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浴室磨砂门被推开,不同往日,程意只迈出一步,定在了原地。
客厅一角壁灯幽幽亮着,不远处,时知许房间透出暖光。
发丝水珠轻颤滚落,砸在她的脚背,程意回神,不死心地去摸床垫和沙发。
微微摁压,浸出水,湿哒哒一片。
程遥酒品真的不敢恭维,许久没见她喝酒,酒疯倒是愈发狂。
程意吹干头发,有点口渴,她拎起餐桌上的水壶,倒了杯水,一仰头,灌了好几口,才发现是酒,喉咙顿了顿,干脆将错就错。
一进房间,床头开了一盏灯,灯光羸弱,低低悬着,时知许靠坐在床头,用平板安静地看书,身上只穿宽松白衬衫,领口微微敞开,挺翘鼻梁架着金框眼镜,清贵又莫名禁欲。
露出的脚背骨线分明,染了层淡淡的粉,是睡前泡热水留下的余热,无端平添了烟火气。
程意默然无声地看了好一会儿,知道时知许入了神,怕打扰她工作,便放轻手脚,走近几步,宜温的冷气吹来。
墙上投映影子打乱了时知许注意,她坐直了身,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身上挡空调风的毯子小幅度下滑。
“抱歉,打扰你工作了。”程意调高空调温度,略带歉意回望她。
时知许体寒,大热天身上都冰丝丝的,正午温度对她反而正好,不像程意,热得只想窝在空调房。
时知许看着她的动作,轻笑说:“只是查医学古籍,寻些简单的健体法子,让王爷爷李奶奶她们练练,总是坐着下棋聊天,总归少锻炼。”
她拍拍身侧,“夏凉被和枕头都拿来了。”
见她自然大方扭捏,程意觉得自己起初的慌乱,不是朋友相处的正常反应,太小气。
“好,那不打扰时大夫。”她也不再忸怩,径直走去,踢了鞋,躺在时知许身侧半臂远。
时知许也拿腔拿调回她:“程律师,准备睡了吗?”
程意在看朋友圈,手指一滑一滑的,随口回:“看你,我都行。”
她也没留意谁发了动态,律所那帮小姑娘今晚有没有团建发照片,合作伙伴是不是又在发高逼格的社交聚会。
她只是手指停在最新一条,无意识下滑,刷新再刷新。
忽然,一抹发尾被触捏几下,又像是轻轻把玩,连带骚动起其他发丝,羽毛般撩拨,极痒极麻。
动作顿了顿,程意反应过来,时知许是在检查她有没有吹干头发,这是两人成规成墨的习惯。
“嗯,现在吧。”
程意看向她,时知许正侧头摘眼镜,叠在平板金属机身,一并放到了床头。
单手摘眼镜,总有种明晃晃又说不透的暗示。
尤其时知许做得极其慢条斯理,说得也温温柔柔,莫名有种克制清冷的欲气。
反差感极强。
程意没敢多看,她闭上眼,侧卧,背对时知许,深呼一口气,说:“晚安。”
灯光暗了下来,她感受到床垫轻晃几下,身后传来回应:“好梦。”
墨守陈规的习惯还有一件:听歌入睡
不约而同地,两束屏幕光亮起,很快又暗下。
程意用app邀请时知许一起听歌,单耳塞入耳机,轻柔婉转的音乐飘来。
她们听相同的歌单,相同的歌,相同的进度条,就像呼吸同频,好梦传递。
隔绝外界世界,又开辟了一方专属天地。
和往常不一样的是,今夜app头像相触的瞬间,不再显示距离,而是:
[TA就在你身边,一起听了1099小时11分钟]
程意不知道的是,背后的时知许将亮度调到最暗,面对程意背影,那行字,她看了好久好久。
窗帘半遮,清辉的月亮缠绕薄云,程意看着几缕羽纱似的云,姗姗移动,耳机音乐还在继续。
她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以及……时知许有没有睡着。
又过了五六首歌,程意动了动僵硬的身子,小心地翻身到另一面。
呼吸瞬间一滞,时知许安静的睡颜近在咫尺,两人鼻尖差点相触。
太近了。
干净清冽的雪松混杂檀香,带入了她鼻间,直连心口。
今夜,天边月色不再朦胧梳淡,格外璀亮晶莹,老天也似乎偏爱那人,明净月光悉数洒落在她侧脸,玉雕刻般剔透。
窗子吹进一阵热风,淡淡的酒意似乎得到了滋养,程意脑子有个乱转的陀螺,涣散着理智。
没有后挪身,她反而缓缓伸出手,抚在时知许的侧脸,接着是眉间、眼尾朱砂痣……触感光滑又沁凉,一点点抚平微皱的眉心,轻轻拨开鬓发,蓦然悬在额角。
一处鲜为人知的疤痕,淡淡地斜着,宛若月牙。
程意确信,从前的时知许是没有的。
耳机音乐声忽然明晰了起来,旋律萧瑟却暗暗喷薄生机,辉煌圣璨。
[一路有雨,也有霜……如我面对太阳,如你追希望]
程意只觉得手微微发抖,胸腔仿佛塞入巨石,紧滞涨涩,让她动弹不得。
身边人依旧安然熟睡,她蜷着胳膊,似乎有点冷,侧脸映落老天洒下的月光。
程意猛地眨了下眼,看清了,不是光,是霜,浓重到化都化不开。
老天何曾偏爱过那人啊。
时知许真的走了很远很远的路,一条挂满雨霜的路,孤身一人。
“不哭。”
微凉的指尖拂过眼睑,唤醒触感,程意这才意识到,眼角湿润一片。
她失焦地看着不知何时醒来的人。
时知许握住她的手腕,就这么望着,安静又专注,好像要直直看着她心里。
她指腹微动,贴近程意内腕,屏息感受片刻,忽然弯起眉眼,说:
“心跳很快。”
不待程意反应,时知许敞开她的掌心,温柔地执紧,缓缓下移,贴在心口。
她抿唇,清浅一笑:“不过,我的好像更快。”
风停驻,耳机音乐也失了真,透过掌心柔软,程意好像真的听到了她的心跳,很近、很清晰。
一声声地直触心底,微弱渐至强烈的回声,震耳欲聋。
除了音乐,程意好像又在和时知许共享心跳,愈发快。
可……
程意眼里满是挣扎。
时知许微微前倾,鼻尖抵住她鼻尖,眼睛轻阖着,依旧安静而专注。
“不要怕,跟着感觉。”
她耐心地望向程意的唇,像是轻柔抚平她的无措,又像是等待。
“想吻我吗?”.
清晨露水清新、鸟鸣蜿转。
程意起得早,在院中浇花,白花花的淘米水浇下,还顺便捻走了几粒花盆土壤里的米粒,等到厨房,才发现,淘错了,自己原本做绿豆粥喝来着。
她干脆重新躺回床,胳膊一横,挡在眼前。
那晚之后,时知许便离开了四合院,今天是第三天。
是霍家那个尊贵骄纵少爷来接的,其他的,程意不想多问。
一串细长水晶吊坠的风铃挂在桂花树枝头,风拂过,一片清脆悦耳响声。
程意躺在床上,第一次觉得自己耳朵好使,那么轻易就能捕捉到院子的声音。
风铃,是时知许亲手挂的,院子的花花草草,也是时知许悉心养护。
厨房、卧室……处处都是那人的影子。
程意久违地去了律所,午饭时间,她和这群小姑娘一起吃饭,看的是时知许配过的一部法律电影,下午茶喝了绿豆冰沙,有人吃撑积食,买了消化药。
程意看着好心分享的消食药片,又看了看药盒上的今心商标,沉默地回了办公室,拎起包。
回到院子,程意这次没瘫在床上,她将时知许常坐的板凳拿得老远,躺到藤木摇椅,一晃一晃的,手边是一壶泡好的柠檬茶。
压在身下的手机震动,程意摇蒲扇的手顿了顿,她侧身,拿起解锁。
不是那人。
程意咂摸了一下嘴里的柠檬茶味,说不上是什么感觉。
她点开消息,是一个没有备注的人,发来了一张图片。
照片上,时知许一身黑色旗袍,极显风致,腕上戴了一个水润通透的玉镯,左手悬在盈盈腰肢后,并无过多饰品,却贵气清雅,轻易盖住其他人。
是程意从没见过的模样,又是咖啡馆第一眼见到时知许,心目中的模样。
与生俱来的清贵。
定睛瞧,程意才发现时知许身后跟了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她身边挺拔又卓然,深情地望着时知许。
是言迟。
程意终于咂摸出了味,似乎是柠檬不新鲜,口腔弥散苦涩,钩子似的勾满舌头
她连照本宣科的柠檬茶都做不好。
又翻了翻朋友圈,程意发现是言迟故意发来的。
言家和程家以前做过邻居,后来言家有人得到提点,主家一跃飞到了北城。
以前她、姜然和言迟玩得不错,后来便断了联系。
原因很简单,圈子不同。这是当时还年幼的三人,都知道的道理。
那晚,程意拒绝了时知许。
此时的她,为那晚的拒绝,又找了一条新的支撑理由。
拉黑删除一条龙,程意自然不能如此放过。
言迟,真是伪君子。
她截图给了程遥,然后在工作群里,宣布了团建企划。
屏幕瞬间刷屏,在眼花缭乱的方案中,程意确定所有人都有护照后,挑中了一个出国的企划,连夜出发。
小姑娘们很兴奋,一路上叽叽喳喳的,程意躲在一旁,看着她们笑闹,不时被波及到,回击打趣几句,倒也不觉得烦闷了。
连夜奔波,就是为了一场全球巨星的演唱会,她们刚下飞机,稍作修整,便赶往万人会场。
听出租车司机热情介绍,说这座小镇因为这场巡回演唱会,特地改了名,以这位巨星命名,他可从没见过这么多人。
郑佳和程意坐在后座,惊讶又深以为然。
实在太多人了。
马路车海茫茫,一眼望不见尽头,堵塞的人和车成了死结,丝毫不动弹,街边单人巨幅宣传海报,随处可见。
接近七万的庞大人流,都是为这位巨星而来。
“老大,听说演唱会有随机抓取镜头的环节,大屏同框的两人必须接吻。”郑佳递去口罩:“老大还是戴个口罩吧,万一……”
演唱会的镜头和起哄,可是不亲不罢休啊。
但是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次演唱会很符合西方对浪漫邂逅的想象。
程意掀起眼皮,淡淡说:“哪有那么巧。”——
作者有话说:下章穿越来的程意:真这么巧……
昨天的锁章反反复复修了好几次,导致今早才被放出。
所以今天早一丢丢更新,抱歉抱歉~
第72章
“嘿,亲爱的程!”
不知道是这场演唱会吸引力太大,还是程意和那位咖啡店老板格外有缘。
进入检票口时,她慢悠悠挪动在人流中,身后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和咖啡店老板寒暄几句,程意询问那封没有回应的邮件。
咖啡店老板先是为没有查阅邮箱而道歉,随后解释说:“有段时间,一位华国女士是我那里的常客,一坐就是一整天,给我一大笔钱,特别关照一位长得很好看、并且每天都会来买意式特浓的华国女士,是位律师,具体……”
具体是什么,程意已经明了。
每日限定三杯,会捆绑买面包糕点,或者加奶咖啡,总之,不许空腹喝纯咖啡。
“哦,对了,有时候还有一位先生作陪,言先生看起来很照顾她,我猜想或许是……丈夫?他看起来真的很体贴,抱歉,虽然私下议论美丽的女士十分不好,但那位女士看起来很孤僻,言先生常和她讲故事,她看起来似乎才会好些。”
戏剧化转折太多,程意默然片刻,她抬起头。
会场的天空,高耸的充气小丑极快地随风晃动。
前后摇摆煽动,滑稽又荒谬。
她极轻地笑了一下:“呵,这算什么。”.
演唱会,气氛热烈,上万人举手晃脑,放肆蹦迪,肾上腺素的盛宴。
程意沉浸在其中,融入人潮,肆意宣泄。
“Kisscamera!”
临近后场,原本有些疲惫的人群,爆发出更大尖叫,像是期待已久。
鼓点愈来愈急促,大屏晃动捕捉了好几对,有夫妻、情侣、朋友、甚至还有陌生人……都毫不芥蒂地热吻了下去。
郑佳被这个架势惊到了,音乐太热烈,她朝程意吼:“老大,口罩!”
话音刚落,鼓点再次骤然消失,郑佳看着大屏,如遭雷击。
“靠,不是吧……” 她目瞪口呆。
人群爆发出欢呼声,比前几对震耳得多。
一位华国女士和一位穿黑色背心的肌肉男。
国籍、体型的差异,以及那位华国女士明艳撩人的长相,将全场期待轰到最高值。
高壮男人抹了一把汗,一把扯下背心,露出茂盛毛发,特地震颤好几下肌肉,展现男子魅力,目光没离开过程意。
像是看什么食物。
程意勾起了不美好的回忆。
散发体味的男人一步步走进,郑佳和其他小姑娘试图挡住他,拼命解释什么,却是徒劳。
没办法,荷尔蒙上头,什么理智全抛诸脑后,全场起哄声一浪高过一浪,好像程意必须和谁热吻,不然不罢休。
“kiss!kiss!kiss!”
……
音乐不真切了起来,程意一阵反胃,恶心又难受,头也阵阵晕眩,只见男人一把挥开小姑娘们,作势要抱程意。
一步之遥。
忽然,程意眼前被挡住,凛冽的雪松夹杂檀香驱散难闻气味,她忽然能喘过气了。
时知许挡在她身前,身后,男人被黑衣保镖不断推肩后退着,气势矮了不少。
刚刚一片混乱中,郑佳只见人群被拨开,时知许走出,一向温柔的脸上挂着冰霜,她走路带风,抽走了自己手中的口罩,脚步没停,熟练拆开口罩。
身后是一溜烟黑衣保镖,
飒,真飒气。
郑佳又看向男人,觉得真解气。
男人被黑衣保镖团团围住,他对着训练有素的保镖,不满怒骂,像是失去了理智,不过,无人在意。
镜头早已对准了时知许和程意。
几乎是脱口而出,大众惊艳低呼——时知许太符合西方对气质美人的想象了。
呼喊更声嘶力竭,大有要喊塌会场的架势。
“kiss!kiss!kiss!”
程意和时知许对视,心乱如麻。
时知许就这么望着她,清亮的眼眸,温和又克制。
时间刻度仿佛无限拉长。
程意好似透过不断攀升的鼓点,听到那人一声轻叹,然后侧脸被捧起,那人在眼前缓缓放大,眼眸低垂,目光流连在唇处。
海洋般暗藏汹涌又包纳她的一切,让人悸动无比。
程意好像也听到自己骨子里发出的叹息,她认命般闭上了眼。
备用的口罩在空中翻飞飘下。
时知许吻了下去,唇角厮磨到唇瓣,温吞至极,却无端激起战栗。
程意微微失力,她拢上时知许的脖颈,交出身体,再度贴近。
在汹涌人潮中,她和时知许接了一个吻,这次,更绵长、更亲密。
气氛进入狂热顶峰,她们清楚感受到彼此的心跳,无限地暧昧共鸣.
提前离场时,时知许护着程意,路过异常激动的男人,她眼神从露着针孔的胳膊掠过,示意人叫警察,来抓这个瘾君子。
时知许住的星级酒店,就在体育会场对附近。
酒店套房被刷开,推开,关紧,很快归于平静。
黑暗中,两人就这么站在门后,震天的演唱会声音隐隐约约传来。
时知许轻声问:“现在有没有好点儿?还是……”
“不劳烦费心。”程意声音懒懒的,她抬指,点在时知许肩膀,微微用力。
时知许怕刺激到她,顺从地后退一步,被迫拉远两人距离,只是拉着她的手腕,依旧不肯轻易松开。
程意心乱极了,她也不知道今晚这不清不楚的吻,算哪门子事情。
她需要冷静冷静,手腕转动,想挣脱出来。
“小意,我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时知许不给她这个机会,正说什么。
“知许,你回来了吗?”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道男声。
是言迟。
程意忽然不挣扎了,她低了下视线,掖了掖唇角。
没什么关系,知许?——
作者有话说:(自觉蹲墙角)这章太短小,所以今晚十点继续见~
感谢支持
感谢在2023-04-2420:54:44~2023-04-2605:39: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木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咔咔10瓶;500643936瓶;惟旼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知许,刚刚我听到关门声了,知道你在里面,本来昨天宴会打算向你求婚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你提前离开了。”
那就是打算现在求婚了。
程意掀起眼皮,嘴角勾出慵慵懒懒的弧度,她摸出一盒女士香烟,接了一根烟,就这么捏在手里把玩,随性又冷艳。
一副满不在意、坐等好戏的模样。
“一起来的?”程意问。
“不是。”时知许也气音回她。
她接到程遥的消息,立马赶来了,撇下了一切,没有和任何人解释,她也没有义务和那些人解释。
“嗯。”程意轻轻哼了一声。
打火机擦出细微火花,接着火烛摇曳,程意含着烟,低头凑上去,波浪卷发微微垂下,明艳眉眼被火烛照亮,神韵格外撩人柔媚。
她深深吸了一口。
时知许愕然,快步上前,抽走香烟,她眉心微微蹙起,说:“伤身体”
程意以前从不吸的,只是看着烟蒂燃尽,别有一番意味,后来她疏解愁丝,也学着程意。
指尖一空,程意似乎不意外,她看着时知许,又听着一门之隔男人的情话,神色淡淡。
不知又听到什么粘人情话,她红唇轻启,微微仰头,呵出含住的烟。
烟雾扑面,清冷面容隐没在淡淡烟雾中,时知许指尖燃着的烟蒂落了灰,轻飘飘坠地,却重重砸在心上。
不可抑制地沸腾,狂跳。
不是因为门外擅自跟来的告白者,是为了慵懒半靠房门的冷艳女人。
烟雾弥漫,并不难闻,混杂薄荷和淡淡烟草味。
是彼此都熟悉的味道。
两人静静对立,一个漫不经心地玩弄火机,一个捻着烟目光专注又克制。
房间没有一丝灯光,只有玻璃窗外都市的霓虹灯映射,一门之隔还有似乎毫不知情的的告白者,平添了几丝隐秘的刺激。
男人的告白还在继续,程意凑了一耳朵,他讲完对时知许的情意,又开始讲时知许对他特殊。
是够特殊。
时知许治疗那段时间,只有言迟呆在时知许身边,不会刺激到她。
想起时知许那时的抵触,她又肯定一遍,确实够特殊。
程意预判,下一个告白环节该是婚后会如何执手终生的灼灼誓言。
烂大街的套路。
她揉揉耳朵,漫不经心地点了点下巴,问:“答应?”
似乎原本连问都懒得问,程意直接吞了话尾的疑问词。
时知许衣兜手机轻轻震了震,听到言迟的话,解释说:“他那时会主动和我讲一些你小时候的事,我们的话题,都是你。”
如果话题无关程意,时知许的注意并不会流连半分。
解释简单又直白,程意却领会到了深意,她眼神闪了闪,嘟哝一句:“没问你要解释。”
时知许眼里闪过笑意。
小刺猬炸起的刺,原来是软的。
“是我要解释的。”
时知许没有查看手机,廊台有烟灰缸,她捻了烟,继续望向程意。
“我的爱人,只会是那一个人,始终不变。”
门外声音顿了顿,显然是听到了。
因为时知许说这话时,没有刻意压低声,她朗冽地捅破窗户纸。
程意没法再用一声朋友,欲盖弥彰。
其实这段日子,两人都心知肚明,只是谁也没有去戳破这层自欺欺人的窗户纸,刻意地维护着朋友界限。
只是……程意不敢再伸手去触碰那层已然破碎的窗户纸。
她拂了长发并到耳后,打算远离这扇门,等言迟走,她再离开。
时知许没有拦,轻叹一声,她低唤了一声程意。
很无力,轻得一出口就散了。
程意脚步顿了蹲,错身而过。
“我已经向霍爷爷表明心意,不日我们两家会一起吃顿便饭,商谈我们的婚事。”
“我知道你心里始终有她,但我不介意,日久见人心,我相信,你一定会被我打动的。”
“知许,你会放下的,只是时间问题,我愿意陪你,直到你放下程意,重新…重新爱上我。”
程意彻底顿住。
此时,门外走廊明亮。
言迟一脑门子汗,藏在他背后的霍思亦然。
收起讲稿,他踢了踢地上的霍*思,咬牙低声说:
“以后程意要是算账,我第一个供你。”——
作者有话说:都是演技派。
作者提前放五一咯,明日请假一天哈,明后天会处在ip乱窜的状态哈哈哈。
感谢各位小可爱的包容和支持!(也提前祝大家五一快落!
感谢在2023-04-2605:39:01~2023-04-2619:12: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墨受诚硅3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那句话死死定住了程意。
原本她很想潇洒离开,可脚下像是生了根,内心的晦涩被生生剜了出来,让她全身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逆反。
面对时知许,高高筑起的防御城池,总在反复崩塌。
程意缓而慢地深吐,默默重建防线。
看来,旅行计划要提前了,她受不了呆在到处都是那人痕迹的地方。
刚提膝抬步,程意腰间蓦然环上一双手臂。
时知许从背后拥住了她。
不似一贯克制冷静,时知许拥得莽撞又紧切,因过分用力,全身在轻轻颤动,但颤动地小心翼翼。
好奇怪,那么用力,程意却觉得那么无力。
可是……好踏实。
门外没了声响,演唱会也似乎到了换场休息,一切都安静了下来,唯有夜风拂过的窗帘,沙沙作响。
侧颈淌下一行温热的潮湿,程意微愣。
时知许又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含糊不清,更像难耐的呜咽。
程意张了张唇,只在顷刻间,喉中一团哽咽再也忍不住。
防线顷刻坍塌。
“你到底要我怎么办…怎么办啊…时教授…”她捂着眼,肩膀剧烈颤动。
时知许转过程意的肩,轻柔替她拭着泪,不断道歉,泪也无声流下。
程意努力洇干满脸的潮湿,吐了口长气,她忍着喉间的哽咽说道:
“你是我见过极好的人,可是过往已经足以证明,我们这段关系走不远,我们……”
不适合做彼此的妻子,很难一起走完一辈子。
“不要考虑未来,不要考虑如果。”
时知许反常地打断,似乎知道她接下来的话,也毫不意外她会如此说。
“你说过的,要靠感觉活着,跟着感觉走。”时知许捧起她的脸,凝视着。
程意心怔忪一片,又诧异。
抛去身不由己,时知许的理智似乎永远占上风,总在瞻及未来,对于时知许而言,结果似乎比过程更重要,与程意恰恰相反。
程意并不觉得仅仅一句话就能让时知许变化如此大,这些年,她该是经历了什么。
她无端联想到额头那道疤痕。
“不要顾忌其他,现在,只需要听从你的心,好吗?”
时知许嗓音放缓,低低的絮语带着催眠般魔力,轻轻地抚平不安,让人不由自主地陷入。
掌心猝不及防塞入冰凉,程意动了动手指,纹理熟悉,是她亲手设计的婚戒。
似乎是自己表现得太过挣扎,时知许小心到连戒指都没有套。
她只是说:“我爱你。”
像是一场告白,简简单单,只是告诉程意,她爱她。
一连串震天轰响,环形演唱会场朝天喷出烟花,人声鼎沸,华光满天。
程意抬眼,那双清浅眼眸始终倒影着自己。
察觉她的失神,时知许眉梢流泻出浅浅的笑,低头,在她唇角处落下一吻。
不带有任何压力,轻轻柔柔,却一层层剥落程意的顾虑。
程意拥揽过她,回吻了上去。
一切顺理成章,旖旎满室春光。
演唱会早已散场,窗外深夜街边安静,客厅地毯落着一路褪下的衣衫,热意还未消散完全。
时知许先抱过程意去洗澡,程意不配合,软软地贴着时知许,哼哼唧唧说没力气,只能简单清理,又折腾许久,时知许才安顿好她。
此时,她刚从浴室出来,宽敞大床上的程意已然陷入昏睡,大半张脸埋在了枕头,似乎累极了,凌乱长发覆了满脸,也无心顾及。
时知许坐到床边,轻柔地捋好长发,露出程意安静的侧脸,她密密的睫毛还湿润着,不知是洗澡沾上了水,还是受不住哭的。
时知许凝视许久,忍不住在她眉心落下吻。
“嗯~”程意不满地蹙眉,又疲软地动了几下,腿酸,没翻过身,倒是被子垮蹭到了腰间,姣好身材半隐半显,后腰那朵玫瑰更是鲜红。
时知许没有像往常一样替她掖好被子,反而掀了起来。
程意猛地惊醒,牵动身子,她不由自主嘶了一声。
有点痛。
程意只能眼含警告,她是真没想到,时知许对外一副无欲无求的模样,一开始她掌握主动,时知许也只是甘心受着,可自打将主动权交了出去。
一发不可收拾。
被横了一眼的人丝毫没有半点自觉,她给程意腰下垫着枕头,另一只手捏着什么。
灯光昏暗,程意只见时知许手上正拿什么物什,心下慌张。
“纵欲伤身,你……”她欲言又止。
拧膏药的手顿了顿,时知许扬眉,有点想逗弄她,说:“没事,我开方子,给你大补回来。”
程意:……
虽是平淡语气,她却生生从里面听出明显的揶揄意味,同时,也看清了那管膏药。
没什么好羞恼,只是口头上不甘心落了下风,程意半撑起身子,懒洋洋笑了。
“时教授辛苦,不如这次躺下休息,换我来?”她素手点点身侧床单,眸底隐约泛水光,媚如游丝地望着时知许。
按以往,时知许断然受不住如此撩拨,会丢下药膏,红着耳根离开,纯情得紧。
“好。”
“啊?”
程意愣住,又见时知许抬膝盖上了床,忙抽走她手里的药,凛然地挥手赶她。
“我不行!”
“当真不行?”
程意额角跳了跳,“你要是还想上床睡觉,就……”
时知许识大体,她果断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带上了卧室门。
出了卧室,时知许唇角弧度却下落,神情仿佛一片深潭。
一开始的主动权全在程意手上,可她却甘心交给了自己,这次无心的玩笑……结合种种,时知许更像是笃定了什么。
她给程遥发去了消息。
国内正好是白天,程遥回得很快。
[小意确实有这个计划,而且……其实预定的出发日期已经到了]
计划,是环球旅行。
程意早在大学的时候,就提前存好了一笔旅行金,似乎为了更有仪式感,还特地定了期限,待定期存款到期,就是她出发的日子。
时知许想起程遥说的话,遇到她之前,程意是独身主义。
现在呢?
卧室紧闭的门泄出昏黄光影。
那扇门明明走几步,伸手就能推开,时知许却觉得好远,好重。
她一边弯腰捡落了一地的衣服,一边又是笑,又是叹.
直到正午,两人穿戴整齐,打开套房出来,踩上柔软厚重的地毯。
等电梯时,程意腿有点软,半靠在时知许身上,侧目看着走廊,意味深长。
有人会在走廊,隔着门,大大咧咧地表白吗?而且,离开地悄无声息,丝毫不在意里面人是否会回应。
堵住的思绪倏然开朗,程意看了一眼时知许,窗外暖阳低低地折射,在她清丽的侧脸投下淡淡的朦胧,唇边是浅浅的弧线,很轻很柔。
电梯到了,程意没有多问,率先直起身,迈步进去。
在她身后,时知许垂了垂眼眸,跟了上去。
电梯门阖上,程意摁了一楼和二楼,站定身。
时知许助理提前收到了消息,一楼有媒体,演唱会大屏的亲吻有好事者发到了外网,国内媒体闻到了血腥,连夜赶来。
毕竟,这是时知许销声匿迹后,首次公开露面。
程意不想沾边。
电梯箱仿佛水晶匣子,四周厢面镜子般,剔透明亮,一览无余。
程意目视前方的电梯层数,时知许亦然,只是目光落到了两人间隔的身位。
只是比陌生人稍微近了些。
时知许抿唇:“我等会去找你。”
程意“嗯”了一声,电梯门恰好打开,她轻声说了句小心。
时知许扬了扬唇,也回她万事小心。
车在停车场,程意徒步下楼,时知许助理等在了出口,上了车,她坐到了商务车最后一排角落,特地戴上了墨迹口罩。
黑色商务车开到大厅岛台,时知许被保镖拥着前进,身边挤了好几家摄像和记者,长枪大炮,对于记者的不断追问,时知许面色沉静,始终一言不发。
程意听了一耳朵,大多是问时知许和霍家的关系。
也是,对于这些娱记,豪门秘闻自然比商业动向有价值得多。
如果不是为了疏散记者,时知许压根不会浪费精力和这些人周旋。
程意更是,她都懒得听这些豪门秘闻。
商务车门已经敞开,吵闹的追问声迫使她拿出耳机。
“请问,您昨晚演唱会热吻程律师,是存心报复,不愿程律师找到姻缘吗?”
时知许的助理被口水呛得满脸通红,忍着咳嗽,觑了一眼后视镜。
程意塞入耳机的手停下,偏了偏脑袋。
什么东西?她是不是听错了?
似乎是时知许停了下来,全场霎时安静,针落可闻,
娱记贴心地重复了一遍,声音更激昂。
程意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
哦,没听错。
真离谱。
一时间,她不知道该吐槽娱记的想象力之丰富,还是该吐槽在大众眼里,她和时知许“你死我活”的恶劣关系。
“首先,请多多关注今心的最新科研进展,不必过多关注我这个幕后人。”
清冷淡然的声音传来,冷静地不近人情。
“其次,我有义务必须要严正释明,那位男士和程律师,并无半点关系,至于我和程律师的关系……”
不知想到什么,尾音生动了起来,时知许像是轻笑了一下。
“我确实很迫切地想澄清,恐怕再晚点儿,我和程律师的恩怨,就不是破坏姻缘那么简单了。”
在场记者无不屏息以待她接下来的话,尤其提问的记者更是满面红光。
“我的妻子是位非常出色的律师,她让我告知你一句话。”
“造谣犯法,等律师函吧。”
信息量巨大。
没人从这句话震惊中拔出,那位记者听到娱记界不敢招惹的程二小姐惯用话术,欲哭无泪。
程意不由扬了一下眉。
呦,狐假虎威啊——
作者有话说:时教授:夫人变成了枕头公主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感谢在2023-04-2619:12:09~2023-04-2821:41: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嘿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福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去往机场的路上,程意低头敲字,给律所那帮小姑娘发消息,让她们玩得尽兴,注意安全,记得开好发票,回来报销。
群里先是遗憾,惯例吹彩虹屁后,一连串的打听自家老大为什么抛下她们,八卦意味十足,似乎很想拿到内部第一手消息。
程意没回她们,对外,也没对此事做出任何回应。
时知许被娱乐媒体夸成了试图力挽狂澜、念情分的守约方。
而另一方当事人似乎是花心爱玩、在违约条款疯狂蹦迪的违约方。
毕竟,那份协议期限还没到,再加上豪门利益至上,难有真情,程氏和霍家又天差地别,媒体丝毫没有往别处想。
不过,外界对她们关系有所改观,至少没有传说中如此水火不容。
是表面和平的,合约妻妻关系。
程意没有发声,任凭舆论如此发酵。
虽然她也不懂媒体推测的底层逻辑在哪里。
全凭一张嘴胡说八道,噱头倒是大,媒体也如愿得到了流量青睐。
评论区甚至有人写起了豪取强夺、她追她逃,插翅难飞的强制爱情节。
跟评直呼刺激。
程意很难将这些虎狼之词套到时知许身上,被议论臆想,也有些难言的不适。
她深深叹气。
这份加急报道,时知许自然也看到了,一连叹了好几口气,比程意愁得多。
难得见时知许吃瘪。
阴霾散去,程意翻着列表,唇角不经意扬起笑。
点开一位本地友人的头像,征求同意后,拜托友人照顾这些好奇小姑娘们。
异国他乡,这群小姑娘在外,着实不安全。
异国打拼这些年,程意深有体会,她就曾被醉酒大汉尾随过,还是在治安相对好的街区,幸好遇到了好心人。
蓝天高阔,车窗外,连天成片的高楼大厦飞快后退。
也许是很久没有坐车,再加上长时间盯着手机,程意竟然晕车了。
她皱着眉,强忍恶心头昏,给殷舒发了一条消息,询问时知许的恢复期还需要多久,便立马反扣手机。
塞了一只耳机,靠上车窗,闭眼养神,舒缓音乐声,时知许助理的声音重叠。
时知许需要赶回国,受邀做演讲,助理在报告相关事项。
程意闭眼的最后一瞥,只见时知许单手捧平板,不时勾勾画画,眉眼专注。
没有任何不适应。
程意很佩服。
近两个月,窝在小城,几乎没有几乎坐车,程意对车的适应力蜕化。
小城不大,她们骑自行车就能满足出行需求,偶尔偷懒,会搭公交,慢悠悠晃回四合院。
没有早晚高峰,车流不赶,慢慢滑行,慢到没有吹散路边蛋烘糕推车的热气,甜腻的香气慢悠悠勾着行人的食欲。
小城,一切都很慢,
而这里,行人脚步十分匆忙,食物香气被钢铁楼宇隔绝,毫无吸引力。车流也是,四面八方奔窜,车尾灯快到残影,只留下空气尖锐摩擦声。
在如此情景下,时知许被镁光灯环绕,似乎变成了众人敬仰的时教授、过百亿企业的创始人、也是那个可以豪掷百亿的豪门家族后辈。
和那个成天守在院子、浇花看书、早起挎着菜篮,挑选新鲜蔬果、烧家常三餐的平凡人,截然不同。
轻微颠簸,商务车驶上了机场高架桥,程意头昏脑胀,欢/爱后的腰部酸涩感再度袭来。
她更不适应了,每一秒都是煎熬。
“下高速,换路线。”
“好的”
自家老板突然发声,助理下意识立马回答。
助理是这次临时被派来跟时知许,和大多数人一样,一年前才知道这位是公司幕后老板,鲜少露面,低调得紧。
临行前,高层领导亲自叮嘱她,一定要有眼色,少说话,多做事。
助理又暗示司机开稳点,然后终止报告,阖上文件夹,坐正身,有眼色地摁下按钮。
电子卷帘缓缓落下,后座独成一方空间。
意识朦胧中,程意只觉车厢平稳很多,后腰酸涩感渐渐缓解,头侧也舒适了很多。
她睫毛扇动,半抬酸涩的眼,迷离而刺眼的光束晕开。
光晕散开,入目便是一道质地细腻白衬衫立领,接着是更加白皙细腻的侧颈。
时知许不知何时移到她身边,而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靠到了那人肩上。
时知许侧颜轮廓流畅,唇线抿得平直,眼尾朱砂痣都透着清冷,她一边看平板,一边揽住程意的腰,轻轻揉着。
时知许是远视眼,平板拿的远,而程意有点近视,远看屏幕,白底黑字晕染揉成一团。
腰肢的手不时挪动方位,而程意发觉,平板文档许久都没有翻页。
似乎时知许更专注揉腰,怪不得力道如此舒适。
腰间酸涩被舒服的酥麻驱散,程意被她圈着,像被太阳晒过的被子一样,内敛其中的棉絮,柔软又温暖。
程意又觉得困了。
睡着前的最后念头,是时知许又没带眼镜,平板拿的老远。
又好像没变。
还是那个晚间为了陪自己洗碗,拎一把矮板凳,坐在院子看书,又经常忘记戴眼镜,干脆将错就错,把书举老远的时大厨.
北城,某顶级学府礼堂,花团锦簇,辉煌大气。
数不清的摄像机对准台上、摇臂上下升腾,俨然被布置成了演播厅,麦克风、电子屏,统统换上了节目标识。
九月开学季,一档面向全国所有学生群体的大型公益节目在这里设置了分会场,邀请各界楷模,科学工作者等上讲台。
时知许受邀演讲,学术委员会下达的命令,没法推脱。
后台人头攒动,井而有序。
程意躲在清净无人角落,望着被簇拥的人,米色西装外套对折搭在手臂。
时知许正接受采访,不难看出,她上身的衬衫和程意拎着的,是同一套。
官媒记者得体大方,紧贴科研工作者的身份,问题也不尖锐,都是能回答的。
时知许回答得流畅,也没有紧张不安,程意放下心。
在程意身后的候场间,还有一群坐讲人,主要都是教育界大拿,比如名校校长、教授等。
受邀前来的人都会被专访,但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时知许一般,采访额外加长时长,甚至是宣传海报的中央位,打上了十大杰出女性的标签。
应得的。
诺尔医药学奖首位女性获得者,单单就这一项,就足以称得上。更何况,这几年纵使再难,时知许的科研也从未停下。
腿站得有些僵硬,程意一边走,一边活转着脚脖,忽然定在了一扇窗前。
窗外,日落黄摇摇欲坠,火烧云翻涌。
似乎与燥热的青春有微妙的化学反应,明明共覆一片天,可校园的晚霞总是美到融化一切。
楼下,不少刚下晚课的大学生,驻足停步,胳膊夹着书本,仰头拍晚霞。
忙碌与限定美好相撞的时候,停下脚步不是罪过。
程意也在拍晚霞。
身后不断有人匆匆路过,顺着镜头,看一眼天空,摇头不解,脚步不停地离去。
程意也没放下手机,不断寻找着最恰当的位置。
她想尽力记录下这份美好的万分之一。
“感谢您对遭受战乱贫困国家的发声和关心,请问您是亲自游历过这些国家吗?”
记者语气充满敬佩,她是战地记者出身,刚刚时知许的回答,涉及到了医疗匮乏的现状,一语中的,引起了她的共鸣。
国内,很少有人会关注,更遑论发声支持。
看出记者的想法,时知许笑了笑,没有回答问题,只是说:“据我所知,日禾也在致力,有不少实地报道,也开通了捐款通道,如果可以的话,呼吁大家在能力范围内献一份力,谢谢。”
日禾,创始人是程意。
气氛微妙,记者们互相对视几眼,又连声称好,附和时知许。
“您对今心的科研有什么规划或者期待吗?是否会再度主持项目,攻克其他绝症?”
“今心有强劲的科研后盾,也有更新鲜的血液在不断涌入,比我更契合时代变化,她们很有意气,在攻克其他绝症。”沉吟片刻,时知许笑说:“团队新领头人接任的那天,那位年轻人告诉我…”
“人类没有不可战胜的领域,只有未曾涉足。”
重音停顿恰到好处,再加上出色的嗓音,极具有渲染力,记者们不自觉被调动情绪,闪光灯频率快了起来。
“至于我本人,如果不出意外,这将是我最后一次接受采访。”
声音顿了顿,时知许透过人群,一眼望向了程意的背影。
不远处,程意正侧倚着窗台,打碎的夕阳落到侧脸,垂眸看向手机取景框,裸红色高跟鞋离地,一晃一晃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时知许弯眸,官方的语气柔和下来:“我会回到大学校园教书,请不必关注我这个普通的人民教师。”
采访间寂静,不知该如何消化这个消息,记者们你看我,我看你,眼神传递着可惜,更多的是不解。
不明白时知许为什么会如此选择,那么有才华和实力,就算不回到科研前线,经营管理今心,转成企业家,前途也是不可限量。
“路遥马急的时代,我们忙到倦,忙到厌,也不甘心停下,纵使累到无法喘息,以前我甚至想,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时知许微微俯身,衬衫袖子半挽,清瘦手腕握住话筒,拉近:“但我遇到了一个很美很美的晚霞,我想停下,拥有这份限定美好。”
有人仍不解想追问,终是没敢问。
因为被采访者已经放下了手麦,走出人群,踱向了窗边。
肩膀落下重量,熟悉的雪松夹杂檀香传来,程意手指不经意碰到了拍摄键,晚霞定格。
程意轻啧一声。
时知许俯在肩头,轻笑:“吓到你了,已经很好看了。”
程意看一眼照片,确实挺好看的。
好吧,将功补过了。
人来人往的人流中,程意透过嘈杂的音响声,听见耳侧,时知许哑着嗓子温吞道:“好累哦,我们回家吧。”
程意偏头看她,柔软发顶触到唇角,眼睛静静阖着,纤长睫毛落下一层浅淡的破碎阴影,连眼尾都透着倦怠。
鬼使神差的,程意没有告诉她,我们现在在北城,只是站正身,揽住时知许的腰。
“嗯,回家。”
“好。”.
没有想到她们真的连夜赶回了小城,面对程意的疑惑,时知许只是云淡风轻地回了一个字。
想。
被自己的话堵了回来,程意好笑又无奈。
回到四合院已近深夜,程意洗完澡,一个人躺在自己房间。
路上睡了太久,现在倒是格外清醒。
她划开手机,被一连串消息轰炸惊到。
是言迟顶着言飞的头像,来‘自首’,请求法外开恩。
言迟对程意有种怂劲儿,小时候的姐弟之情,还是刻在骨子里的,更何况,他还试图追求时知许。
自首情节,免不了要交代同伙,有言飞、甚至还有言氏影视总裁,言思笙。
而主谋,是霍思。
原来,当年提点帮助言家的北城贵人,正是霍家。
程意:……
该说不说,言迟很贴心,没有长语音轰炸。
她一边滑长长的文字,一边哼笑。
言飞假意追求,诱导姜然求她假扮伴侣,破坏她的电瓶,让时知许恰好送她回家,开着没有多少电的车,再‘恰好’没电,顺理成章留宿,旧情人都有情意,自然一点即开。
只是,时知许似乎被蒙在了鼓里,霍思也并不了解时知许的道德感,事件一再出现偏差。
不过,结果差不多。
程意又是一声哼笑,因为看到刚洗完澡的某人出现在了自己房前,睡眼惺忪,像是累极了。
还敢来?——
作者有话说:程意:哼哼,还想一起睡?
买定离手,时教授能成功上床吗?
双更失败,先欠一章(弱弱)提前更,小小将功补过一下哈哈哈。感谢在2023-04-2821:41:42~2023-04-3020:04: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嘿嘿嘿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对方正在输入中…、是弈南风耶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程意还没说话,就见时知许熟门熟路地反手带上了门,像是累极了,她缓缓拖着身,朝床另一侧走来。
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程意险些气笑了,她半撑脑袋,一勾唇,说:“站那儿。”
不轻不重,就是带着点儿意味不明的震慑。
时知许脚步一僵,果然不动了,她微蹙起眉,强撑着睁开眼,雾气满满,疑惑地望向程意。
“哟,时总这是大半夜跑错了房间吧?”
“嗯?”时知许快三天没有阖眼了,如今大脑宕机一片,没法处理任何信息,连走路,都全凭惯性。
她们难道不应该睡在一起吗?
时知许想的很艰难,直到程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字一顿:“时总,好本事啊。”
时知许缓缓睁大眼,意识却猛然回笼,心脏突突跳,不知是因为太过疲累,心脏负荷太重,还是被其他刺激。
“小意,你……”
程意举起手机,滑了一长串聊天记录。
时知许彻底明白了。
“回房,去睡觉,明天再说。”
程意掀过被子,背身躺下,显然不想在此时算账。
没成想,时知许顿了几秒,没有多留,也没有多纠缠,离开得干脆。
脚步声渐渐离远,程意却拉高被子,蒙住了头。
暑热难耐,没过多久,她闷了一身汗,汗珠大粒大粒往下滑。
“小意,我没有地方可睡。”被子外,时知许的声音低低传来,有些发闷。
配上她微哑的嗓音,着实让人可怜。
程意微愣,怕不是困糊涂了。
无奈掀开被子,清凉扑面,程意准确点出她的去向:“对门。”
“床湿透了。”
程意:?
时知许一边抽纸巾给她擦汗,一边云淡风轻道:“不小心打翻了水杯。”
程意:??
来到对门房间,看着那张床,程意哼笑。
床的中心湿了一大片,从头到尾,洋洋洒洒。
‘不小心’得真有技术。
转头看向客厅,程意见时知许恰好倒完水,握着玻璃杯,正往沙发走。
电光火石间,程意意识到什么。
她忙冲过去,扶正倾斜的杯口,夺过水杯,赶在时知许再次“不小心打翻”杯子之前拦下了她。
小城水汽重,容易发霉,没法自然风干,上次程遥耍酒疯,泼湿的沙发和床垫,她们废了好大力气,才搬到院子晾晒。
水杯晃出一小串水,洒到了程意掌心,她甩甩手,望向时知许的眼神,实在……
难以言喻。
偏偏当事人脸不红心不跳,还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甚至打算换一批磨砂杯子。
不容易手滑。
程意抵住鼻梁,彻底气笑了,看来时知许也没那么累。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要隐瞒……”
“哦,不接受。”程意冷漠打断。
时知许愣住,被她的傲娇语气打了个措手不及,掩住唇角弧度,清咳一声说:
“那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我们程律师的原谅呢?”
程意漫不经心道:“那就先一杯咖啡、150ml、0摄氏度的特浓纯咖。”
“现在吗?”时知许蹙眉,不是为程意刻意刁难的新奇要求,而是……
先不谈纯咖啡伤胃,现在可是凌晨啊。
程意稳稳放下玻璃杯,坐到了沙发上,双腿蜷缩着,单手支起脑袋,眼色都不分给时知许一眼。
在生气。
时知许轻笑。
算了,大不了偷偷加点牛奶。
等磨完咖啡,时知许翻遍了厨房,也没发现有牛奶。
牛奶是家里的常备品,程意喜欢的不少糖水粥,时知许都会加牛奶。
可厨房一片萧索,切半的柠檬生了霉菌,丢在料理台角落,冰箱甚至连菜叶子都枯萎了。
还是时知许临走前买的。
时知许抿唇,她没法想象自己不在的日子,程意是如何凑合打发三餐的。
也许一日连三餐都没有。
端着浓咖啡,时知许回到客厅。
客厅光线昏暗,只开了沙发旁的一盏落地灯,程意正低头发呆,见人回来了,歪头看去。
时知许弯腰递去咖啡,程意仰头伸手。
忽然,时知许错了错手,正好没让程意碰到杯子。
程意:?
程意隔着空气,感受到咖啡杯散发的热气,不是零摄氏度。
她假意不满地啧了一声,说:“怎么?不甘心受罚……”
话还没说完,身前覆下阴影,时知许跨坐到了她身上,微凉的手指勾上了她的下巴。
落地灯下,时知许清冷的眉眼,晕上了一层光圈。
程意被迫仰头,微凉触感过电般席卷全身。
“甘心,不过冤有头债有主,对吗?”清磁的嗓音越来越轻,手指也一路下滑。
又酥又麻。
滑到喉部,程意无意识滚动了一下。
“等会。”程意呼吸有点乱,她握住还想作祟的手。
缓了一会儿,她偏过头说:“我,我不想。”
反常地,时知许看了一眼程意的手腕,并没有停下,带她的手,顺着半敞的衣领,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程意:!
时知许的睡衣是衬衫款,穿在她身上,商务和慵懒风的完美契合。
莫名戳中程意自觉难言的癖好——冷淡之下的激情,太性感迷人了。
“嗯,你不想。”
时知许歪着头,轻笑,语气还是和平时一样的温和。
同时,她举起了程意的手腕,腕间戴着的手环很适时地发出电子提示音。
心率过高预警。
时知许不知何时脱下了监测睡眠的手环,给程意扣了上去。
又被摆了一道,程意微咬了下唇,她抬眼,瞳孔里那人眼尾的朱砂痣不断放大。
时知许的唇反复磨她的耳骨,程意整个人都缩了一起来,呼吸陡然变重。
电子音又响了起来。
这时,她听到时知许凑在她耳边,用气音,低低地说:
“惩罚我吧。”
程意清楚听到脑中*紧绷的弦,断了。
吵人的手环被丢到了地毯,程意掰正时知许的下巴,吻了上去。
不算温柔,但足够热情。
空气温度渐渐攀升,交缠的呼吸声又轻又重,两人完全沉迷。
程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把时知许压在了沙发上,还用鼻尖挑起了时知许的下巴。
程意的亲吻带着窒息感的湿热,时知许被亲得晕头转向,但仍旧十分配合地仰头承受,一下一下摸着程意柔顺的长发。
程意往上流连,抿住她的耳垂,玩了起来。
时知许过电般颤抖了一下,眼神愈发水汽迷蒙,她微微开合唇,吐气愈发沉。
像是某种信号,程意勾唇笑了,然后……彻底低下了身。
很快,时知许偏头咬唇,无声呜咽着,手虚抓着空气。
渐渐松开时,程意的手缠了过来,时知许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十指相扣。
烟花即将升空,时知许腰线紧绷,腾空。
“我去睡觉了。”程意突然支起身。
盛大烟花炸开一瞬,又极致地陨落。
落空感快要溺死时知许,她深吐气,缓了好一会儿,茫然地睁开眼,只见程意轻轻捏住她的下巴,朝她似笑非笑地挑眉。
“惩罚还满意吗?”
几秒后,时知许歪过脑袋,有气无力地发出一声气音,然后认命般闭上眼睛。
直到程意给时知许送去枕头被子,那人还在闭眼缓神,眼尾染得薄红,凌乱长发也没整理,双手仍无力放在头侧。
被欺负得动弹不得。
程意反正很满意.
日上三竿,阳光刺眼,程意蹙了蹙眉,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
手机响起,程意摸索床头,睁了一下眼,看清是江澜的视频邀请。
她闭眼接通,单手举着手机,带着未醒的沙哑,叫了一声“妈”
江澜哎呦了一声,“这都几点了,早饭是不是又不吃,就等着中午呢?你……”
程意无奈,侧过身,支着肘,做好听江女士长篇大论的准备。
在她转过身的那刻,江澜突然卡壳,问:
“小意,你身边是不是睡了人啊,你姐又去你那儿过夜了?”
睡了人?
程意半睁眼,转头望去,下一瞬,猛地扯过被子裹了上去。
“没人,妈你看错了。”
被严严实实蒙住的时知许:??——
作者有话说:时知许:我见不得人?
吼吼,也算上床了。
感谢支持~感谢在2023-04-3020:04:17~2023-05-0221:56:0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嘿嘿嘿10瓶;mo2瓶;对方正在输入中…、是弈南风耶、惟旼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时知许从迷茫中坐起身,覆在头顶的夏凉被透出柔柔天光,耳边是程意刻意压低的声音。
“你躲好,江女……我妈来视频了。”
江澜的声音适时传来,程意赶忙应声,裹了件衣服,趿着拖鞋离开卧室。
她没有多追究时知许为什么突然出现在她床上。
一是没空,二是她猜测,时知许该是又梦游了。
也好,总比睡在她房间门口让人少操心。
怕敏锐的江女士发现卫生间成双的洗浴用品,程意没敢去洗漱,毫无形象地瘫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听江女士的唠叨,以及不时穿插麻将哗啦哗啦的洗牌声。
自打程氏渡过危机,江澜也和从前一样,放心地脱下商务装,重新过起了舒适的退休生活。
唯一的变化,大概就是让程家姐妹两人改叫她,‘江女士’。
美名其曰:显年轻。
习惯也不是那么好改的,有时候程意和程遥还下意识冒出一声‘妈’。
程意懒懒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擦拭眼尾溢出的泪水,余光瞥见昨晚她放到茶几的玻璃杯,被一双纤长的手拿起。
程意忙扣了一下摄像头。
时知许刚洗漱完,带着一股沁凉馥韵,脸上皮肤水光又清和。
像是没看懂程意的眼神,时知许施施然从她身后绕过,去了餐厅。
敏锐的江女士察觉到了,不满道:“还知道自己没洗脸?不好意思见人?诶,碰!”
程意:……
她打小就佩服江女士,一心二用、偏偏两边都不落下,专注得紧。
前置摄像头重新抬起,程意无奈:“您放心,我现在吃嘛嘛香,睡得也棒。”
江澜凑近摄像头,认真瞧:“确实,面色红了不少,脸上也终于有了点儿肉。”
她打量几眼,接着说:“老实说,是不是招了田螺姑娘,这么会照顾人。”
程意一哽,险些以为江澜觉察到了什么,可江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笑呵呵拉了身边姐妹替位,起身走向安静处,嘈杂麻将声渐行渐远。
江澜推开窗户换气,问:
“想好了?真打算去环球旅游?”
这个想法,身边人向程意反反复复确认,程意并没有动摇,毕竟是扎根心底多年的梦想。
只是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般果断回应。
不知怎么,她望向门外,厨房白白的烟熏染灰色屋檐,门缝狭小,时知许忙碌的背影穿插其中,腰间系的是程意新买的浅灰色围裙。
特别有种居家过日子的感觉。
“嗯”程意收回眼,低头应了一声。
江澜:“准备走之前,记得去和你爸、你叔叔他们说说话。”
江澜尊重自家女儿,她并不担心程意的生存能力,就是有些感慨,又是聚少离多啊。
江澜又是夸赞鼓励,又是宽慰程意不要担心家里,放心去。
程意掩下闷闷的情绪,还怂恿江澜和她一起,心里又无比庆幸——亲人总能无条件支持她、理解她。
江澜忽然不说话了,眼神滑到程意身后。
“你身后的门怎么自己打开了啊?”
程意警铃大作,面色平淡:“哦,我这里最近风大,风……”
这时,时知许又出现在了她面前,慢条斯理地举起水壶,倒了一杯水。
程意猛打眼色,一边示意时知许,一边朝江澜说:“这个风啊,风马上就走了。”
时知许像是恍然,她举了举茶杯,歉然一笑。
就在这时,手机幽幽传来声音:“风大到能摁下门把手?把摄像头转过去。”
程意:……
很快,程意被识破,成了局外人,她独自坐在厨房看蒸笼火候。
其乐融融的对话从堂屋传出,程意拉风箱的手愈发用力。
故意的,非常好.
申城,酒店顶层。
环形穹隆云白色大理石装饰,中央垂下一挂繁杂水晶吊灯,冷白的光如月华缓缓倾泄,璧架摆满名家书法画作,风格典雅不失奢华。
今晚是北城霍家老爷子的寿宴,却没设在北城,而且这次宴席是重开的,原本霍老爷子的寿辰是上周,但莫名中途取消了。
能受到邀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上流人士,被莫名其妙放鸽子,但也没人不满,这次也都欣然赴宴。
顶层最大的两个包厢,娱乐设置一应俱全,场面热闹非凡。
霍家是医学世家,但本行却渐渐势微,相反跨界投资却蒸蒸日上,因此有不少宾客存了额外的心思。
互相攀谈、虚意吹捧、流窜引荐……好好的寿宴俨然成了名利社交场。
有不少宾客端着酒杯,目光锁定门外走廊那道清隽的身影,又顾忌张扬跋扈的霍家小少爷,脚步踌躇不前。
相比之下,走廊显得格外冷清,时知许只穿稍显单薄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她单手插兜,垂在身侧的手,戴了一串佛珠。
时知许正欣赏一副墨色山水画,有种置身事外的慢条斯理。
在她身边,远名在外的霍小少爷正低着头,一副诚恳认错的可怜模样。
上次寿宴,他假借老爷子的名义,骗时知许换了定制旗袍,细细看去,和言迟身上的复古西装,十分相配,他又偷拍下来,发给了程意。
治病那段日子,他死皮赖脸黏在时知许身边,他知道为了尽快痊愈,时知许采取了许多激进的治疗法子。
有次,时知许休克在手术台上,心跳骤停,只是单单听到某个人的名姓,便重回了心跳。
后来,他得知,这件事在那个人身上,也同样发生过。
这辈子,她们不该错过。
这是霍思第一次对爱情有如此大的崇敬和执念。
“姐,我不该自作主张,下次一定一定不会了。”霍思想应该也不需要他再助攻了。
他打完可怜牌,开始卖乖,举手作誓,巴巴地望向时知许:”我真的知错了。”
时知许对亲人间的称谓,她还是有点不适应。
她问:“腿好些了吗?”
霍思立马原地蹦了好几下,“全好了,利索着呢。”十分中二地反摸脑袋,“我那帮兄弟,听说我挨过枪子,哇塞,那眼色甭提有多崇拜。”
时知许‘嗯’了一声。
霍思像是重新注入了活力,知道这是原谅他了。
一如既往地,他亦步亦趋地跟在时知许身后,絮絮念叨起新鲜的好笑见闻。
医生说过,姐姐需要和社会多交轨,要心情舒畅。
时知许也习惯了,随他跟。
“老爷子非要给我定婚,说是娃娃亲,不能退,这都什么时代了,还搞包办婚姻这套,可我一个大男人,不能主动退亲,让人家姑娘难堪。”
“嗯”
姐姐不常回应,每次回应必然不会是虚头巴脑的应付,这次的回应代表了肯定。
霍思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耳朵,继续说:
“我去私下见了她,除了姐姐,她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我…我”
霍小少爷难得涨红脸,结结巴巴说不下去。
时知许坐到一处休息椅,点点身边的位置,示意他慢慢坐下说。
“我想娶她,可是她不想当豪门牺牲品,连恋爱都不想,她想去西非,说那里有她要的自由,可是西非很危险啊,姐姐你也是知道的,我不想她去,而且听完这些,我…更想娶她了。”
时知许转佛珠的手顿了顿。
霍思低下头,闷了半晌:“她家前先日子被红线审查,负债很多,咱们家给她家融资了不少,还在源源不断地砸钱,我用那个…逼她和我结婚。”
一时寂静,连佛珠碰撞哒哒声都停了下来。
霍思头更低了,几乎都要埋到地下,他能感觉到那束淡淡目光落在他身上,让人无所遁形。
‘危险的西非’,不是一张足够厚实的遮羞布。
自私的占有欲作祟,自小到大,他霍小少爷喜欢上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
他就是恶劣,想粗暴地将爱的人捆在身边,她该是自己的太太,就和其他阔太太一样,为他生儿育女。
“这束玫瑰,你觉得美吗?”
霍思抬头,花瓶中的玫瑰鲜艳欲滴,花瓣托着几滴水珠。
他诚实答道:“美。”
“我觉得不美,折了根,再怎么添冰保鲜,也不美。”时知许淡淡道。
霍思愣住,他目光定在瓶底,拥挤冰块之间,枝根被剪平,花根很新鲜,仿佛还能看见绿色汁水淌下。
“她被折在了模具,长成了他人希望的模样,你觉得美吗?”时知许又问了一遍,语气聊天般自然。
霍思一时不知道她在说花,还是说人,虽然不明所以,但是心思动摇了,他说:“好像确实没有长在土里美。”
说完这话,霍思仔细想了想,好像落在土地的玫瑰的花瓣更有风情和张力。
不折,确实更美。
他恍然,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全世界都应该长满玫瑰,肆意美丽,爱她的人也不能摧了风情,倘若你爱的玫瑰向往自由的风,被风吹落的花瓣落到哪儿,你就一片片捡起来,默默收藏,这也是一种爱,更广阔、不放手的爱。”
霍思似有所感,他愣愣点头,知道自己做错了,正想说什么,望向身侧,震惊不已。
他慌忙起身抽纸巾,小心翼翼递去,道:“姐,你怎么……”
时知许正偏头看那朵玫瑰,入了神,被霍思提醒,她抬指沾了一下脸颊。
湿的。
时知许接过纸,到卫生间,整理了一下。
回来时,路过一间包厢,也是霍家定下的,这间气氛比显得平和多了,看席间宾客的气派和身段,该是真正有权势的人,霍老爷子落座正中,拐杖搭在檀木椅边。
他红光满面,不断举杯,声音也中气十足,好似遇到了什么喜事,十分开怀。
哪有面对时知许的病气和抑郁。
时知许并没有回到霍家,偶尔霍老爷子想念她,她也会去。
一是她欠霍家人情。
二是得知霍老爷子重病缠身,无论如何,她得替母亲尽孝。
“今晚啊,我霍某,其实是有一件重大事情要宣布。”
众人屏息。
“霍家一直后继无人,如今终于有人能接过这份祖业了,知许啊,是霍家后辈最出色的人,对医术,尤其中医也极有天赋,交给她,我也有脸去见列祖列宗了。”
众人一愣,这句话不但承认了时知许的身份,还将外界议论纷纷的继承人定了下来。
无异于一枚重磅炸弹。
安静片刻,有人反应了过来:“只传家主的佛珠都早早地给知许了,现在才告诉我们,不仗义啊,拿我们当外人?”
霍老爷子只是笑,不应答。
这里都是多年的知心好友,人不多,说起话来也没那么多讲究。
包厢气氛愈发热烈,时知许在门外倚了一会儿。
折返回去,霍思正在托腮看花,见人回来了,他忙起身。、
“走吧姐姐,宴会快要正式开始了,爷爷托人让我们去大厅休息室找他,说有事情要和大众宣布。”
“我不去了,记得把这个带回去。”
时知许摘下佛珠,乌润的佛珠被一颗颗压在暗红色的缎桌上。
然后,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
“啊?”霍思一时没反应过来,忙跟上。
离开必须要经过大厅,众人已经聚在这里,但霍老爷子还没出现。
时知许本就是焦点,见她好似要离开,有大胆的人上前搭话试图混个面熟,像是一道阀口,好多人纷纷上前,霍思根本拦不住,甚至被死死挤在人群外。
“时总这是有急事?”有人不抱希望地开口试探。
时知许正等侍者开门,闻言,她回头看了众人一眼,微勾唇:
“嗯,急着回家,给夫人做晚饭。”
在一片惊呼错愕中,时知许走出了那扇厚重华丽的大门——
作者有话说:最近身边不舒服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要做好防护,好好吃饭,好好休息,适当补充维生素,增强免疫力(认真叮嘱)
最近都是隔日更哈,晚十点见。
感谢支持~感谢在2023-05-0221:56:06~2023-05-0421:52: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福9瓶;对方正在输入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姐!你这是要去哪儿?”霍思小心地双手捧佛珠,颠颠地追来,神色急切又不解。
时知许正在等车,目光在佛珠流连几秒,朝他怀中丢去一把车钥匙。
那辆没上市的昂贵灰色轿跑。
时知许只开过两次,一次是几个月前送程意回家;还有就是这次,给霍思还车。
霍思下意识接住,看清钥匙,心虚一瞬,又嬉皮笑脸起来。
“姐,你留着呗,咱们都是一家人,甭分那么清,你还给老头子的那些钱,要我说啊……诶,姐!”
一辆出租车驶过,时知许招手拦下,坐进了车,关门,一气呵成。
“回去招待宾客,有礼貌一些。”
等霍思反应过来,只闻到一串车尾气,和一句淡淡的叮嘱。
霍思捶了一下空气,也不敢追上去,只好一步三回头地走回旋转门。
出租车年代久远,连车窗纯靠手摇。
时知许摇下车窗,立刻有风灌进来,扑到面上,麻麻酥酥,全身每一个细胞无比畅快轻松。
司机难得在五星级酒店接到人,见时知许生得矜贵,他大气不敢出,以为要么是豪门千金、要么是大老板。
结果一上车,就听她似乎在给人发语音,问对面今晚想吃什么菜。
和自己去买菜,问老婆的语气一模一样。
“您结婚了吧?”他大胆起来,试探搭话。
“嗯,和夫人结婚正好六年零一个月。”时知许褪下了生人勿近的淡漠,语气随和。
司机大哥微愣,感慨:“你和夫人感情真好,我都不记得和老婆结婚多久了。”
时知许虚抓了一把风,垂眼笑了笑,没再言语。
司机大哥怕时知许嫌吵,特地关了说书频道,时知许让他继续听,从申城到小城有两小时的路程,听着诡谲的三国风云,倒也不觉无趣。
驶入小城,人流混杂车流,叫卖声不绝于耳,掩盖了说书声。
司机被堵住,也不觉得恼,东看西看,感叹真热闹,比大城市有人味儿,和时知许闲聊,想让她推荐好吃的,给老婆带回去。
时知许说了程意爱去的粥铺,又细细寻熟悉的路边摊车,途径花卉市场,神色忽然一顿。
“在这里停就好。”时知许付了来回双倍车费,没让司机大哥空载回申城。
道别下车,时知许走入花卉集市大棚,更潮湿闷热的空气扑面,混杂花草香。
正对大门的第一家店铺,花鸟鱼都有卖,挎腰包的老板正面朝两人高的观赏鱼缸,招待两位顾客。
男人高大,一身正式西装,好似在面临什么重大场合。
对比之下,穿着纯色短袖和修身牛仔裤的女人随性许多,即便是简单衣服,在女人身上也显得格外好看。
——两人正是隔壁李阿姨家的儿子李川,以及程意。
程意是被李川拉来的,为他新翻修的民宿,参谋生态装潢。上次半夜寻时知许,李川帮了不少忙,人情债,她没法推脱。
老板热情招呼:“最好看的鱼类,就有孔雀鱼,我家这鱼种基因好,你看这纹路多清晰……”
程意心不在焉,老板在讲什么,基本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脑子里一直在想时知许的消息。
而李川听得愣愣的,他一大老爷们实在不懂这些,这些花花绿绿的鱼苗,他眼睛都快挑花了,也看不出所以然。
更何况,他来这儿的目的,压根就不是买鱼苗,而是……
他下意识摸了摸裤兜的小方盒。
看出他的窘迫,程意自然接过老板话头,熟稔地问了起来,还不时问李川的需求,充当中间人。
介绍得很清晰,李川含糊其词,心思好似不在这里,老板开始不耐烦,去招待新客人了。
程意看了眼腕表,时知许差不多该回到四合院了。
她指尖轻轻敲打腕表,声音清脆有节律。
李川忙说:“再,再逛逛吧,里面还没看。”
行吧。
程意率先走出,瞥见大门似乎有道熟悉的身影,眸光微凝,却没发现什么。
程意摇摇头,觉得自己好笑,可思绪又不由自主发散,落到那人身上。
时知许不是去参加霍老爷子的寿宴吗?为什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是……霍家刁难她了吗?
不知走了多久,李川忽然停了下来,递给她什么东西。
思绪还在抛锚,程意也停下,下意识伸手去接,指尖快碰到时,手腕却被轻轻握住,停滞半空。
程意猛地回神,发现是一方小黑盒子,巴掌大小,让人无端联想到戒指、项链这类特殊意味的首饰。
她不动声色地垂下手臂,回望来人。
自打李川母亲知道了时知许和程意的关系,非逼李川去相亲,他今年32,是家民宿老板。
样貌、身高、收入……放在婚介市场,样样都不差,参加了几场相亲,红娘把他捧得越高,他越是不甘心。
没有感情的协议婚姻,算得了什么?
可看清来人,李川腹稿泄了大半,时知许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从容的气场就轻易掀翻了他的自信。
碍于外人在场,程意摁下疑惑,又仔细端详了一下她的神色,眉心不自觉松开。
还算正常。
时知许看懂了,沉静如水的眼眸弯起,嗓音温和轻缓:“来接夫人回家吃饭。”
话罢,她手臂弯起,站到了程意身侧,目光始终落在同一个人身上,如水般柔和。
程意用力抿唇,伸手挽住了,但留了几拳的距离。
再抬头,她神情自然大方,仿佛从没看到过那个盒子,只是对尴尬到说不出话的李川说:“时间也不早了,那下次再说,我太太担心了。”
谁都知道再也不会有下次了。
李川也彻底搞清了这场乌龙,他顺着台阶下了,面色灰败地看着成双离开的背影。
没走几步,程意低声问:“你怎么到了这里?”
其实,她想问时知许有没有遇到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可涉及到霍家,她又不想沾边。
“清蒸鱼,买鱼做菜。”时知许简短回她。
清蒸鱼是程意今晚点的菜,可……在这里买做菜的鱼?
看着观赏鱼缸中手指细的孔雀鱼,程意忽然觉得它们应该在醋里游。
酸唧唧的。
程意默然片刻,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该如何。
忽然,她听见身边人轻声说:“我很好哄。”
那人侧脸柔和,眉眼安静,像是在聊今晚去哪儿散步。
程意看了一眼,低下头,红唇立刻翘了起来。
清咳一声,她动了动手肘,彻底拢紧时知许臂弯,半个身子贴去。
触感微凉,在闷热的花卉大棚里,显得格外舒适清凉,程意忍不住用指腹来回滑着。
撩拨似的。
时知许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带着隐隐笑意,“是不是太好哄了?”
“还行吧。”程意唇角又扬起几分,心说确实好哄。
临到大门,又路过那家店,时知许握上程意的手背,止住脚步
“家里可以养孔雀鱼吗?从买回去到产卵,大概也就两三个月。”
她专注地望着程意,似乎要看清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自然也没错过程意一闪而过的逃避和僵硬。
“我养不久。”
这句话说得意味不明,到底是没信心养好,还是另有原因。
程意没做解释,任由时知许猜测,可是看见时知许失落垂眼,心底没来由地不好受,她转开眼,不去瞧。
时知许反倒安抚似轻捏了捏她的拳,没追问下去。
程意抿了一下唇。
时知许忽然又问:“那今晚可以一起睡吗?”
有那么几秒,程意怀疑自己听错了。
自从上次时知许梦游到她床上,两人再没同床共枕过,更别提其他。
时知许仿佛没看出她的惊诧,很轻地笑了一下,朝她眨了眨眼。
见她神色坦荡,程意犹豫一瞬,也不好再拒绝。
菜市场离花卉市场不远,不过步行也得十多分钟,正值晚高峰,两人决定走捷径,是前段日子晚饭散步摸索出的。
拐进一条悠长又破落的小巷,时近黄昏,她们迎着柔和霞光,慢慢踱步。
时知许正讲电话,似乎在解答专业问题,虽然听不懂,程意也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眼睛落在红砖墙上的有趣涂鸦,渐渐入神。
“小心!”
“还我儿子命来!!”
喊声响彻旷野,电线上,停驻许久的不知名鸟雀惊得扑棱飞高。
毫无预兆地,安宁倏尔被打破——
作者有话说:时.左右不亏.知许:心理治疗那么久,多少会点儿套路。
程.后知后觉.意:好啊,我给你留面子,你给我使‘留面子效应’
感谢支持~感谢在2023-05-0421:52:16~2023-05-0622:00: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福23瓶;墨受诚硅、对方正在输入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凌晨,夜色清冷。
等程遥匆匆赶到公安局,大厅冷冷清清,只见审讯室外蓝色塑料椅依偎着两个人。
时知许看起来像是睡熟了,她窝在程意颈窝,单腿裹了一层厚厚白纱布,雾霾蓝色西装裤染了斑斑血迹,格外显眼。
程意紧紧搂住时知许,一手捂住她侧耳,一手悬在她眼前,遮挡白炽光。
见程遥赶来,程意缓了脸色,轻轻摇了摇头,示意无事,
男人是当初停车场袭击过程意的人,也是那场豆腐渣工程坍塌事件的遇害者家属,程氏危机解除,自然也给了他一笔丰厚赔偿。
可很多事情没法用金钱解决。
相依为命的儿子去世,男人再无牵挂,跟踪程遥和江澜,无奈安保太严,索性转移到了程意身上,他蹲守在以前两人的婚房,天府别苑。
数月无果,直到那条娱乐新闻出现,程意重新出现在了大众面前。
一命换一命。
男人带了齐头砍刀,向附近农户买的,原本用来砍柴、开山路。
幸好,时知许第一时间护住程意,狂喷辣椒水,只是大腿受了轻伤。
剩下的事情自然交给了程遥,以及她身后的律师。
这次,不会再轻轻揭过。
没让保镖帮手,程意抱起了熟睡中的时知许,并不困难。
时知许好像又瘦了。
可这段时间明明很安逸,程意都胖了不少,好奇怪。
直到将那人小心抱进车内,程意还在思考,更奇怪的是,一路颠簸,平时觉浅的时知许仍旧没有清醒。
是失血过多吗?
时知许血型和自己一样,是稀有血型,要是失血很麻烦。
刚松开的眉心拧得更紧,程意让司机加快速度,改道去医院。
“没事,不用去。”埋在颈窝的人动了动身,她低着声:“只是想靠着你。”
勉强到接近气音,可程意听得出她在笑。
“还笑。”程意凶了她一句,心中大石头却落了下来。
“还是去医院检查一下。”程意不放心,劝她。
“好累,想回家。”
嗓音依旧清冷磁性,可长长尾音染上了软糯。
程意想到时知许常给她做的红豆沙,冰爽韧软。
心悸又无法拒绝。
行吧。
不过很快,程意就后悔了。
今年秋老虎来得晚,九月到现在持续了快两个月,白天异常闷热,昼夜温差大,到底是换季,身子弱的人总格外脆弱易病。
时知许发了烧,烧得迷糊,一边摊开程意掌心,没入十指;一边喃喃说着什么。
灼热呼吸喷在侧颈,酥痒无比,程意忍着不动,不论时知许说什么,都耐心应和。
红豆沙也粘人,不过很难得。
“想养孔雀鱼。”
“养。”
“只买两条,配大鱼缸。”
“为什么?”程意问。
“让它们产卵,小鱼变大鱼,一批又一批,填满鱼缸。”
“养吗?”时知许又问了一遍,她微微仰头,看程意侧脸,橘色路灯不断闪映在她脸上。
车窗开了小小一道缝,微凉夜风灌了进来,千回百转地绕着车后玻璃。
程意没发现她微妙的小停顿,依旧点头应允。
时知许没再说话,头重新坠回程意肩头。
车内重回寂静,只有行进的声音。
半响,程意问:“今晚宴会……怎么样?”
“放心,他们不敢欺负我。”
问话语气犹豫,内容问得也意味不明,压根没问出程意真正想知道的。
可时知许却听懂了。
她反问:“不喜欢提到霍家吗?”
程意轻轻点了下头,准确说是那个纸醉金迷的圈子。
“嗯,以后不会了。”
话说完,时知许像是不堪重负地彻底睡了过去。
程意没在意地笑了一下,拢了拢时知许身上的外套。
回到四合院,时知许先吃了药,在程意房间,如愿继续睡了过去。
程意拎来家用医疗箱,床上那人已经侧蜷身,呼吸绵长。
临时包扎的纱布已经松了不少,程意想了想,还是决定重新上手包扎。
幸好睡姿没压到受伤的大腿,程意速战速决,半掀起被子一角,拆绕完纱布,手上动作却顿住了,目光定在某处。
大腿外侧,除了鲜血淋漓的新鲜伤口,还有一道细长疤痕,比时知许刻意遮盖的那道手腕割伤比起来,要淡得多。
这种伤疤,程意觉得有点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也许是在西非某个战乱国家做志愿,战火纷飞,什么类型的伤口都不足为奇。
那时知许的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呢?还有……她额角那道。
难道是治疗的束缚衣勒磨伤了她,又或者和手腕上那道割伤,是同一个原因?
程意没法想象时知许是怎么熬过治愈期的,也不敢深想她身上还有哪些不为人知*的破碎疤痕。
包扎完,程意摸上时知许额头,有一层薄薄凉汗,温度降了下来。
她掖好薄被,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间,坐到沙发上,打开沈妍发来的文档,里面有许多时知许恢复期的注意事项。
整整二十多页,程意熟到差不多能背下来,这次她反反复复拉进度条,也没找到对应症状的缘由和解决方法。
前段时间梦游,这段时间又变得嗜睡,体重也有减无增。
程意打算明早问问殷舒,转了转酸涩的脖子,起身准备回房睡觉,瞧见时知许外套随意丢到了沙发,上面还沾上了褐色土灰。
她一边拍,一边将它放进脏衣篮,检查衣服口袋,拿出了一罐辣椒水,巴掌大小,很方便携带。
金属罐身磨得花,像是有些年头,罐底磕碰过,凹了好大一角。
程意貌似见过这罐辣椒水,好像……是在去年的A国,某个深夜小巷。
当时她被醉汉尾随,男人一身肌肉,程意不确定她早已生疏的防身术,能否为她夺得逃生时机。
那是她在异国第一次感受到无助和恐慌,也正是那天起,程意迷恋上了拳击。
幸好,有好心人救下了她,脸上戴了游行的卡通面具,用的辣椒水和这罐很像,连磕碰位置都大差不差。
她又翻出了一个透明小盒子,像是装了不少彩虹糖。
程意盘腿坐在地上,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盒子在她掌心哗啦哗啦翻转。
半响,她捏出一颗,指腹无意识摩挲,停留时间太长,出了汗,指尖粘腻。
程意一看,手指染上了色,而那个颗粒,褪回了白色。
她凑近一闻,没有甜腻味道,舌尖抿了一下,更像是……
药——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晚更了(熟练蹲墙角,bushi)
实在抱歉,这副身子太虚了,几乎每波都没逃过X﹏X
感谢支持~感谢在2023-05-0622:00:22~2023-05-0903:14: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11瓶;福8瓶;对方正在输入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药?什么药?
心脏被重重敲击,程意忙起身,解锁手机,屏幕凑在眼前,她一字一字读文档,手在无意识颤抖,闷热的夜晚,额头也蒙上一层冷汗。
为什么会这样啊?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
“小意?”门口蓦然传来时知许的声音,隐隐带着焦急。
程意忙背过手,藏好药盒和辣椒水,抬头望去。
只见时知许赤着脚,几缕黑发湿黏在额头,发汗退烧后,脸色更是苍白,可柔光照下,整个人干净又易碎。
时知许视线上下扫过程意,又停在翻倒的脏衣篮,再落回程意身上,松了一口气。
程意随着她视线看去,不知何时洗衣机上的衣篓倒了下来,她和时知许衣服散了一地。
她恍然,刚刚起猛了身,眼前一黑,随手撑了一把,又着急翻手机,没注意拂倒了衣篓。
该是声响吵醒了时知许,可塑料衣篓就算再重,声音也不会多大。
“累了吧,先去睡觉。”时知许掠着睡裙摆,缓缓蹲下,后背对着程意,自然而然地收拾。
话语堵在心口,程意终是没有拿出身后的那些物什,她塞进口袋,又反手将手机扣到了洗衣机上。
金属和金属相碰,一声清脆声,很细碎,但突兀。
程意看到那道背影不明显抖了一下,很快又自然地收拾了起来。
那人的背影削瘦到甚至让人感到料峭,她的头低着,汗浸的发梢贴在耳际和脖颈上,后颈骨明显地梗出来,垂落的脖颈线条仿佛随时会折断。
但弧度又莫名强硬,无坚不摧,好似不需任何人。
“我来。”程意拦下她的手,说:“你先去睡,我洗漱完就去。”
手腕握上的力道很紧,时知许偏头看程意,一个思考的鼻音,她点了点头。
程意把拖鞋换给了时知许。
时知许穿着程意的拖鞋,脚底温热,她靠在洗手台,垂着眼,静静等程意。
水声时停时流,瓶瓶罐罐碰撞,护肤品香气漫散。
程意没有催赶,默许了她的陪伴。
时知许靠得很近,两人只有一拳的距离,一个面向镜子涂抹,一个背过身沉默。
忽然,程意轻啧一声,手背托了一坨乳白的面霜。
又摁多了。
很贵,贵到程意舍不得把这份营养分给脖颈。
该省省该花花,毕竟她身后还有一个慈善基金会要养。
所以,程意通常会……
一只白皙的手背出现在眼前,程意手背送去,顺势要抹。
时知许却抽了回去。
程意想起时知许还没洗手,不好涂抹,她朝洗手台喏了一声。
时知许却双手背后,将素净的脸送到程意面前,笑意微漾。
程意顿了顿,给时知许喷过补水喷雾,等了一会儿,手背对虎口,分了一半面霜,抹到时知许侧脸,手指打圈按摩。
手感嫩滑,像剥了壳的鸡蛋,怪不得看起来年轻,可是没见时知许用额外的护肤品,每次只是最基础的保湿。
应该是基因好,没办法。
被羡慕的当事人全程垂着眼,一眼不眨,
程意冷不丁对上她的眼,她纤长眼睫浅浅地覆着,落下一层浅淡的阴影,而目光落在了自己唇上。
直白又柔情。
一时静默,时知许微微俯身,两人近到呼吸缠绕。
程意心不受控地漏了一拍,唇也不自觉微微张开。
鼻尖被轻轻抵住,她听到垂着眼的时知许轻声喃语:
“可以吻你吗?”
这是一个没有回答的邀请。
程意没来得及回答,就被托到了洗手台,对视一眼,时知许仰头,唇覆了过来。
程意停留在时知许侧脸的手,捧在了时知许的下颌线,垂头承受着亲吻。
唇舌默契地含送。
也许是太默契,又也许是时知许太过温柔,温温吞吞。
程意难耐又沉沦,双腿不自觉缠上了腰肢,胡乱动着。
她贴在时知许耳边,气喘:“你现在……行吗?不然我来?”
时知许轻笑,发出了一个像是“嗯”的笑音。
程意急了,嗯是什么意思?
很快,程意就知道了这声嗯是什么意思。
要命的意思。
在雾气弥漫的浴室,程意后背贴在浴缸,仰头张着嘴喘气,双手被牢牢禁锢,举在头顶,逃也逃不掉。
洗手台、浴缸、沙发……最后才是卧室。
程意这才反应过来,身体不好的人,原来是她。
而且,在某些方面,时知许真的很记仇。
真是,要了命了.
程意记不清被折腾到几点,只记得天色微白,她才在时知许怀里睡下。
一觉睡到傍晚,程意醒来,身边空落落的,连温度也没有。
天黑蒙蒙的,窗帘缝隙透出一道月光,光柱般落到地砖。
程意唤了好几声,没有任何回应,她扶腰支起身,找到枕头下的手机,点亮屏幕,消息栏有消息。
程意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时知许走了,去C国出差。
余下的话语还是叮嘱,程意没回消息,锁了手机,往后靠在床头。
她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脑子却不可抑制地在想,如果时知许在,会怎么处理?
是先给她一杯温水?还是先按摩太阳穴?
程意很快结束了这段没意义的放空,想了想,还是给时知许发去消息,叫她注意伤口,按时涂药,昨晚闹得凶,怕是沾了水。
然后拖着身子出卧室,餐桌上放了饭菜,被保温罩罩着,可还是冷了。
揭下便签纸,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程意看了一眼,没有遵从时知许叫她记得热饭的再三叮嘱。
她直接坐下,面对一大桌熟悉的菜式,中间是那道程意点过的清蒸鱼。
她挑了一筷子,送入口中,冷冰冰的鱼肉在口中漫出腥气。
鱼肉冷了,会压不住腥气,原来连时知许的厨艺也救不回。
嘴挑的程意没有嫌弃,一口接一口地吃,直到她放在一边的手机震动,滑出弧度。
是殷舒。
筷子被架在盘沿,程意滑动屏幕,接起电话。
殷舒先是乐呵呵地和她聊天,并不直击重点。
程意太了解自家闺蜜,这份缓解并没有起到作用,反而让她的心沉了下去。
“讲吧,我能接受。”
单方面的谈笑声戛然而止,殷舒干笑一声,反而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旅行啊?”
程意没回答,气息重了一下。
殷舒立马说:“你放心,今天的报告来看,时教授没什么大问题,这个病每年都有小幅度反弹的可能,不过总体态势向好。
“你那儿最近天气比较异常,会有诱发病情的可能,其实这段时间C国更适合疗养。”
程意默了默问:“她找你检查了?一个人?”
殷舒:“对,一个人。”
程意“呵”了一声,殷舒那边似乎有点忙,程意没再打扰她。
临挂断,殷舒说:“别太担心,你要先情绪稳定,到了这个阶段,病人更需要家人陪伴,内心也需要家人的支持理解。”
程意反问了一句:“真的吗?”
“啊?”殷舒没明白,她的这句话很不靠谱吗?
“没事,你忙。”
电话挂断。
程意撑着脑袋,看着那盘空荡荡的鱼骨,后知后觉发现,她吃完了一整条冷鱼。
胃又撑又胀,冷硬的堵塞感,扯着程意的痛觉神经。
将养好的胃部再次不安分起来,等吐完,程意从卫生间出来,瘫倒在沙发上。
遥控器被压在身下,电视亮了起来,客厅没有开灯,冷白电子光格外突兀。
程意没有力气揪出遥控器,她侧蜷身,手抵住胃部,压着痛感。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首页跳转到了风景画报。
C国首都的地标式建筑。
真的是…出差吗?
程意又有力气了,她撑起身,摸出遥控器,室内唯一的光源也灭了。
窗外夜色隆隆,只有月亮清醒地散发光芒。
周遭一片寂静,院外连平时小孩子的追逐打闹、街坊邻居的饭后闲谈都没有。
仿佛全世界遗弃了某一个人。
这种感觉,程意太熟悉了。
又是一通电话,直到快自动挂断,程意才接起。
“您好,请问是程意,程律师吗?”
“我是。”
“您好,我家老爷子想请您吃顿便饭,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这边随时有空,看您安排。”
程意:“您贵姓?”
“姓霍。”——
作者有话说:程意:我那争气又不争气的太太。
来来,买定离手,这次谁先怂?感谢在2023-05-0903:14:51~2023-05-1022:0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萌面超人20瓶;对方正在输入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