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诱惑
赵凌成不但在保密部队, 而且是军工专家。
他来述职,是要配备专车的。
车暂时由军区的司机开,但等到了宾馆,就会移交由马骥使用。
俩位女同志的关系不说曾风, 赵凌成都有点看不懂。
因为陈棉棉和姜瑶俩坐到一排, 就开始讨论省城有什么好吃的美食了。
姜瑶悄悄问:“嫂子, 黑市上买的食物你敢不敢吃?”
国营饭店和各个单位的大灶就那几样饭, 美食也只存在于黑市。
陈棉棉点头:“那有啥不敢的。”
又掏粮票:“你要去买也得小心点,别被治安员给抓了。”
姜瑶当然拒绝 :“不用。我有钱的。”
再看妞妞,由衷说:“嫂子, 你闺女好可爱啊。”
坐了八个小时的长途火车, 妞妞也很累的,瞧着蔫哒哒的。
她不喜欢被人亲亲摸摸,陈棉棉就把她蜷在怀里, 不让别人, 包括赵凌成碰她。
对了, 姜瑶的帽子还被小妞儿抓着呢。
陈棉棉找出曾风送她的核桃小玩具, 才换了回来, 把帽子还给了姜瑶。
恰车经过省委, 陈棉棉忙说:“司机同志,停一下。”
又从斜挎的绿书包里掏出两只厚厚的信封, 递给曾风说:“地委杨书记又请了三个月病假,柳秘书也在养病, 本来该是我去省委, 向书记汇报他们俩的思想状况,但既然你也来了,你又是我下属, 辛苦你一趟,去吧,上省委汇报工作去。”
车停,司机下车,从外面打开了车门。
曾风呲牙半晌,反问:“陈主任,你这脑子,能不能别那么精于算计?”
陈棉棉递信:“什么叫算计,这是你的本职工作。”
再看姜瑶,又笑着说:“曾风同志啥都好,就是身体太虚,你大概不知道……”
曾风一听就知,她是要说他被羊拱,马踢,被火烧裤裆的事了。
而他裤裆里的毛,到现在还没长齐呢。
他在姜瑶面前得要脸的,就忙说:“别说了,我去还不行吗?”
但下了车又说:“你呀,也太会利用人了。”
她把河西地委的一把手给软禁,换成自己人了。
但农业生产有个漫长的过程,想要出成绩,最少得一年时间。
水利工程更是,想要有效果至少得五年。
陈棉棉既然来了省城,就要去省委,汇报她的改革工程。
省委书记大概率不会反对,但万一今年河西粮食欠收,老百姓还是吃不饱,那么赵军可就麻烦了,因为省委书记肯听陈棉棉的,看的全是赵军的面子。
上面问责,他就会把责任推给赵军。
但如今才五月,虽然看着是个丰收年,但万一发生蝗虫,连日暴雨,冰雹等天气影响到收成了呢?
农业是,只要粮食不进仓,谁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意外的。
陈棉棉的精明在于,今天正好曾风也跟着来,她就把风险推给他了。
由他去汇报工作,万一出了事,省领导要找的就是他爸。
曾风是临时行程,车路过省委也是临时的。
可陈棉棉就能于临时中逮到机会,并毫不留情的利用他。
她还冠冕堂皇,一边拍哄闺女,一边说:“革命工作刻不容缓,我们要随时准备战斗,你也不看看已经几点了,省委都快下班了,还不去,磨蹭啥呢?”
曾风再呲牙:“黄蝶是今早到的省城,估计在宾馆等我呢。”
他之所以来省城,就是因为黄蝶来的。
姜瑶不肯帮忙,他来接待人的。
陈棉棉答的爽快:“你的客人我招待,住宿我解决。”
又说:“咱西北人民能不能全年都吃大白馒头可就看你的了,快去!”
随着她哐一声关车门,曾风就被甩下了。
他跺脚骂了两声,但还是进省委大院,汇报工作去了。
马骥坐在副驾驶,笑着说:“小陈,我是真没想到,曾风同志能成个好干部。”
陈棉棉是随时随地不忘自夸的:“只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吧。”
搞不懂他们咋回事,姜瑶就想问问赵凌成。
但也就在她回头的瞬间他突然探腰,俩人的脑袋差点撞到一起。
人家媳妇孩子就在旁边坐着,姜瑶不由的脸红心跳。
她也以为赵凌成是要跟她说什么悄悄话。
但并没有,他只是拿出手绢,揩了揩妞妞的口水。
倒是陈棉棉侧首看她,笑着说:“据说曾风同志曾经是申城第一小将,他现在在我手下,还兼任河西地委秘书,是个好干部,工作干的特别棒。”
……
姜瑶内心可谓波涛汹涌,因为首先,就在几年前赵凌成刚结婚时,姜霞回首都探亲,就跟全家人讲过陈棉棉脸上那两坨高原红有多丑,以及她有多凶残多野蛮。
去年姜瑶跟赵凌成见了一面,但没有聊别的。
两人全程都在讨论那本日记,以及它万一被爆出去该怎么办。
而姜瑶之所以知道赵凌成内心的隐秘,是因为她从小一直跟在赵军身边。
赵凌成爷孙俩所有的争执她都偷偷听过。
赵凌成私藏的所有林蕴的物品,也全是姜瑶亲手烧掉的。
他有很多黑胶唱片和磁带,全是英文的。
本来赵军想全烧掉的,但赵凌成的态度是,你要烧我东西,我就不去西北。
不得已,赵军只得妥协,让他带走东西。
姜瑶害赵凌成被曾风捏到把柄,心里一直有愧。
她也以为陈棉棉顶着两坨高原红提着猎枪,是个丑陋野蛮的乡下妇女。
在车站见她一袭白裙,皮肤虽然不是很白,也确实有高原红,但五官立体,两只眼睛尤其漂亮,而且有种独特的,自信的明亮和光彩,就搞的她没来由的心虚了。
而曾风其人,她最了解了,表面忠厚内心精明。
他但凡做事,都是在利用别人。
但听他刚才的语气,他现在是在被陈棉棉利用,姜瑶没听错吧?
她犹豫片刻,试问:“嫂子,曾风真的会听你的话吗?”
至少现在,她和曾风还没有感情。
因为原书是本高干文,讲的是上位者从肉体到精神,征服一个女人的过程。
现在姜瑶只是肉体被征服,她的精神还没有彻底臣服。
当然,曾风也还没有变成大领导,他手里的权力也还无法彻底碾压姜瑶。
但要说他会臣服于陈棉棉,姜瑶不敢相信。
不过这个不需要当事人来证明。
马骥就说:“曾风同志别的不说,但他确实特别听小陈的话。”
陈棉棉故意谦虚:“他主要还是热爱革命。”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马骥就说:“要不是你,基地多少人,早被曾风下放了。”
曾风是以爱为名索取姜瑶肉体,践踏她自尊的男人。
她也不过是对方掌心一只蚂蚁。
但是捏着她命运的那个男人,却被陈棉棉捏着七寸,任意差使?
姜瑶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也好奇极了。
她也在想,既然曾风真的怕陈棉棉,那她的日记,就对赵凌成造不成多大的影响吧。
别看只是一本日记,可它也是枷锁,牢牢的锁着姜瑶,叫她逃不出曾风的掌控。
绕过军区就到他们住宿的宾馆了。
西北军区特别大的,比邻黄河,足足占了三条街。
又经过一个地方,陈棉棉突然看窗外:“小瑶同志,那是个图书馆吧?”
又惊声问:“怎么看着像是被烧过,是不是红小兵干的?”
赵凌成侧首一看,也倒抽一口冷气,问:“省里的革委会由谁领导,怎么也不约束着点红小兵们,图书馆那么重要的地方,他们居然一把火给烧掉了?”
再问:“军区在起火后没有施救,也没有做抢救措施?”
姜瑶说:“有的。省图起火后领导就派了人过去,以军事资料的名义把大部分的书籍都搬到咱们军区内部的图书馆了,你们要想借什么书,告诉我名字,我去找。”
马骥感慨说:“没想到省城的革命闹的这么疯狂。”
其实相比首都和申城,南方各个大城市,西北的革命已经算温情了。
陈棉棉又说:“军区图书馆书应该塞的满满当当吧?”
姜瑶点头:“反正书不太好找。”
陈棉棉这趟来的主要任务,是找青海王那批黄金的线索。
而它其实是几本老书,是民国时期,青海王马芳手下的师爷们编写的,算是他们马氏家族的族谱,也是自传,以及,还有几本是马芳佚留的账簿。
祁嘉礼在接手这边的工作后,审讯过一帮子马芳的老部下,综合消息,再反复审读那些老资料。
据他说,线索他都用红笔圈出来了,陈棉棉只要拿到书既可。
陈棉棉刚才看到整栋楼被烧的黑乎乎的,还以为是军区图书馆呢。
但还好只是省图书馆,军区图书馆并没有遭火。
吃什么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书。
陈棉棉就问姜瑶:“如果你明天不忙的话,请个假,陪我去趟图书馆。”
姜瑶犹豫了一下,解释说:“明天大领导要来视察工作。”
但她爽快翻出借书证递了过来:“嫂子需要什么书,拿它去借就好。”
陈棉棉借过图书证,回瞟赵凌成一眼,却笑着说:“小瑶同志你太不警惕了吧,军区图书馆有很多内部资料,万一我以你的名义但出去,你岂不得受处罚?”
军人的证件,是不能随便借给别人。
而姜瑶有个致命的缺陷就是,她特别容易因好感而信任别人。
当初那本日记就是,曾风上她家找她玩儿,她信对方是个正人君子,没有把日记本锁起来。
结果她出去烧水倒茶,曾风就把她的卧室搜了一遍,自此拿捏她了。
她快速的瞟了赵凌成一眼,说:“我相信嫂子你不是坏人。”
却又说:“我明天还是请假吧,陪你一起去。”
陈棉棉反问:“你明天不是要工作?”
姜瑶两手紧攥,绞的手指发青,目光发直,低声说:“其实我的工作,也没那么重要的。”
恰这时车停,马骥迅速跳下车,开了车门,看赵凌成。
黄蝶,或者说特务莫夫,就在宾馆外。
这是个讲究朴素的年代,黄蝶穿的也特别朴素,就一套灰色解放装。
她是长发,扎成低马尾在脑后,站在马路边。
在这个但凡是城里人就会穿皮鞋的年代,她居然穿着双布鞋。
她也是马骥需要跟踪的人,他需要知道她哪天上泉城,要坐哪一趟车。
因为她之前交待柳燕,让对方准备一批炮竹。
但是她既没有讲什么时候见面,也没有讲要在哪里接头。
马骥就需要知道,她什么时间去泉城,并跟柳燕见面,然后实施抓捕。
而就在他和赵凌成交换眼神时,陈棉棉下车,朝着黄蝶去了。
而且亲亲热热的,她一声唤:“你就是黄姐吧?”
立刻又说:“我是黄琳的好朋友陈棉棉,总听她说你比她漂亮一万倍,果然!”
黄蝶已经提交了手续,是在等着曾风帮她开房间住酒店。
突然来个女同志,她也挺懵:“我在等人。”
陈棉棉笑着说:“是曾风吧,他是我手下,他让我接待你的。”
黄蝶默了片刻,笑看嘟着小嘴巴打哈欠的妞妞:“一直在吃奶粉的就是她吧?”
再说:“我知道你,自己没奶,只能给孩子找奶粉吃。”
陈棉棉在火车上就已经想好,要用工作支开曾风,由她来接待黄蝶了。
但她心里挺唏嘘,也挺难受的。
因为在她原本的想象中,黄蝶应该跟柳秘书一样,属于天然喜欢讨好男性,并且打扮的非常漂亮,妖冶脱俗的女人,但没想到对方衣着居然那么朴素。
而且妞妞马上一岁了,最重要的奶粉,一直都由黄蝶购买。
当对方握上她手的一瞬间陈棉棉都不禁疑惑,这个女人真的会是特务?
黄蝶跟黄琳相貌有几分相似,但是更漂亮。
她应该是特意打扮过的,素面朝天,衣着朴素,但她的五官有种别样的韵味,而且她还有种别样的亲和力,叫人觉得,她是个不但好相处,而且知书达理的性格。
陈棉棉没资格帮黄蝶开房,也是客气:“要不你今晚跟我一起睡吧?”
又说:“我丈夫可以跟他的同事一起睡,我正好有张空床。”
曾风用姜瑶的名义开宾馆,会让她担上风险。
但他人不在,黄蝶也没办法,就指对面的国营招待所:“我住那儿就行了。”
陈棉棉又说:“听说你是要上基地探亲,咱们正好一起回。”
黄蝶答应的很爽快:“好啊。”
但又说:“黄琳问我要了很多东西,我都没买着,只怕我去了她也不高兴。”
陈棉棉说:“你你愿意去基地,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黄蝶苦涩一笑:“但愿吧,她原来怨我怨的厉害,姐妹嘛,我不想她恨我。”
又抓上陈棉棉的手一阵咳嗽:“西北太干燥了,真叫人难受。”
姜瑶掏出一盒西瓜霜来,说:“姐你先含片这个吧。”
又问:“我扶你到对面,招待所去?”
黄蝶也知道姜瑶,她说:“你就是那个惹得司令夫人追着曾风,打到整个机关家属院人尽皆知的女孩子吧,长得这么漂亮,怪不得司令夫人不喜欢你。”
姜瑶忙说:“我和曾风只是朋友。”
黄蝶一脸意外,小声说:“但是我听人说,司令夫人骂的可难听了。”
曾风老妈名字叫李开兰。
就连曾风都不喜欢,她当然就既粗俗又泼辣。
但她之所以讨厌姜瑶,是因为曾风跟她说,姜瑶老是缠着他。
可事实是,曾风要不拿捏姜瑶,她会缠着他?
黄蝶语言的艺术在于,只用两句话就让在场的人都知道,司令夫人是个泼妇了。
姜瑶好尴尬的,搀起黄蝶说:“走吧,我送你过去。”
但就在这时,赵凌成突然厉声问司机:“知不知道你这车有问题?”
司机刚刚搬完东西,愣住了:“啊?”
妞妞对于爸爸的声音特别敏感,听到他语气不好,也猛得扬起了头。
赵凌成弯腰指轮胎:“真空助力泵都磨损成什么样子了,这要是在我们戈壁大漠还好,车反正总能刹得住,省城一条黄河贯穿,万一车刹不住,开进黄河里呢?”
司机挠头:“那我给您换一台车吧,这台拿去修。”
赵凌成再说:“把它单独锁起来,别万一司令用到,你们要闯大祸的。”
直等他说完,开走车,姜瑶才扶着黄蝶去了对面招待所。
陈棉棉也得由衷庆幸,还好赵凌成工作不错,叫她出门不必受罪。
将来的人无法理解的,如今的招待所,房子又油又臭。
但没办法,如今又没有大型清洗设备,只用人力,床单被套根本洗不干净。
而赵凌成他们住的这家西北宾馆,是曾经用来招待苏联专家的。
它不仅有个安静清幽的大院子,还有好多小别墅。
曾司令夫妻来,就会住小别墅。
这宾馆里有从苏联进口的清洗设备,宾馆走廊都散发着幽香。
进了房间,赵凌成还要教闺女一个他小时候最喜欢干,但闺女没条件干的事。
把小丫头放到床上,用她的小脚丫去触柔软的床垫。
陈棉棉自打穿过来,就没见过雪白的床单被套了,往上一坐:“这床垫不错。”
曾经给苏联专家们睡的,这床属于独立弹簧加海绵,当然不错了。
妞妞蹦了几下,找到感觉了,双脚一蹬,一声:“呜!”
再猛猛再蹬:“呜,呜!”
孩子第一回玩蹦蹦床,可算又精神起来了。
但她也饿了,急需要吃奶,就又爬过来找妈妈。
陈棉棉总觉得,刚才赵凌成故意说车有问题怕是有蹊跷。
她曾经也是有车一族,虽然不懂什么是个真空助力泵,可她直觉,相比于费尽周章搞炸药,如果能让一辆车的刹车失灵,且落入水中,那才是更完美的谋杀方式。
赵凌成把闺女交给她,就出门去找水了。
他来过几次省城,有经验,省城大部分人喝的都是黄河水,杂质特别多。
但宾馆的小洋楼区有条专门过滤过的自来水管道。
赵凌成对他闺女属于吹毛求疵型的,他可以喝普通水,但闺女必须喝好的。
他找来了水,还得晾水,但妞妞饿的都跳不动蹦蹦了。
孩子也困了,拿脑袋抵着妈妈的脑袋,时不时看一眼爸爸,就要呜一声。
陈棉棉也不好问别的,拍着闺女,焦急的等着奶。
也就在这时哐的一声,客房门被一把推开,妞妞吓的一个瑟缩。
陈棉棉一看是曾风,怒了:“你敲敲门不行吗?”
曾风也很生气:“你不是说帮我招待人嘛,你去看看那招待所有多脏。”
再看妞妞:“要不是黄姐帮忙买奶粉,她能长这么大?”
陈棉棉其实也是在帮曾风,因为一旦黄蝶真的是特务,他爸必定会受影响。
而他招待黄蝶住军区内部的宾馆,以现在的政策,就真要被劳改了。
陈棉棉懒得解释,就想关门,赵凌成却爽快的掏出证件:“拿去登记房间吧。”
又说:“但既然是你的客人,房票就由你掏,我就不掏了。”
曾风接过证件,丢来个油纸包:“做人得凭良心。”
又说:“谢谢你啊赵总工,证件用你的,但客人是我的,票肯定由我来掏。”
陈棉棉接过油纸包,却见是一包熟透了,紫红色的桑葚。
估计曾风在大街上碰到,于是买到的。
而从二月份苹果下季到现在,她已经有足足三个月没有吃过水果了。
抓起两颗桑葚进卫生间,水龙头一冲她就塞嘴里了。
酸甜的汁水瞬间爆满口腔,陈棉棉这才拿起奶瓶给妞妞喂奶。
再看赵凌成,她低声说:“曾风我还要用呢,你害他干嘛?”
赵凌成脱了衬衫,得换一件新的。
他走到妻子面前,双手肘上她身后的窗台:“你早就猜到了吧,黄蝶就是莫夫。”
陈棉棉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时恰好夕阳扫进来。
她觉得赵凌成是故意的,显摆他饱满鼓胀的胸肌,她侧首:“没有,刚刚才猜到的。”
才怪,早在基地的时候,就是她引导赵凌成,叫他怀疑黄蝶的。
然后他就想到了,中苏关键一战,老蒋那边急需情报。
而为什么这个年代严禁公职人员乱搞男女关系,就是因为,它是最容易被渗透的。
黄蝶跟曾司令很可能有不轨,可一旦打仗,曾司令就不会再找她了。
甚至只要不是工作应酬,曾司令都不会轻易离开战区。
再加上奶粉那条线,赵凌成一开始猜的,黄蝶是跟曾风有不正常关系的。
也是通过曾风刚才的表现他才敢确定,被腐蚀的是曾司令。
可是他媳妇儿是怎么知道的,就只凭猜测?
俩人正说着,又有人敲门。
还是曾风,已经帮黄蝶开房间,办好入住了。
赵凌成接过军官证,又问:“你既然来了,要陪你母亲转一转吧?”
曾风挠头:“这儿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又说:“我就不去了,找个勤务兵带我妈去,你推荐一下吧。”
赵凌成说:“登高望远,上山看看黄河。”
曾风打响指:“等我妈来正好让她出去转转,也少在军区……”丢他们父子的脸。
关上客房门,把军官证装回兜里,赵凌成勾唇笑了一下。
陈棉棉愈发觉得哪里不对了,但正要问,却听外面响起一声吼叫:“放手,少碰我!”
可怜的妞妞已经困的不行了,可今天注定睡不着。
孩子好容易吃着奶闭上眼睛,又被哐的一声砸门声给惊醒。
听到外面吼的人是姜瑶,赵凌成开门出去。
陈棉棉抱着孩子也跟了出来,就见姜瑶恰好从不过处一间客房出来。
曾风紧随其后,见有好多人开门在看,讪笑说:“小事而已。”
又特地对姜瑶说:“那你先回单位,有什么事咱们完了再说。”
姜瑶眼眶是红的,衣服皱巴巴的,被人围观,她也挺慌乱的。
但回头看了一眼赵凌成夫妻,她挑眉冷笑,问:“我有什么事需要跟你说的?”
曾风难得上趟省城,而且他和姜瑶已经睡成习惯了。
刚才他开好房间,哄姜瑶进了屋,就是准备习惯性的耍个小流氓。
但明明姜瑶一直都很听话,可今天突然就要反抗了。
曾风也被她搞生气了,双手插兜:“你什么意思?”
姜瑶吸鼻子:“曾风同志,咱们本来就没什么关系,以后你也不要再找我了。”
曾风沉吟片刻,明白姜瑶为什么敢放肆了。
还是因为赵凌成,也是因为陈棉棉如今是他上级。
姜瑶发现那本日记,已经威胁不到她爱的人,就不肯受他的威胁了。
可人家赵凌成已经结婚了,她单恋人家干嘛?
而且曾风老爸可是现役司令,她姜瑶呢,什么家世?
那么普通一女孩,却又那么傲气,曾风很想问,她有什么可傲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了,陈棉棉还故意说:“曾风同志,你到底把小瑶同志怎么了呀?”
她还故意招摇他爸:“是不是你爸,曾司令有什么事找小瑶啊?”
在这儿住的要不是政府领导就是军官,再看曾风时眼神就有意思了。
却原来他竟然是大司令的儿子,他是不是在欺负女同志?
曾风抬手说:“姜瑶同志,不是因为工作,我不会再找你了,但工作方面如果有事……”
他心想,明天找个办法,他要用工作来威胁她,叫她低头。
姜瑶显然也早猜到了,转身就走:“不就是份工作嘛,不劳你费心。我,不干了!”
她走了。
曾风在门口站了半天,灰溜溜的关上了门。
陈棉棉也惊讶的发现,刚才在车上,姜瑶说她明天要陪她去图书馆时,其实是决定反抗曾风,且不惜丢掉她好容易才得来的工作了。
或者说,当她被全方位碾压,要挟,她确实会向权力低头。
但当她发现有人能治曾风,且那个人可以保护赵凌成时,她就敢于反抗。
不过男女间的事情也不好说,俗话说得好,烈女怕缠郎。
万一曾风再哄一哄,姜瑶就又回心转意了呢。
男女主的感情戏陈棉棉就不掺和了。
她轻摇妞妞:“你怎么还不睡着呀?”
孩子被火车摇晃了一整天,本来就很累。
可好容易要睡着,又被吵醒,孩子睡又睡不着,但又没精神,就不停的往妈妈怀里拱。
她倒也不哭,只时不时的像小猫咪一样哼哼两声:“呜,呜。”
陈棉棉也累,看赵凌成撩开窗帘在看外面,就坐到凳子上问:“看什么呢?”
赵凌成却说:“黄蝶要真是莫夫,此刻应该也正在看窗外。”
陈棉棉灵机一动,就问:“你公开这样说,就不怕她窃听到?”
她有时候聪明的叫赵凌成不知如何是好,但也总会问些很愚蠢的问题。
赵凌成低头:“这是军区,只要启动无线电,警卫就会来查的。”
好吧,陈棉棉是被影视剧骗的,以为窃听很容易呢。
她又问:“黄蝶为什么要看窗外?”
再试着说:“你是不是想在省城就把她给抓了?”
赵凌成一挪步,就又把媳妇孩子圈到怀里了。
他问:“你又猜到了?”
站在获取情报的角度,当然是司令夫人知道的会比个情妇能知道的更多。
因为随着战争开始,曾司令也会处于更高一级的监控之下。
而且到了司令夫人的层面,哪怕将来被查出是间谍。
曾司令为了自己的仕途,也会向对岸出让利益,以确保妻子的身世能永远隐瞒下去。
所以一个女人如果做了特务,只有一个方式能善终。
那就是,成为大领导的妻子。
但赵凌成是军统特务生的,他做事也不走寻常路。
从一开始,他故意当着黄蝶的面说军区的车有真空助力泵磨损的嫌疑,再加上勤务兵说,车报修还需要一段时间,就是在暗示黄蝶,她不用去基地,在省城照样可以杀人。
就在刚才他又特地跟曾风讲,让带她妈上一趟山,就是在给黄蝶制造机会了。
司令夫人不过是个粗俗的,连儿子都懒得见的老女人。
丈夫忙于工作,儿子不搭理她。
她被勤务兵载着上山,本来是去看风景,但要刹车失灵了呢?
车一路冲下山,直接开进黄河里,不比爆炸更干净?
至于黄蝶为什么敢下手,其实也是因为曾司令父子的态度。
曾司令巴不得中年丧妻,不但不会丢掉妻子娘家的支持,还能换个娇妻。
曾风就更不必说了,他妈生他,不如生块叉烧。
……
陈棉棉对于自己挑剔又龟毛,动不动还阴恻恻的丈夫,总算有点生理性的喜欢了。
但并不是因为他故意脱光衣服,露出胸大肌给她看。
因为有个特务妈的原因吧,所以虽然是工科人才,但他却精于玩阴谋诡计。
低眸看着男人起伏的胸膛,陈棉棉舔了一下唇,声音放的小小的:“她会上钩吗?”
赵凌成望着窗外,很笃定:“有七成的可能性是,会!”
陈棉棉的脑子不会转了:“为什么?”
赵凌成说:“西北的气候太过干燥,黄蝶今天只是喉咙痛,明天一早起来还会流鼻血,她也已经有了高反症状,再往西只会更痛苦,这种情况下,只要在省城能找到机会,她就会下手的。”
陈棉棉心说,怪不得这家伙是全基地唯一没有劳改过的人。
他这脑子也太好使了点。
可讽刺的是,在书里最终弄死他的,却是几个乡下妇女,包括女配和王喜妹。
突然,赵凌成声音一喜:“妞儿睡着啦?”
他不说还好,本来妞妞已经睡着了,他语气太重,妞妞的手又扭起来了。
赵凌成还没有意识到危险,只想办正事。
他先说:“这儿的床质量很好,不会咯吱咯吱响。”
又说:“一会儿我得去司令部述职,以王司令的唠叨,今晚出不来。”
他的风格是不会直说自己想做什么,而是转着圈的说。
但他正可怜巴巴的说着,突然眉头一蹙:“你,轻一点吧?”
陈棉棉啥也没干,只是抱起了闺女,结果赵凌成腰一躬,直接趴她身上:“轻点。”
怕他吵醒妞妞,陈棉棉推他:“让开啊,孩子要睡觉呢。”
可她一推,妞妞撇嘴了:“呜,呜……”
赵凌成以为是媳妇儿在掐他,但并不觉得情趣,只觉得疼,好疼。
陈棉棉也以为他是在大惊小怪。
结果俩人一低头,就见妞妞不知何时,用指尖掐着她爸的小豆豆。
没经历过的人不懂,孩子一掐就不松手了。
而且你去抓她的手,也只会捏的更紧。
那不,赵凌成去掰孩子的手,但妞妞马上撇嘴,还掐的更紧。
他再掰她再掐,终于他一咬牙掰开,就见胸膛竟然被女儿生生掐掉了一块儿,在流血!
第57章 杂志
五月末的傍晚, 晚风温柔。
赵凌成和马骥并肩走着,一路到了黄河边。
马骥说:“黄蝶不但在楼上盯着军区给咱的派车看了好久,而且她还专门下楼,借着穿鞋为由, 把整辆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重点看轮胎和刹车片。”
赵凌成说:“就是她了。我不过一句话, 她就知道该怎么做。”
马骥心有余悸, 说:“咱军区的车全是苏联老嘎斯,穿过刹车片缝隙就能破坏真空泵,导致刹车失灵, 但如果不是您提醒, 我都发现不了那个破绽。”
赵凌成没说话,只目光冷冷的望着黄河。
马骥半开玩笑,又说:“总工您要是当特务, 杀人可太随便了。”
见赵凌成不接茬, 他说回正题:“事情一旦是真的, 咱们就越级向上汇报?”
赵凌成望着滚滚黄河, 下意识抬起手, 轻轻抚了一下胸口。
闺女揪掉他一块肉, 此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
但让他走神的不是疼痛,而是他媳妇儿。
她在他痛的恨不能抽闺女一巴掌时, 竟然一口含住了那流血的小豆豆。
然后推倒他,骑到了……
那是赵凌成从未经历过过的新奇冒险, 刺激和香艳。
他人出门了, 心还在宾馆。
他满脑子的香艳画面,想起就会浑身颤栗。
但她哪里来的经验,她也和别的男人那样做过吗?
理智告诉赵凌成不可能, 他媳妇儿只跟他做过那种事情。
可她太会了,就搞的他心神不宁,疑神疑鬼。
但只是刹那间的走神,他就强制收回心思:“抓云雀更重要。”
马骥说:“您的意思是,曾司令即便有事,咱们也不越级向上打报告?”
赵凌成说:“马上开打,又何必搞内斗?”
中苏眼看就要开打了,内斗,临阵换帅是会影响仕气的。
而在朝鲜后,与苏一战是一帮老将领筹谋多年的,要的就是一场漂亮的闪电战。
老司令们盯着沙盘不断模拟,制定战略,曾司令不过个执行者而已。
而且只要黄蝶敢行动,就意味着她和曾司令是真有苟且。
而只要他们是真的有苟且,曾司令就洗不白。
像祁嘉礼一样,战后再清算也不迟。
反而要是太早打草惊蛇,就会错失大特务云雀。
赵凌成目前也只是推断,云雀应该是林蕴的同龄人,女性,五十岁左右。
年轻时应该很漂亮,现在大概率是嫁给某位大领导了。
赵凌成是必定要找到她,并揪出来的。
林蕴作恶多端,死的惨烈是应该的。
但作为她儿子,赵凌成不允许她任何一个同事躲过清算,逍遥法外!
他轻摇头,对马骥说:“你继续盯人,我得去述职了。”
马骥说:“辛苦您得熬夜,还得闻烟味儿。”
西北军区目前的老大姓王,是祁嘉礼曾经的参谋长。
他水平一般,还是个老烟枪,还特别能唠叨。
赵凌成故意磨蹭到大晚上才去述职,就是因为嫌王司令又臭又啰嗦。
不过远看夕阳落山,他今天的心情,特别美妙。
但另一边的陈棉棉心情可就不太美妙了。
赵凌成刚才一口气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太激烈,搞的她小肚子隐隐作痛,不舒服。
曾风送了些桑葚,姜瑶又从黑市上买了酿皮子,都很美味。
但一吃完她就开始闹肚子了,直折腾到半夜她才睡着。
但不一会儿,凌晨五点,整个宾馆上下就又开始闹腾了。
因为就在今天上午,曾司令的专机将降落军区。
老大来巡,全军闻鸡起舞。
陈棉棉被吵醒,闻着奶香香亲了一口闺女,又猛得睁眼。
因为赵凌成就坐在对面床上,腰板挺直,双手捏拳在大腿上,正襟危坐着。
洗手间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线条优美,但眼神仿佛利刃寒光。
陈棉棉是真的不怕查,除非赵凌成从心冤枉她。
但一想到他爹能果决出手干掉他妈,她就莫名的怕赵凌成。
因为如果她真的有问题,他是会亲手杀了她的。
她轻声问:“你干嘛呢?”
她才说话,男人泄了气,肩膀就软下来了。
他应该是在军区澡堂子洗过澡的,身上一股茉莉味的清香。
他坐了过来,说:“黄蝶需要一把刀。”
要在汽车上搞破坏,刀是最基本的,那也叫作案工具。
陈棉棉正愣着,赵凌成又说:“你猜,她要上哪儿去找把刀?”
陈棉棉都不知道汽车的真空泵长什么样子,但直觉普通的刀应该搞不了破坏。
团紧妞妞打个哈欠,她说:“我不想猜,我要睡觉。”
又推男人:“我肚子痛,你离我远点。”
赵凌成以为是他搞得她肚子痛的,有点心虚,就跟犯了错的孩子似的。
但默了半晌他又问:“你早晨起来,准备上医院?”
见她点头,又说:“那你会碰到她的,因为她会上医院去找刀。”
陈棉棉懒得再说,闭上眼睛就又睡着了。
再醒,是被饿坏的妞妞闹醒的。
小家伙不敢下床,指柜子上的奶瓶耸屁屁:“qi,qi奶奶,奶奶!”
陈棉棉抱着闺女还得先上个厕所。
也确实,她得上趟医院,不然就该拉成痢疾了。
军医院就在宾馆正对面,过条马路就是。
陈棉棉早饭都没吃,喂完奶,抱着闺女过马路,冲进了急诊科。
她家属证,而目前内部医院看病,是只要有家属证就不收任何费用的。
急诊科医生一问情况,直接说:“挂水吧。”
有护士帮忙抱妞妞,给她递糖果,笑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妞妞也吃过糖,但妈妈比较严厉,都是掰一点点给她。
那叫她格外喜欢糖果,耸小屁屁,她说:“妞妞!”
医生在帮陈棉棉挂水,抱妞妞的护士招呼同事们:“快看这小孩儿,好白,好香。”
妞妞不像是长在戈壁滩上的,肌肤是粉粉的,味儿是香香的。
黑黑的大眼睛像葡萄,脸颊肉嘟嘟,叫人忍不住就想zuo是一口。
有护士抢过去,也递她一颗糖。
她开心嘛,就在护士怀里耸小屁屁:“呜,呜呜。”
她还会收集,没有兜兜,就摘了帽子装糖果。
这也太可爱了,护士们全围了过来,抢着递糖果,要抱抱。
妞妞抬手,指护士胸前的字儿:“xian,三,ai!”那是三字和爱字。
她都不会走路,居然认得字,护士们更觉得好玩了。
但突然,平静被打破,有个男的冲了进来:“护士都闲着,为什么要我们排队。”
陈棉棉刚躺到输液床上,一侧首,就见曾风搀着黄蝶进来了。
军医院是对外,面向群众的,但非军属都需要排队。
有护士跟了进来:“同志,你们是非军属,需要排队等叫号的。”
黄蝶双腿一软倒在地上,看着像是晕过去了。
曾风怒抬手:“没看到是血吗,我姐人都要不行了,你们还要她排队?”
黄蝶其实是轻微高反,以及因为干燥而流的鼻血。
她常年呆在湿润的沿海地带,头一回来干燥的大西北,这属于正常反应。
曾风自己,去年痔疮流血都差点没把他的命给要了呢。
但医院是救死扶伤的地方,一看病人果然严重,护士喊来了一大帮医生。
而在被扶进里间时,黄蝶半眯着眼,在盯着盛放刀具的小推车看。
陈棉棉也是到此刻才反应过来,黄蝶要找的刀是手术刀。
她惊讶于黄蝶的聪明,但更惊讶的是,赵凌成的脑瓜子也太好使了吧。
黄蝶可是特务,但一步步的行动全在他预料中。
而黄蝶要在急诊科拿把手术刀,医院丢了刀只问大夫找,是不会追究病人的。
手术刀也比普通刀更锋利,用来破坏汽车是最佳选择。
陈棉棉并没有看到黄蝶是怎么偷手术刀的,肚子太痛了,她只想休息。
妞妞被护士们抱走了,她也在嘈杂的急诊病床上睡着了。
于朦胧中再睁眼,她就看到姜瑶坐在床边,曾风两手插兜,站在不远处。
曾风在问:“你是真不想干了吧,今天你都敢请假。”
姜瑶声低:“关你什么事?”
曾风叹气:“如果去宾馆,躲着点,我妈就是个老泼妇,我爸都不敢管的。”
又说:“刚才走的那位,我黄姐,我们关系很好,可也得瞒着我妈,而且黄姐她很聪明的,看到我妈就会自觉躲开,哪像你,明知道要挨骂还往前凑。”
姜瑶无奈叹息:“知道了。”
曾风看似要走,又弯腰:“有我爸,我哪儿不能去,我他妈是为你才来的西北。”
听起来他好深情好委屈,但姜瑶猛抬头:“我因为流产,差点就死了!”
陈棉棉大惊,心说这个蠢女人,她竟然为曾风流过产?
但这可是大庭广众下,随时有人路过。
她可是女军人,就不怕自己男女关系混乱的事被人传出去?
陈棉棉猛睁眼,坐了起来:“小瑶同志?”
又问:“我闺女呢?”
曾风没敢跟陈棉棉打照面,苟苟祟祟溜掉了。
姜瑶出了急诊科,不一会,一大帮白大褂全涌了进来。
其中一个头发花白的女医生抱着妞妞,笑着说:”同志你应该知道吧,你女儿的智力发展远超同龄婴儿,你就没给她买点益智玩具。”
基地的国营商店连个布娃娃都没有,陈棉棉也准备去省城百货大楼逛逛的。
她也一心想要托举妞妞,但其实真正的天才,普通人托举不了的。
所能做的最多也只是引导她,支持她。
见陈棉棉在点头,医生又说:“你教过她算术,她懂得加减法。”
陈棉棉说:“我闺女好像记忆力特别强。”
医生把妞妞放到床上,递来一块数字华容道拼图板,并一本连线九宫格的算术本说:“你可以三个月升一次难度,不要怕她不会,去训练她,提升她的计算能力。”
妞妞的识数和加减就是陈棉棉日常中教的。
但她才一岁不到就要开始写作业啦,会不会太辛苦?
护士们是发现妞妞特别聪明,就抱到儿科去的。
儿科的老主任想教她妈培养天才。
但陈棉棉曾经为作业而痛苦过,就不想闺女太小写作业。
她说:“不了吧,她太小,我不想她太辛苦。”
医生却说:“你怎么就不懂呢,她喜欢识字和计算,那于她就是游戏。”
又说:“别因为她是女孩,你就觉得她不该吃苦,你去培养她,说不定以后,她会比你的儿子更加靠得住,更加能为你争光,听我的,一定要培养她。”
妞妞并不知道自己引起了多大轰动,捧起她的小凉帽帽给妈妈看:“呜,呜~”
满满一帽兜糖,是医生护士送她的,她也只为糖果开心。
但看着妞妞笑的兜不住的口水,陈棉棉却有点莫名的哽咽。
她是天才,最先惠及的其实就是亲人。
如果她能参加各种竞赛,就能拿奖,能得资金。
就像今天,她拿到一兜糖果一样,而她也只会把糖交给妈妈。
因为她本性还是懵懂的,她也全心爱着妈妈。
而书里,从王喜妹到女配,但凡多看妞妞一眼,最终都不会悲惨收场的。
既然妞妞自己喜欢,那就从现在开始让她做个小学鸡,开始学算术写作业吧。
陈棉棉收下了医生给的东西,并按价钱,给了对方钱。
昨天她是吃地摊吃拉肚子的,本来该回宾馆吃饭。
但陈棉棉急着去图书馆,就想忍一忍,等到下午再吃饭。
但从医院到军区有个巷子,一进去她就闻到一股浓浓的牛肉香味。
她忍不住了,问姜瑶:“哪儿有饭吧,好香啊。”
姜瑶还没说话呢,身后有人说:“牛肉面,五分钱,来一碗?”
陈棉棉回头,见是个戴白帽子的老头挑着担子,摇头说:“不,我不吃凉的。”
事实上,人家的面条不仅是热的,而且是现拉的。
老头担子一放,掏出一块面在空中拉拉扯扯,再揭开个锅盖儿,水是滚烫的。
所以这年头省城的流动小摊贩,不比将来的差呢。
如今的人们出门,都带着饭缸子的,姜瑶忙把自己的缸子递过去。
就眨眼的功夫,一碗滚烫的面已经到手了,再眨眼,老头已经走远了。
陈棉棉接过筷子挑面,筋道弹滑,比她自己手擀的好吃多了。
妞妞刚吃了小半颗糖,而且早晨吃过奶,是饱的。
但也嘟着嘴巴,凑着缸子吸面条。
那面条是拉的,特别长,孩子吸啊吸,吸的脸都青了一根面条还没吸完。
幸亏妈妈帮她夹断了面条,不然妞妞都要吸晕过去。
……
其实就算没有陈棉棉,黄金的线索也早晚会被人发现的。
或者说祁嘉礼当时赌气,选择了埋藏真相。
可他总归不忍带进坟墓,就把书全放到了图书馆,而且是留给了未来,年轻一代的军人们,并且,他也是故意没告诉她准确地方,就还给她加了最后一重考验。
军区图书馆准确来说只是个阅览室,只有上下两层。
不是说不好找书,而是没法找。
因为从省图过来的书塞到,它只剩一个通往二楼的,能过一个人的走廊。
二楼稍微好点,但也是书的立方体。
要看书架上的书,就得先挪开地上的书,估计得挪好几天。
但还别说,就是因为妞妞,她妈妈只用了20分钟,就找到了所有的资料。
……
为方便行走,陈棉棉把闺女架到脖子上,前后左右看:“这书也太多了吧?”
姜瑶挽袖子:“嫂子想要哪方面的,我来给咱们挪书。”
但就在这时,妞妞突然往前一爬,挣开妈妈,就从书堆上朝远处爬了。
陈棉棉只好踩着另一侧的书去拉她:“妞儿,不可以乱跑。”
书几乎顶到天花板,妞妞就在书上爬,终于停下来,指一个地方:“呜,呜!”
陈棉棉上不去,已经够不到她了。
姜瑶也从另一边爬了上去,见孩子在指本画报,帮她抽了出来。
那是一本《苏联》杂志,封面上是两个宇航员,背景是带着星环的大木星。
如今正值东西方冷战,也是太空战打的最火热的年代。
就是在最近,老美的阿波罗号将登陆月球,苏联也已经建成国际空间站。
但因为一场文化的革命风暴,大陆的航空探索处于停滞状态。
各种航天动态的新闻,也被搁置到了最高处。
姜瑶爬在书堆上,见妞妞指着字儿,就教她读标题:“人类即将征服太空。”
妞妞认识字了,但又指大大圆圆的星星:“呜?”
姜瑶也挠头:“这个应该是,月亮吧?”
妞妞猛的扬头指天上,奶奶的声音:“ye,yeliang?”
孩子懂得太多,大人就很苦恼,姜瑶说:“我也不知道,这得问你爸爸。”
她都不认识土星,也没法教孩子。
陈棉棉看闺女挺喜欢这些彩色画报,就把所有的《苏联》杂志全搬了出来。
灰尘太大,妞妞皮肤又脆弱,她怕孩子过敏,就准备走了。
黄金线索以后再找,她不能让闺女起湿疹。
但就在她挪着身子,欲要从书堆上溜下去时,却赫然发现,杂志后面还有书。
而且那是一大沓的线装古书,其中有一本就是《青海马氏溯源》。
那也恰是祁嘉礼标明,说有黄金线索的书。
陈棉棉于是又爬了过去,把所有的线装书全扫了。
祁嘉礼个坏老头,故意不说地方,其实还是在考验陈棉棉。
而如果她找不到,那么到了将来,得是对太空感兴趣的军人们才可能发现它。
但是因为妞妞,这个功劳被陈棉棉抢到了,黄金,也将由她来找。
她扒拉着书本,笑声狰狞的像个大反派。
……
姜瑶觉得借就可以了,但陈棉棉却说要买所有的杂志。
图书阅览室的工作人员都很惊讶:“同志,这些要全买下来,需要七十多块。”
七十块是赵凌成两个月的工资,陈棉棉兜里也就一百块。
那些钱,她还计划给自己和妞妞买新衣服呢。
但她还是说:“我全买。”
全是特种纸彩印,那一本杂志就要两块钱,总共三十五本,她一次性拿下。
妞妞眼见得喜欢,自己抱不动,姜瑶帮她捧着书。
而她翻着翻着,突然指着里面的画册说:“土,xi,星,星星!”
另外那些资料,上面连书号都没有,工作人员有点犯难,贴了个临时书号,也只借给陈棉棉,当然,她必须归还,否则军区就要找姜瑶来追书的去向了。
孩子太聪明,人是会害怕的。
姜瑶抱着书,翻开杂志对陈棉棉说:“咱们妞儿会思考。”
先指封面的土星,又翻内页:“我以为这是月亮,她自己发现的,它是土星。”
陈棉棉都不认识土星,但闺女够聪明,她可太骄傲了,她要有尾巴,早竖上天了。
但妞妞自己意识不到她有多厉害,出了军区,突然小嘴吸吸:“xu,xu!”
陈棉棉和姜瑶不知咋回事,还有点紧张。
远远看过去,是中午卖她们拉面的老头儿,挑着担子正在四处流窜。
妞妞当时吸面吸缺氧,忘了面的名字,但还记得那个老头。
因为司令夫人已经到宾馆了,而且听说她特泼辣,陈棉棉就不要姜瑶送了。
杂志她也先带回宿舍,完了再交给赵凌成,让他带回宾馆。
但今天姜瑶注定逃不掉挨骂,而且是黄蝶的手笔。
那不,她才停下,又说:“早晨那位黄姐因为头痛,借走了我的帽子。”
大领导来检查,她不戴帽子,上级不得骂死她?
但其实陈棉棉觉得,只要司令夫人是个正常人,有她在,对方不会耍泼的。
也果然,事实证明,司令夫人只是被老公儿子给污名化了。
宾馆虽然有两个出入口,但另一个只供领导出入,普通人只能走正门。
而司令夫人李开兰站在大门口,其实是在堵儿子。
是因为曾风明明在省城,老妈来了不见面,她才特地来堵人的。
陈棉棉和姜瑶刚到门口,就听到她极具辩识度的大嗓门:“我那儿子,光屁股的时候甭提多听话了,但等长大了,我说往东他就非往西,我千里迢迢来看他……”
姜瑶低头快步猛走,以为能躲过,岂止对方立刻一声:“站住!”
李开兰确实泼妇,嗓门格外的大:“你们,一边去!”
宾馆的经理和军区后勤一个女领导在负责招待她,此时转身走远了。
李开兰直奔姜瑶:“你这个女同志,你怎么不识好歹呢,你读了那么多书,还有一份很好的工作,你不说找个正经男人,你非缠着曾风干嘛?”
再手拍的啪啪响:“曾风就是个皮猴儿,我得给他找个管得住他的女人,再说了,你啥家庭,他啥家庭,你自己说说,你们俩配吗?”
姜瑶抱着书,低着头,一声不吭。
而陈棉棉要是曾司令,也会喜欢黄蝶那样的,而不是李开兰这种。
她是司令夫人呀,该有点领导夫人的范儿。
大庭广众下,她嗓门那么大,虽然说的句句在理,但听起来就像是在骂人。
她是浓眉大眼的东北女性,长相其实很不错,但打扮的奇形怪状,本来并不算胖,穿一条简单大方的黑色布拉吉,可是衣服太小,就勒的腰上游泳圈一道道的。
而姜瑶就是传说中的委屈小白花了,反正一声不吭。
李开兰生气了,双手叉腰:“你哭啥,快说啊,曾风人在哪儿呢?”
要说她儿子在哪,陈棉棉一抬头就看到了。
他昨天拿赵凌成的军官证开了两间房,但不在自己房间,在黄蝶的房间里。
就这会儿,他也探头探脑的,正在看楼下呢。
要不是陈棉棉也知道,得给间谍余出作案时间,她就让他老妈抬头看了。
她亲亲的宝贝大儿子,宁可伺候未来后妈也不肯见她。
陈棉棉上前一步:“阿姨好。”
再说:“您是曾风同志的母亲啊,我是他的上级领导,我叫陈棉棉。”
李开兰其实是因为,已经有大半年见过儿子了,想得慌。
陈棉棉她知道,曾丽打电话跟她讲过。
她甚至还认识妞妞,回头一看,笑了:“这就是那吃奶粉的小妞妞吧?”
又伸手来摸妞妞的小脸蛋:“为了给你买奶粉,你曾爷爷都去商店排过队呢。”
曾风那块叉烧不出来,陈棉棉还得帮他解围。
她说:“曾风同志工作很优秀的,最近下乡搞扫盲,成绩斐然。”
李开兰喜欢手叉腰,也不知怎么养成的习惯。
她瞪着姜瑶呢:“你不许走,给我站好。”
而事实证明,知子莫若母。
李开兰又对陈棉棉说:“我自己生的儿子我能不了解,那就是个好吃懒作,喜欢偷奸耍滑的主儿,曾丽都跟我说了,他呀,哪怕下了乡,也没有深入过群众。”
陈棉棉眼转子一转,却说:“他今天正忙着给申城机械厂拍电报,帮我们申请挖掘机呢,我们急需挖掘机,但申批手批比较麻烦,等他回来,我就让他去找你。”
她只属于随手撒网,看能不能捞到点啥。
但还别说,真就被她捞到了。
目前所有重型挖掘类机械都由申城派送,但其实它的生产地是在东北。
而水利工程除了用到炸药,就是挖掘类设备了。
东北有那些重型器械,可西北一个地区按政策申请,得到猴年马月?
可如果能有几台挖掘机,陈棉棉的水利工程,两年就能有让上级看得见的效果。
李开兰又是双手叉腰,还跺了一下脚:“个傻孩子,找我不就行啦?”
又说:“你说的是液压挖掘机吧,你把曾风喊回来,东西,我帮你们找。”
她老爸是大钢厂的老书记,搞挖掘机随随便便的。
陈棉棉示意姜瑶把杂志给自己,又把妞妞给了她:“她饿了,带她去吃奶。”
又笑着对李开兰说:“您住哪儿,我送您回去吧。”
别看司令夫人乍乍呼呼,但其实她人不坏,看姜瑶,也说:“还不去冲奶?”
她也不要陈棉棉送,还说:“晚上你和凌成一起来,咱们吃顿便饭。”
就为赵军的扶持,曾司令今晚也得请赵凌成夫妻吃饭的。
陈棉棉还是执意送,并问:“这裙子哪买的,真好看。”
李开兰还是乍呼呼的声音:“外贸货,友谊商店的法国专柜,你要,我让老曾的秘书去帮你搞一件,他那秘书很能干,啥都能搞来。”
陈棉棉明白了,司令夫人的衣服都是黄蝶代买的。
黄蝶也算史上最强代购了。
但是,生活中就没人提醒司令夫人一句,你这衣服太窄了,穿着不好看的话吗?
或者说她生活中所有的人,都在处心积虑的让她出丑。
而一个中年女人,最忧心的就是儿子了。
李开兰坚持不要陈棉棉送,还说:“我总以为,要等哪天我死了,曾风那皮小子才能走回正道,但既然他真的在工作,别跟他讲我来的事儿,我就不打扰他了。”
目送司令夫人走远,陈棉棉也就上楼,回客房了。
她也大概搞明原书的脉络了。
曾风作为男主,本来油头滑脑不靠谱。
但是妹妹和母亲的死让他变的成熟,并最终成为大佬。
但想到这儿,陈棉棉只觉得恶心。
要一个男人的成长非得老妈祭天,那倒不如不生。
她也可讨厌曾风了,不过工作离不开他。
而他,这会儿又溜到她房间,正逗妞妞呢。
他在吹那只只要灌了水就会叫的小鸟,吹的哇哇叫。
妞妞坐在床上,衔着口水看杂志,不想被打扰,孩子都气破音了:“嗷,呜!”
曾风跪在地上,见孩子不理他,就去拿杂志:“你又看不懂。”
妞妞生气了,耸屁屁,双手扑扑:“呜,呜呜!”
其实六十年代,美苏航天类杂志的画面,比将来ai生成的都要精美。
陈棉棉第一眼看到,都只觉得震撼。
她从曾风手中夺过杂志还给妞妞,并说:“你,马上去给我搞十台挖掘机来。”
曾风一愣:“你疯了吧,搞挖掘机干嘛?”
陈棉棉说:“咱得建设河西,咱们要搞水利,有挖掘机不就快了?”
曾风瘫坐到了地上:“主任啊,咱在休假,能不谈工作吗?”
再说:“你别做梦了,我搞不到挖掘机。”
地方政府要挖掘机倒是不花钱,但是需要申批,走很多手续。
而曾风去搞,得仗着他老爸的面子,那些人情,将来都得他和他爸来还,他当然拒绝。
可惜他的女领导不是娇滴滴的姜瑶,而是狡猾的革委会主任。
她指曾风的鼻子,低声说:“你和你爸隔三岔五上友谊百货大楼,说是去排队给妞妞买奶粉,但其实是干嘛去了,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要不搞,我就……”
曾司令亲自去百货大楼排队,真是为了妞妞的一口奶粉?
放屁,他是为了去会情人!
不过曾风虽然精明,似乎并不知道他爸的龌龊,正色说:“你胡说啥呢,不许给我爸造谣。”
但显然,他也很害怕陈棉棉把黄蝶在宾馆的事声张出去。
而本来,如果不是昨天赵凌成那么一诱导,今天黄蝶已经出发,继续往西了。
但她那怕是间谍也扛不过气候,就想速战速决。
主要也是曾风父子这对猪队友也急着送李开兰升天,所以她就留下了。
曾风也怕他躲在个女同志房间的事被老妈知道。
他举双手:“我答应你,行了吧?”
他还是那套说辞:“我妈就是个愚蠢的家庭妇女,我和黄蝶只是朋友,清清白白,难道让她像骂姜瑶一样,再骂一顿吗,主任,你能忍心?”
陈棉棉又不懂怜香惜玉,只追挖掘机。
她从包里翻出一沓制式信纸,打好了挖机申请,递给曾风:“来吧,签字。”
只要是他的签名,省里的批复就会特别快。
而等从中央再转到申城,她就可以找他妈再加速了。
曾风都快要被陈棉棉给敲骨吸髓,但也没办法,被胁迫着签上了名字。
客房门没有关,听到有人敲门,他回头:“你谁啊?”
是个男军人,走向曾风:“曾同志您是不是忘了,你早晨找得我,让我明天带着您母亲出去走一圈儿,我这儿有两个方案,一个路好走,但是看不到黄河,另一个路不太好走,不过好处是可以看到黄河,由您来选择吧。”
如今的黄河是,一辆车要栽进去,捞都捞不到的。
而如果没有赵凌成,司令夫人也依然会死的干干净净,毫无水花。
因为曾风一开始选的是安全但看不到黄河的那条路线。
也因为姜瑶不理他,妞妞也沉醉在她的新杂志中不跟他玩,曾风就又去黄蝶房间了。
陈棉棉不知道她到底跟曾风说了什么,怎么洗脑的。
但等晚上,她去曾司令住的小别墅赴宴时,就发现司令夫人的行程就变成看黄河了。
而那条路,就站在军区的位置都能看到,一马平川,直奔黄河。
军区给司令夫人派的嗄斯越野车就停在小别墅的门前。
所以呢,今晚黄蝶就要来剪刹车线吧。
赵凌成是跟曾司令一起下班回来的,在房间里等着。
陈棉棉前后左右看了一圈,都没看到马骥。
她当然好奇,马骥和赵凌成是准备把黄蝶逮在现场,还是要拍照片。
更好奇,曾司令缜密到儿子都不知道的婚外情被昭告天下时,他会怎么处理。
第58章 情人
曾司令要在西北待一周, 今晚也只是家宴。
参宴的除了老烟枪王司令和亭城来的薛老总,就只有赵凌成。
一行人出了军区,小门进宾馆,直奔小洋楼。
见赵凌成总是眺望远处, 曾司令体贴的问:“怕你爱人会让你没面子?”
又说:“她总不能比你李阿姨还能闹吧, 那你还怕什么?”
曾风是只要给老爸打电话, 就会吐槽陈棉棉的。
曾司令就以为她比李开兰还粗俗泼辣。
也以为赵凌成是怕媳妇赴宴太丢脸, 才会心神不宁。
但赵凌成其实是在找马骥,开了一天会,他需要知道黄蝶的情况。
她顺利拿到刀具了吗, 会行动吗, 要怎么行动。
曾司令边走边又对王司令说:“邓西岭那个大间谍,你呀,难辞其咎。”
再看薛老总:“冤枉了林衍同志, 你做得也不对。”
薛老总和王司令都不敢吱声。
因为其实那些错误其实都是祁嘉礼犯的。
但他俩是祁嘉礼老部下, 帮老领导背锅也是应该的。
曾司令止步在小别墅门口, 目光落在明天李开兰要用的那辆老嘎斯上, 又说:“但只要你们警钟长鸣, 组织就既往不咎。西北的装备也太差了, 我来帮你们革新。”
西北穷,西北的部队也穷。
但大领导一来就说要革新装备, 谁不开心?
王司令和薛老总立正表态:“感谢领导,也请领导放心, 我们一定会好好干。”
曾司令说:“我不过个执行者, 你们要感谢的是组织,不是我。”
这就是政治的艺术,西北全是祁嘉礼的老部下。
但曾司令于谈笑风声间就能收服人心, 让大家唯他马首是瞻。
赵凌成也不免好奇,要能有那么一个舞台让他媳妇和曾司令斗法,谁会赢?
黄蝶的事是只要她行动,他就必定要挑出来的,他也不会越级上报。
但革命是革命,生意是生意。
赵凌成想给陈棉棉一个,能叫她和曾司令一起斗法的舞台。
他正想着,就见马骥在不远处的铁门外竖拇指。
那也意味着黄蝶不但已经拿到作案工具,而且准备行动了。
她今晚也必须行动,明天一早再搭火车前往泉城,才会不露破绽。
那么,她将如何行动?
曾司令拍赵凌成的背:“你看你,又心不在焉了。”
秘书已经打开门,在笑脸相迎了。
曾司令再揽王司令和薛老总:“进了家门就不谈工作,咱们只交心,谈生活。”
不怪高层们对他赞赏有加,以赵凌成看,他的政治手段堪称无敌。
而他如果知道黄蝶的背景,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
毕竟他的野心是问鼎绝对权力,不敢乱来。
但男人本色,色会是他最大的阻碍。
赵凌成还好奇一件事。
当黄蝶的事被捅出来,曾司令还能否如此刻般从容。
而他爱人李开兰,其实是他的大加分项。
大家刚进门,就响起她的声音:“我家不准抽烟,带烟的统统给我掐了!”
王司令手里恰好捏着烟,当时就懵了。
曾司令接过他的烟扔到门外,低声说:“母老虎,理解一下。”
再看薛老总:“我家不准抽烟,忍一忍,明天我一人送你们一条好烟。”
王司令和薛老总都是四川人,怕老婆,也是直爽性格。
在发现大司令家也养着一头母老虎后,那感觉就是,于瞬间能够共鸣了。
俩人声齐:“理解理解。”
曾司令又来统一赵凌成的战线:“看吧,大家都同病相怜嘛。”
王司令和薛老总齐齐回头,目光里满是同情:赵总工的媳妇儿也是个母老虎?
赵凌成差点没跳起来,他爱人怎么能跟他们的一样?
她是绝无仅有的。
可他才想辩解,曾司令从秘书手中端过咖啡递了过来:“革命年代不讲感情,大家也都一样,丑妻才是家中宝,来,尝尝我亲自排队,帮你买的咖啡。”
他优秀到,赵凌成直觉,陈棉棉玩政治怕都不是他的对手。
……
老爸请客吃饭,曾风是不会到场的。
他和他爸有默契,基本不会一起出现在公开场合。
陈棉棉也是从几个军人的闲聊中得知,司令夫人明天要上山的。
有俩军官被点名陪她,正在路边叫苦,说怕挨骂。
绕过一个假山就到小洋楼区了,有一道铁围栏将内外隔开。
陈棉棉碰上马骥,唤了一声:“马科长?”
马骥回头,眼前一亮:“小陈,你怎么跟平常不太一样?”
哪怕没有太多化妆品,陈棉棉也才二十出头。
年轻嘛,随便打扮一下都好看。
马骥再看妞妞:“妞儿咋啦,不太高兴吗?”
怪陈棉棉,没有带娃的经验,刚才又差点害了妞妞。
其实上午孩子吸面就差点被呛,只是运气好才没卡喉咙。
但刚才曾风要了碗牛肉,因为妞妞闹着非要吃,陈棉棉就从中挑了一根。
婴儿的咽喉细小,妞妞正吸面呢,楼下突然响起争吵声,孩子就被面条呛住了。
孩子也被吓坏了,直到现在还是蔫蔫的。
她成长中的意外其实全是妈妈搞的,但偏偏她最爱的也是妈妈。
察觉到妈妈不开心,她就要用脸蛋蹭蹭妈妈。
马骥说:“我也听到宾馆那边有争吵声,出什么事了?”
陈棉棉说:“宾馆后厨烧菜用的是煤油炉子,好像说是个打合的小伙乱动炉子,火苗子调的太大,烧了大厨的眉毛,大厨追着小伙子,满院子的打呢。”
马骥点头,又说:“今晚,你要格外注意。”
陈棉棉向前一步:“啥意思?”
马骥也不方便多说,只说:“随时可能发生意外,一定要看好孩子。”
陈棉棉大概明白了。
邓西岭不是专业间谍,只是个耗材,做事也鲁莽。
但受过专业训练的军统特务要做事,就好比黄蝶只是借口说头疼借走姜瑶的帽子,但是就会引申出李开兰当众撒泼一样,那也是艺术,特务,谋杀的艺术。
剪刹车线是目的,但黄蝶应该还会制造别的混乱。
而在混乱中最容易受伤或者受到惊吓的,往往就是小婴儿。
就好比刚才,大厨追着小徒弟打,吵吵嚷嚷的,妞妞不就被吓到了?
陈棉棉搂紧闺女:“谢谢马科长。”
她要走,马骥又说:“小陈,以后你就这么打扮,挺好的,不,是特别好。”
男人都喜欢美女。
但其实美女是要花钱打造的。
陈棉棉轻拂裙摆:“你回去也给孙姐照着做一件,改裙子也就两块钱,又不贵。”
她的裙子特别漂亮,马骥才会夸一句,但居然改一下要两块钱?
他嘴欠,他不夸了,他怕他媳妇要因为改裙子乱花钱。
……
王司令和薛老总没带媳妇,今天就陈棉棉一个女客。
而刚才勒令着男人们不准抽烟的司令夫人李开兰就在窗户前溜达,等着呢。
看陈棉棉来,她亲自开门:“欢迎欢迎。”
见妞妞撇着小嘴,也要问:“囡囡怎么不像上午那么开心啦,谁惹你啦?”
这房子一边是客厅,另一边是餐厅和厨房,客人们在客厅。
李开兰带过娃,有经验,正好架子上有俄罗斯套娃,她就哄着妞妞来抓。
色彩艳丽,憨憨的俄罗斯套娃,妞妞喜欢,于是伸手去抓。
岂知奶奶一错手抱过了她:“来,让奶奶香小囡囡。”
粉丢丢的小婴儿,于一个寂寞的中年妇女来说,简直是,忍不住要偷的。
妞妞一路躲的躲,就是不让李开兰亲到她的小脸颊。
领导们坐的沙发,赵凌成最年轻,坐凳子。
他不喜欢听废话,在望窗外。
他正在推测,黄蝶会造什么样的混乱来掩人耳目。
听到熟悉的,闺女的奶哼声他就回头了,接着直接站了起来。
因为在看到爱人的那一刻,他瞬间止息。
他一直以为美需要化妆品,但在此刻他赫然发现,并不是。
她穿的是那条天蓝色的布拉吉。
不像白色那条的腰线就一根松紧,还质量不好,松松垮垮。
这件她应该是专门找人调整了腰线,恰好卡在她腰肢最纤细的部位。
而且不是松紧带,是一块黑条绒辅备的腰线。
它恰好符合人体的黄金比例分割法,也还是因为,她的身材够优美。
曲线玲珑,婀娜多姿,她都不必化妆品映衬。
而她的头发看似随意松挽,但赵凌成看得出来,她特地梳过。
乌黑而蓬松,显得她的脸格外小,又衬的她整个人端庄得体,优雅大方。
她朴素至极,但也只凭天然就美到了极致。
王司令因为抽不到烟浑身难受,在流鼻涕,侧首一看吸鼻子:“哟!”
薛老总没他那么大的烟瘾,但只喝茶会憋尿,秘书还一个劲的添茶,正膀胱胀呢。
闻言回头,惊问:“这是,曾司令家的千金?”
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千金小姐。
母老虎李开兰是个格外爽明的性格,笑着说:“这可是咱们赵总工媳妇儿。”
曾司令以为另一头母老虎来了,笑着抬头,但又笑容凝固。
赵凌成回眸看他:“司令,我爱人,小陈!”
曾司令多老谋深算的狐狸精,但瞬间被惊的差点弹跳。
不应该是家家都是养着母老虎吗,凭啥赵凌成的媳妇儿就那么漂亮?
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背叛。
他觉得赵凌成背着组织,吃得也太好了!
他的蠢媳妇恰好说出了他的心声:“瞧这脸蛋,漂亮的简直像个特务!”
李开兰心直口快,而且说像特务,就意味着足够美。
但曾司令需要统战西北,也是于瞬间调整心情,踩媳妇的同时继续拉拢人。
他摁下激动,拍赵凌成:“组织信任你,我也信任你。”
李开兰也不算太傻,反应过来了,忙说:“凌成你别介意,我是在夸小陈呢。”
曾司令非常艺术的挑拨离间:“对。谁说漂亮的就一定是特务?”
再拍赵凌成:“开兰,他和我一样,都是久经考验的,共产主义最忠诚的战士。”
赵凌成的原罪就是特务老妈。
说他媳妇像特务就是在揭他的疮疤。
要是魏摧云那种骡子性格,他会觉得司令夫人简直惹人憎恨。
反而曾司令知他尴尬也知他的苦衷,他会引为知己。
但黄蝶搧动无形的翅膀,正在外面搞大戏,就显得这一幕格外嘲讽。
曾司令是不是最忠诚的共产主义战士,今晚就会有答案。
秘书来了,曾司令也站起来说:“我四川来的警卫员给咱们烧了川菜,我陪你们一起吃辣,凌成也别失望,你李阿姨专门给你做了炸牛肉饼和俄式大烤串。”
赵凌成喜欢吃俄式风味的牛肉饼,李开兰恰好会做。
饭是她在做,但功劳是她丈夫的。
大家起身要去餐厅了,陈棉棉押后一步,先说:“我给妞妞买了好多书,还有……”
又说:“资料,我拿到了。”
赵凌成恍惚记得冬天,她的腰还没如今的纤细。
而且分明天天见面,她也还是她,但就是会让他口干舌燥,心怦怦的跳。
其实本来她跟李开兰差不多,也是个粗俗的泼妇。
但她怎么就变了呢,她明明连管口红都没有,却能美的亮眼夺目。
他没有问,但是她主动讲起刚才厨师们吵架的事。
并说:“以后给妞妞吃面,要记得截断。”
赵凌成止步:“酒店的厨子吵架,为什么?”
一座大酒店最不可控制的就是厨房,厨师们为什么会吵架?
但不及赵凌成问,今晚的第一桩意外正式上演
首先是,他看到曾司令的警卫员长在窗外朝领导打了个手势,匆匆离开了。
不一会秘书也跟了去,半晌回来,在曾司令耳边窃窃私语。
赵凌成拿勺子晃了一下,反光吸引了在厨房的李开兰,她正好看到。
赵凌成听不到秘书在说什么,但李开兰看到了就会问:“黄秘书,出什么事啦?”
司令夫人在问,秘书只得说:“小风被个军人撞了。”
李开兰怒看王司令:“你手下的军人居然故意撞我儿子,是不是你指使的?”
陈棉棉先看赵凌成,也很是惊讶。
因为她都没想到,今晚的大案,序幕会是从曾风身上拉开的。
而且有军人撞曾风,他受伤了吗,严重吗?
曾司令一看家里的母老虎发飙,却要为王司令说话。
他说:“只是辆自行车碰了一下而已,小风也就崴了脚,那有什么呢,开兰,你不要总觉得西北军区的人都只忠于祁嘉礼,他们像我一样,只忠于组织。”
却原来事情并不大。
正值下班,大多军人都是骑自行车的。
曾风应该是去骚扰姜瑶的,但被辆自行车给撞了,还崴了脚。
陈棉棉直觉那是黄蝶制造的意外,但她是怎么制造的。
难不成军区还有军人是她的同谋,在帮她?
但陈棉棉都不禁要为曾司令鼓掌。
因为他太懂得如何利用泼妇妻子为自己赢名声了。
李开兰直挑质疑,觉得西北军人不忠诚,曾司令就会立刻为他们正名。
军人们也会立刻表态,王司令腾的站了起来,薛老总也忙起立。
俩人同声说:“祁司令,喔不,祁嘉礼只是曾经的老领导,但我们忠诚的是组织,不是他,嫂子,您可千万别多心,事情我们可以查的。”
王司令还想找几个军人把曾风保护起来。
但李开兰更了解儿子,就对秘书说:“派俩警卫,寸步不离的跟着小风去。”
秘书听了吩咐,出门,就从门口调走了俩警卫员。
陈棉棉又得惊呼,太妙了。
曾司令的官方配备是六个警卫员,守在院子里。
但一个在下厨,再因曾风而抽走两个,就只剩三个警卫了。
陈棉棉不知道黄蝶如何做到的,但得夸一句,她一招调离警卫,可太牛逼了。
曾司令浑然不知,以为儿子被撞只是个小插曲。
他为统战而来,又是老大嘛,一看鱼上桌,主动转到王司令面前,却又第一筷子夹给赵凌成,笑着说:“我家小风就是个小淘气,咱们不管他,吃咱们的。”
再笑呵呵看陈棉棉:“我也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喜欢什么就自己夹。”
妞妞正在口欲期,虽然刚才被呛,但看别人吃也馋。
婴儿嘛,不喜欢人喂,她就蹭着妈妈的嘴巴,要吃妈妈嘴边的菜。
但陈棉棉吃的辣菜,孩子嘴唇一沾,被辣到,撇小嘴。
赵凌成抱过闺女,端过水来试温度,再耐心教她如何涮口。
妞妞的擅长就是学习,看爸爸吐水,她也吐水。
但回头看妈妈,她还是好奇,为什么妈妈吃的那么香呢?
曾司令看似聊家常,其实是在探陈棉棉的底:“小风说你特别优秀。”
又说:“原来你寄的枣子是用洋酒腌的,是什么洋酒?”
陈棉棉看赵凌成:“伏特加,我在红专学过俄语。”
李开兰又帮丈夫神初刀:“学俄语好,别学英语,学来学去全成了间谍。”
曾司令无奈:“开兰,凌成是个好同志,你怎么老怀疑他呢?”
王司令和薛老总也被曾司令牵着鼻子走了。
他们也齐声说:“嫂子,赵总工的人品毋庸置疑。”
李开兰其实是被冤枉的,她不是对赵凌成抱有偏见,单纯的心直口快。
而她是个好几年没性生活的已婚女性,但因为是丈夫不行,她也不好说什么。
而她就好比一头猛虎,曾司令也有缚不住的时候。
她鄙视一笑:“像你一样,哼,我都懒得怀疑。”
赵凌成是攻击型人格,而就在这一刻,他终于抓到话题了。
正好妞妞闹腾,他就抱着孩子站了起来,故意说:“李阿姨,虽然因为男女关系,前阵子部队给好些人记了过,但我和曾司令一样,是洁身自好,不会乱来的人。”
李开兰理解不了丈夫是在踩着她收拢人心,只觉得他不理解自己。
听赵凌成这样说,有点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也有病。
她的率性在于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所以她说:“你是没那个心,但有些人,哼!”
为什么赵军都对曾司令赞赏有加,就是因为他态度够端正。
他是会在饭桌上哄媳妇的,他笑着说:“你看你,我也没那个心呀。”
他几年不碰人家,才是李开兰满腹怨气的关键。
但他又把她捧的很高,叫她有苦说不出。
他再看王司令和薛老总:“工作太忙,没时间哄媳妇就这样,后院动不动着火。”
赵凌成一本正经,言辞肯切:“李阿姨,曾司令工作辛苦,你要理解。”
俩个人精对战,只有李开兰是个笨蛋,她也急眼了:“我哪里不理解他啦?”
中年妇女爱唠叨,也爱诉苦。
其实是因为她们真的苦,可别人是无法共情的。
她又说:“我最贴心的闺女被他送到西北,儿子一年半载不回家,他呢,天天加班住宿舍,来家也像住宾馆,睡一觉就走,我多说过一句吗?”
陈棉棉觉得赵凌成好坏,他不动声色拱火:“他是在加班。”
党外以为的,领导干部有婚外情会处理的很严肃。
但其实对婚外情的处理向来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因为男人们会相互共情。
而此刻王司令和薛老总看曾司令,就是满满的同情。
曾司令也很坦然,唇角挂着谜之微笑。
他还说:“我虽然不那么做,但我觉得,只要不是被特务腐蚀,就不算大错。”
王司令和薛老总又是齐齐点头。
他们被曾司令揪的小辫子正是间谍,只要不涉谍,党内就不是问题。
想想祁嘉礼,他们也觉得老司令好冤枉,但只要曾司令不涉谍,他们就会服从。
军人忠诚的永远是组织而非某个人,那还是祁嘉礼跟他们讲的。
曾司令是这样。
首先,哪怕他有隐秘的婚外情,黄蝶会让他相信她绝对不会说出去。
那就是军统女特务的魅力了,能让一个老男人觉得她就图他老,图他不洗澡。
他会认为,黄蝶心甘情愿不要名分,是他的个人魅力。
他戏瘾也是真足,就又向李开兰赔情道歉:“工作嘛,你理解一下我吧。”
但赵凌成又来一句:“对啊。司令又不是外面有人了。”
曾司令脸色刷的一变,政治人的第六感,他直觉哪里似乎有不对。
他也猛看窗外,不用说,他想的正是黄蝶。
赵凌成看似在为他说话,但是总叫他心里不安。
而经大家一致讨伐,李开兰终于再一次吃下哑巴亏:“懒得跟你们讲。”
见陈棉棉啥也不说,只埋头干饭,又帮她夹菜,笑着说:“咱吃咱们的,吃完上楼,我要给你和你家小妞儿看个好东西,我估计你们俩呀,肯定都没看过。”
陈棉棉只干饭而不干别的,是因为她不知道黄蝶会怎么做。
再就是一帮男人围剿个女同志,她不可能搭腔的。
她甚至也猜不到赵凌成是准备怎么做,这会儿她已经吃完了,而家私柜上摆着酒呢,就证明曾司令还要跟王司令他们小酌上几杯,她也正好跟妞妞上楼去。
放下筷子,她笑看李开兰:“我吃饱了,嫂子您呢?”
因为桌上有婴儿,李开兰没给丈夫酒。
但现在,她主动把酒端了过来,并说:“咱上楼吧。”
也就在这时赵凌成突然又说:“小陈,你是准备明天和黄蝶一起回?”
就好比一声惊雷,曾司令脱口而出:“谁,黄什么?”
赵凌成回头,嗓音含磁:“曾云瑞不是您堂房嘛,他的妻姐,黄蝶女士。”
曾司令刚好接过酒瓶,透明玻璃的五粮液瓶子。
酒在里面剧烈晃荡,那也是他这只老狐狸能表露的,最高的震惊了。
就在刚才他还以为自己后院是稳的,不可能起火。
但他自以为温柔乖巧,忠诚的婚外情人,她竟然出现在他意料之外的地方?
曾云瑞是他挑了又挑,专门拉拢的技术型人才。
黄蝶是他妻子的姐姐,又是位优秀的售货员,他才敢与她保持关系的。
可她怎么做脱离他预料的事,那让他的手颤个不止。
而其实也是从他的反应,赵凌成才敢确定自己一切的设想都是真的。
他现在的做法自有他的用意,毕竟他不是暴躁的祁嘉礼,他能沉得住气。
他又说:“曾云瑞夫妻喊黄蝶很多次,让来探亲了。”
曾司令一下就又理解情人了,正好他也不在申城,她出来探亲嘛,正常。
把酒瓶给秘书,他笑着说:“我跟凌成他们,总是要喝上几杯的。”
既然后院无事,他继续统一战线:“咱们慢慢喝。”
陈棉棉是在上楼后才知道,这个时代的权力到底有多大的魔力。
如今还没有电视机,但是有一种微型电影机。
楼上有间专门的电影室,带子都是俄语电影,李开兰放的是小孩儿喜欢的《动物世界》。
妞妞在白天,从杂志上看了好多圆圆的星星。
晚上要看自己从未见过的大型野兽了,孩子激动的呜呜直叫。
但那放映机是苏联专家留下来的,也是小洋楼的公物,陈棉棉有心也搞不到。
要不然,她想搞一台回家,放给妞妞看的。
她也没有专心看电影,总记着马骥说的,一定要看好孩子。
电影不过40分钟,怕伤了孩子的眼睛,李开兰就不给看了。
再闲聊了会儿已经是夜里十点,妞妞揉起了眼睛,时不时呜一声,一看就是要睡觉了。
而陈棉棉所认为的,有乱子也该是在凌晨两三点,夜深人静时。
但经过接下来的事她才发现,自己简直就是个生兵蛋子。
或者说,黄蝶敢做,就是因为摸透了曾司令。
几杯酒下肚,王司令和薛老总,祁嘉礼最忠诚的部下就跟曾司令敞开心扉了。
他们也耿直,被曾司令送出门,就要替祁嘉礼求情。
一个说:“我们老司令这几年在乡下受了好多苦,有错误也全反省了。”
另一个说:“错误都是我们下属犯的,组织也该让他回家养老的。”
曾司令边走边说:“我当然也想,但是有很多反对的声音。”
又说:“别的都好说,邓西岭是个大问题。”
大家边走边说,就出了院子,曾司令送人习惯走远路,就一直走出了好远。
有三个警卫跟在他身后,也就是说这会儿,院子里是空的。
薛老总就是曾经林衍的上司:“邓西岭的责任都在我。”
又说:“求您了曾司令,回去好好讲讲,给祁嘉礼个机会,让回家养老吧。”
他们虽然忠诚于组织,但对曾经的老司令怀着恻隐。
而曾司令刚才统战做的话,现在说的话,要没有黄蝶,也就没有任何破绽。
他说:“敌特问题一直是组织内的红线,祁嘉礼不该碰的。”
也就在这时,乱子陡然而起,先是有人在大喊:“走水啦,走水啦!”
还有人在吼:“不要水,找土,快,土!”
陈棉棉紧紧环着妞妞,转身就缩到了曾司令的身边。
因为三个警卫员全在朝他靠拢,而在不知道是什么危险的情况下,跟着老大当然最保险。
因为警卫是佩枪的,此时也都掏出了枪。
要绕过一个假山才是主楼,听声音恰好是主楼方向。
王司令喊外围几个警卫:“还不去看看?”
其实转过弯子就可以看到,宾馆主楼,客房人员正在手忙脚乱的疏散客人。
因为住宿的大多是军人,行动反应快,已经有人在挖土了。
薛老总从一出事就过去了,这会儿也已经回来了:“报告司令,酒店后厨失火了。”
曾司令忙问:“火势不大,不会造成爆炸吧?”
如果不是因为这是军区宾馆,住的客人有经验,此刻已经爆炸了。
因为后厨用的是煤油,而它是个大罐子储存的,一旦不用正确的灭火方法,一大罐煤油爆炸,整栋楼都有可能被引燃。
薛老总忙说:“正好我几个手下在,火势已经控制住了。”
曾司令总还是觉得心神不宁。
曾风会被自行车撞,其事很不正常。
黄蝶在哪呢,起火有没有可能烧到她,那可是个弱女子啊。
而他怀疑的,是西北军区这帮祁嘉礼的部下,怀疑他们是在故意针对他。
随后又来几个军人,报告说火已经被扑灭了。
曾司令就准备接下来的态度强硬一点。
祁嘉礼在军中的影响力,既然消不掉,那就用拔的,他要拔除。
他都以为事情结束了。
看陈棉棉抱着孩子躲在他身边,而不是去找赵凌成。
男人嘛,都喜欢跟漂亮的女同志开玩笑,他就准备先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
但也就在这时,身后的院子里,一个警卫在吼:“谁!”
曾司令回头的瞬间,看到楼侧有个黑影。
离院子最近的赵凌成闻声,也是拔步就朝着黑影追去。
曾司令的眼球都差点突出来,因为哪怕是夜里十点灯黑火黯。
但他对一个女人是喜欢到不但要私下往来,公开场合,甚至不惜借排队买奶粉见面的。
他只凭身影就能确定,那是黄蝶。
整个院子里只有一个警卫,就是烧菜刷碗的那个。
他已经朝着黄蝶追去了,但片刻后又退回来了,当然只有一个原因。
警卫看到是熟人,就没再追。
但是不对,赵凌成又追过去了,他能追到对方吗?
对了,赵凌成不但追了过去,还啪的一把打开了小洋楼外围的灯,照的院子亮如白昼。
几个警卫全追了过去,曾司令也忘了怕,追进院子。
但他在往东追,其实陈棉棉看到的,那个黑影是在往西跑。
那也是最佳选择,因为西边就是小门,只要能冲得出去,对方就能逃得掉。
而赵凌成与其说是追,倒不如说是堵。
因为陈棉棉一眨眼的功夫,就看到他在黑影前面。
看到他,对方又转身往另一边跑。
不过才跑了几步,撞上马骥,对方就又转身了。
可她再跑几步又是赵凌成,渐渐的,距离越来越小,俩男人就把那黑影给堵住了。
原来陈棉棉总觉得,特务就应该一杀一大片,搞的血雨腥风。
但经过今天,她赫然发现不是那样的,尤其女间谍,她们手无寸铁,玩的是脑子。
而此刻,是独属于曾司令的,限定版的恐怖故事。
因为黑影眼看跑不掉,朝着他走了过来,低声说:“司令,是我!”
都不需要看清脸,曾司令只凭声音就知是谁。
他的警卫也都认识对方,但马骥一脸陌生,追上来问:“司令,您认识她吗?”
黄蝶已经走到灯光下了,她一身黑色的衣服,手里还攥只黑色的口罩。
她一脸真诚的无辜:“司令,我迷路了。”
李开兰犹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来了句:“这女的。我挺眼熟。”
眼熟就对了,那是她性无能丈夫的情人。
陈棉棉只觉得刺激,大佬的婚外恋,终于被曝到了大庭广众之下!
王司令和薛老总也在追问:“这是司令您的熟人?”
一个好漂亮的年轻女人。
要说跟曾司令是熟人,他的什么人?
曾司令硬着头皮:“见过几回,你是为了躲火灾吧,走错地方了?”
他也觉得哪里不对,但事发太突然,他又知道黄蝶属于正常行程,就只得先承认下来。
他也是在赌,赌她没有问题,就真的是走错了而已。
也是因为他一直信任她,知道她足够乖,对他是真心的爱。
但祁嘉礼曾经是怎么栽的,他现在也一样。
陈棉棉也是在看到赵凌成勾唇的瞬间才知,他绕了一圈,就把曾司令给带沟里了。
真以为他的情妇是走错路了?
但从厨师吵架,他儿子被撞再到后厨失火剪刹车,那一切都是她做的呢。
陈棉棉只看赵凌成,也只想知道黄蝶是怎么做到的。
赵凌成是攻击型的性格,磨蹭半天只为曾司令上钩,而现在,他要揭晓谜题了。
他故意装作才认出黄蝶,并问:“你不是跟曾风同志在一起?”
再问:“他怎么会被车撞的,你知道吗?”
曾司令心几欲出胸膛,因为随着赵凌成提醒,他赫然发现,最恐怖的事不是情人被曝光。
而是,他的情妇,很可能是特务。
而今天他反复申明,一再不肯饶了祁嘉礼的红线,也是特务!
第59章 收据
黄蝶大晚上一身黑, 就很说明问题了。
但她表现的很镇定,云淡风轻的摇了摇头就走。
曾司令因为赵凌成的提醒而发现,很可能就是黄蝶故意导致曾风受的伤。
警卫人手不够,再兼他送客至少要十几分钟, 她溜进院别有目的。
可他总还是觉得那么个弱女孩子, 闹不出多大的事。
他也不希望赵凌成过多追究。
大家都是男人, 能彼此理解的, 他使眼色又摇头。
只要赵凌成不追究,以后他会还人情的。
但李开兰是他统战时的好棋子,同时也是位正直严厉的母亲。
所以黄蝶才走几步, 被她堵住了。
李开兰说:“你是个申城售货员, 跑这么远来找我家小风,你想干嘛?”
她凭对方漂亮的脸蛋认出来了,这是个商场里站柜台的女人。
而她既不肯放姜瑶, 当然也就不会放过黄蝶。
黄蝶手里的硬牌是, 她和曾司令睡过。
那么不管她做了什么, 今天的烂摊子曾司令都会帮她兜着。
她也打心眼里鄙视情夫的黄脸婆原配, 语气里透着轻蔑傲慢:“去问你儿子。”
李开兰一把抓上她的手腕:“长得特务似的, 你是想害我儿子吧?”
又对丈夫说:“曾强, 小风就是这女特务害受伤的,抓了她!”
刚才她说陈棉棉长得像特务, 曾司令正好借题发挥。
此刻赵凌成如法炮制,来了句:“曾司令刚刚才说过, 特务问题是红线。”
再说:“不管她是不是, 如曾司令所言,都该严查。”
王司令和薛老总是认真的,齐齐点头:“对, 涉及特务,必须严查。”
祁嘉礼战功赫赫,因为涉谍还在劳改。
现役司令的儿子也涉了谍,他们当然支持查。
王司令远远打个手势,外围的警卫就把这一片给围起来了。
曾司令一边恨自己刚才话说得太满,一边又恨老婆太愚蠢,现在要崩爱妻人设了。
他厉声说:“小风不过撞上辆自行车,不小心崴了脚,那是他自己没长眼睛,关人家女同志什么事,李开兰,要耍泼回家再耍,放了人家女同志。”
也正好这时,骑车撞了曾风的那个军人被喊来了。
他先给几位领导敬礼,再解释说:“我当时眼花,不小心就撞上曾风同志了,他正在医院正骨消肿呢,请领导们放心,医药费全由我掏。”
曾司令不知道黄蝶到底是怎么做的,但自行车撞人只是件小事。
而哪怕她真的是特务,他会私下查,悄悄处理。
现在他必须摘开对方,因为西北的统战还没做好,事情在这儿,他也很难抹净。
那么他要做的就是搅浑水,他指那军人:“难道他也是特务?”
再指王司令和薛老总:“他们也统统都是,就你李开兰一个好人,是吧?”
丈夫故意拆台,李开兰也愣住了。
但本能叫她紧拽着黄蝶,求助于人:“凌成,你帮帮我!”
赵凌成上前一步说:“其实很简单,有人刚才在马路对面,拿镜子晃了这位同志几下,而人的眼球在遇到强光时会本能追寻光源,他是追着光源撞的曾风。”
撞了曾风的军人也恍然大悟:“对对对,当时就是有光一闪一闪的。”
赵凌成看薛老总:“你去查一下,那个人当时站在宾馆的大门口,还手拿镜子。”
他话音才落,黄蝶挣开了李开兰,扭头快速的走。
她就是那么做的,被戳穿了,她要跑。
但也恰是这时,马骥带着个警卫来,堵住黄蝶的同时,警卫敬礼。
他指黄蝶:“这位女同志当时就在大门口,而且照过镜子。”
陈棉棉也想起来了,赵凌成吃饭时,就借着夕阳,用勺子玩过反光。
他用光吸引到厨房的李开兰,她就出来了。
黄蝶也是借着角度刚好的夕阳,用镜子晃人,以致曾风被撞的。
她心说不愧女特务,做事够有手段的。
曾司令都有点被骇到,心说不就个普通售货员吗,黄蝶那么有脑子的?
但不能再深究下去了。
他凑近妻子咬牙切齿:“你是要想闹到小风被下放?”
明明是他睡过的,但他现在暗示妻子的是,这女人跟他儿子关系不纯。
李开兰信以为真了。
但作为母亲,她还真不惧儿子被下放去劳动,毕竟吃苦锻炼过才能走正道。
她挣开丈夫再扯黄蝶:“厨房的火也是你放的,你故意杀人!”
曾司令给秘书和警卫员长眼色,俩人去围堵李开兰。
但她可是个强悍的东北女人,她眼疾手快,抓住了黄蝶的头发。
她只看赵凌成:“凌成,快帮帮我,找证据呀。”
司令夫人又如何,丈夫只会踩她,儿子不出面,别人只看热闹。
而经历过的都懂,当一个女人扯住另一个女人的头发时,神仙都难以分开。
曾司令也知道火是黄蝶放的,现在也只求她没留下证据。
但事实马上就打了他的脸。
因为厨房的火灭了之后,经理带着俩当时在搞卫生的厨子,以及放火的人丢下的证据,烧剩半截的衣服来了。
经理先敬礼,这才说:“是有人蓄意纵火。”
但又挠头说:“因为大煤油桶怕爆炸,我们是锁在厨房外面的,但有人翘开锁剪断了皮管,按理应该烧不了那么快,可是这衣服上吧……”
赵凌成接过烧剩的衣服,说:“为了助燃,它上面喷了酒精。”
妞妞看完电影就困了,这会儿早趴妈妈上睡着了。
陈棉棉全程吃瓜,没吭声,但此时上前一步:“这是法国货,曾风的衬衫。”
酒店经理又不知曾风是谁,就说:“那就是曾风放的火。”
她这句,就好比助燃的酒精。
李开兰扯着黄蝶的头发给她一个大耳刮子:“好啊,你还栽赃我儿子!”
再说:“凌成,肯定有证据的,求你了,快找呀!”
赵凌成说:“她不可能平白得到酒精,但据说黄蝶同志早晨去过医院,她应该是在那儿拿到的酒精,怕它挥发后助燃效果差,而后厨有厨余垃圾桶……”
经理一拍脑壳,转身就跑,去找酒精瓶。
曾司令一看事态要失控,就给秘书一个杀鸡般的眼神。
男人狠起来可就没女人什么事了,而且黄秘书知道曾司令和黄蝶的一切苟且,此时只想赶紧把人送走,也在祈祷,黄蝶最好不要留太多的破绽。
警卫员长扯着李开兰,秘书扶上黄蝶就走。
但其实,马骥此时拿着酒精瓶子已经回来了。
为消除指纹,还有一副医用手套包装,那也是黄蝶在急诊科时偷的。
它上面甚至留有她的指纹,那是一整套推不翻的证据。
而这一回,是王司令亲自上前堵人的,因为马骥把证据全交给他了。
他拦黄秘书:“这个女人得留下。”
曾司令的秘书当然精明,眼色喊来俩警卫,低声说:“去开车!”
什么叫现世报,就是此刻了。
祁嘉礼浑身上下也就个党籍还没开除,也几乎没可能再爬起来。
只要曾司令吐口送他回老家,王司令也不会那么强硬。
但现在,他重复的正是曾司令刚才讲的话:“司令,涉谍是红线,这个女人必须留下来,严加调查。”
又说:“她在我们宾馆纵火,还栽赃曾风同志,必须由我们来查。”
曾司令都被黄蝶的歹毒和缜密给惊到了。
但他仍然不愿意相信她还能做的更绝,毕竟她缩着肩膀,是那么的瘦弱无助。
可曾风是他唯一的儿子,也是在最恰当的年龄出生的,政治觉悟也很优秀。
等他退休时,曾风年龄恰好赶得上接班,能叫他家的权力不致出现真空。
黄蝶不但放火烧楼,还栽赃曾风,这个女人也太狠了!
而直到现在,曾司令还没细想,她悄悄钻进院子到底是为了干嘛。
因为外围戒严,现场人并不多。
法不容情,但政治是艺术的,且有弹性的。
换句话讲就是,它也是生意,可以商量筹码的。
王司令和薛老总从此,不会再像忠诚祁嘉礼那样忠诚于他了。
但大家都是男人,同性的层面上,他们作为下级,还是有帮他的可能。
所以曾司令上前一步,揽王司令:“老王啊,你懂得,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从一开始直到现在,他都选择把黄蝶推给儿子。
再拍王司令的背,他又说:“犬子不才惹了事。祁老回家的事我来办,你帮帮我。”
王司令瞟了眼不远处的赵凌成,但终于还是点头。
他比祁嘉礼还大三岁,已经没有可上升的空间了,一届干完就要退。
大不了他现在就退,背了这口锅,换祁嘉礼回家养老。
也就在这时包扎好伤口的曾风回来了,他有政治觉悟,直觉不对,但没吭声。
而他爸的警卫员长搀过黄蝶,另一个开来辆嘎斯车,就要走人。
李开兰已经被警卫员死死控制住了。
曾司令什么样的大风大浪没见过,又是老大,已经探住场了。
此时李开兰在骂儿子:“你个不成器的,那女人啥年龄了,你是想找妈吗?”
曾风不明究里,还想辩解,但他老爹一眼瞪过去,他下意识闭嘴。
他对于父亲向来尊重,还带着敬仰,他会配合老爹。
看起来事情要结束了,陈棉棉抱孩子抱的手酸,调个手也想回客房。
但她不能走,因为在此刻,正在发生另一个名场面。
只要黄蝶离开,今天的事就完了。
但秘书快摁不住李开兰了,生死时速下,黄蝶却又不肯上车了!
……
如果不是众目睽睽,曾司令真想一枪毙了她。
女人温柔可爱男人才会喜欢,满腹心机还不听话,那就面目可憎了。
他低斥警卫:“架她上车!”
陈棉棉觉得赵凌成要玩政治,也会很优秀,因为他全程都处于被动中。
而关于嘎斯车刹车有问题的事,是黄蝶自己喊出来的。
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破坏刹车,害死李开兰那个黄脸婆,她也将成为司令夫人,并在曾司令的帮助下洗白她曾经为间谍的过往,并成为共党中的人上人.
但何其讽刺的是,她要被送上这辆车,死的就是她了。
本来她也跟曾司令配合默契,此刻也是,她在哀求:“司令,给我换一辆车。”
曾司令只跟警卫讲话:“架她上车,马上离开!”
警卫在推人,黄蝶心一横,索性大声说:“曾强,这辆车的刹车有问题!”
再说:“换一辆吧,换一辆就好!”
真的是换一辆车就能好的吗,当然不是啦。
因为马骥带着本军区的人,早就找到黄蝶丢弃的医用橡手套和剪刀了。
但当然,他依旧是交给王司令。
王司令扬手招人手。
领导他来得罪,警卫他来控制,黄蝶,也必须留在这儿。
她栽赃曾风曾司令会忍气吞声。
但她要借西北军区之手害司令夫人,王司令如何能吞得下?
陈棉棉都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场的刺激和混乱。
曾司令的警卫和本地军人虽然克制,但已经上演肢体冲突了。
秘书摁不住李开兰,但她没有再为难黄蝶,而是扯着儿子的耳朵骂:“她是特务!”
再搧儿子:“你个不成器的,听到了吗,她纵火还要栽赃给你”
曾司令还试图跟王司令交涉,但已经交涉不了了。
而黄蝶在被架走时还在喊:“曾强,你得帮我,你必须得帮我!”
曾风在被老妈抽打的同时意识到,他老爹,怕不如他所想的那么正派。
……
陈棉棉的客房在三楼,面向院子里。
煤油罐差点爆炸,也搞的整栋楼弥漫着刺鼻的煤油味。
因为妞妞已经睡着,她就直接放到床上了。
昨天她用厕所的淋浴洗过澡,以为这儿的热水24小时都供,就跑去洗澡了。
但其实如今最好的宾馆,淋浴也只供两小时热水不说,今天厨房的煤气炉被烧坏,就更不可能有热水了。
凉水兜头而下,陈棉棉不是赵凌成,差点没被冻晕。
还好西北的五月虽然热,但是干爽的,她也没咋出汗,就裹被单睡了。
她刚躺下,赵凌成回来了,掏出钥匙来正在开门。
但是立刻有人喊他:“赵总工,我备了点宵夜,咱们找个地方吃几口?”
赵凌成却说:“我从不吃宵夜,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陈棉棉听出来了,是那位黄秘书,估计是来帮曾司令当说客的。
她原来从没经历过,也挺好奇,今晚的事会怎么处理。
但黄秘书和赵凌成讲的当然是悄悄话,她不但没听到,还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次日一早也是赵凌成先起,并晾好冲奶粉的水,出门时陈棉棉才醒。
她计划坐今晚的夜车回泉城,有一趟时长12小时的车,晚上八点上车,明早八点正好经过泉城军用火车站,她再倒车,赶中午12点就能家。
今早起床,她准备去当省城的百货大楼。
兜里只剩二十多块钱,她得扯几块布料,再给妞妞买点学习用品。
但她喂饱了妞妞,正准备下楼打早餐,却迎上曾风。
他端一只搪瓷缸子,里面是馒头和菜,他说:“我妈不肯吃饭,你吃吧。”
见他耳朵后面有抓痕,陈棉棉问:“你妈打你啦?”
她其实知道是怎么回事,却还是故意说:“看来阿姨也误解你和黄蝶的关系了。”
曾风见妞妞噙着口水,竖着耳朵脸颊肉嘟嘟,就捏她脸颊:“呜!”
妞妞拒绝他的脏手,脑袋甩的像拨浪鼓:“呜,呜!”
他爸的地位一时间无人能撼动,因为上面愿意出手保他的人有很多。
曾风也还有大用处,陈棉棉也就得茶一点,体贴人意:“你又不怕查,你怕什么?”
但曾风闻言一声冷嗤:“我确实不怕查,可有的人怕。”
陈棉棉知道怕的人是他爹,却依然故意装傻:“要不我去跟阿姨讲一讲?”
曾风呲牙,却来了句:“我是真没想到。”
立刻又说:“算了吧,我妈生病了,应该下午吧,就会回申城。”
李开兰其实不是生病,而是被曾司令给软禁了。
那也意味着,曾司令最终没有兜住,李开兰也反应过来了,那个女人不是在跟她儿子鬼混,而是跟她丈夫。
并且,她丈夫为了自保,把脏水泼给了儿子。
陈棉棉皱了一下眉头,又说:“我给你放假,你陪你妈回申城去看病?”
曾风突然笑了起来:“你看不出来吗,我也生病了,我需要治疗。”
他笑容狰狞,眼眶泛红。
妞妞觉得不对,抓起桌子上的小鸟玩具,递了过去:“呜,呜呜。”
她想用玩具来哄难过的叔叔开心。
陈棉棉想了想,索性挑明了:“有事的是你爸,但是想让你担下来?”
又故意说:“那也是应该的,你爸走得更远,才能更好的为你铺路嘛,而且你爸那么大的领导,要犯也是一点小小的错误,即便劳改,我来帮你安排。”
她这看似体贴人意,其实也是曾司令那套,挑拨离间。
曾风被她挑的火蹭蹭的:“你是在说风凉话吧陈主任,我真有可能要被下放的。”
陈棉棉抓起馒头,拿筷子挟菜,反问:“我害你下放的?”
早餐的菜是新下季的小油菜拌香菇和浆水水萝卜,出乎意料的好吃。
尤其是用浆水拌的水萝卜,酸甜辛辣,陈棉棉连汤一起喝光。
她在吃菜,妞妞要闹,她就拿筷子点点汁儿。
小丫头皱着眉头,尝着妈妈所喜欢的,千奇百怪的味道。
终于,曾风站了起来,但又说:“政治,可真他妈的肮脏透顶。”
陈棉棉追问:“到底咋啦?”
她其实知道,曾司令一看瞒不住,就要儿子把那个情妇担下来。
曾风的人生轨迹,也就此改变了。
在书里,他因为曾丽而憎恨三大基地,要斗个遍,并因为他老妈之死终于回归正道,做了一名李开兰所希望的,虽然也玩花招,但正直,为民谋福利的官员。
但现在不是了,他爸要求他自己站出来,承认跟黄蝶的关系。
就一个儿子嘛,曾司令肯定会想办法洗白他。
而且不过一点男女间的事情,就算黄蝶做特务,罪在她,不在男人。
所以曾风为了老爹劳动上几年,等与苏一仗打完,曾司令就会找办法帮他立功,提拔他的。
但曾风之前是真不知道黄蝶和他爸搞在一起。
他所以为的是,他爸被他妈压迫太久,也喜欢漂亮女人,跟他一样,只是跑到对方的工作单位,跟对方聊聊天,享受一下来自美人的恭维和挑逗。
他和曾丽的乐观性格,就来自于,他们以为父母是真爱。
但黄蝶那个知心大姐特意偷他的衬衣去点火也就算了,还剪刹车?
他带来的特务差点害死他妈。
但他妈被软禁了,他救不了不说,还得帮他爸背锅?
这就是传说中的,板子落不到自己身上,就不会觉得疼了。
曾风已经想到,去了红旗农场,祁嘉礼要怎么嘲讽,笑话他了。
陈棉棉也觉得现实太肮脏,觉得曾司令未免残忍。
但她心里又忍不住的偷乐,因为已经快六月了,整个河西进入了长达三个月,日以继夜的丰收季。
而曾风哪怕劳改,只要他爸地位稳着,他就在省里有影响力。
管他啥原因,只要他是她的手下,今年的丰收仗,她就能打得漂亮,再立个大功。
陈棉棉吃完了饭,还得上商场呢。
抱着妞妞太累,她就用小背篓把小家伙捆到了背上。
她出门,曾风也把缸子洗干净,出门,并擒起刚才放在门口的,捆扎好的被褥,叹气说:“也只有是红旗农场了,你提前打声招呼,我要单独的宿舍,还有,让林衍挑一挑,挑个勤快有眼色,爱干净的小民兵来服务我,还得有厨艺。”
陈棉棉一想:“你打算去公安局,自首?”
在一定的弹性内,曾司令可以摆平事情,但也还需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而且幸好李开兰没有落入黄河,否则的话,如今可不是解放前,只要证据确凿,管你多大的大的领导,涉及人命,可就要吃枪子了。
曾风也得走流程,自首认罪,并被划为右派,然后去劳动。
但那还是建立在黄蝶不会再跳腾,并且手上没有命案,且愿意下放的前提下。
不过黄蝶手里就真的没有命案,以及,她到底传输了多少情报?
陈棉棉也得等赵凌成闲了之后,再慢慢打听了。
她总共就一个手下,却命运多舛,脚还瘸着呢,一瘸一拐的去自首了。
这天下午,赵凌成喊了个勤务兵来找陈棉棉,叫她今天先不必走。
他晚上也回来睡觉的,但回来时已经半夜两三点了。
第二天一早也是,四五点钟就起床,匆匆洗漱完就走,说是在开会。
陈棉棉走不了,钱也花完了,逛不了街。
但她喜欢上了吃牛肉面,蹲守在宾馆门口,等着给自己搞面吃。
而她心里挺不舒服的,因为虽然到了将来,她做了律师,会见识各种各样的黑暗。
但现在跟将来毕竟不一样,司法更严苛,也没那么多特权。
黄蝶的官司应该是要上到军法的,难道就任由曾风父子俩糊弄过去?
不过连着两天,她确实一丝风声都没听到。
……
妞妞对那些中译本的《苏联》简直爱不释手。
她翻到一篇关于人类首位登上太空的宇航员加加林的报道,就念叨:“读,读!”
陈棉棉也不知道她到底能听懂多少,懂不懂啥叫个苏联红军,失重训练,离心机实验,其实她自己也不懂,但做人妈妈嘛,她就耐心的读给闺女听,再从杂志上翻找,并解释各种专业名词。
妞妞是只要听到妈妈读书,就不会闹腾,甚至连奶都会忘了喝的。
她也不会因为在听书而被催眠,睡着。
两只葡萄样的大眼睛眨巴,时不时流一丝口水,她还是个婴儿,却又听那么专注。
妈妈读着读着就睡着了,妞妞闹不醒妈妈,自己又看不懂,这才肯睡觉。
但别的婴儿梦里只有吃奶和尿尿,妞妞的梦里是圆圆的星球,穿着大白衣服的宇航员。
被钥匙开门声惊醒,陈棉棉翻身起床。
这会儿下午五点,但赵凌成居然早早回来了,他是进门就进厕所的,从头到脸一通搓。
陈棉棉好奇嘛,就得问:“曾司令那事儿,只要曾风自首就好了?”
赵凌成拿着毛巾,不是擦脸,而搓脸。
他喜欢把自己搞干净,毛巾从脸上落下,要搓红了才算。
他语声依然淡泊:“部队又不是姓曾,哪能是曾司令说了怎么办就怎么办的?”
陈棉棉也觉得,哪怕到了将来,上到军法的官司没有能糊弄的。
那么曾司令这回能摘干净自己,并继续连任,高升吗?
作为一个普通的屁民,她想知道,也不想。
因为在她朴素的感情中,她还是希望正义能战胜邪恶,也就不希望曾司令能躲过清算。
赵凌成突然往前一步,但他身上一股臭烘烘的烟味。
陈棉棉和李开兰一样讨厌烟味,伸手推人:“臭死了,快离我远一点。”
赵凌成胆儿好肥的,先说:“不要吵醒妞妞,上床等我。”
这是下午五点,他疯了吧,不顾时间就要乱来吗,陈棉棉下意识要推拒。
但赵凌成递来个牛皮纸信封,她也就接了过来,他关门洗澡了。
他还说:“它是你的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见信封敞着口子,她打开,摸出几张纸属于裁过的,小小的小字条儿来。
拿起其中一张,上面写着:
兹有祁嘉礼支取黄金500克,以白银5000克换取,充库。
下面有签名,还有收支人的指印,还沓着西北军区的章子。
祁嘉礼以白银兑黄金,看时间,1959年。
那是祁嘉礼唯一可翻身的东西了,因为他没有乱搞男女关系,只是通苏,公款行贿了而已。
唯一能证明他送礼用的是自己钱的人,柳燕前夫也已经死了。
本来那将是桩永远都不可能翻的悬案,但现在,它有希望被翻过来了。
因为陈棉棉手里拿这几张,正是柳燕以婚姻为代价拿到的收据。
但她可没资格烧,她寄回申城,给了她的上线莫夫。
莫夫也就是黄蝶,精明如她,当然也不会烧掉那些欠条的。
因为她深刻的知道祁嘉礼在军中的影响力,并且会留下欠条,以便关键时刻交出来,换个功立。
但它是怎么到赵凌成手中的,而且,他是想她送还给祁嘉礼吧?
……
赵凌成因为没经验,又要吃闭门羹了。
三天时间,他找到了祁嘉礼的欠条,那其实也是他不选择越级汇报的原因。
欠条他也没打算公开,准备交给他媳妇儿,让她直接转交祁嘉礼本人。
祁嘉礼本是死路一条,但是他媳妇救的命,现在,这几张收据,还由他媳妇交给。
那就是他媳妇将来从政时的政治资本了,她也可以去更大的舞台。
但是,赵凌成应该事后再交东西的。
因为陈棉棉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世俗的兴趣爱好了,她甚至抓着衣领不肯让他碰。
她还说:“哪来的,快说,不说你就不准碰我。”
想干点堕落的,恶趣味的事,满足靡靡之欲怎么就那么难呢?
赵凌成只得摁下急躁,从头讲起。
第60章 战争
赵凌成是哪怕怀疑妻子是特务。
但从来不怀疑, 她想让西北人民吃饱饭的崇高理想的。
李开兰在被送回申城的飞机上,就跟赵凌成讲过,陈棉棉想要挖掘机的事儿。
兴修水利,灌溉良田, 那可是利在千秋的大业。
李开兰为了丈夫儿子, 嗓子都哭哑了, 但还不忘给陈棉棉留她家的电话号码。
还承诺说一定会帮她联系, 尽早拿到挖掘机。
她也只有一个条件,让陈棉棉监督着曾风,叫他洁身自好, 做个正直有用的人。
……
赵凌成不可能给妻子泄露一丁点保密内的军事机密的。
但只要她愿意当干部, 他就会帮她。
那些收据会让祁嘉礼再度出山,也将是陈棉棉更大舞台的入场券。
但此刻赵凌成只想干更快乐的事,就长话短说。
他说:“我们去了趟申城, 找到了黄蝶隐藏起来的一大沓文件。”
膝盖一顶手一托, 他把妻子放倒在了床上。
她是怎么就越变越漂亮, 跟原来判若两人的, 赵凌成搞不懂, 也不想懂。
他会坚守原则, 但也不想自找麻烦。
手解皮带,他声哑:“搞快点吧, 我怕妞妞万一醒来。”
他说他去过一趟申城,但那可是曾司令的地盘。
黄蝶的东西不应该是曾司令先找到吗, 怎么会是他?
而且他不可能就只找到这几张欠条吧, 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吗?
陈棉棉勾男人的风纪扣,娇声说:“先聊聊嘛。”
手抚上他起伏的胸膛继续下滑,她腿一勾, 叫他也躺到床上,侧首过来,红唇香艳吐气如兰,小手继续游走:“你急什么呀,慢慢讲嘛,讲完我就让你……快活!”
简直要命,隔着衣服,她手指轻拈那枚妞妞弄伤的小豆豆:“说呀。”
赵凌成仰躺着,一只眼睛还瞄着闺女,喉结剧烈滚动。
从祁嘉礼到曾司令,严老总,他看到被间谍腐蚀的下场,比比皆是。
他也知道,他们所喜的,正是他此刻正在经历的温柔乡。
但攥紧小雨伞,他终于还是说:“前天我和马骥,西北军区的人上申城查案。”
陈棉棉觉得奇怪:“曾司令没有提前派人,而是等着你们去搜?”
曾司令是能在情妇案发后,说服儿子帮自己背锅的人。
应该在事发当时他就派心腹上黄蝶家搜查,并销毁俩人往来过的罪证了。
赵凌成他们,一群地线乡巴佬,是怎么绕开曾司令找到的东西?
被撩的口干舌燥,男人只想办事,不过他才要翻身,陈棉棉突唤:“妞妞……”
怕她喊醒闺女,赵凌成只得躺回去,耐着性子往下说。
间谍属于政工,本来就是申城方面在负责。
王司令这次态度强硬扣下了黄蝶,曾司令虽然因为理屈而没有提异议,但当然不配合,所以等赵凌成他们到申城时,黄蝶家已经被搬的只剩四面墙壁了。
不过凡事得动脑子,所以赵凌成根本没去黄蝶家。
下飞机申请了辆车,他直奔一个地方,他认为黄蝶会藏重要资料的地方。
陈棉棉不由靠紧男人:“黄蝶告诉你的?那是什么地方?”
赵凌成无奈看媳妇儿。
她偶尔精明的叫他怀疑她的来历,但偶尔又傻的叫他无语。
黄蝶的审讯全程电影胶带录像,而且曾司令还派了黄秘书全程盯着。
只要黄秘书察觉黄蝶要乱说,滑头如他,就会故意从中作梗,打断审讯。
所以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把机密文件都藏在哪儿。
曾司令把她家搬空,也是要把所有东西搬回去之后慢慢查找。
但赵凌成在落地申城这后,直奔一个地方,并且当时就找到了东西,说来其实还是因为林蕴,因为她做特务时,各种潜藏和携带,传递情报的精妙手段。
他实在忍不住了,双手掐上妻子的细腰,教她伏到他身上。
轻咬她的耳垂,他说:“烈士陵园。”
陈棉棉惊呼:“她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丈夫的骨灰盒里,她好有智慧啊!”
柳燕和黄蝶,或者说女特务们都是一个套路。
她们会选择嫁给一个中层军人,但是军人在婚后又会很快‘牺牲’。
而这时她们就会拥有一重新身份,烈士遗孀。
像曾司令一样事业有成,还有理想更近一步的男人,小姑娘他当然不敢招惹,怕闹出乱子不好收场,但烈士下属的妻子,一个俏寡妇,就会叫他们放松警惕。
而且烈士骨灰陈列馆,属于亲属经常会去祭奠,能合理出入的地方。
但一般人谁能想到往那儿搁东西的?
陈棉棉还想知道,赵凌成他们到底都找到了些什么。
好奇害死猫,她想知道,聪明如黄蝶,有没有藏着能扳倒曾司令的罪证。
但赵凌成不给她机会了,他以吻封上了她的唇。
……
也不怪赵凌成总是心急火燎的,今天晚上还有一场针对黄蝶的审讯。
而西北区军事法庭的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会被黄蝶牵着鼻子走,他得去帮忙。
独属于他的,堕落的快乐,今天又有二十多分钟,要不是妞妞突然醒来,一个咕噜翻坐起来,其实他的时间还可以更长的,赵总工心情愉悦,也终于有了自信。
出门前,他得把闺女穿脏的衣服赶紧搓出来。
陈棉棉抱着妞妞站在厕所门口:“黄蝶瞧面相不坏的,也是被迫当的特务吧。”
赵凌成嗓音愉悦:“曾司令的想法跟你一样,黄秘书也一直在引导她卖惨。”
陈棉棉反问:“难道她是自主去当的间谍,为什么?”
赵凌成拧干衣服,找衣架子撑开,挂起:“她想当特权阶层,而在解放前,国党招收特务,打的旗号就是,他们能让普通家庭的女孩子们,嫁到高官家庭去。”
整理衣服,系好风纪扣,他又说:“她们甚至不如林蕴,毕竟林蕴一直都知道,嫁给谁不重要,女人想要荣华富贵和尊严,特权,得用自己的双手去拼。”
其实很正常,到了将来,培训女孩子嫁豪门的名媛班也会异常火爆。
有几分姿色的女孩试图通过婚姻改变阶层也没错。
但正所谓命运馈赠的礼物,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捷径也没那么好走的。
陈棉棉想明天就回的,倒不是省城不好,而是她没钱,妞妞的奶粉也快见底了。
赵凌成不抽烟不喝酒,没钱没票,只要有食堂就能过。
但陈棉棉是逛街就忍不住要花钱,再就是,她得给妞妞找新奶源。
孩子马上一岁,奶粉可以断,但代奶粉没营养,基地又没有新鲜牛奶。
她得回去想办法,给妞妞找新鲜奶源。
再就是黄金了,那将是一大功,但她一个人不行,得征集人手。
不过赵凌成非要她们娘儿俩再留一天,而且还说,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情。
陈棉棉还以为,她是要被作为证人,传唤去黄蝶的庭审呢。
但第二天上午,有个小勤务兵来接陈棉棉,去的却是军区内部的体育馆。
进体育馆大院,妞妞先一声惊呼,小手指向远处。
陈棉棉顺着孩子指的看过去,就看到一个女人推着台好漂亮的婴儿车。
如今的商场里也有婴儿车,但都是竹子制,木头轮胎,孩子坐着又抖又响的。
而且那么一个还得凭票,就得个人通过单位向上打申请。
陈棉棉从妞妞出生就打过申请,但西北太偏远,直到现在还没批下来。
妞妞指的,应该也是苏联专家们遗留下来的婴儿车。
它是钢质骨架,胡桃木材质,上面还有防雨布的老苏联货。
一个胖胖的女同志推着,里面坐着个小胖墩。
妞妞一眼就喜欢婴儿车,陈棉棉于是抱她走向男孩妈妈:“妹子,孩子多大啦?”
男宝妈说:“23个月,马上两岁。儿子,叫阿姨。”
男孩已经很大了,脚都抵着婴儿车框了,侧眸看了一下,扭屁股:“唔~”
倒是妞妞虽小,声音奶奶:“姨,姨姨!”
男孩妈妈被惊到了:“这小女孩一丢丢大,竟然会说话?”
但又说:“贵人语迟吧,我家的说话慢,到现在还只会叫爸爸妈妈。”
其实发育晚的大多是小笨蛋,但人们总喜欢说贵人语迟。
也确实会有些孩子小时候发育慢,但长大了也正常,或者聪明的。
不止妞妞,陈棉棉都喜欢那婴儿车,就问男宝妈:“这是你上哪买的,多少钱?”
男宝妈笑着说:“这哪是能买到的,西北大学有个教授,因为通苏被下放了,这婴儿车当时是被红小兵们拖出来,本来想烧掉的,但我爱人用条皮带换来了它。”
陈棉棉由衷说:“你爱人人真不错。”
说起丈夫男宝妈很骄傲的:“他是尖刀营的营长,全西北枪法第一。”
却原来,她也是个军嫂。
胖男宝的爸爸也还是一号牛逼人物。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体育馆后面了,门口还有个勤务兵,拿证件带男宝妈。
陈棉棉的证件则由带她的勤务兵展示,登记完再进一重院子。
里面是一排砖房,绕过去才可见,砖房前敞,里面全竖的靶子,远处是湖水。
这是军区内部的靶场。
有个皮肤黢黑,个头不高的男人跟赵凌成站在一排枪前。
男宝妈远远就唤:“壮壮爸!”
再看陈棉棉,又笑着说:“那个高个子是你爱人吧,壮壮爸的下属?”
赵凌成还太年轻,只看外表,没人能想到他会是个专家。
男宝妈以为陈棉棉是她丈夫下属的妻子,又还开玩笑说:“那以后咱们呀,做亲家算了。”
因为妞妞两只大眼睛一直盯着婴儿车,她还问:“觉得哥哥可爱吗,喜欢吗?”
但好像不对,她老公双手搓搓点头哈腰:“总工,有问题责任都在我,快教我吧。”
她丈夫对人,还没像今天一样虔诚过,男宝妈一下也拘谨了。
她小声问陈棉棉:“你丈夫是做什么的?”
相比丈夫,陈棉棉更喜欢吹嘘自己,就只说:“研究枪炮的。”
说话间赵凌成举起一把手枪快速拆卸,并说:“走火的可能非常大。”
但再拆一架机枪,眼不丁的一组合,他却又说:“在近距离伏击中,这会有效降低子弹出膛时的声音,如果是暗狙,就这样改装它。”
这小壮壮的爸爸是尖刀营的营长,那就是打仗时,要冲在最前面的人。
听口音跟祁嘉礼一样,也是四川人,讲一口川普。
他看的全神贯注,但又点呆,而这时赵凌成又拆了一支枪。
这回他把机枪的架子和倍镜都装到手枪上了:“这个适合远距离枪法不好的人。”
壮壮爸还愣着,赵凌成双手翻飞,搞的眼花缭乱,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搞的。
但是,他是把一把手枪和一把机枪就给结合到了一起。
手枪朝前,机枪朝着一侧。
然后他说:“这就是你一直念叨,想学的转膛射击。”
但又说:“但它走火的概率能达到三成左右,非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这样做。”
小壮壮他爸这时才有空朝陈棉棉和妞妞点点头。
但再看赵凌成,他又笑着说:“要不您再演示一遍吧,刚才太快了,我没记住。”
赵凌成不喜欢笨人,而且喜怒会形于色。
他看表,反问:“但刚才我做的时候,你不是一直在点头?”
这里属于禁管区,谁拆的枪谁就要装好,说话赵凌成枪都已经装回去了。
但无奈的再拆开,又得慢慢跟壮壮爸讲一遍。
不过壮壮爸似乎依然没听懂,赵凌成就又说:“罢了,我晚上加班,做份笔记吧。”
壮壮爸双手来握:“让您加班做东西,那多不好意思?”
但紧接着又说:“您也知道,虽然咱们部队严令负隅顽抗,一旦我们陷入包围圈,上级要求是原地投降,等着交换俘虏,但那是上级的事,我们可是大名鼎鼎的川军,你别看我个子矮,但我们川军的风格是,宁死,不投降。”
……
妞妞对枪械并不感兴趣,小屁屁耸耸,让妈妈把她放到地上。
她还没婴儿车高,仰头,小手摸婴儿车,双腿跃跃,发出爱的惊呼:“呜,呜呜!”
壮壮妈对胖儿子说:“壮壮,下车吧,妹妹想跟你玩呢。”
这台婴儿车的质量就不必说了,应该是苏联高层专配,什么都是最精的。
小壮壮也看得出来,小妹妹羡慕他的车。
而且大热天的,那么晒,他更想躺在车里,看妹妹羡慕他。
妞妞太爱这小车车了,陈棉棉则在想,自己要怎么开口,把车买过来。
价格二百以内她都能接受,因为赵军马上会寄半年的退休金给她,就是200块。
但她正想着,小壮壮他爸把壮壮从车里抱了出来。
赵凌成推过婴儿车,此时笑的比刚才温和多了:“邓营长,我们还忙,再见!”
壮壮妈觉得不对,一把拽上车,厉声问丈夫:“你啥子意思嘛?”
壮壮也很敏锐的蹬脚:“嗷,嗷嗷!”
邓营长朝赵凌成夫妻挥手,笑着说:“你们走你们的,不必管我们。”
四川男人厉害,婆娘更厉害。
壮壮妈拧丈夫耳朵:“你把娃儿的车车送人啦,白送给人?”
又追着喊:“同志等等,同志,那车我们不送!”
陈棉棉大概明白了,赵凌成教给那位邓营长的,是部队不允许的枪支改装技巧。
报酬就是这台漂亮的婴儿车。
而作为好吃懒作二人组,她也有默契的,抱着妞妞走得飞快。
赵凌成提着婴儿车,脚步比她更快,不过几分钟他们一家已经出体育馆了。
但壮壮妈显然并不想答应,追了出来,还骂骂咧咧的。
邓营长在劝她:“壮壮该学走路啦,车又没用了,送人又怎么样呢?”
壮壮妈说:“造孽哟,好多人出八十一百的想买我都没过松口,你凭啥子送人嘛?”
小壮壮哭的难过极了,但不会说话,就只嗷嗷。
主要是怕壮壮妈耍泼抢东西,再搞坏了婴儿车。
而且赵凌成是为了妞妞,不知丢脸二字为何物的,拉着妻子闺女就躲到了墙角。
妞妞超乖的,盯着婴儿车勾着唇角,开心的直流口水。
倒是陈棉棉有点不好意思,说:“这车很贵的,咱们白拿人家的怕不好吧?”
赵凌成反问:“我的知识,我加班熬夜,不就是钱。”
邓营长有求于他,要教技术,他做笔记画图都要加好几天的班呢。
陈棉棉想了想,又说:“那位邓营长要去打仗吧,他媳妇要一个人带娃呢。”
赵凌成理直气壮:“他儿子太胖了,车给妞妞,小胖子正好学走路。”
直等打打闹闹的邓营长夫妻走远,他们全家才回宾馆。
因为车里没有婴儿了,妞妞的探索欲,小jio探探,就想坐进去感受一下。
陈棉棉也想让女儿坐坐,但赵凌成却非不让。
他依然有理由,而且他的自私和护短,陈棉棉都有点受不了。
他说:“那男孩那么胖,还臭,这车需要彻底清洗消毒,才能给我闺女用。”
找出扳手卸婴儿车,他今天的任务是,清洗它!
……
话说,最近几乎所有报纸的头版报道的,都是珍宝岛冲突。
但陈棉棉生在和平时代,是不知战争为何物的。
可也就是在今天晚上,大概十点钟,妞妞还没睡,拿着蜡笔在本子上划算术题,突然间,随着一阵嘹亮的集结号声,她撩开帘子看窗外,就见路上全是卡车,陈棉棉也要亲眼见识一场战争的伊始了。
沉重的脚步声踏踏,一队又一队,全副武装的军人们一上车,车立刻开走。
天上还有轰鸣的飞机声,直升机盘旋于顶,震的窗玻璃簌簌作响。
妞妞看到车一辆辆的开走,又有车来,又开走,当然不会怕,只觉得好玩。
陈棉棉却很纳闷,不是在东北大仗吗,怎么是西北的军人去?
突然砰的一声,门开,赵凌成走了进来,提打成豆腐块的被褥:“我得出趟差。”
陈棉棉问:“要打仗了吧,你也要去啊,路会不会太远?”
她以为的打仗就是这拨人开着车,一路到战场。
但其实现在要去的是第二批次,只是去预备,等上场的。
而就在刚才,战场上,第一批次已经在跟毛子正面交火了。
赵凌成是搞军工的,不需要上战场,也只是去亭城兵工厂出差。
他倒很自信:“闪电战而已,顶多一个月,而且……”
陈棉棉问:“而且什么?”
赵凌成答的干脆:“毛子只是表面凶,一回被打痛就缩头,就怕他们不肯好好打。”
他捏捏闺女的耳朵,才说再见,陈棉棉又问:“那位邓营长呢,会不会死?”
抢了尖刀营营长家的婴儿车,她有点良心不安。
但赵凌成却说:“以目前我们最新火炮的性能,他大概率都没机会上战场的。”
又对妞妞说:“等你生日,爸爸就回来了。”
从八个月开始说话,今天是第一次,妞妞开口:“爸,爸爸!”
不是赵凌成一个人夸,而是,所有见过妞妞的人,都夸她长得漂亮。
肉嘟嘟的小婴儿其实都是可爱的,也大差不差。
可妞妞粉粉嫩嫩,近乎透明的肌肤,黑漆漆的大眼睛,乖乖的性格,话都不会说,就会连线算术题。
她是赵凌成心尖上那块肉,是独一无二的。
马骥突然推门进来,说:“总工,您得抓紧时间,上机场了。”
赵凌成最后吻了妞妞一下,并对妻子说:“闪电战,杀鸡儆猴,明白我的意思吧,等我!”
陈棉棉懂,打的是毛子,吓的是老蒋,叫他不敢再得瑟嘛。
而赵凌成之所以总喜欢跟她这样讲,只有一个原因,怕她是间谍,要偷偷传递情报。
……
妞妞的漂亮婴儿车,马骥一看当即预定,要给他未来的女儿用。
而回泉城后,他当天就回基地,工作去了。
陈棉棉也是因为工作,得去跟邱梅俩见个面。
邱梅也正面临麻烦呢,因为麦穗沉甸甸,一天黄似一天。
而今年河西小麦的种植面积,还比去年多了三分之一,抢收迫在眉睫,就需要各个城市,机关单位的工人和干部们放弃周末,下乡去,帮农民搞收割和运输。
但没有曾风,那些机关单位不会给她面子的,就像去年,各单位就几乎没人下乡。
邱梅急的直跺脚:“农民不够用,党政机关的人又各种躲懒不愿意下乡,去年有好些地方抢收不及时,熟麦着了雨,在库里生了芽,我们领回来,根本没法儿吃。”
再说:“没有曾风我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他咋回事,上哪去啦?”
间谍案在结案之前,都是全程保密的。
曾司令想把儿子搞成作风问题然后下放,但录口供都得一段时间呢。
而且做领导最忌的就是手下只有一个得力人手,那人一走,事业全盘停摆。
陈棉棉笑看邱梅:“现在发现了吧,你不能只依靠一个手下,你得在工作的同时物色,并培养替补力量,从现在开始,你该自己给自己物色秘书啦。”
邱梅只关心眼前:“农忙在即,我该怎么办啊?”
陈棉棉教这位女书记的,就是只在男人们之间流传的,权力和政治的秘诀。
但也只点到为止,因为当官的技巧不在于教,而在于悟。
来了泉城,她就要去探望她的老同学,吴菁菁。
有婴儿车就好办了,大件行李马骥带回去了,奶粉和衣服放在车下面。
陈棉棉推车要走,并说:“邱书记,你去找一个叫陈苟的红小兵,让他来见我。”
邱梅知道陈苟,因为他是现在河西几座城的第一小将。
她要去找人,还不忘夸一句:“这车可真漂亮!”
陈棉棉得坐公交车到市里,上了车,所有人全盯着妞妞的婴儿车。
它里面的海绵垫因为经历了很多孩子,本来的皮都快要看不见了,打着大大小小的补丁,一看就是有岁月的东西,可胡桃木车框又结实又美观,再有粉粉嫩嫩的妞妞,陈棉棉就成了人们围观瞩目的焦点。
下了车,把妞妞放婴儿车里,陈棉棉正往招待所走,却看到俩熟人,她于是止步。
一个脖子上挂着‘地主婆’的牌子,头发被剃掉了一半,扛着扫帚,那是许小梅。
另一个则是陈棉棉大姐陈换弟,俩人是从邮电局家属院出来的。
边走,许小梅边不知在说些什么,陈换弟则频频点头。
许小梅的二弟被枪毙,大弟去了北疆,就剩最小的一个在泉城本地劳改。
她的扶弟魔病比女配还严重,否则就不可能脖子上挂牌子。
而且许小梅不是跟陈金辉离婚了嘛,她跟陈换弟俩在一起,又是为了啥事?
擦肩而过,陈换弟一直盯着陈棉棉,还说了句:“这是个男孩儿吧,咋一副姑娘打扮?”
但她盯着看了半天,愣是没有认出来,那穿着漂亮的裙子,皮肤白皙,漂亮的仿佛跟她不在一个世界的那个女人,会是从小和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妹妹。
妞妞,她的小外甥女,她首先反应也是,那应该是个男孩。
因为在她的认知中,是没人会给一个女孩准备那么漂亮,精美的婴儿车的。
城市小,哪怕很小的事情,随便打听一下就能知道。
陈棉棉依然是问了邮电局的职工才知道的。
却原来,当初陈换弟也怕自己像老娘一样,要生一大堆的闺女才能生出儿子,就下狠手,大女儿直接卖掉。
许小梅还帮她请了神婆到家里做法,让女孩不敢投胎。
女儿出生一个月后她再孕,生了个大胖小子,当时她是真开心啊,都差点乐晕。
儿子目前有四岁了,但直到现在还不会说话。
而且她老公有一回背王喜妹出门时,下雨路滑不小心摔了跤,腰摔坏了,陈换弟就再也怀不上了。
她心想,万一儿子是个傻的怎么办,就想把送人的女儿再找回去。
邮局的职员笑着说:“她们俩正四处打听呢,我听说她们还报了拐卖案,想要找回女儿。”
陈换弟想找回女儿只是出发点,让女儿帮她养儿子才是目的。
陈棉棉问:“你们听说了吗,有消息了没?”
邮局职员说:“已经找到最后转手孩子的人了,应该快了吧。”
因为俩职员曾经帮过她,陈棉棉就掏了两把大白兔奶粮,让她俩带给孩子。
推着婴儿车进招待所,她脑中突然一念,薛芳家闺女小苗苗,就是在陈换弟卖女儿的阶段到的基地。
那么有没有可能,苗苗就是陈换弟送人的那个女孩?
不过薛芳当时买孩子,花了整整120块,可是陈换弟只收到了20块。
所以是许小梅从中贪污了,还是说苗苗不是陈换弟的女儿?
俩邮局职员围着妞妞的婴儿车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吴菁菁来了一看,也是不知道该咋夸。
小小一丢丢的婴儿车,它有八个轮胎,还都是橡胶的,走起来一点都不颠簸。
小小的凉棚会遮着妞妞的小脸蛋,叫她不致被晒黑。
吴菁菁和邱梅也算女领导了,但要说能力,她们自认都跟陈棉棉差远了。
虽然已经到了夏天,但陈苟还围着个毛围脖儿。
要仔细看才能看得出来,那围脖是拿几十条瞎瞎尾巴串起来的。
而自打邓无双被判为反革命,并跟他妈一起在城里淘大粪后,陈苟就成了泉城的第一小将。
并且,在经过一冬天的奋斗后,他现在已经踏平整个河西走廊了。
鸟枪换炮,他不再是去年的瘦竹杆了,一副结实身板。
小将嘛,屁股后面还跟着七八号忠诚的手下。
红小兵上门,就问谁不怕,找他们做事,邱梅心里没有底。
但威风凛凛的陈苟一见陈棉棉,单膝一跪就看婴儿车:“哇,妹妹都这么大啦?”
陈棉棉都不废话的,直接发号施令:“陈苟听令。”
小伙子噌的站起来,嗖的立正:“到!”
又笑着说:“姐啊,你这个大忙人可算想起我了,快说吧,啥事?”
机关单位懒惰赖皮不肯下乡劳动,他们是不爱文斗爱武斗,想吃鞭子了。
陈棉棉看邱梅:“陈苟,带着咱们的小兵,跟着邱书记去搞动员,哪个单位要推脱不肯不下乡,你们可以尽量温情点,能讲道理就不要抽鞭子,抽了鞭子也是响声大,伤口小,但是,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咱们的奋斗目标是,丰收!”
陈苟立正,还要敬个礼:“是!”
再乖乖朝邱梅鞠躬:“邱书记,您好。”
邱梅还以为,没有了曾风,她的工作就没发展开了呢。
但陈棉棉啥时候养的替补哇,第一小将,但也太听她的话了吧。
投桃报李,她今天热情挽留,非要陈棉棉留在泉城,亲手给她做浆水面吃。
她家有新磨的小麦粉,再用野韭花呛一碗浆水,甭提多香了。
但陈棉棉还要找黄金,以及,祁嘉礼那几张收据得还给他。
妞妞带出来的奶粉也见底了,她于是婉拒邱梅,并于当天返回了基地。
目前就是传说中的战时了,据报纸上说,毛子一直在试图夺岛,但已经损伤了好几名少校,中校,并且还损毁了许多坦克,而我军有伤员,但无伤亡。
转眼就要入七月,妞妞也快要过一岁生日了。
天气越来越热,但待在凉爽的房间里,陈棉棉研究黄金,妞妞做她最喜欢的算术连线,或者听妈妈读杂志,俩母女日子过的安稳又快乐。
而在总结好,确定黄金的埋藏地后,恰好农忙结束,陈棉棉就准备前往红旗农场,去总结劳动成果的同时,见一面祁嘉礼,好好聊聊黄金的事,以及,跟他商量,该怎么为他鸣冤诉苦,并让他平反了。
但也恰在这时,陈棉棉心中偶然那一念,她却赫然发现,那是真的。
有人敲门,她一把拉开门,是二楼的薛芳,有色铁青:“小陈,有个叫陈换弟的,是你姐?”
见陈棉棉点头,她又说:“你们姊妹是在故意耍人吧,想要孩子,凭啥?”
陈棉棉猜到是怎么回事了:“苗苗是她生的,现在她后悔了,想把孩子要回去自己养?”
薛芳回头一看,先柔声说:“苗苗乖,回家等着妈妈。”
再说:“泉城公安给基地发了函,说你姐要没有苗苗就得死,我看你们是想要我的命吧。”
陈棉棉明知不可能,但还是问薛芳:“你啥想法,想不想送回去?”
父母之爱是自私的,如果薛芳能生,就不会养别人家的孩子。
但她显然已经生不了了,而且苗苗也是她从襁褓里洗着尿布,喂着奶带大的。
从去年开始,苗苗的体质也比之前好了很多,已经五岁的,鬼机灵的小女孩,凭啥别人来摘桃子?
她还怀疑陈棉棉和陈换弟是一伙的,气的问:“你们这不是坑人吗?”
陈棉棉坦言:“你不想给,就可以不给的。”
薛芳冷笑:“有一个叫王喜妹的,是你妈吧,听说差点闯卡冲进基地来找我。马骥都说了,万一王喜妹在禁区里被狼或者熊吃掉也是麻烦,非让我上泉城去处理呢。”
女本柔弱,为母则刚。
王喜妹和陈换弟都是刚强的母亲,但也是只为儿子而刚强的母亲。
如果能用命给儿子换个好前程,她们也会毫不犹豫。
陈棉棉总觉得苗苗有种说不出来的亲昵,也总喜欢逗逗她。
苗苗对妞妞也一直格外喜欢,俩女孩儿喜欢一起玩,而且玩得特别好。
在今天也终于解谜了,却原来,她们有血缘关系。
陈棉棉还是坚持问:“薛芳,你是想留下苗苗的,不想把她再给任何人?”
薛芳反问:“我自己养的,凭啥给别人?”
她以为陈棉棉要劝她把孩子还回去,她很生气,是上门来吵架的。
岂知陈棉棉却说:“苗苗只是你的女儿,你也不需要去泉城,小事一桩,我来帮你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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