山长高兴地收下谈远的东西,却不理他,他又去求谈远,夸张地说:“远哥儿,你肯定想家了吧?求你了,跟山长说一声吧。”
谈远只是笑了笑,他看出山长已经动心了。
“好了,你这样像什么样子!做师兄的。”李山长假意骂道,“明日就让你们归家,不要急。”
“哦,太好喽!”师兄欢呼着跑了。
李珍笑着,很自然地拿起谈远写的文章看,“不错,不错,真是神童,交上去不说有赏,至少不会有错。”
“谢山长,那我们走了?”
山长点头,于是四个人就都退出来了。
“明日就回家了,太好了,我想我叔父和婶娘了。”曾叔平道。
吴骄也说:“该让小马和小乔找几个人来护送我回去了。”
龚子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问谈远:“你也想回家,你们都想回家?”他不理解。
谈远感觉龚子传心中常有郁闷之气,于是引着他发出来:“我们当然都想回家,你为什么不想,因为你娘,还是你家那些亲戚?”
龚子传想了想:“都有。唉,还是这次不冬考,要是好,我回去也好说。没考,我娘肯定又觉得我没希望,叫我别考了。”
谈远意识到不对:“你真不想考了?那不行啊。”
吴骄看了看龚子传的表情,不敢插话,他要是真不想考就好了。“远哥儿,龚子传的事是他自己的事,你让他自己想想。”
龚子传没说话,谈远知道,他真的想自己想想,只好不说话,在心里想怎么劝住。
就这么,转眼到了第二天,果然书院放假,离得近的已经走了,离得远的也打算着要走了。
谈远和龚子传是一起走的,两人在收拾行李,这时候忽然进来一个人,衣着尚可,看打扮像个体面的手艺人。
“叔叔!”龚子传叫道。
“我正好要回家,记得你在这里,怎么,要不要一起回去?你婶婶和堂弟在外头等着。”龚叔叔道。
龚子传往外一看,果然看到堂第和婶婶在门口,他满脸为难,“我跟远哥儿一起回去。”
龚叔叔满脸不赞同,“你们两个定了马车没有?你们就两个人,干脆不要自己回去,跟我们一起回去。”
“好不好?”他看向谈远。
谈远心想,他如果不答应,不知道龚叔叔还会说出什么来伤了龚子传的面子,不如先答应。
“好,我们就跟叔叔一起回去吧。龚叔叔,里面灰大,我们马上收拾好了,你在外面等会儿吧。”谈远道。
龚叔叔看了几眼,真出去了。
龚子传强颜欢笑:“倒是不用雇车了。”
因为今天才确定放假,龚叔叔又来了,两人倒算是走得很早的了。加在一起,一共五个人往外走。
龚叔叔问谈远,他对谈远这个神童很好奇,正好他儿子也在读书,看着也会有出息。
两人聊了一路,龚叔叔为他这个独生儿子问了一路,问怎么考童生考秀才。等坐车时,他也非要谈远和龚子传陪他一起做。
长者赐,不可辞,龚叔叔不知道这个道理,但他是这么做的。而且,似乎是不怕龚子传跑了,马走起来了,他也开始说真话了。
“子传,不是我说你。你又不像远哥儿这样,有读书的运气。得了个童生可以了,年纪又轻,早点找个女人才好。”
龚子传没说话,他最近也在想这些。
又是一个让龚子传不要读书的,龚子传身边的长辈都是这样的人吗?
谈远道:“龚叔叔,龚大哥一入学成绩就不俗呢,读书还是可以的,只是缺点运气,过几年就好了。”
龚叔叔一想也是,他年轻时运道也不好,就不说话了,谈远也松了一口气。
哪知道,龚子传自己拆自己台:“运气,我最不相信运气,总不能叫我一辈子皓首穷经,什么事也做不成。”
龚叔叔一听,道:“就是这个理,所以你找个媳妇生个孩子,给我们龚家传宗接代,也算了做了件大事。我听说你家今年有笔偏财?还是要找件正经事做做。”
龚子传点头,但不说话。
“你又读书识字,比我们这些人强得多,你愿意跟着远哥儿做事,或者去南昌找我,都行,我是你叔叔,该帮你一把的。”龚叔叔道。
龚子传勉强笑笑。
虽然是勉强,但谈远觉得不妙。龚子传和他说过他家里人,也学舌过,每次都是非常生气,气他们不识货,这次……看来是真动摇了。
如果龚子传真动摇了,也不过是平常人耳。万般都是命,他也不能次次都帮忙,且看龚子传自己如何选择吧。
两个小孩都没反对,龚叔叔当然是尽心尽力,把自己对侄儿的想法都说了。
“到时候跟我混,肯定比你大哥出息得多。他好像有些看不上你,以后我带你打他脸去。”
后面,停车休息,他似乎觉得说够了,坐后面的车,陪妻子孩子去了。
谈远知道龚子传和叔叔在一起本不自在,现在动摇了,又只和自己在一起,更不自在,也不理他。
龚子传扭扭捏捏地:“幸好你带我坐我叔叔的车,不然他一生气肯定当着他们的面,叫我别读书。”
在同窗面前被长辈说还是不读书好,这是很伤读书人的心的。龚子传很感谢谈远,因此也知道是自己对不起他。
虽然知道自己的好意被龚子传领了,但谈远更加不高兴,这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就不读书了呢?
“你别和我说话。”
“好。”
龚子传竟然真不主动和谈远说话。
搞得谈远又好气又好笑,过了一天,快到家时,他道:“我让你不和我说话,你就不和我说话,这样怎么找媳妇?”
龚子传很惊喜,原来谈远还和他玩。
谈远也没等他说什么,自己跳下了车。金妮儿早等在门口了,招呼了一声,把家里人都叫过来了,又心肝肉地叫着,抱着儿子。
谈远很喜欢这样,也抱回去。
金妮儿擦干眼泪:“上午就回来了?好,坐了谁的车?”
谈远往家里走:“龚子传叔叔的车。”
一说到龚子传,金妮儿就想到了她儿子现在可以在远山书院读书的人,还发明了什么白玉笔,真真是有出息。
“龚小哥是我们家的恩人,这些年没有爹,日子却还好,只是和我们家是比不上的。”金妮儿有些得意地说。
谈安不喜欢龚子传,于是帮腔。可谈建是正经人,见妻子儿子说这样的话,顿时火冒三丈。
虽然母亲有些言语不当,但也不好让父母吵架,谈远也没有立刻指责母亲,只软了口气纠正她。
第50章 大哥他也……啊 对着门缝听墙角……
“娘, 龚家怎么样,龚大哥怎么样, 又怎么说得准呢?路上他说不想读书了,可能过几年中举人,那时可就改换门庭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金妮儿一想也是,读书人的事是说不准的,于是笑着点头:“这么说也是, 我去隔壁张家问过,人家说咱们恩人以后要转运的。”
娘这会儿又换了口气,谈远无奈笑笑:“不管转不转运, 读书还是要自己下功夫。娘, 有一件事我在家里说说,你们不要往外说。”
他想说的就是被远山书院掩住的大规模科试舞弊之事。他是绝不可能作弊的, 但大哥谈安就说不定了, 不如早做打算。
“什么事?这样神秘!”金妮儿说归说, 却很配合小儿子。
一家人坐在堂屋烤火,外面亮堂堂的, 谈远道:“你们离得远,不知道, 我们书院有人作弊呢, 还不少。”
谈远如此这般, 竹筒倒豆子一样说了个干净。他原以为娘会骂那些书生,哪知道家里三个人脸色都不对。
谈远心道不好,难道安大哥已经作弊了?他诈谈安:“安大哥,你作弊了是不是?还让爹娘不要告诉我, 程先生可是都跟我说了!”
谈安本就以为谈远在点他,此刻暗恨程明弘,却叫着:“没有!不是我!娘,你看他!”
谈远却没有被他骗过去,他知道谈安神色不对,自己绝对猜得八九不离十。
“娘,大哥糊涂一次两次倒没什么,只是你们,怎么好帮他瞒着,以后铸成大错可怎么办?难道我是外人不成?”
谈远确实是外人,但在这个家他们是荣辱与共的。
金妮儿怎么会把宝贝儿子当外人,只是远哥儿这半年都在外,她和大儿子处得多,和大儿子的感情也好了不少。且这作弊又不是光彩的事,自然得藏住。
谈建此刻却气得厉害,谈安作弊的事他是一点也不知道,他先前只是觉得小儿子像在点大哥,有点长幼无序,不好。哪知道大儿子竟真的这般无礼,无德,无用!
“你说不说?!”谈建气得到处找棍子,找到一根烧火钳。
谈安吼道:“我没作弊,我怎么说!”
谈建被镇住了,烧火钳打不下去,难道安哥儿真没作弊,打坏他怎么办?
谈远却很笃定:“娘,安大哥真没作弊?那程先生涮我玩?我倒要去问他,是怎么当先生的!”
金妮儿没办法,哭天喊地:“哎呀!你安大哥是作弊了,可那也是没办法,他哪也比不过你,考个童生也不知道要多少岁能考上,就让他高兴高兴啊!”
谈建明白,自己被大儿子骗了,他果然做了丢脸的事,哪里像读书人!他拿着烧火钳,生闷气。
谈安却涨红了脸,“我没作弊。”
于是金妮儿改口:“你安大哥没作弊,是我记差了。就是他作弊又怎么样,还不是你大哥,你就不认他了?”
从小,谈安就乐意讨好父母,这也算是种善因得善果了,谈远气笑了。
“我认不认他,他也不能作弊。娘,现在来看,作弊暂且不是小事。更别说以后,那是要砍头的!若是我做了官,被那些言官在朝廷上说出来,要罢官的!又或者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若我中举了,传出来安大哥作弊的事,家世不清白,恐怕功名也要革去,从此不能科考了。”谈远说着最糟糕的情况,要吓吓家里人。
“有这么严重?”金妮儿吓得手都在抖。她看着大儿子,样子挺乖巧的,“好,安大哥知道了,他不会作弊了。”
谈安是那个作弊的人,他却置身事外了。谈远盯着谈安:“你知道后果有多严重吗?”
谈安却嘟囔着:“也不严重啊,你刚刚不也说你书院那些师兄集体作弊,上百人呢,什么事都没有。”
谈安的声音越说越大。
谈远觉得谈安真蠢呐!正是因为他们什么事都没有,事情才严重了。本来按规矩,只是流放禁考,可皇帝不按规矩,今天可以宽宏大量,明天就可以把他们抓起来都杀了!
隔墙有耳,谈远不能把话讲明白,也不想和谈安讲。他对爹娘道:“只要大哥做了错事,你们好好罚他,不护着他,不怕他以后不好。若非要护着他,那也护着我吧!”
谈建有些动容,斥道:“你个畜牲,还不快跪下。”
金妮儿见大儿子吓得不轻,连忙拦着:“安小子都是要成亲的人了,还跪呢?”
谈安也不肯跪,扭扭捏捏的,谈远见了,扑到母亲怀里撒娇:“娘护着哥哥,就不要我了。我在书院读书半年,成外人了。”
金妮儿连忙抱着小儿子:“哪的话,娘怎么会不要你呢?”
“这次就算了,只要以后娘罚他就好了。不然我以后作弊被流放,终身禁考,娘也护着我?”
“那娘哪里护得住?好了好了,这么大人还撒娇呢,想吃什么,娘给你做。”金妮儿道。
谈安趁这个机会跑出去了,他才不想跪呢。
谈远看着他,嘴上说要吃红糖鸡蛋,心里却有些不爽。
他平时就爱书法,也爱字画,东西喜欢用好的。前世自然是想买就买,可这世,除了刚开始换了书桌,买了好的笔墨纸砚,后面可都没添过了。
都是因为家里为了公平,为他花了多少银子,也为谈安花多少银子。他手上有银子没事,可谈安手上不能有钱,所以他也只好压抑着自己了。
只能等谈安成亲了,到时候他就是大人了,有自己的家,是外人了。
谈远追到厨房:“娘,安大哥成亲了就是大人了?他什么时候成亲?”
虽然自家过得比熊家好,但白姐儿的事,金妮儿还是觉得对不起老房主。为了面子,也不好一年就嫁娶,总要等个两三年,白姐儿只好不明不白地跟着她儿子。
金妮儿道:“明年吧,怎么了?你也想成亲?”
谈远嘟嘴:“娘,我才十二呢!我要像龚大哥那样,再过十年再成亲。既然安大哥明年成亲成了大人,那我不要家里的,你们也不许额外给他。我自己花自己的钱,你们不许贴补他。”
“……”金妮儿想说的话很多,都堵在嘴里了。
“娘~~”
“好好好,儿女都是债啊!”
金妮儿叹着,手上却没闲着,红糖鸡蛋已经做好了。
她道:“你看我们家,多少天没开火了,都是在外面吃。”
“给大哥钱,让他在外面吃?”谈远觉得不好。
“嗯,怎么了?”
“给多少?”
“二三十文吧,你大哥是个大小伙子,吃得多。”
谈远在心里摇头,安大哥虽然长得憨厚,像个庄稼汉,但其实饭量并不大,钱给多了。
“娘,你以后少给点。”
金妮儿正要说小儿子,忽然想到远哥儿今天才刚回来,应了一声好。
“吃吧。”
谈远在外都不吃红糖鸡蛋,只有家里妈妈做的才有妈妈的味道,才好吃。
“金妮儿忽然想起什么:“你爷爷叫我们后天回谈家坪去过年,也挑挑那些亲戚,看能不能雇一个到我们家养马赶车。这么久了,一个好用的人也没找到,都是临时雇人,不方便。”
“家里石坊用的那些亲戚,都好?”
金妮儿略想了想:“还好。”
娘更亲近金家亲戚,然后是谈家亲戚,外人不知道排在哪里。看来那些亲戚不怎么样,改天自己要去看看。
谈远道:“那也不必非要找自己人,外人有外人的好处。”
“也是。”
金妮儿在发达后最关键的时候没有雇人当奴仆,保留了小市民心态,没有换成剥削人的奶奶心态。
谈远很满意,估计开春娘就能挑到满意的了。
“娘,我吃完了,我出去一趟。”谈远出门见到爹,又故意大声说:“爹,娘要来给你赔不是!”
说完就溜出了门,金妮儿不好意思红着脸不敢看自家男人。
谈远这是要去程先生家,他要了解谈安作弊的前因后果,以后才好和他说。
远山书院都放假了,县学也自然放假了。私塾也没人,好在程先生不爱出门。
不过到了程家,谈远才想起,谈安作弊,当时在场的应该是陈桂老师吧?果然是她,不过她不在,程先生也知道。
程明弘知道这事,还是因为谈安是谈远的大哥。
谈远问先生,确实谈安作弊了,当场抓获,叫了娘去。至于程先生不在信里说这事,其实是在给他留面子。
谈远问清楚了,心里就有底了。回家一看,父母在一块说话,感情没受影响,拍了拍胸口,还好。
在家待了一天,住在自己专属的房间里就是比在书院舒服多了。他甚至没有早起练字,在床上赖到了很晚。
起来洗漱完,也懒懒的,不思学习。他干脆去找龚子传,上次在马车上闹了矛盾,现在去说开最好,他明天要去爷爷家呢!
走到龚子传家时,谈远放轻脚步。他记得他上次吓了龚大哥,要是他猜到自己会来,吓回来就不好了。
谈远蹑手蹑脚,龚家大门开着,声音从龚子传的房间里传出来,两道声音都熟悉,谈远没忍住,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有点刺激。
不过谈远是个争强好胜的,就算偷听,他也不随便,把耳朵对着门缝,要听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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