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上次洗车清理车内物什是半月前,截至到现在,程意的车只载过两个人,一个是孟冉,一个是……时兮。
这枚平安扣是她小时候给在滇州山村那位挚友,兮兮。
交换的是她阿婆亲手缝制的布娃娃,后来得知她被亲人认出,自觉不再打扰。
时兮,兮兮
程意压了压唇角,暗恼自己迟钝,手中触感温凉,她意识到时兮还没有认出自己,毕竟时隔多年记忆早已模糊,而自己名字的‘念’又改为了‘意’。
戳开时兮的头像,聊天框字删删改改,程意思虑再三,摁下旧友重逢的激动,觉得应该当面相认,会更正式。
时兮落任b大教授,从公开的资料来看,除了高学历,独立的科研经验几近与无,想起‘时兮很有背景’的传闻,程意笑了笑,看来原生家庭条件比较优渥,至少经济上能弥补她那段黑暗日子的创痕。
“你来干什么!走走,别在这里丢人现眼。”角落不远处,西装笔挺的男人压低声不耐烦地吼。
面前女人鬓角还有被汗水打湿的碎发,呼吸声短促不规律,似乎她赶来的急切。
是刚刚污言秽语的当事人,‘小王总’,另一位……
“昨晚……王总落了一份文件在我那里,助理让我送来,说很急”女人面色尴尬一瞬,挂上讨好的笑,只有垂在身侧颤抖的拳,昭示她不平静的内心。
书卷气浓,气质温雅,咬字清晰,程意看人很准,她觉得女人应该是老师,结合之前的污秽之言……
她心下了然,不愿多看,收回的目光多了几分怜悯。
程意敲了敲腕间精巧的手表,起身离开了宴会厅,准备去露台散散晦气,顺便斟酌如何和时兮相识的措辞。
走出不远,她脚步一滞,似乎看到什么,她忙退回转角,赤/裸后背紧贴上墙。
是沈妍,身旁还站着一位满身红酒渍的人,如果她没看错的,那人是……时兮。
藏在盲区,程意见沈妍刚电话挂断,手指还在敲击屏幕,她看也不看,一脸不耐地朝身后递去纸巾,时兮顺从接过,静静处理身上的红酒渍,两人零星的话语飘入耳。
包养、情人、靠山、开房……
说着像是气急了,沈妍抬起手,空指着时兮,声音压得极低,不知说了什么,时兮始终低垂眼不语,脸白得像纸,任凭沈妍呵斥,但神情还是冷静的。
也许是相似的教授职业经历,脑海无端闪回刚刚女人的姿态,程意瞳孔瞬间冷了下去,抵在墙壁的手握成拳,青筋渐显。
多重因素恰好撞在一起,统统指向一个可能性——
时兮背景可能不是来自她的家庭,而是沈妍。
后背抵回墙壁,肌肤冰凉一片,修长挺立的脖颈,慢慢垂了下来,眼底皆是不愿相信的怅惘。
在程意模糊的印象里,兮兮就算同蛇被关在黑屋,一群围在屋外嘲笑的小孩,似乎就在等那声惊慌的尖叫或求饶。
当程意破开门,只见角落处,小小的人蹲在地上,黑眸充满恐惧,直勾勾地盯着不远处嘶嘶乱吐的大蛇,但背挺得笔直,连眼泪都未曾掉过。
像一颗生在荒芜的小白杨,倔强有气节。
那么骄傲,那么要强的人,许是遇到了同类人,程意被她莫名吸引,两人总有自不待言的默契,以至于挂念多年,在失去联系的日子,布娃娃代替兮兮,成为幼年倾诉的伙伴。
可命运难言地弄人
自责涌上心头,如果当年她不瞻前顾后,果断去找她,是不是结果会不同……
温御的嗓音模糊飘到转弯处,身影来得悄然无息,走得也无人觉察。
沈妍气结,“陈非那小子怎么不来,让你这个幕后老板来?”
三年前,时知许仅凭一笔原始资金,再次白手起家,创办今心,一切从零开始,凭着肝癌特效药声名鹊起,成为第二个奇迹的“许晏”,与之不同的是——
鲜少有人知道,今心首席研究员究竟是谁。
陈非是明面上的今心老板,近日受沈氏生物的合作邀请,来此参与洽谈投资,原本是陈非代表今心,却没法按时赶来,时知许以助理的身份先行洽谈。
她习惯性提前十分钟,等对方到来,没成想杀出了‘王熙凤’,不由分说地闹了一出正室捉情/妇的乌龙戏码。
“他飞机延误了,这次合作对我们也很重要,所以我才会来。”
听了沈妍快五分钟的责怪,时知许怕她重回到那个不愉快的误会,立刻出声应她。
“如果不是我今晚恰好在这里,你是不是就仍由那个泼妇骂你!你要是表明身份,哪有那么多是非!”
又绕回来了。
沈妍想到路过包厢那些不堪入耳的骂声,怒火愈发旺盛。
她刚刚把投资部经理骂了个狗血喷头,没想到那个老男人年近五十,还有精力养情人,在楼上安排了套房,准备谈完合作,就迫不及待偷腥,这才有了误会。
时知许眼露无奈,她安慰:“我一直有录音,而且在和她刻意保持距离,也习惯性带了辣椒水,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沈妍哑火,默了默,她问:“你就一直打算瞒着身份?”
身份,今心老板的身份。
君子无罪,怀璧其罪,出色的科研实力,对于没有深厚家世背景的时知许而言,就是一把双刃刀。
时知许已经吃过血亏,所以起步最艰难的那段时间,她都不曾露过曾经那个光辉的身份,空白的科研经验,普通的实验员身份,没有背景,被投资人看不起,需要上酒宴拉投资,吃了不少暗亏,但她不后悔。
时知许点点头,笑说:“今心无论从实验室,还是产品流水商业化,规模都已经成熟,不再需要我。”
“我只想教教书,力所能及地把经验传递下去,做个普通人,安分度日就够了。”
沈妍暗暗叹气,怕碰到熟人,拉她回包厢,问她:“你和程意怎么样?”
时知许回:“算是走得比较近的同事。”
两人办公室就在隔壁,有课的日子,时常能碰到,除此之外,诊疗日程意也如约而至,她会备好早午饭,是家庭餐馆外卖,干净卫生,她不敢让程意吃自己做的饭,太过明显。
两人从点头之交到攀谈几句,关系确在渐渐熟络。
腹部坠痛感再度袭来,时知许面上又白了几分,冷汗细密渗出额角。
见状,沈妍知道她毛病又犯了,创办今心那段时间,时知许吃一堑长一智,亲自参与到商业运作当中去,拉投资很艰难,就算生理期,也会一杯杯灌酒,发现冰镇茶解酒效果很好,生理期也会用它解酒,加上精神压力,生理期不准时,每次都会痛经,身体大不如前。
沈妍白了她一眼:“你可真行,大老板生理期还来跑业务。”
‘大老板’扬了扬泼上酒渍的衬衫,眼神示意她现在的身份。
沈妍自知劝不动,就要叫人送她回去,却被拦下。
时知许痛得有些腿软,她半靠在墙,眼带促狭,“我开车来的,沈总的车太惹眼,我一清贫教书匠可无福消受。”
沈妍向下扫了一眼,无语说:“不是,你现在能开车吗?”
“代驾。”不敢和沈妍呆太久,时知许挥挥手,拖着怠疲的身子,离开了包厢。
“诶!”就这么走了?
沈妍这才想起,还没仔细问她和程意这算怎么回事?!
刚出酒店,浓重的酒味倒灌入鼻,时知许不自觉将大衣再收紧几分,拿出手机,低头寻着代驾,面前一辆车滑过。
正要下单,一双黑色尖头漆皮高跟鞋缓缓站定,脚背性感的青筋若隐若现,黑色漆面衬得分明脖骨格外白皙,香水细细钻入鼻。
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平底鞋、尖头黑漆高跟鞋,两双鞋风格迥异,挨得极近。
她抬头,不自觉微仰头,对上了一双潋滟桃花眼,一瞬间她忘了呼吸,眼里的惊艳不加掩饰,看着盛装的人,她脑海里只有一句话:
摇曳生姿,惊为天人。
“好巧。”时知许回过神,藏起不该有的情绪,若无其事打着招呼。
“不巧,我在等你。”程意红唇轻启。
程意是专门守在门口,沈妍今晚也会参加订婚宴,她猜到沈妍不会带着时兮出宴,可不确定那个所谓的“开房”会不会留住时兮,但还是一意孤行地等她。
当时兮果真出现,她又不知该高兴,还是该……
时知许心候然一跳,她听到自己的心变得越来越快,她慌忙接话:“等我?”
怕程意听到不受控的心跳声,可发颤的尾音还是出卖她不平静的内心。
程意不答反问:“是要回家吗?”
“嗯”
“我送你回去,路上再说。”
语气不容置喙。
因着穿了细高跟鞋,又是盛装,气势上占了优势,魔法般地让时知许听从了。
等坐到车上,她才反应过来——程意有事要和自己说。
一路上,她拘谨安静地紧挨后座车门而坐,和程意尽可能隔开。
程意一直在用余光观察,见状,她扯了扯唇角。
和露台那次一样,她是在避嫌吗?因为沈妍……
“记得滇州的念念吗?”
香水味陡然浓郁,时知许抵在膝盖的手被轻轻翻开,掌心被塞入什么,是熟悉的温凉触感。
恰好钻进隧道,车厢通明了起来,她看到程意红唇一开一合:“兮兮,好久不见”
时知许怔愣当场。
见她有些错愕,程意盯着她问:“最近过得怎么样?”
不放过一丝一毫的表情。
隧道无数束灯光透过车窗,时知许彷佛被一览无遗,她眼神闪了闪:“还好。”
程意眼神变得晦暗,在她观念里,还好就是牵强的代名词。
无心多做寒暄,她单刀直入,问:“无意碰到,刚刚看到你和沈妍在一块,你们——”
似乎今晚的冲击一浪比一浪高,时知许大脑宕了机,她张了张口,什么音也发不出。
“是那种关系吗?”——
作者有话说:《老婆疑似被包/养》
程意:谢邀,已被气死。
律诉:没事,程律很快会扬眉吐气的!
感谢在2023-01-2223:33:25~2023-01-2321:0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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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将圆未圆的明月悬挂夜空,跨江大桥霓虹灯一望无边,直连夜幕天际。
时知许走在路边,身旁车流穿梭不息,手中是捂得发烫的平安扣。
也许是程意眼神太过晦暗,她怔愣一瞬,很快便反应出个中意味。
顶着那人审视的目光,时知许知道若是再迟疑不作答,会招致更大的怀疑,若非身不由己,她真的不想再欺骗她了,尤其在原则性问题上。
她像被搁浅的鱼,迷惘不知方向,窒息濒死之际,程意的手机铃声送来了活水。
车厢安静,程意抵入耳的听筒那头声音亢奋,细碎的声音传入耳,足够时知许拼凑出完整脉络。
订婚宴要开始了,殷舒在催促程意。
挂断电话,时知许体贴地主动提出下车,程意斟酌片刻,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冒昧,招呼司机停了车。
穿梭在人流中,腹部坠痛感变得迟钝,脑海不断回荡那句反问,时知许像空洞的木偶,抬脚、迈步、落下……周而复始。
等回过神,已经站到了小区单元铁门,她后知后觉地捂上腹部,打开铁门,回到家,咽下止疼药,环膝坐在了阳台。
阳台自然不如曾经露台宽敞,但时知许还是循着习惯,放了摇椅和花艺茶几,拥挤地占据整个阳台,难寻下脚地方。
夜风裹着热浪,扑在脸上,时知许下巴抵在膝盖,胸腔像是被大力捏成一团,想要膨胀却越压越密。
啪——
火机声清脆,时知许指尖燃起星火,忽明忽暗,袅袅烟雾模糊了面容,习惯是从程意那里学来的,她没有吸。
时知许也早已明白其中乐趣,看着烟蒂一点点随火光蔓延,灰飞烟灭,身体像是被倏然戳破的热气球,呼吸似乎通畅起来,膨胀感渐渐缓解。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沈妍发来消息:[我觉得……程意对我还有怨气……]
怨的是,当年伙同她假做‘出轨’的卑劣戏码,时知许还知道,这道怨气更浓郁了。
沈妍补充:[晚宴上,她冷飕飕盯了我好久,更重要的是,程遥察觉到她宝贝妹妹的冷气,看我的眼神更不对了!!!]
时知许问:[你和程遥现在……?]
沈妍苦笑:[目前,难度为地狱级别。]
她和程遥的缘分,要回溯到当年程家收购罗氏股份,沈父见程川油盐不进,转而叮嘱沈妍从程遥那里攻克,那段时间,程遥去哪,沈妍就跟在哪儿,活像狗皮膏药,偶尔嘴欠,惹得一向淡定的程总裁偶尔冷不丁刺回。
时间一长,程遥实在忍不下去,松了手,虽然便宜让时知许白捡了,但一来二去,沈妍也有了意外收获——她,万年铁树动了心。
可惜是对方程遥,一块不近人情的木头,还将她视为眼中刺……
时知许有些愧疚,程家人明事理,一向秉着‘冤有头,债有主’的底线,这次属实是气得急,三年过去,沈妍仍无辜受波及。
时知许含住烟蒂,双手回她:[今心新季度研发的药品,独家权给你们环球]
沈妍阴霾尽扫:[时总大气,明早合同发你]
事情算是翻篇,时知许还没来得及退出,又一条消息弹出。
程意:[我这边结束了。]
时知许了然,下车前,程意告知她晚宴一结束,就会来找她。
她摁灭烟蒂,回她:[嗯]
程意:[我派了人去接你,等会见]
时知许:[好]
水流冰凉,时知许冲洗去手上的烟味,不多时,她坐上车,愁绪迂回袭来……
程意要带她去哪儿?是要和自己叙旧吗?会不会接着上次那个似是而非的反问?
“时院长,二小姐在那边等您。”
不知过了多久,车停在一处逼仄巷口前。
时知许下车,见小巷深处,一排排白炽灯挂在木架上,随意丢弃的餐巾纸沾了油污,在地上随风飘滚,各色塑料凳成山叠放,一旁立着彩色牌灯,裱着:小武米线
时知许心头一震,下一瞬,她的想法得到印证,对话声从铺子里传出。
“程姐,这钱我真的不能收,这么多年,全承蒙您的照顾,包括这个商铺,如果……”
程意打断:“这是你应得的,当年办日禾慈善的时候,我正缺人,你也帮了我不少忙,记得有次对口志愿西非,喏,你为了护我,腿上还被流弹蹭伤。”
她适时打出人情牌:“虽然人家小姑娘体贴,不要彩礼,但你不能,得让人父母安心,你还得装修婚房,正缺钱,而且日后用钱的地方多了。”
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老大不小了,终于得了好归宿,还是这么好的姑娘,得珍惜,和我就不要客气了。”
她强调:“这是你应得的。”
时知许垂下眸,在她印象里,以前程意像是处在高阁,空有一身慈悲善意,总有些不得要领,当年法院,明明出于好意,却被当事人记恨,险些被刺。
这是那时的程意,无法逾越的阶级体悟。
而现在的她,彻彻底底接了地气,有种被磨平棱角的透练。
思绪拉回,时隔多年,听到他有好好完成自己的最后一句话,时知许对小武的怨,顷刻烟消云散。
[想要赎罪,就好好帮她。]
其实,时知许更相信,是程意的人格魅力,才能让小武如此真情实感。
扑通一声,似乎是双膝着地的闷声,“程姐,我……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当年都怪我,鬼迷了心窍,把东西交给了姓罗的王八蛋,还偷偷录音……其实时教授……”
“其实她是身不由己。”程意接过话头,无奈地伸手扶他,“这句话,我都听出茧了。”
“程姐,时教授对你真的是……”
程意再次打断,语气平淡:“死生事大,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死亡,像是冰川,只是在海面上露出一角,谁都不知道,海面下封存了多么硕大的冰山——那些,被封冻住难言情绪。
七步之外的时知许听到了,也听明白了。
“对了,上两碗面,我有位朋友要来。”
“诶成!”
时知许定了定神,若无其事地迈步走近。
一身礼服的程意半捂住领口,正擦着桌面,见状,伸手招呼,“这里。”
时知许接过纸巾,示意她坐下,脱下外套,披在她肩上,随后简单擦去桌面油污、烫好餐具。
动作自然娴熟。
拢了拢还有余热的外套,程意坐在板凳上,静静看着她,某种想法得到了印证。
“抱歉,肚子恰好饿了,所以约你来这里。”
刚坐下,时知许听到她略带歉意的声音,她抬眼,这是从下车到现在第一次直视她。
似乎酒意上脸,程意白皙的脸晕着一层淡粉,妆容维持得很好,依旧精致明艳,坐在破败不起眼的深巷角,反而衬得她一身礼服愈发耀眼性感。
时知许收回目光,应她:“正好,我也饿了。”
程意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被打断。
“来咯,各位小心烫。”小武端着盘子出来,见到程意对面坐着的人,脚步猛然一停,神情呆滞。
程意知道他在想什么,率先开口:“小武,这是我们学校中医学院的时院长。”
时知许点头:“你好。”
与记忆中不同,嗓音更有磁性。
小武拉回神,歉然一笑,将热腾腾的清汤面一一端出,他乐呵呵地搓搓手:“难得见程姐带朋友来,时院长慢用,有不合口的地方,您随时和我说。”
“好,谢谢”
小武没有多打扰,离开时,留神看了她一眼,摇头嘀咕:“姓都一样,还挺巧。”
声音很轻,程意离得近听清了,拿起筷子的手一顿,她抬眼,见时兮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余光无意瞥到,是沈妍的电话。
时知许立刻抬起屏幕,下意识看了对面一眼,见程意正挑着面,若无所觉。
她滑动接起,耳边炸开沈妍醉酒的疯癫声:
“生日快乐!!!”
时知许扣紧听筒,偏过身,回她:“抱歉,我不买房。”
“啊?零点了,今天是你……”
啪——
电话被挂断。
沈妍:???
沈妍的声音很大,时知许不确定程意有没有听到,如果被听到,怕是要坐实程意的猜测。
她指腹不安地摩挲攥紧手机,眉心蹙在一块。
“记得拉黑,半夜推销确实扰人清静。”程意嚼着面,抬起头示意她快吃,随即继续低头吃面。
时知许绷紧的唇角松了几分,仔细看了她一会,见她眉眼皆是冷静,旋即放下心,拿起了筷子。
在她低头吃面的瞬间,程意挑面的动作缓了缓,随手摁灭屏幕弹出的纪念日提醒
——[生日,知许]
静静吃过饭,时知许觉得不安,程意一直没有问她和沈妍的关系,也没有旧友寒暄,而是直接带她上了车。
很奇怪。
旁边,程意似乎正在发消息,两人相对无语。
“好了,时院长可以再陪我去一个地方吗?”程意收起手机,扯了扯肩上外套。
看着车窗外飞逝的霓虹灯,时知许不明白她问话的意思,毕竟车已经开了好久。
应该不是在等应允。
想了想,她问:“是去哪儿?”
“保密。”
“……”
时知许怀疑她醉了,不然没法解释这一系列全部偏离她合理设想的轨迹。
程意靠在车窗,掀起眼皮,懒懒地补充说:“很快就知道了。”
确实很快,十分钟后,时知许站在摩天轮前,绮丽灯光幻撩着眼,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游乐场不是程意带她来过的那个。
凌晨时分,游乐场似乎只有她和程意,连工作人员都看不见,人迹寥落。
“听说今天是时院长的生日。”
时知许猛然回头。
还是听到了吗?
只见程意从容地接过司机送来的东西,朝她晃了晃手机,上面是校推送的庆生文章。
程意笑得明媚,像只狡黠的狐狸。
时知许一时失了神。
“走吧,听说在摩天轮最高处许愿最灵验。”
眼底黯淡一闪而逝,时知许像是吃了一颗包着苦莲子的糖,糖衣化开,皆是苦涩。
当年,程意抓住她生日的尾巴,对她说的也是这句。
莫名地,时知许有些吃味。
程意浑然不觉,她单手拎起裙摆,细高跟踩上台阶,身形摇摇晃晃,深栗色长发随风飘逸,透出被酒气熏得通红的耳根,展灯下像红透的樱桃。
时知许抿了抿唇,上前扶住了她。
“谢谢。”感受到身后被轻轻裹住,程意偏过头。
时知许移开眼,应了一声,算是回应。
刚坐到车厢,程意就坐了下来,开始拆开盒子,她脸凑得极近,埋头一点点理顺红色礼带,不时发出奇怪的咦声。
站在几步之外的时知许转头。
是奶油蛋糕。
本能地,她第一个想法还是:程意会过敏,一点点就休克,不能让她碰。
“咦,怎么有这么多带子?摸也摸不到——”
一贯慵懒成熟的尾音被拉长,隐隐染上委屈的意味。
猜测程意喝了后劲大的酒,时知许确定,程意现在确实是醉了。
脚步抬了又放,时知许终是上了前,恰好,程意端出蛋糕,时知许顺势捧住。
不多时,从零散的数字蜡烛里,程意凑出了两枚数字‘3’,她拇指轻摁,火机声清脆,昏暗的车厢燃起一方摇曳的光影。
程意凑近蜡烛,放缓声,一字一顿地说:“生日快乐。”
她眉眼认真,桃花眼拢了一层薄薄水雾,跃动着细碎光点。
程意的桃花眼,看谁都深情,杀伤力极大。
见她愣愣地盯着自己,程意捏起叉子,挖下一角,凑到她唇边,小幅度抬了抬手。
唇珠被细细摩挲,痒痒的,时知许回神,耳根有些发热,她敛下眸,低头含住,绵密的奶油融入口腔,甜意从口腔,蔓延至心口。
“唔,好吃吗?”
“很好吃。”磁性的嗓音愈发哑。
程意蹙了蹙眉心,似是想考证可信度,她挖下一块,准备送入口中。
时知许忙夺下,将叉子扣回蛋糕,抬眼就见程意直盯她的眼睛,神色晦暗,看不分明。
糟糕,现在她没有拦下的动机。
默了默,时知许强装镇定,解释说:“这个叉子我用过了。”
余光瞥到一双白皙的手伸向叉子盒,时知许心*咯噔一下……
轰的一声,游乐场灯光骤然灭下,车厢剧烈摇晃,蛋糕脱手,翻面掉落,暖黄的光影顷刻消失。
时知许没站稳,冷不丁朝前扑去,软玉入怀,馨香混杂酒气扑鼻而来。
一声闷哼,程意脑袋撞上了钢化玻璃。
时知许忙起身,却被攥住衣领,扣子被扯开两粒,那双作祟的手顺势朝里握紧几分,指尖冰凉,滑过肌肤,激得她灵魂不自觉战栗。
她摁压玻璃的掌,缓缓用力收紧,指尖尽是摩擦的阻塞感。
倏然,领口被用力向下扯去,时知许猝不及防跌回,耳鬓厮磨的呼吸将空气灼得急速升温,领口的手沿着脖颈游走,若有似无地触碰肌肤,然后绕上了鬓角的头发,丝丝撩拨……
喉头不自觉滚动,时知许感觉心快要跳破胸膛,血液在嚣叫,而身体僵硬无比。
“嘶” 几乎是一瞬,头皮闪过刺痛,时知许蹙眉,似乎是被扯了几根头发。
“时院长,你有白头发了。”
嗓音一派冷静——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冷酷拔刀:呵,谁要和你玩浪漫。
时知许捂头:今晚的每一步走向,都偏到了外太空……
律诉举话筒:这么黑的车厢,请问程律真的看见了白头发吗?感谢在2023-01-2321:01:52~2023-01-2419: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江川存奕10瓶;548358445瓶;Amir.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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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程姐,下一位拳手已经在候场了,您稍等片刻。”拳馆负责人擦了擦汗,小心翼翼地朝高台道。
闻言,程意咬开拳击套,摘下头盔,坐到后场休息区,仰脖灌了口冰水,缓了缓呼吸,吐出单音。
“催。”
“是,我这就去”拳馆负责人呼了一口气,这位祖宗终于肯下场休息了,
不知道谁敢惹程家二小姐,今天她一反常态,换好装备,热身都懒得热,直接上拳击台,歇也不歇地连打退四个陪练,格外杀气腾腾。
拳馆负责人心有戚戚,朝不远处备战室走去,路过随时待命的医护员,他不动声色地摆手,示意无事。
要知道,他这里可都是真刀实枪地打啊,陪打和医护员额配几乎一比一。
冰水塑料瓶覆淌水珠,倏然被大力拧缩成一团,瓶口争先恐后溢出水柱,程意拿起手边的鉴定比对结果,她俯下身,汗水顺着鼻尖滴落,神色沉郁地翻着不知看了多少遍的报告。
沈妍就是这时被领了进来,被浑身散发冷气的程意吓了一跳,转身就想跑。
“沈总,好久不见。”身后,幽幽飘来慵懒嗓音。
充满危险气息。
沈妍没法,转回身,强颜欢笑:“哈哈哈,虽然和程律上周才见过,不过确实挺久的。”
扫了一眼四周,没看到程遥,她意识到被下了套,又见程意运动背心湿透,下身暗黑色拳击短裤,露出一身流畅肌肉,但不夸张,似乎是刚刚经历搏击,肱二头肌微微隆起。
很有野性。
沈妍无心欣赏,她只觉大祸临头,思忖这次能从时知许那里捞多少油水才能弥补创伤,突然一份文件砸到脚边,她弯腰,看清标题,忙翻到最后一页,血液彷佛倒灌。
海普,全球最精准权威的医疗鉴定机构之一,这份DNA比对,样本被采集人名是时兮和时知许。
下一位陪练来了。
程意磕了磕头盔,重新穿好拳套,朝拳击台走去,路过沈妍时,她停下,微微偏头,轻声说:“沈总,给你时间想想……”
“该怎么圆谎。”
语气是极致的轻柔。
可沈妍大气不敢喘,腿有些软,像是被毒蛇嘶嘶吐着蛇信子,愣愣转身,看着程意熟练翻上拳击台,嘴角噙笑,朝肌肉健硕的一米九大汉摆起预备姿势。
沈妍莫名浮起念头。
——笑得越柔,下手越凶。
不多时,她的想法得到了印证。
哨声一响,男人被闪电般直拳击中,随即组合拳如雨点砸落,他只能夹紧胳膊,抬手护头,一步一步被逼到抱架,刚冒出头,一记后直拳摆招来,拳套有分寸地擦过脑袋,可他还是像被敲钟,头小幅度震颤,接着拳击与□□相撞的痛哼声愈发频繁。
男人每闷哼一声,沈妍牙关就咬紧一分,脸色狰狞一分,无暇顾及眼尾细微皱纹是否会加重,她哀愁地拍拍心口默哀。
不是为台上被旋风般攻击的男人,是为她自己。
更是为时知许。
对弈来得快,结束得也快,不多时陪练蜷身在地,痛吟声不断,程意收起拳,脸绷得像板子,缓了缓呼吸,她朝地上的人道:“不错,加三倍。”
这是程意的不成文规定,意味着优厚的抚恤,平常她不会下手如此重,今天是例外。
快速算了算酬金,陪练面上一喜,连声道谢,快抵得上一年工资了,今天这份差事是他求了经理好久才得来的,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程意从台下接过一套装备,朝沈妍丢去,“沈总,边玩边聊?”
嘴角依旧噙着笑,弧度更高了几分。
看了眼程意颈间微微突出的青筋,沈妍悻悻一笑,慌忙摆手,“我……诶!”
话未说完,一群人涌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替她套上装备,西服外套、手表、手机……被一一摘下,规矩地摆放到篮子里,然后被架上了拳击台。
流氓又懂‘礼数’的行径。
沈妍气笑了,摇摇晃晃地举着拳套,问:“你这是涉黑吗?”
“还真是,毕竟以前我们家对这方面还算精通。”程意慢吞吞地缠紧绑带,无所谓地回应。
沈妍无语,她真是忘了,当年罗家盘根错节,根基深厚,沈家和程家联合起来才压垮罗仁,其中程川以前那帮退休的地下兄弟,暗中帮了不少忙。
特立独行的是,程川严律手下,禁止做任何有违底线的事,他成立的原因,只是因为当年有些事,地下出面解决会更好。
“沈总想好了吗?”程意小幅度跳了跳,一步一步逼近,
沈妍下意识后退,学着陪练,将拳套挡在身前,心里不断骂时知许这个负心人。
一步两步……沈妍背抵在了抱架,她退不动了。
程意一声嗤笑,单刀直入:“玩我?”
低沉裹着寒意的声音入耳。
沈妍忙摇头,车轱辘地说:“知许也是身不由己,当年罗仁和罗晏这对狗父子,使尽下三滥手段逼她去罗家搞科研,怕你被波及,才……”
“我会怕?”程意眉眼蒙上阴沉,这些她早就推断出了。
“她怕。”见她收了些气势,沈妍放下了拳击套,“罗家逼得紧,时老教授就是因为护她逃走,撞死在了台阶上。”
程意放下姿势,她不知道时书眠竟是因为……
沈妍还想再说什么,她张了张口,话还是咽了回去。
默了默,程意冷笑:“所以她用了‘出轨’这种肮脏至极的手段逼我离开?”
沈妍摇摇头:“她确实不该,可后来你被敲昏,差点被罗家指使的混混拖走,就证明她的担心没有错。”
程意回她:“那件事后,程家报复了回去,罗仁怎么还敢动我?”
“是啊,那没有背景的时知许呢?”沈妍缓了缓酸涩的手臂,说:“罗仁更盛的怒火转移到了她身上,我带她去国外看……”
沈妍连忙收了音,跳过了一个字。
程意皱眉,正想询问,却被下一句震住。
“我们的车突然自燃,几乎是前脚刚下车,后脚热浪就扑了过来,幸好保镖护住我们。更可怕的是,我根本查不到痕迹,一切就像偶发事故。”
沈妍面色沉了下去:“可我们知道,根本就是蓄谋,也是最后的通牒。”
“那时我才明白知许说的那句话,流窜在下水沟的老鼠,除非烧了老巢,否则无孔不钻。”
程意唇抿得发白,她说:“单凭程家虽然扳不到罗家,但也能护她周全,坦诚一些很难吗?”
坦诚,是她对时知许最大的误解。
沈妍也问过这个问题,至今仍不明所以,当年时知许沉默很久,告诉她……
“知许说她没有脸面去求,她对不起你。”
程榆死后,连同他生平档案一块灰飞烟灭,如同没有来过这个世上,沈妍不知道那件事也正常。
程意默了默,明白时知许的意思,程榆那件事在程家这里早已翻篇,但在时知许那里,其实并没有。
沈妍说:“临走前她去看了你,但你似乎过得并不好,她……给你留下了祝福。”
程意想起那晚她们相互折磨后,她留在房间的洋桔梗,和那封充满遗憾的遗书。
前者袒露真心、后者留下生的寄托,确实算是‘祝福’。
见她久久未语,沈妍趁热打铁:“知许她对你是真心的。”
程意笑了,连眼尾都透着嘲讽。
她从时知许嘴里始终得不到的真心,这些年,却一次又一次从旁人口中听到,当年磨难她的巨石,差点压垮她的巨石,仿佛是个笑话。
“真不值。’程意轻声呢喃。
不知道是为那个人不值,还是为她自己不值。
撕拉一声,程意咬下拳套,翻身下了台,坐到休息区,沾上跌打酒,一圈圈大力揉淤青。
沈妍磕磕绊绊地翻身,离她几步远,不敢上前,站了一会儿,她忍不住提醒:“你轻点,别拿自己撒气。”
“她不值得我气。”程意面色不改,语气冷静:“今天的事,还请沈总保密。”
“没问题。”沈妍默不作声地胸前划了个十字,为毫不知情的某人点蜡。
程意抽出一张VIP卡,沈妍认出是程家旗下的健身房。
“每周偶数日晚七点,我姐都会去健身,每次两小时,二十分钟简单淋浴,九点二十准时去楼下推拿,十点二十坐车回家,偶尔回公司加班。”
沈妍毫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程遥是自律狂魔,日程安排精准到分,规律极其好掌握,只是她自己缺少能推她入门的助力。
“还是程律懂人情。”沈妍脸上的笑止不住,上前接过,却扑了空。
程意收回指尖,不咸不淡说:“这几年她都干了什么?”
话罢,她拍了拍身边,示意沈妍坐下慢慢聊。
沈妍抽了抽嘴角,在心里再次为某人点蜡。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
程意不置可否。
“她创办了今心,过程很艰难,但结果很好,肝癌特效药和其他产品百花齐放,加之她亲自幕后把关商业运作,成果比许晏都要好,一年前,她直投简历到b大校长那里,得知她就是今心首席研究员,亲自前去国外,请知许任教。”
说到这里,沈妍哭笑不得:“有人借此大做文章,说她有大背景,不然履历浅薄的她,怎么可能会被校长亲自直聘,越传越离谱,有人还说她被包养,但也没法解释,知许她铁了心要隐瞒,吃了不少哑巴亏。”
程意反应过来自己也掉进了流言陷阱,晚宴那晚的臆测,细想之下,根本站不住脚,校长惜才,学校人事调动考察综合能力。
时知许坐到副院长的位置,是实力使然。
程意问:“她为什么要去b大任教?”
换言之,时知许已经没有任何亲人,她完全可以在c国今心总部,乐得自在,不必如此提心吊胆,任人口舌。
等等……
[今,心]合起来是——‘念’?
莫名地,程意冷气散了几分。
沈妍小心翼翼望身边觑了一眼,应她:“知许想亲眼看你得到好归宿,然后老老实实……教书……育人……”
声音越来越弱,断断续续。
原因无它,身边那位祖宗好不容易散去的冷气,又重新聚了回来,还愈来愈重。
程意突然笑了,将卡塞到她手心,说:“好啊,承蒙好意,那我让她近距离……”
“多,看,看。”
沈妍冷不丁打了寒战,心里堆满了为某人点的蜡烛。
—
阳台,时知许窝在摇椅,茶几放着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是她和程意的聊天框。
止于一周前,晚宴那晚。
游乐场没有停电很久,再次亮起灯时,程意醒了酒,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很冷淡。
一回家,时知许特地照了头顶,确实看到了一根白头发,科研人劳心劳神,比同龄人早生白发很常见。
时知许思来想去,也想不出哪里出了问题,明明旧友相认会更热络,难道是程意听信了谣言,开始看不起她?
连点头之交都不愿意了吗……
一夜未眠,那天时知许没有课,但程意有课,她赶早亲自到常吃的家庭餐馆,点了程意夸过的几道菜,坐在办公室惴惴不安,直到正午,办公室都没有被敲响。
挣扎了整个下午,时知许敲响隔壁,程意助教恰好路过,告知程意请了假。
时知许再也没有见过程意,也没有丝毫音讯,恍恍惚惚地度过一周,不安感愈发浓郁。
她想问问程意,什么时候回来,但没有资格,本来扎针治疗都是幌子,包括那次对孟冉的吃味,她也是没有资格的。
程意有她自己的生活,新的生活,她不想让她介入。
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时知许抬眼,几粒星子烫染夜色,月上中天,蓦地低垂厚云飘荡,迟钝地隐卷半轮皓月。
摁灭屏幕,时知许掩下情绪,起身,走到客厅书桌,铺平宣纸,研了研磨,执起毛笔,润湿,灰扑扑的笔头氤氲上墨汁,她弯腰,扶住桌案,认真挥动笔端。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是瘦金体,锋芒毕露、风骨尽显。
晾干宣纸,时知许衬对角拎起,将这八个字反复斟酌,半响,眼底薄薄的悲伤被压下。
时知许终于悟出了答案。
每次同程意不可妄想的相连,其实都是命运的馈赠。
等程意有了归宿,自己也有过不期而遇的欢喜,这就够了。
放下宣纸,时知许如常接了一盆药浴水,坐在沙发上,她卷起裤脚,伸入滚烫的水,中药材摩挲翻涌在脚心,丝丝热意蔓延四肢,驱散寒气。
她戴上眼镜,翻开最新的学术杂志,全身心投入到字里行间。
叮咚——
不知何时,门铃响了,时知许疑惑,看了看挂钟,十一点。
除了沈妍,没人会来找她,可这么晚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门铃又被急促摁了几下,似乎有些不耐烦。
拿过毛巾擦净,时知许忙起身开门,拉开门,声控灯亮起,她大脑瞬间空白。
一步之外的扶手,程意懒懒倚着,没有起身的意思,面前的时知许一身贴身高灰色家服,衬得肤色冷白,浓黑长发随意盘在脑后,由内而外透出温婉,眉眼却透出疏离的出尘感,仿佛什么都不在意,此刻清亮的瞳孔有些失焦,莫名露出一丝小女人的柔软。
背在身后的手紧了紧,程意不辨神色,若有似无地在她脸上停留几秒。
声控灯骤然暗下,程意拍了拍手,狭窄走廊重新恢复光明。
“想问问时院长一些问题。”程意噙着笑,探身望了望屋内,意味深长说:“不打扰别人吧?”
话中含刺。
对流冷风吹起薄长衫,若有似无撩拨小腿,时知许回过神,敛了敛眸,她知道程意想问什么,也听出隐晦意味。
“不打扰。”
老房子隔音不好,时知许侧身示意她进来,程意这才直起身。
刚迈进屋,程意却拽过把手,猛地摔上防盗门。
拳击打得有些力竭,程意半倚门,眼皮半掀不掀,嗤笑问:“和沈妍什么关系?你是她情/人?”
嗓音和门外判若两人,带着不加掩饰的冷意。
也许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到,也许是程意的话太过露骨,亦或者是两者皆有。
时知许缩了缩手,盯着程意的衣角,很是不知所措,面上惨白如纸,她攥住拳,指甲死死扣进掌心,试图唤回冷静。
“说话。”语气不耐,透出彻骨寒意。
放弃般松开拳,全身瞬间失去力气,时知许探手撑住身后柜子,轻轻应了一声,尾音颤抖变形。
果然,程意嫌弃她了。
“做我的情/人。”
“刚好想另换只听话的金丝雀,时院长……”
“很对我胃口。”——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呵,不是想看我有好归宿吗?给你床边vvip的观景待遇。
沈妍(点蜡):对不起,你老婆给的太多了。
时知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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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府别苑,站到久违的大门前,时知许很是局促,握住行李箱的手,又攥紧几分,脑海回响那晚程意的话。
“她能给的,我加倍给,而且我比她年轻。”
那晚,她沉默很久,终于抬起头看向程意,程意似乎看出她的犹豫,似笑非笑,只说:“如果时院长不愿意,我也不强求,不过以后就不要见面了。”
程意心气高,一直没有变。
时知许答应了——做程意的新金丝雀。
程意没再说什么,当晚甩下合同,和一份守则,便离开了。
今天是合同生效日,按照合同,时知许必须与程意同住,下午授完课,匆匆回了家属院,提好行李,赶到了天府别苑。
她们曾经的婚房。
时知许对新身份还很不习惯,在母亲未去世时,她的家庭温馨和谐,父亲对母亲一心一意,从恋爱到结婚生子,皆是顺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轨道,包括发生剧变后,时书眠的爱虽然偏激,但至死不渝。
在时知许的观念里:欲,建立在爱的根基上,会更加美好。
所以对于和程意现在的关系,她一时有些无所适从,但在努力接受,毕竟无论如何,她们的关系,更进了一步。
这是好事,她应该高兴。
深呼一口气,时知许正准备按门铃,门突然被拉开。
程意站在门前,上下打量,她敲了敲腕表,拧眉说:“时院长,你迟到了十分钟,我耐心有限。”
守则第六条:金主耐心有限。
时知许垂眸应她:“抱歉。”
没有意外程意的不近人情,确实是她犹豫太久。
“背好守则了吗?”程意好整以暇地问,似乎想检验成果。
时知许看明白了,守则第八条:主动细心观察金主,要善解人意。
她点点头,‘善解人意’地开始背诵,声音很轻,咬字却格外清晰。
“第一条:主动……讨好金主;第二条:主动……为金主排忧解难;第三条:主动满足金主一切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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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声音有些放不开,时知许做事很专注,很快,注意力便放到守则上
——她忽然发现,守则几乎都是以“主动”开头,似乎程意很享受这个动词。
渐渐地,时知许适应了起来,吐字流利了起来,可程意不适应了,在背到第六条时,她揉了揉耳朵,出声止住。
怎么会有人背乌七八糟的时候,还一脸正气凛然,而且这个嗓音……也不知道时知许怎么变得这么好听,比以前更戳中她审美点。
“希望时院长守约,不会让我失望。”程意转身往里走,指了指一间房,又甩下两张卡,兀自回了书房。
很符合守则的描述——金主耐心有限。
不得不说,程意出手很阔绰,每月五百万,另附一张无限额副卡。
房间是以前她住过的那间,摆设没有变,日常用品一应俱全,只需要拎包入住,很方便。
按程意的话,不难推断出她有过其他‘金丝雀’,新鲜感褪去,正出于空窗期,选中自己像是玩心与契机的产物。
所以,这里曾经来过多少人?
时知许心好像被针扎了一下,眸里滑过一丝黯然。
隔壁书房门被推开,脚步声渐起,循着记忆,时知许推测程意是回了卧室,郁气散去,眼底荡起清浅笑意。
时知许,要知足。
她整理行李的动作轻快了起来。
—
暮色沉沉,程意抱着笔记本,看着三小时才做到一半的课件,烦闷涌上心头,她摩挲指腹,试图拉回神绪,一行行专业名词始终看不进眼。
拉回失败。
阖上笔记本,她自暴自弃般倒在床上,闭上眼,脑海闪过不断那晚的时知许……
想到什么,程意猛地睁开眼,翻身打开手机,找着最近的跑腿。
她记得那晚,时知许挽起了裤腿,从小腿腹到圆润的脚指,皆透着粉嫩的红,以及一入门淡淡的中药味。
现在的时知许该是有泡脚的习惯。
临近十一点,程意站到对面房间,门底透出暖黄光线,她屈指连敲了几下,门顺着力度缓缓推开弧度。
忽然里面一阵兵荒马乱,似乎是水杯被掀翻。
程意怔愣一瞬,显然也没想到门这么轻易被推开,房门半开不开,缝隙不小,斜右方书桌前,时知许慌忙摘下耳机,起身扶起水杯,正想绕过书桌开门,冷不丁对上程意视线,脚步猝然停下,脑海闪过念头。
这么晚,程意是需要她……陪/睡吗?
莫名地,程意看出她的心思,干脆迈了进来,眼里玩味越来越浓,问:“时院长,貌似害怕我?”
时知许脑海思绪万千,如果回答害怕,是不是今晚就可以暂且逃过。
程意看着她,轻佻地说:“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包括她,也属于程意,所以没有选择的余地。
时知许移开眼,程意的眼神,是她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坏。
程意嗤笑说:“还没有人敢拒绝我,你是第一个,但我对时院长还有新鲜感,下次我可没那么多耐心。”
说完,她脚趾蜷缩扣地,有些牙酸。
她没做过金主,属于无证乱上岗,业务真的不熟练,唯一的经验就是来自沈妍推荐的资料。
气氛陷入尴尬,时知许垂眸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程意面无表情地继续扣地,内心却在呐喊救命,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断片的回忆续接,按照套路,她现在应该转身就走,留下冷酷背影,
程意确实这么做了,甩下一句“门口有木桶”,转身离开。
时知许一愣,反应过来可能是泡脚木桶,‘谢’字还未脱口,身后笔记本突然爆发一阵暧昧喘/息声,混杂淅淅沥沥的铃铛声。
程意未走远,闻言,脚步一踉跄,转头看去,见时知许也愣了几秒,忙冲回书桌,手忙脚乱地敲击键盘和鼠标,许是水杯掀倒,泼坏了笔记本,任凭她如何操作,愣是没有反应。
声音一直未停,还愈演愈烈。
程意红唇勾起,她认出了那部电影,是她曾逗弄时知许,一同看过的那部。
床头柜角落,仍放着那副银质铃铛。
程意走入房间,站定在慌乱的时知许身边,她从容摁下关机键,一切归于平静。
场面格外似曾相似,她们第一次在露台……是程意被无意撞破,现在地位颠倒,程意表示……感觉还不错。
手指还停留在关机键,程意指尖打着圈,漫不经心地看着黑屏倒影,那人埋头僵在原地,比木头桩子还敬业。
程意偏头,看着那人通红的耳根,意味深长地说:“明早还要开大会……”
“时院长,要节制啊”
时知许面颊滚烫,喉头被堵住,有口难辨。
直到回到房间,歇灯躺在床上,程意唇角弧度还止不住上扬。
难得啊,时知许也有吃瘪的一天。
—
许是睡前太过兴奋,程意直到凌晨才睡着,要知道,她已经很少有失眠的时候。
真是得意忘形。
摁灭闹钟,程意定了定神,没有赖床,火速起床收拾,等她拉开门,扫了一眼,眉头微蹙。
客厅冷冷清清,餐厅上摆好了早餐,香煎培根、煎蛋、牛油果、坚果麦片……纯纯西式。
程意是中国胃,以前时知许也只做中式早餐,也吃惯了她做的饭。
她捏起餐盘旁叉子,在眼前晃了晃,寒光闪过眼,深邃眸子里浮起淡淡冷意。
这么怕掉马吗?
手机弹出消息,是时知许,告知她早餐已经做好,自己先去上班了。
颇有避人耳目之意。
程意没回,坐下开始吃早饭,出于易消化的目的,她面无表情地将盘中食物划烂,直到碎得不能再碎,才卷入口中。
—
明德大礼堂,时知许估算好程意起床时间,发去消息,石沉大海,说不上失望,她收回手机,从前门入了礼堂。
一路上问好声纷纷,时知许有礼回应,大会没有严格的位置安排,但校院级领导总会坐到最前面,方便在校长面前表现。
时知许没兴趣,她每次都会穿过礼堂,坐到最后面的角落,众人也见怪不怪,毕竟新上任的时副院长有背景、有实力,自然不稀罕虚伪奉承。
为了避嫌,时知许提前了一小时到校,她翻出平板,开始查阅论文作业,平常是用笔记本,改用平板还有些不习惯。
笔记本……
她指尖蜷缩,眉眼闪了闪,忽然体会到当年程意在露台被撞破时的心境,确实尴尬。
轻轻叹口气,时知许收回心思,专心了起来,认真写下一份又一份批语。
注意力集中的时候,时间总是流逝很快。
礼堂前端传来惊呼,时知许抬眼,见程意站在最前方,不同于往日的商务装,今天她一身红裙,妆容清淡,但配上精致五官,仍明媚亮眼。
程意人缘好,不少人热情邀坐,某块区域反应骚动最烈,好几人直接站起身,要拉程意入座。
时知许了然,应该是法学院的人,说是没有位置安排,但各学院还是习惯聚在一起坐,像她前面一排就是中药学院的位置。
程意没有入座,离开始还有二十分钟,姿态随意,和前来的人热络攀谈。
依照她们之间的关系,程意应该也是想避嫌的,所以不要过多关注。
时知许翻了翻邮箱,还有十份,得抓紧时间,她收了收下巴,笔触重新滑上屏幕。
不知何时,身边座椅被翻下,和自己身上一样的沐浴露香飘来,笔触停滞,时知许心漏了半拍,她用的是房间备下的沐浴露,那么……
是程意。
“时院长早啊。”不同于私下相处,程意嗓音轻快了许多。
很多人隔座而坐,大礼堂零零散散也坐满了,唯有最后一排空空荡荡,只坐了时知许一人,仿佛自带屏障。
时知许有些看不懂她,但如常回应:“早。”
较之礼节性回应,声音多了柔和。
“各位早上好,今天特地召开大会,是为了咱们学校百年校庆……”
话音刚落,音响传来校长声音,大会开始,程意没再接话,两人相对无言。
听了没几分钟,程意自觉无聊,掩嘴打了个大大哈欠,眼泛生理性泪水。
时知许也没在听,仍在批改,余光时刻关注身边,见状,她不动声色打量,看到程意眼下淡淡乌青,脑海中莫名闪过——
守则第三条:主动满足金主一切需求。
“需要补觉吗?”时知许扣下平板,轻声询问。
程意又打了个哈欠,略带忧愁地应她:“想啊,座椅太高靠不住。”
需求明确。
时知许会意,凑近几分,压低肩,“靠着我吧。”
顿了顿,她补:“如果可以的话。”
话音刚落,肩上传来重量,很重,重到时知许手肘差点打滑,她眉头都没有皱一下,没有丝毫不满地默默承受。
不多时,重量渐渐卸下,时知许肌肉酸涩感也缓了下来。
“太硌了,再低点。”似乎怕前排听到,程意声音很低,几乎要淹没在音响回荡声里。
时知许照做,程意顺势朝里拱了拱。
属于程意的味道毫无保留地笼罩而来,头发若有似无地撩拨,时知许身形一僵,脖颈被撩拨的皮肤顿时如火般烧了起来,带起一片酥痒。
最后一排上方挂了固定音响,程意真的很困,略施小惩后,准备安心补觉,但被吵得心烦意乱,忽然左耳被轻柔地塞进耳机,阻挡大半噪音,光线也不再刺眼。
程意松开眉,无声笑了笑。
这次*,算她识趣。
大会结束,不成文的规定:礼堂前门进,后门出,所以很多人不可避免地路过最后一排,正要循例和时副院长告别,却见依偎在她肩上的程意,眼里纷纷露出讶然,显然没想到孤高的时副院长,会和别人关系如此亲密,那人还是气质截然相反的程教授,心里暗暗赞叹。
不愧是程教授,竟然让高岭的时副院长如此细心相待。
时知许有些头疼,抬手示意众人不必打招呼,一开始总有那么两三人来不及噤声,程意就是在那个时候醒来的,但她没有起身,半阖眼,透过缝隙,瞥到时知许抵在唇边的食指,以及微微蹙起的眉头。
左侧走廊,攀谈声也渐渐静了下来,唯有脚步声杂乱。
程意重新阖上了眼,好心情地想,这下时知许可没法避嫌了。
直到时知许轻声唤她,程意才装作睡眼惺忪的模样,起身第一句话,“我不喜欢西式早餐。”
等候在走廊的韩元不明所以,难道自家院长又送了早餐?
时知许觑了一眼韩元,韩元忙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地退出礼堂。
“我明早学学中式。”时知许犹豫回答,她确实需要重新学,学怎样才能不露陷。
程意起身,转了话题:“没必要避嫌。”
时知许跟在她身后,应了一声。
“小时啊。”
时知许转身,看清来人,笑着说:“校长。”
校长从身后赶来,看到她和程意站在一起也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闪过欣慰,朝程意说:“程家小丫头也在啊,你能回来任教,还和小时是朋友,老头子我真的很高兴啊。”
在程家没有搬到青山之前,言家和程家挨得很近,两家是世交,程意算是言校长看着长大的。
程意没否认,也笑着回礼。
“来,言迟。”言校长身后应声走出一位西装笔挺的男人,气质温文尔雅。
见状,时知许面露无奈。
言校长对她有知遇之恩,入职到现在,事事体贴,就是有的事,热情过了头……
言迟没搭理程意,他迫不及待地伸出手,声音低醇:“好久不见,时教授。”
望去的目光是不加掩饰的欣赏。
程意蹙了蹙眉心,言迟这小子怕是又活得不耐烦了。
碍于情面,时知许回握,一触即分。
上周,她受言校长之托,到图书馆找一本年代久远的书籍,就是那时‘偶遇’了言迟。
好久不见,纯属夸张。
“上次时院长给我推荐的《麻衣相法》,我很感兴趣,反复看了好几遍,关于书中一些描述,还有些疑问,能不能……”
“能能……去找地方慢慢聊,”
言校长看不得他这般温吞含蓄,自打见过时兮,自家孙子茶不思饭不想,却不知道该怎么再搭上话,犹豫好几天,总算肯迈出这一步。
他是知道学校唯一知道时兮身份的,有才华,有能力,人品相貌哪哪都万里挑一。
他瞪了眼言迟,低声警告,“给我大胆点,小时就是我孙媳妇的最佳人选,你好好把握,听到没!”
趁着两人低语,时知许扯了扯程意,凑到她耳边。
程意好整以暇,等她解释,却猝不及防……被拉走了。
程意:!
时知许:?
“你们慢慢聊,我和程家丫头还有事情。”
身边突然一空,时知许见年过半百的言校长,脚步如飞……身后的程意脚步踉踉跄跄,面上显出裂痕。
变故太突然,时知许也没反应过来,面色却不显分毫,她现在首要任务是言迟。
她必须要说清楚。
言迟绅士地询问她意见,时知许想速战速决,将畅聊地点定在了原地。
未等开口,言迟以买水为由头,不待商量地匆匆离去,止住了她接下来的话,时知许没法,抽出空,就要给程意打电话。
程意恰好发来微信:明早,我要吃茄鳌。
时知许松了一口,回复:好
她随即打开搜索引擎,查菜谱,跟着跳出了相关搜索:
[华国从古至今最难做的名菜]
时知许:……——
作者有话说:时知许:我能不能反悔。
程意:我是金主,必须听我的。
意见征集函:第一次做金主,无证上岗,诚心广集建议(ps,封杀沈妍的霸道总裁文)
——程意
抱歉抱歉,今晚发晚了,律诉自动蹲墙角。
感谢小可爱们支持~
感谢在2023-01-2520:57:49~2023-01-2622:52: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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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被直截了当拒绝后,言迟没有死缠烂打,他退而求其次,表示希望能交个朋友,以后可以偶尔交流爱好。
得体有分寸,何况还有言校长的情分,时知许没有理由拒绝,加过联系方式,两人告别。
时知许今天没有课,径直开车回到了家属院,离学校很近,周围商超娱乐一应俱全,从生超买到了菜场干果店,终于凑齐了茄鳌的原材料,她拎着大包小包,进入家属院,顺路取了件包裹,不大但重量不小。
不是她本人买的,是一件不明包裹。
包裹被谨慎放到家门口,时知许正想仔细看看物流单,沈妍打来电话,她接起:
“收到我寄的包裹了?”
时知许问:“嗯,寄的什么?”
沈妍支支吾吾:“就是……最近看的书,但我经验不够,看不懂,所以也给你寄了一份。”
时知许懂了,往常她们经常互寄书,交流生物学、医学方面的经验。
用肩夹住手机,她划开快递盒,一叠花里胡哨的封皮渐次显出——
《恋爱修炼指南》《追女孩心理学——通往幸福之路的秘籍》《从入门到精通……
时知许凌乱,怀疑拿错了包裹,她翻了翻单据,确实是沈妍家地址。、
她问:“你没寄错?”
沈妍默了默:“嗯……你也知道,我追程遥都两年了,如果按你和程意当年的速度,应该抱俩娃了,可这几年我们面都没见过几次,经过深刻反思,我特地买了几本畅销恋爱书,想找找理论支撑。”
“所以……拜托时大师!”
时知许沉默不语。
死一般的沉默,沈妍心惊胆战,这可是她综合这两位祖宗的实际情况,从市面成千上万本挑出的翘楚,不光是暗中帮帮被蒙在鼓里的时知许,万一程意被哄得高兴,自己也能沾沾福气。
沈妍吸吸鼻,开始啜泣,卖惨说:“你是不知道暗恋的痛苦,我好不容易喜欢上一个人,结果……真是情路坎坷,我也没做什么丧良心的事,不如随便找个人结婚……”
一开口便是哽咽到变形的音调。
“停。”时知许头疼不已,妥协说:“我会看的,不过……”
“谢过时大师!”沈妍忙收声,打断她,强调说:“你一定要认真看。”
电话那端,有人催促沈妍,她应了一声:“行,我先去开会了啊,一定一定要认真看啊!”
电话挂断。
时知许无奈,将书抱回房间,茄鳌制作工序繁琐,她要赶在程意中午下课前送到,时间紧迫,心思全放回到了烹饪。
一小时后,她配好十几种辅料,将鸡胸肉腌制上,才得了空闲,随意拿起一本翻开,因剥了太多坚果壳,指尖泛出丝丝疼感,翻页的动作有些迟缓。
她习惯性查看目录——
[一章:如何面对情敌]
子目录依次是:无中生有、不甘人下、理不直气也壮……
每节还特地附有鲜红的‘秘籍’二字。
目光下移,她眉头越拧越紧,冒出疑惑。
恋爱书开篇全是情敌,这真的靠谱吗?
确实也超出她的知识领域,时知许合上书,决定先放放这件事,于是专心投入到做菜当中。
不愧是华国从古至今最难做的菜之一,时知许终于堪堪赶在午休开始半小时后,赶到了学校体育馆的地下排练大厅。
地下二层的中心排练大厅,空旷自带混响,舞曲暧昧劲爆,鼓点强烈,明亮镜前,孟冉一身性感皮衣,舞姿妖娆诱人,气质却青涩清纯,莫名与性感完美撞击。
程意站在中央,孟冉不时贴近、姿态留恋缠绕,暧昧极了。
显现的舞台会有钢管,程意岿然不动,充当的就是钢管,看似亲密,她却不时调整身形,有分寸地把握三拳距离,面对孟冉出神入化的挑逗,她眼底满是欣慰与单纯的赞叹。
是上大荧幕的好苗子。
时知许站在上方走廊,斜后方看,两人像是身体紧紧相贴,孟冉偶尔擦过,不知道是不是亲上了程意,可气氛暧昧,亲吻也该是水到渠成。
近日天气闷热,时知许有些上火,唇角燎了火泡,她扯了扯唇。
火泡好像更痛了。
进到休息室,时知许默不作声地坐着,休息室门单薄,排练厅暧昧的舞曲一遍遍循环播放,直到菜快冷掉,休息室门才被推开。
程意擦着脖间的汗,侧身抵开门,语气讶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地下二层没有信号,上了地下一层才能覆盖到加强信号,程意没有及时收到时知许的消息,现在也没来得及查看消息。
“没多久。”时知许直了直僵麻的腰身,抽出筷子,“尝尝?”
今早钦点的菜赫然摆在桌面,程意顿了顿,故作淡定地坐下:“不是明早的吗?”
时知许看着她,解释今早意外:“我和言迟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抱歉,是我没处理好。”
程意现在很饿,她没有回答,率先执起筷尝了尝,眸光一亮,旋即恍然。
很久没有吃过她做的菜了,一如既往的美味,好吃到让人想念。
时知许在等回答,既是对菜的,也是对刚刚的解释。
“道歉得有诚意。”
时知许闪过黯然,蜷起放在膝上的手指,创可贴扯了扯肌肤,她开始思考有诚意的道歉。
程意没指望她,似笑非笑说:“我想吃糖。”
糖?
门外售卖机有糖,时知许起身,点头说:“我去买。”
程意没有拦,等时知许推门进来,她努了努嘴,“就站在门那儿,拆开,吃。”
简练,语气不容置疑。
虽然不明所以,时知许仍乖乖照做,是薄荷糖,抵入舌尖的一瞬苦涩泛开,清澈凉薄袭来,久久回甘。
她抬手,遥遥递去薄荷糖盒。
程意眸光意味不明,慵懒起身,随口问:“好吃吗?”
“嗯。”时知许喉头有些凉,不过口腔很滋润。
“有多好吃?”程意一步一步走来,尾音压得很低,像是海浪卷在礁石,哑沉极了。
时知许心候然一跳,这个声音……是熟悉的不正经。
没等多思考,脚步渐近,她大脑一白,慌乱躲去。
程意也不恼,眼带笑意地看着她,如同猎物盯住食物,慢条斯理地逼近。
气氛焦灼,压迫感无声席卷。
直到后背抵上墙角,温热的气息吐在鼻侧,时知许回过神,垂下眼眸,咬住薄荷糖的两齿发酸。
她被逼到了墙角,无路可退。
程意目光从她低垂的睫毛,沿着高挺鼻梁,最好流连在饱满的唇珠,欣赏了一会,强势扭过她下巴,凑到耳边,声音蛊诱。
“时院长,要有诚意。”
她补充:“要主动哦。”
似乎是在提醒她金丝雀的身份。
时知许瞥过眼,心跳快要跳出胸膛,羞耻感荡穿全身。
“啧”程意轻啧一声,猛地将她手摁高,另只手反手摁在脖间,高低不一。
时知许半身力气被卸去,身位差立显,两具身材姣好的躯体无缝相贴。
程意大力揽住腰身,像抿棉花糖般,程意衔上了绵软唇瓣,像是一口口轻柔抿着。
“别……程意……”时知许溢出字音,她任教多年,吐字堪比播音清晰,此时却含糊不清,很不合格。
程意停下,抵住她鼻尖,呼吸有些紊乱,目光灼灼地望进她眼底,倏然勾唇一笑,掌心顺着玲珑向下……
感受到灼人温度在身下熟稔穿梭,蓦地,时知许一激灵,全身绷住,像濒临断裂的琴弦,她抬眼,清浅眸子底闪过惊愕,随即浮涌起情yu,克制动人。
“时院长的身体……可比嘴巴诚实……”
啪——
程意摁下了开关,休息室漆黑一片。
“唔”时知许未脱口的话语淹没,唇齿覆合,似乎程意真的很想尝尝她含在口中糖,从一开始在唇瓣的浅尝即止,到绕着她舌尖,一点点触碰融化,渐渐变得急不可耐……
凉薄回甘的硬糖被来回推拒,不断撞击牙齿。
这场冰块吻,恣意放肆,涌动深不见底的欲/望。
时知许呼吸紊乱,水蛇般挂在程意身上,她舌头早已发麻,可程意仍是没有玩够,清凉甜味游走,让人脸红心跳。
程意指腹来回摩挲,理智被丢到角落,她想更真切地感受那人的存在,体验她所有心跳,证明这不是一场梦——
时知许真的回来了。
咔哒一声,程意咬碎了糖,凑近耳垂,张口含住,激起时知许一阵战栗,她笑了笑,敏感处果然没变。
侵袭继续,程意轻柔吻遍她耳廓,手向下摸索,勾开她板正领口,像是拆封礼物般,一粒一粒……
嗡——
黑暗中,桌角屏幕射出冷光,照亮半堂春色。
程意呼吸一滞,点火的动作停了下来。
时知许睁开迷蒙的眸,眼尾泛着水雾,她迟钝几秒,偏过头,轻轻推了程意一下。
理智回笼,程意眼里闪过歉意。
这样的场景,时知许脸皮薄,定然难以接受,还纵着自己胡闹这么久。
拉起她滑落的衬衫,程意背过身,接起电话。
灯依旧没有开,时知许整理好衣服,静静站了一会,空气飘荡清新薄荷味,可她觉得空气很稀薄,难以喘息,她打开灯,推门走了出去。
程意这才转身,朝门的方向遥望去。
踏出休息室,时知许到卫生间整理片刻,出来时,碰到了正上楼的孟冉。
见到她,孟冉怔愣一瞬,望了望休息室,意识到什么,眉眼闪过冷意。
上次吃饭被灌醉,孟冉事后思考了很久,反应过来,当时她是有意为之,目的是为了和程意独处,如她所愿,那晚程意也确实没有陪自己。
结合种种,孟冉早就视她为情敌,情敌见面,自然分外眼红。
碍于她的身份,孟冉留了分寸,挂上甜甜的笑,打着招呼:“时院长好,刚刚我和姐姐的热舞……”
“时院长觉得够火热吗?”——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指指点点):这样都怂得不行,能不能争气点,早点让我把你拐到床上!
时知许:要看你什么时候让我转正。
*虚晃一枪,堪堪上路(建议都收到啦,不出意外的话,也很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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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最后半句话,孟冉顿得极重,颇有故意为之意味。
时知许偏头看她,女孩望向她的眼底闪着火星,笑容高高扬起,是不加掩饰的得意。
时知许忽然觉得那本书确实有用,可惜她只看了目录。
见她未语,孟冉又得意几分,盯着她唇角,故作惊讶说:“呀,时院长嘴角怎么破了?”
“看来确实够火热,时院长记得吃点黄连,很败火的。”她意有所指。
时知许唇膏早已被程意吃干抹尽,唇周通红,微微发肿,唇角小小火泡也被亲破,隐隐泛出血迹。
确实有上火的因素,可……
时知许淡淡回望,红唇轻启:“不必,亲破的。”
谁亲破的,不言而喻。
孟冉脸瞬间黑如锅盖。
程意:!!
程意正走到楼梯下方死角处,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差点捏不住手机,她顿在原地,嘴角弧度怎么也压不住。
她不知道两人刚刚说了什么,但单单这句话……
金主表示很受用。
话刚出口,时知许就后悔了,这有什么好计较的,她不再言语,迈步上楼离去。
程意忙跟上,无论如何得当面道个歉,为自己的粗鲁。
孟冉猛地攥住她手肘,力度不小。
时知许走得快,不一会儿身影消失在转角。
程意来不及阻拦,她皱眉问:“刚刚又对时院长不礼貌了?”
时知许一向待人有礼,刚刚的语气虽然淡,却散出丝丝寒气,也不知道为什么,程意总感觉两人第一次见面也擦着无形的火,尤其孟冉。
见她上来就质问,孟冉也不生气,她甜甜一笑,晃着胳膊撒娇,试图蒙混过关。
“姐姐~”
程意甩开,盯了她一会儿,沉声说:“时院长是该受人尊敬的,你不可以对她无礼。”
嗓音隐含训斥。
孟冉怔愣一瞬,眼底闪过复杂,程意从来没有这么凶过她,所以她们真的……
过了一会儿,她收起笑,语气平静,“好,知道了。”
电话响起,程意看了眼来电显示,留下话:“好好准备校庆,这次机会很难得。”
看着前方接电话的身影,模糊不清的声音传入耳
——电影、女配、大制作、赞助……
孟冉知道程意在为她下一部荧幕角色四处走动,只是因为她的一句:不想选秀了,想去演电影。
就像以前一样,程意尽其所能,给了她一份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难以得到的机会
——影视巨头,言氏集团的特殊面试
于孟冉而言,程意就是灯塔,风暴中随时为她引航,救活了溺水的她。
孟冉眼里蒙上阴翳,嘴角却挂起无害的笑。
从那年起,她的世界就是混乱的,先来后到?小孩子才乖乖遵守。
—
紧接着一个星期,程意需要补回请假课时,白天是风度翩翩的授课教授,晚上一身晚礼服,身旁带着孟冉,参与大大小小酒会,在影视圈大佬面前混个脸熟。
程氏地产程二小姐,谁敢不卖人情。
一时间,孟冉这个新人名号,无声流传在娱乐圈上流,以程家二小姐‘妹妹’的身份,众人心照不宣,在这个鱼龙混杂的圈子,这个名头多少沾点特殊意味。
可程家从未涉及过娱乐圈,程意也不知道这些行业辛密。
程意私人休息时间被压缩,不可避免地,和时知许相处时间很少,偶尔中午在休息室一同用餐,更多的是神交,程意每晚凌晨回家,茶几上总会放有一杯解酒茶。
某天,程意路过时知许教室,温御沉稳的嗓音悠扬,她贴在后门,没来得及伸出头,听到后排学生窃窃私语。
“诶,你有没有发现时院长最近手上总拿着讲稿?一些专业名词还需要想一会儿。”
“是啊,时院长以前连书都不看,直接告诉教材第几页,延伸内容也简直神了!听说上学期有两家生物集团的研发大佬特地向学校申请旁听。”
“那就太不对劲了,时院长是不是太累了?不然休息几天吧,咱学院门面可不能垮啊。”
程意蹙眉想了想,这几天时知许似乎确实比她还要忙碌。
难道是院长行政事务太忙?
手机震动,有人在催促她赶回排练室,程意将保温杯放到正门不远处,头也不抬地离开了。
响动吸引到前几排的注意力,时知许声音滞了滞,布置下课堂作业,她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取回程意放下的保温杯。
是润喉的雪梨汤。
时知许曾在程意教室前放过几次,也许是对‘嗓子冒烟’的教师通病感同身受,意外地,程意主动反馈了起来。
就这样,保温杯一来一往,仿佛是自不待言的默契。
时知许抿了几口,发紧的喉头渐渐松弛,定了定神,她重新拿起画满各色笔记的手稿,默背了起来……
—
b大校庆日,大礼堂独立成栋,高高的台阶铺上了红地毯,从校门到礼堂大厅,一路挂满大气的特制校庆logo,车流不断,各界精英人士在签名墙前潇洒挥笔,同接待的校领导攀谈合影,意气风发。
礼堂内,大屏幕循坏播放往届优秀校友的视频寄语,b大百年校庆自然是社会各界关注的焦点,而且此次联合了隔壁电影学院,校庆赞助商更是有排场巨大,极晴极了,还未开场观看人数已直逼百万,弹幕快到看不清。
赞助商自然是最佳的观赏席位,程意坐在最前方,桌前立起的名牌是‘程氏地产’,而旁边是另一位赞助商,‘言氏影视’
“程律师,久仰大名。”身边传来一道清冷嗓音。
程意循声望去,见来人一身精致剪裁西装,举手投足透出矜冷,或许身居高位,年纪尚轻的她,气质是与同龄人不同的沉稳。
言氏影视总裁,言思笙。
传闻她一边读书,一边学习接手家族企业,以雷霆手段征服董事会,任职发布会当天,仅凭这张脸瞬间刷爆媒体,更有众多网友奉为神颜,戏称吊打大半娱乐圈,言氏官媒一天涨粉百万,本是营销的大好时机,可言思笙潜心开拓市场,鲜少露面。
除了太过冷心冷面,几乎没有弱点。
言思笙一脸淡然,身后闪光灯愈发疯狂,恨不得记录每个细微举动。
程意不由佩服,这种被时刻关注的‘殊荣’,换做自己,一定会窒息。
“也久仰言总大名。”程意起身,商业性伸手,笑说“希望今晚言总不会失望。”
言思笙回握,知晓个中意味,她其实是受程意之邀,来这里是为了看一场特殊的面试。
不久前,言氏官宣了一部年度大作,阵容强悍,从编剧到导演无一不是翘楚,言氏总裁亲自操刀监制,投资令人咋舌。
更炸裂的是,目前唯一官宣角色竟然是影后许霁,出手就是王炸。
连外行都看得出来,只要不作死,大爆是必然的。
言氏不拘一格降人才,选角侧重挑选有潜力的荧幕新人,致力打造一批属于言氏的中坚力量,在这样的风头上,言氏赞助b大,无疑向外界放出讯号,引得隔壁电影学院领导主动要求免费加盟,希望自家学生能在校庆露面。
不远处,后台准备区门口涌出一群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投向言思笙的目光带着热切。
有风声透出,言思笙今晚就是为了选角——那部电影的女二,是位被献给敌国君王,沦落为舞妓的复仇小公主,人物反差极其大,从善良单纯到心狠手辣,让人又爱又恨,是很出彩鲜活的反面配角。
言思笙身后的副总冷漠地收回眼,娱乐圈纯新人难出头,他知道那些人其实连机会都不会有,今晚的机会已经优先留给一个人。
孟冉出场顺序在中间偏前,场子既不会冷,观众也不会审美疲劳,程意一边等她出场,一边比对。
看来选角风声不小,今晚舞蹈节目简直是修罗场。
终于轮到孟冉,听到串词中的名字,言思笙抬了抬眼,秉着尊重,她认真观看前面的节目,可结果差强人意,期待感一降再降。
程意看出来了,对言思笙的魔鬼标准有了切身感悟,可她没有着急,轮到孟冉出场,也没有出声提醒,面上云淡风轻。
全场灯光骤然暗下,一束强光打在舞台中央,孟冉背身,赤脚踩地,腰肢软弯,悠扬笛声响起,她随曲扭动腰肢,脚脖铃铛清脆,一下一下摄人魂魄,背影身段妖娆。
众人低呼,直到台上舞姿妖娆的人转过身,惊呼声一浪接一浪,而弹幕也罕见地停滞一瞬,旋即是爆发式刷屏。
竟然有人敢素颜上台?
没有化妆品遮盖的孟冉露出精致五官,凝脂般肌肤几近于璞玉。
身边始终安静的言思笙轻轻笑了,程意石头终于落了地。
不顾孟冉经纪人反对,程意自找编舞师,将钢管舞改到了含蓄却不失性张力的古风舞,她知道孟冉经纪人想剑走偏锋,用钢管舞去面试古风角色,虽能耳目一新,扩大妩媚一面,但却失去了孟冉青涩清纯的特质。
而这恰恰契合了角色的出彩之处——妩媚与清纯的浑然一体。
一曲完毕,全场灯光恢复,鼓掌声潮水般响起。
孟冉平复呼吸,一眨不眨地望向台下最前方,程意顺着人群,微笑拍手,她眼里闪过欣喜,致谢退场。
想到什么,言思笙低声问:“程律师方便说说,她为什么要整容吗?”
程意一怔,这件事除了她和助理,只有橙果高层,也就是孟冉的老东家知道。
程意看着言思笙,回答:“言总,她不是因为对容貌不自信,具体原因比较私人,我保证不会是她演艺圈的雷点。”
意思是她会做担保,连同程家。
言思笙默了默,颔首说:“晚上可以请孟冉小姐参加一场面试吗?”
“当然。”程意松了一口气,面上不改,“是她的荣幸。”
两人敲定时,主持人已经串完词,孟冉舞蹈落下的绸缎被撤去,舞台变得空荡,中央摆上一副木制靠椅。
等候期间,韩元慌里慌张地跑出后台。
舞台侧方灯光很暗,程意坐在最前方,一览无遗,她蹙起眉,难道时知许也感兴趣,来了现场?
她拿出手机,点开时知许头像,手指敲屏幕。
“不牵手也可以漫步风霜雨雪,不能相见也要朝思暮念,只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好……”
一瞬间,全场沉海般沉寂,连呼吸都停滞下来,生怕扰了美好,一向让人不辨情绪的言思笙也面露惊艳,不加掩饰。
没有前奏,温柔嗓音空灵回荡,一下下敲在程意耳膜,连着心口,过电般酥麻了起来。
程意猛地抬头,目光直射舞台最耀眼的柔光处,满脸不敢置信……——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稀奇):开窍了啊,都知道怎么回怼情敌了!哪儿学的?
时知许淡定掏出《恋爱修炼手册》
程意看过目录:……好一招‘不甘人下’
律诉:不甘人下最戳心的是什么?答:在情敌擅长的领域,打败她。
程意(指指点点):还没找你算账,为什么这章我和老婆戏份这么少?下章给我补回来!
律诉:唯唯诺诺.jpg
*歌曲《等你的季节》严艺丹
*言总是学霸那本预收的清冷年下哦~
*暗号:111
*更新时间改为每晚十一点~(如果有事会提前请假的哈感谢在2023-01-2722:32:33~2023-01-2822:5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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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柔光倾泄成影,台上那人一袭馥郁暗纹旗袍,白衣淡雅,不失精致,勾勒出女性独有的玲珑曲线,发间盘金丝楠发簪,似乎不想以面示人,轻纱遮面,更添朦胧出尘。
程意心跳真切了起来,恍然记起那时在咖啡馆的惊鸿一瞥,她就觉得时知许是画中仙子,可惜连眼色都没有多给她几分。
现在,仙子走出了画,依旧遗世典雅,只是那道目光正遥遥对视自己,手指轻轻打着节拍,没有技巧地哼唱,却意外好听。
太快了,程意不知觉捂住心口,不时有人在低声询问台上人的身份,她不语,神经彷佛只能接收回馈时知许的歌声。
程意忽然生出蒙骗了世界的感觉,遗世独立的那人是属于她的秘密。
一曲完毕,回韵悠长。
时知许款款起身,台下灯光很暗,乌压压一片,她还是一眼就寻到了程意,察觉到那双潋滟的桃花眼一直在注视自己,原本紧绷的身体,莫名放松了下来。
确实如此,直到那道身影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谢幕下台,程意始终追随,没有移开眼,一秒也不愿。
如雷般掌声平息,程意终于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比掌声还要响。
平复好一会儿,正起身要去后台,身旁言思笙出声:“刚刚那位程律师*认识?”
虽是疑问,但语气隐含肯定。
程意犹豫。
言思笙了然,解释说:“她的气质很像我爱人,我想邀请她参演我和爱人的自传电影。”
程意了解时知许的性子,刚刚能站在台上已是难得,更重要的是,她不应该以‘时兮’的身份,暴露在大众视线。
被含蓄拒绝后,言思笙有些遗憾,送上祝福,“祝早日修成正果。”
她无意打听别人私事,可台上那人神情太过隐忍,两人交缠的目光,也都透着克制的爱意。
太像她了。
言思笙那根敏感深藏的神经被触动。
惊讶于她年纪尚轻便眼光如此毒辣精准,程意默了默,颔首道谢。
祝愿太过美好,她一时不想反驳。
抽身来到后台,就见韩元穿梭在人流中,程意不远不近地跟着,不多时,他敲门进了一间独立休息室,一般休息室会贴上节目名以示区分,可这间门上没有。
看来时知许也不想以这样的身份示人。
正要上前,休息室出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是言迟,他四下观望,将订好的玫瑰花放到门边,旋即迅速大步离去。
像是事先就知道休息室里是谁。
程意皱眉,连自己都不清楚的事,言迟怎么会比她还早知道?
她走近,捏起心形纸卡,又看了看地上百合花束,鲜艳欲滴,不由嗤笑:“这么怂还敢追人?”
言迟比她小六岁,小时候经常跟在她身后跑,程意看着他从穿开裆裤,一直到搬离老宅,多年还时不时联系。
换言之,熟得不能再熟。
别看他现在温文尔雅,纯情得紧,程意可知道他小时候是妥妥的混世小魔王,总爱甩锅给她和姜栩,没少挨她们的揍。
将卡纸收到口袋,程意抱起花束,摆到了最显眼的台边,她拍了张照,给言迟发去。
[虽然被人家拒绝了,但花不错,比人好多了。]
被‘拒绝’的言迟:??
程意微笑,摁下语音键,一字一顿说:“下次再送,打断腿。”
静默几秒,屏幕被表情包轰炸,手机电量本就不多,现在彻底消耗殆尽,自动关了机。
程意太阳穴跳了跳,暗骂幼稚。
时知许肯定受不了这个类型。
在心里又肯定了一遍,程意想了想,也算是帮时知许解决了一桩麻烦,正要推门邀功,孟冉助理慌张跑来。
“程姐,导演现在就在后台面试冉冉,本来很满意,可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态度急转直下,起身就要离开。”
程意面色沉了沉,收回敲门的手,示意她带路.
休息室,韩元夸赞的话在嘴里绕了又绕,中文系出身的他竟然一时词匮,觉得无论怎么夸出口,都是亵渎。
眼前一袭旗袍的人,是难以言说的出尘美。
时知许放下面纱,看着化妆镜前的自己,神色恍惚。
她确信程意认出了自己,可半小时过去,程意并没有来,连消息都不曾有。
看来,她还是更喜欢火热的舞蹈。
定了定神,时知许问:“有拍到特写吗?”
韩元忙回她:“时院长放心,我全程在盯导播,没有推进镜头,都是远拍。”
他原本很疑惑为什么一向低调的时院长会参加校庆表演,直到某次遇上了言迟,听到时院长解释,才知道是院系派发的政治任务。
韩元表示很感同身受,当被嘱咐去盯紧导播台,也没有丝毫疑惑,反而了然
——自家院长果然低调,就靠才华吃饭,不靠脸。
时知许颔首,给韩元发了红包,辛苦他这段时间的上心,旋即放他回前厅看表演,不必再费心,韩元应好。
换完衣服,她戴好口罩,从后门离开礼堂,刚走不远,身后有人高声急呼。
“等等!”罗颜踩着高跟鞋,小跑拦下她,一边喘气,一边抬头注视,满脸不敢置信。
时知许提了提口罩塑料条,镇定开口:“有事?”
嗓音冷淡。
知道罗颜没有选择回罗家,也没有参与那些肮脏,纵然无辜,可时知许自认没有以前大度,做不到释然面对她。
听到陌生的嗓音,罗颜怔愣,不死心地问:“请问可以拉下口罩吗?您很像我的一位姐姐。”
没有迟疑,时知许拉下了口罩。
罗颜失望,脸型和下颌轮廓不像,但五官……她眸光大亮,开始细细端详。
时知许意识到她刚刚洗去了妆,五官没有妆容遮盖。
她蹙了蹙眉,正想冷声提醒,身边响起急刹声,刺耳剧烈,旋即是小猫的奶声呜咽。
马路边,车辙血痕拉出几米远,一只白色小猫孤零零躺在马路中央,身下是汩汩涌出的血,没等两人反应,呜咽声弱了下来,不再动弹,全身上下只有嘴还在流血。
死生就在一瞬。
肇事车象征性停了一下,旋即油门轰鸣,扬长而去。
当年初遇,时知许蹲在路边,细心包裹起一只被压死的小猫,身后路人串流,但皆冷眼旁观,车流擦着身簌簌而过,罗颜同她一起埋葬,异国街边难得遇到同校华人,还如此有善心,便主动结交,时常去找她。
渐渐地,时知许把她当作做妹妹,可自己却介绍了罗晏给她,两人成立了许晏。
虽然时知许对外是意外身亡,可她终究还是罗家人,事后得知了内幕,后悔不已,倘若她不曾引荐罗晏,事情也不会如此。
是她埋下了祸根……
也许是回忆袭来,又也许是小猫头都变了形,死状惨不忍睹,罗颜眼眶不由烫了一下,忽然身边闪过风。
时知许擦身而过,面上没有一丝波澜,淡漠离开。
就像当年冷眼旁观的路人。
罗颜不再纠缠,时知许不会有视生命如草芥的漠然,那人只是长得像罢了.
点开导航,驶回天府别苑,时知许如常打开房门,心里无波无澜,那件事好像很不起眼,如同呼吸一般。
暮色西垂,天际染映橘红色,她抱膝坐在摇椅,手里握住手机,似乎在等什么。
校庆还在继续,她猜测程意应该还在赞助席,只要打开直播,猜想就能被印证。
可时知许没有,她只是静静坐着,被动等待,就像这段时间,每晚猜测程意会不会回家一般。
直到夜幕笼下,城市灯光影影绰绰,从四面八方闪烁,时知许收到了消息
——程意今晚不会回来。
挺好,不用猜测了,她想。
程意不会食言,所以她安心卸了遮掩,
沈妍为她高价请来特效化妆师,用特殊逼真的材料覆盖下颌线,时许本以为经不起细看,可科技日新月异,发展到她无法想象的地步。
取自皮肤组织培养的材料,手感别无而致,也紧帖自然,再通过化妆,磨去几分五官相似度,足以乱真,除了有细微毒性,不能长时间使用。
此外,几近于完美。
回到天府别苑的前几天,出于谨慎,时知许没有摘,脸上起了红疹,有天程意忽然要求天黑不许开任何灯,拉紧窗帘,也不许照手电。
并解释是程家供奉需要,每年一次佑家族兴旺,灯光会冲撞,过段时间会恢复正常。
时知许起了疑心,可程意神情坦荡自若,沈妍劝她不要多心,如果程意发现一定不会如此平和,便放下了疑心,总归不是坏事。
灯闸跳下,时知许拉紧所有窗帘,循着屏幕光,洗漱卸妆.
凌晨,时知许辗转难眠,正起身去抽床头柜,黑夜无限扩大听感,她忽然听见密码被摁下的滴滴声,旋即关门声响起。
天府别苑安保极好,歹人基本连上电梯的机会没有,所以进来的是程意,还是……
曾在这里住过的金丝雀?
无论是哪种可能性,时知许都不想出去。
一阵金属落地的洪响打破了逃避的想法,她听到了程意的痛呼夹杂其中,保险起见,她敷上面膜,才推门出去,客厅伸手不见五指,屏幕下压,光照亮脚前一小片路。
刚刚应该是玄关摆件掉落的声音,她走近,很巧合,屏幕灯影直接打在了程意脸上。
屏幕灯光被调到最高,意外得明亮。
玄关处,高跟鞋、手机、外套随意散落一地,程意屈腿靠坐在地上,神色迷蒙,绯意弥漫上脸,衬得明艳五官愈发风情万种。
电子冷光袭来,程意偏头遮了遮眼,迟钝几秒,才抬眼看去,冷不丁吓了一跳,定睛瞧,见是时知许敷了面膜,才松了口气。
随即她呢喃:“是你啊~”
慵懒的音调被拉长,像是感叹,又像是无意识撒娇。
“抱抱。”程意仰头,伸开双臂,微眯的眼尾透着樱桃红。
醉态尽显。
时知许心头微悸,眼里泛出清浅笑意。
她觉得程意好像一只小兔子,眼睛红红的,在软软糯糯地要抱抱。
罢了,放肆一会儿吧。
屏幕光影交摆过玄关摆设,时知许弯腰,拥住了她,程意顺势埋颈,像以往一般,充电般深吸了一口气。
两人体温愈发接近,屏幕不知何时暗灭,一切重归黑暗,心跳砰砰声被扩大,有节律地增快,她们不想分清到底是谁心跳得如此快,都默契地享受难得的亲密。
“还认得我是谁吗?”直到腰身僵得不能再僵,时知许出声,几近于气音。
她想辨认程意是否清楚现在是在对谁释放柔软,但不想从她口中听到陌生名姓。
程意抬起头,松开双臂,认真凝视了起来。
怀里一冷,距离拉开,时知许也收回手,只能瞧见程意模糊的轮廓。
一室寂静,程意久久未语,唯有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声。
时知许喉头不明显滚动一瞬,她不自然地摸了摸面膜。
很服帖规整。
她不放心地整了整面膜,风袭过,程意气息骤然凑近,面上湿润被猛地扯落。
面上拂凉,时知许慌忙抬手遮脸,心下凛然。
“我认得。”——
作者有话说:
律诉:来来,买定离手。
*程律真的醉了吗?
*时教授要掉马了吗?
时教授也变了哦~感谢在2023-01-2822:59:49~2023-01-2923:04: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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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时知许额头被抵住,鼻间缠绕略带酒气的清浅呼吸,程意黑耀石般的眸子格外明亮,她忽然生出要被看破的预感。
冰封下的暗涌要融化了吗?
时知许顿时警铃大作,一旦被戳破,程意对她的怨便会溺死她的吧?
她下意识秉住呼吸,心如震鼓。
“你……是仙子啊。”程意懒懒一笑,吐气如兰。
今晚b大校庆有好几个热搜,其中热度持续上升的,除了有孟冉惊鸿艳舞,还有清雅仙子遮面献唱,网友纷纷直呼她仙子姐姐。
时知许如释重负。
程意轻哼,环住她脖颈,低声呢喃,“今晚很美,我很喜欢。”
像一粒本不会发芽的种子,突然冒了尖。
时知许心头悸动。
“怎么办,好喜欢你啊。”程意双手托住时知许的脸,触感滑腻有弹性,惹得她玩心渐起,发泄般地揉搓,力度不轻不重。
“要是再主动点,就更喜欢了。”
程意单手捂住嘴,打了一个哈欠,随口说:“听到了吗?”
时知许脸颊被挤压变形,她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
闻言,程意松开手,起身,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胳膊被适时扶住,她又顺势钻进了时知许怀里。
时知许笑了笑,在外威风的程大律师喝醉还是一如既往黏人。
如同袋鼠熊一般,两人磕磕绊绊地相拥而行,屏幕照亮地面,时知许单手探路,留心护住怀里醉醺醺的人。
打开冰箱,时知许才发现醒酒茶用完了,程意最近酒局实在太多。
她问:“醒酒茶喝完了,要不要给你泡杯蜂蜜水?”
程意蹙眉,孩子般赌气,扭过头:“不,要。”
时知许好笑,索性转了身,让她自己选。
程意抬起埋在她脖窝的脑袋,半响,迷迷糊糊说:“牛奶。”
“好。”时知许将她安顿到沙发,去温牛奶,等回来,一小团黑影背对她,缩在沙发角落,是缺乏安全感的防卫姿势。
时知许顿了顿,沙发轻轻凹陷,她坐下,掌心轻轻拍程意肩膀,一下一下,温声说:“喝完就去休息吧。”
递去杯子,她叮嘱:“不要喝太多牛奶,会胀气。”
程意脊背松弛了下来,她半起身,接过抿了一口,便放下杯,蹙眉说:“确实胀气,也不好喝。”
酒精总能催发平日不显露的情绪,醉酒的程意现在就像是在使小性子。
时知许克制地揉了揉她的长发,柔声说:“那就不喝了,我……”
字音戛然而止,时知许惊呼一声,旋即天地四旋,被压倒在沙发,衣物摩挲声一阵传来,腰间传来轻微重量。
程意翻身而上,跪坐在她腰际两侧,俯腰欺身,长发如瀑倾泄,她握住时知许虚挡在身前的手腕,抬高,压住。
“可是我想喝诶。”
从侧脸到脖颈,时知许若有似无地被羽毛般撩拨,灼热气息扑在侧脸,时知许偏头去躲垂落的发尖,稳住呼吸,她问:“那……我去做奶茶。”
话罢,时知许轻轻挣了下手腕,却被攥得更紧,掌心还被程意指腹揉了一下。
“不用了,我知道哪里的牛奶好喝。”程意鼻尖来回触滑嫩的脖颈,声音染上哑意,熟悉的洗浴露香钻入鼻腔,好闻得让人上瘾。
耳鬓厮磨将黑暗空气灼得炙热,时知许心神微乱,脖颈连带一阵酥麻,她不明白程意话中意思,这般亲密,也只当程意在洒酒意。
她耐心问:“什么产地?我明天去买。”
程意埋颈轻笑,在黑暗中摸索,一粒一粒解开她睡衣扣,探手轻轻握住,掌心充盈柔软温热……
“不劳烦,我已经到了产地。”
时知许:!!!
圆润脚趾骤然蜷缩,时知许大脑空白一瞬,她从未如此慌乱过,忙去阻拦隐隐绰绰的身影。
“你听我说,程意程……”
程意缠绵而下,醉意失而复返,愈发来势汹汹,理智被燃烧殆尽,本能地,想轻勾描绘她身上的每处。
灼热快要厮磨到红梅处……
“程意!”
动作猛然一滞,程意额头被抵住,迷离神色被恼音拉回,逐渐恢复清明,迟钝一瞬,她低垂睫毛,眼底泛起歉意。
她知道时知许接受所谓的包养,已是不易,接触这么些时日,也知道时知许还在介意身份,心里始终拉着底线。
今晚,她又触到了底线。
时知许闭了闭眼,掩下眼底挫败,明明已经在很努力地适应这个身份,可潜意识还在抵触……
金主耐心不多,时知许沉默地等待冷眼冷语。
滴答——
时知许等到了真切的冰凉,泪水无声砸落在赤/裸肌肤,冰湿一片。
程意哭了。
慌乱极限被不断拉高,时知许前所未有地无措。
程意曾对她说过,眼泪是最懦弱的。
与她决裂那晚程意没有哭,躺在雪天血泊中没有,撞破她和沈妍也只是体面离开,独自蹲在巷角,在瓢泼大雨中,程意才放肆哭泣。
这么骄傲的人,怎么因为她一次次破例。
时知许撑起腰,不顾衣衫凌乱,捧起程意的脸,那人低垂睫毛泪珠半悬,她轻柔抚去,凑近,说出了那句阔别已久的话。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满足。”
一如当年的承诺。
程意止住了她脱下衣衫的动作,拢好,只哑声说:“我想要抱抱。”
“好。”时知许主动伸手拥住,一下下安抚她柔顺的长发,释放安心讯号。
将那人揽入颈窝那瞬,湿润顿时淌下脖颈,哭声破碎,让她心颤不已,像是压抑了许久,呜咽溢满委屈。
这些年,程意真的不容易。
半响,程意瓮声瓮气,说:“以后要主动接我,我醉了会找不到家。”
解决面试风波后,言思笙邀请程意参加言氏高层季度晚会,当场宣布女二人选,众人把酒言欢,尽兴而归,程意独自等待司机,朦胧间,见言思笙依偎着一位遮得掩实的女人,女人口罩帽子齐全,一身星味遮盖不住,清清冷冷的小言总看着女人喃喃笑哄:“辛苦许老师来接我。”
言思笙是老板,平日生人勿近,没人敢劝酒,人家没喝醉的都有人来接。
不可避免地,程意羡慕了。
时知许应下:“好。”
“要主动戴戒指给别人看。”
戒指?
时知许只当她记岔人,也好声应下,‘好’字刚说出口,右手触到冰凉金属,旋即手指套进了什么。
“你要说到做到。”程意抬头看她。
时知许摸了摸,心下愕然。
是无名指。
她也凝视她。
两人都看不真切,轮廓隐隐绰绰,目光不着痕迹地在空中相接,暗中沉浮。
半响,程意轻轻讶异了一声,说:“咦?太黑了,套错手指了。”
她慢条斯理地爬下沙发,打了个哈欠,喃喃说:“头好晕,我要去睡了。”
摁亮自己手机屏幕,程意压低,不让光照到沙发,摸索到房间,关门前,她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沙发呆滞的身影。
直到颈窝泪痕彻底干涸,时知许才停下摩挲手指的动作,起身回了房。
—
东方吐白,天还没有亮足。
闹钟一响,时知许便第一时间睁开眼,摁灭,起了床,她睡得轻,闹钟是震动的,更重要的是,不能扰到对门卧室。
两小时后,时知许画好妆,推开门,细微晨光穿透厚重窗帘,不出意外地,程意房门紧闭。
应该还在睡觉。
于是,开始轻手轻脚地准备早餐,时知许学了很久,终于和以前手艺有了差别,程意吃过,也没觉出异常。
她便渐渐放下心。
习惯性提前一小时出了家门,她乘电梯下了地库,电梯门刚打开,阴冷空气袭来,不由裹紧大衣。
最近天气异常,明明入秋,温度却比酷暑还要高,许多人觉得地库温度舒适,不时来乘凉,可她体感会冷,总穿一层薄外衣。
走到车位,时知许刚坐进车,副驾驶门突然被打开,程意跟了进来,也不说话,倒头就睡。
时知许:??
见半响没有动静,程意单眼瞧去,说:“我去学校,麻烦时教授了。”
时教授。
时知许恍然,这个称呼,她好久没有从程意口中听到了,有人会称呼她时教授,而程意只会叫她时院长,泾渭分明。
可……
“怎么突然改了称呼?”时知许凝视她。
“你不是要卸任副院长吗?”程意闭目养神,随口说:“教学任务那么重,反正你也不喜欢行政事务,卸了也好,就当提前轮给下一班。”
时知许没有回答,她给校长交过请辞信,被委婉拒绝了,她上任是赶鸭子上架,眼下实在分不出精力,课堂质量也有明显下滑,虽然其中原由,行政事务只是占了一小部分。
这个头衔于她而言,唯一好处就是她曾率先拦下学校分派给各个院系教职工的表演名额,给了自己。
应了一声,时知许启动车,没滑出两步,安全带警示声滴滴响起,她偏头,见程意依旧闭目不语,环臂俨然靠坐。
从她姿态里,时知许眼前蓦地跳出两个字
——主动。
时知许倾身,主动拉过程意安全带,咔哒一声,警示声停下。
见程意眉头松了几分,时知许轻呼一口气,将蓝牙耳机塞入耳,开启导航。
驶出地库,车窗移动的晨光落到脸上,程意睁开眼,适应光线。
时知许除了周一没有课,其余都排满了课,而程意很轻松,只有周一周三有零星几节课,不时穿插线上自主课。
今天恰好是两人唯一都需要上课的周三,不过程意今天是线上自主课,学生都不用来教室,何况老师。
胳膊撑起车门,程意托腮,侧头望去,时知许目视前方,眉眼认真,不时低头瞥表盘,握住方向盘的手,白净骨节分明,右手无名指戒指闪着细碎亮光。
程意唇角翘起弧度,忽然捕捉到电子导航声,很细微,定睛一瞧,表盘上放了手机,屏幕是实时路线。
观察四周,发现仍是老路线,她疑惑,从家到学校,时知许来回次数比她多得多,路线也不复杂,为什么还需要导航?
正想询问,孟冉经纪人发来了消息,程意看后,脸色骤变。
她出声:“路边靠一下,我突然有点事。”
时知许点头,自知不该多问,寻了能停靠的路边。
程意撑车门,弯腰看她,说:“我喝酒不断片,所以希望时教授说到做到,而且……”
“期待你更主动的表现。”
车门关上,时知许觉得程意最后的眼神,别有深意,琢磨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才抗拒了程意进一步的亲密。
刚刚那句该是暗示。
她兀自想,程意的耐心其实没有那么糟,
到了学校,时知许是早八课,她习惯性提前半小时,校园还很清静,路上零散有学生抱书,提着早餐。
等到电梯,时知许摁楼层,微蜷的右手无名指被轻轻硌了下,站到内角落,她抬手,忍不住再细细观察。
戒指尺寸刚刚好,是枚单戒,但周围镶了一圈细碎钻,形状不规则,莫名很有艺术美感。
将错就错,时知许没有换手指。
有两位赶早课的学生趁电梯门没关严,低头挤了进来,注意力似乎都放在了手机,没有多留意角落的人。
电梯上行,站在门前的女孩们,凑得极近,同看一部手机,兴奋地压低声,窃窃八卦。
“看头条!咱学校孟校花竟然和程教授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
程意也说过这四个字。
电梯传来失重感,时知许大脑嗡了一声,无名指忽然被锢得生疼——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啧,我都这样了……你是不是性冷淡啊?
时知许:我会忍。
*嘿嘿,开始疯狂抖马甲了。时教授你简直不要太木。
*小可爱们很厉害,基本都猜对了,比夸夸。
虽然字数没有多更,但今天有提前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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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橙果娱乐大楼,程意坐在办公室沙发,慢悠悠喝着豆浆,面前的女人年纪三十岁上下,一口烈焰红唇,香水刺鼻浓烈,她是孟冉的经纪人,王洁。
见程意吃完了早餐,王洁忙递去餐巾纸,姿态好不恭敬,她心里正打鼓,猜到程意是为什么而来。
程意没接,自己抽了张纸,为了蹲点时知许,今早她天没亮就起床,时知许为她准备的早餐自然没吃到,这些日子她三餐规律,程意的胃被时知许惯得再次娇气了起来。
赶到的时候,王洁正巧要吃早餐,没想到程意这么早就来了,被打乱手脚,圆滑转了话题,客气询问是否要吃早餐。
程意对趋炎附势、搞下三滥手段的人,她也懒得客气,自顾自吃起了王大经纪人的早餐。
味道马马虎虎,还是那人做的更称心。
程意掀起眼皮,问:“是你们橙果朝言氏放出那件事的消息?”
王洁装作听不懂,呵呵陪笑:“您说的是……哪件事啊?”
孟冉是她多年前挖到的宝,没有背景实力的新人,只是姿色出挑罢了,这个圈子最不缺的就是美人。
不知道走了什么运,孟冉忽然傍到了大腿,程家二小姐心甘情愿地捧她,给她找资源,前不久竟然得到言氏影视的机会,眼见摇钱树要移栽,王洁坐立难安。
程意懒得争辩,她摁开录音,进度条播放。
——是昨晚面试,导演和她的对话片段。
听完,王洁瞬间面无血色,她没想到导演这么爽快就把她出卖了。
程意嗤笑,怪不得王洁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也不见有起色,人蠢、眼光低、心思也不正,给手下艺人的正经活一个接一个烂,反而安排的酒桌倒是一个比一个高端。
“造谣我包养冉冉的人,也是你。”语气肯定,程意从不妄下定论,她虽然淡出了法律圈,人脉还在,查到幕后推手还是手到擒来。
而且,那些照片角度刁钻暧昧,距离很近,场地也私密,指向性格外明显。
“一小时后,我要看到解约合同。”程意不多做口舌,说:“然后,等着无讼的起诉书。”
这次,程意不打算由着孟冉小性子,她早就想帮孟冉解约,只是孟冉不愿。
参演言氏制作的电影,程意也不过是准备单签影视约,橙果主打综艺真人秀,没有涉猎影视圈,孟冉想要走向荧幕,言氏是最好的选择。
闻言,王洁腿发软,见惯了程意纵容孟冉的模样,差点忘记了她曾经是什么样。
媒体界至今都没法忘记当年造谣那位时教授的下场,行业中坚的那家公司老板被告到破产,那个实习小记者也还没从牢里放出来。
仅仅是因为机场那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话,
不仅如此,但凡公开发布过那件事的媒体,大大小小都受到了罚款。
想到自己背后那人,王洁还想挣扎,她扑到程意身边,求饶:“我答应解约,程律师高抬贵手,是我猪油蒙了心……”
浓烈香水让她难以呼吸,程意拧眉,烦躁更甚,正想起身离开。
门突然推开,罗颜一身精干商务装,走了进来。
彷佛见到了救星,王洁转头扑到了门口,开口就要喊冤:“罗副总……”
“你被开除了。”罗颜沉声打断:“和李总一起,滚出橙果。”
话音刚落,一群警察涌了进来,出示证件,要求王洁配合调查,王洁这才意识到靠山垮了,她脱力瘫倒,灰头土脸地被半拖半带走。
程意静静看着闹剧,印象中的女孩褪去青涩,变得成熟稳重,手段更是雷厉风行。
她一眼就能看破其中的血雨腥风,没准王洁不知死活的行为,也有罗颜的撺掇。
不愧流着罗家的血,好算计,好手段。
办公室归于平静,罗颜走到沙发,笑着伸出手:“好久不见,程姐还是没变,一如既往的漂亮。”
程意没起身,摩挲着手中戒指,说:“该称呼一声罗总了吧。”
“和以前一样,程姐叫我小颜就好。”
“解约合同。”程意语气生硬。
罗颜眼底闪过黯然,悻然收回手:“马上就给程姐送来。”
顿了顿,她递去一份资料,“针对现在的舆论,我加班做出了紧急公关方案,希望对程姐有用。”
程意没矫情,看过后,她毫不留情地否定。
罗颜建议冷处理,不要澄清。
“程姐,现在的网络大环境已经不是以前了,别说澄清声明,就是律师函公信力都不高。”罗颜无奈,程意淡出的这些年,求锤得锤的艺人不在少数。
程意皱眉,她确实不了解如今环境,见罗颜言辞恳切,一时间心里有些动摇。
孟冉赶了进来,见到罗颜也是一愣,旋即有礼地打了声招呼,“罗副总”
程意挥挥手,说:“来得正好,等会我带你去签解约。”
孟冉弯弯眉眼,笑得乖巧,心里暗骂王洁蠢货。
她一直不愿意解约,一旦解约,程意必定会给她找最适合的公司、最好的经纪人,没有麻烦,她还怎么卖乖撒娇,程意又怎么会来关心她。
罗颜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转,问:“这是?”
万一真是程意的……
程意:“我妹妹。”
话音刚落,孟冉揽住了她胳膊,说:“程意,网上那件事能不能不要澄清啊?”
动作自然亲昵,称呼也不是姐姐。
想要干好这行,眼光老练不可缺少,罗颜算是小有成就,眼光自然毒辣,她扬眉,这个新人心思有点野,还很缜密啊。
程意也收到了江谈的分析意见,她应了一声,算是默认。
孟冉欣喜,“那……”
门被敲响,罗颜秘书送来了解约合同。
程意看过合同,让孟冉签了字,去人事部走解约流程。
刚关上门,孟冉瞬间变了脸色,沉着脸离开。
“孟孟,怎么样?”助理小敏匆匆跟上。
孟冉脚步一顿,换上笑,甜甜说:“多亏小敏姐姐告诉我,不过还是没拦住姐姐,现在要去解约。”
小敏是程意选的助理,年纪比孟冉大不了多少,相处没多久,眼前娇软可人的妹妹就俘获了她的保护欲。
她事事尽心,知道孟冉暗恋自家老板时,不免心下怜惜,暗中帮了不少忙。
小敏可*惜,转念一想,宽慰她:“没事啦,等不了多久,孟孟肯定会大火,有超级多的人喜欢,成了大明星,程姐一定能看到孟孟。”
“小敏姐姐真好~”孟冉乖巧点头。
小敏心都快化,主动接过合同,说:“走,小敏姐姐陪你去。”
“好。”.
办公室,罗颜提出要请程意吃饭,程意拒绝,“不打扰了,罗总青云直上,想必也没多少私人时间。”
罗颜说:“我承认,其中我有和稀泥的成分,可也帮程姐如愿摆脱了烂摊子不是?”
程意斜睨她,敲了敲她递过来的资料。
一时语凝,罗颜也没想到王洁会用造谣包养的下三滥手段,她只是撺掇王洁向言氏高层透出整容风声,想借程意的施压,铲除对手罢了。
“时姐那件事,我很抱歉。”罗颜朝程意深深鞠下躬。
除了身上流着的血,罗颜与罗家人几乎没有联系,可最紧密的联系,就是血脉,割不断,也最无辜。
程意推门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不知道如今的时知许心境是否还能如此慈悲,也没资格替她原谅。
“我代替不了她。”程意迈步离开,身后是罗颜弯下的脊背。
程意马不停蹄赶回到无讼,她曾经团队的律师难得聚全,都在会议室等着,见程意进来,难掩激动,纷纷上前寒暄,直到主座的江谈出声提醒,才恋恋不舍,回了岗位,留下江谈和程意两人。
一室寂静,屏幕放着实时舆论监控数据,热度还在攀升,逼近榜首,程意冷眉沉思。
江谈也不打扰,他是程意的舅舅,按理说至少过年会见一面,可自此程意散了团队,两人已经近两年没见。
这次见面,他觉得程意变了,身上平柔了许多,是好迹象。
程意拿起手机,没有任何人发来消息,包括那人,她丢下手机,泄气般滑了一脚办公椅。
“哟,程教授这是受了什么气?”江谈好笑,看她活像苦苦等情人的怨妇,不免打趣。
“受了榆木的闷气。”程意仰望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你真和那个小姑娘谈恋爱了?”江谈知道舆论捕风捉影,怎么吸睛怎么来,夸大在所难免。
“不是。”程意摇头。
江谈严谨:“不是和她,还是没有谈恋爱?”
程意更气闷了,“都不是。”
江谈发现自家外甥女更难懂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来了消息,程意忙起身,查看后,她轻泄气,是沈妍来质问舆论的事情。
江谈看了眼时间,说:“程教授,我已经在这儿和你耗了快两个小时,按我最新的收费标准……”
“慢,自家人谈钱伤感情。”程意抬掌心,江谈贵得离谱,她还不如把钱多留给日禾做慈善。
江谈催促:“快说,打算怎么办?”
伤感情……
程意摊开自己的左手,无名指赫然戴着一枚戒指,碎钻闪光,她笑了笑,自己做不到冷处理,她不能伤了她们感情。
“不声明,不发律师函,也不压舆论。”
江谈不解:“你要默认?”
冷处理的常规动机,他这么想无可厚非。
程意摇头,她一边回消息,一边说:“介绍个靠谱的风控团队呗,今晚能加班的那种。”
江谈疑惑,旋即爽快应下,想到什么,他转了话题:“小意,你最近不是和娱乐圈走得近嘛,能不能搞到首映礼电影票?许影后新上映的那部。”
许霁的电影爆火是必然的,首映礼票几乎秒空,难抢极了。
程意敲着屏幕,随口说:“要几张?”
她补充:“如果想遇许影后,今晚就去悦城那家影院。”
电影恰好是孟冉跑龙套的那部,站在许霁身旁,首映礼在今晚零点,制作组会跑影厅,和观众互动,孟冉也得跟组,混脸熟。
“两张。”江谈欣慰,拍她肩膀:“还是咱小意有办法。”
程意不可置信:“两张?有情况了?”
江谈摆手:“不是,相亲对象,第一次见面,她喜欢许影后。”
拍了拍自家舅舅肩膀,程意认真说:“舅舅,希望你这次不会再变成免费的法律咨询。”
江谈:……
“一边儿去。”.
临近午夜十二点,悦城影院熙熙攘攘,喧嚷不已,宣传海报和主角人形立牌处更是人潮汹涌,工作人员满头大汗,高声指引众人到影厅。
角落休息椅,程意戴着口罩,不时查看手机。
时知许是今晚九点二十结束最后一堂课,程意早已趁着午休,发消息让她今晚到悦城影城,可电影已经开场十分钟,程意还没有等到人。
很明显,时知许迟到了。
若是别人,程意并不会如此困惑,可时知许从不会迟到,甚至还会提前十分钟。
是路上遇到了什么事吗?
她不免担忧了起来,正要打电话,却见时知许侧身钻出了电梯,四下张望,目光凝到程意身上,一路小跑了过来。
“抱歉,我迟到了。”时知许有些气喘,额头覆满薄汗,亮涔涔的。
目光凝在她不施粉黛的脸,程意愣住,很快,她若无其事地掏出纸。
纸巾柔柔摁压额头,时知许无端晃了眼,被程意左手戒指上的盈盈碎钻。
和她一样,都是同样的款式,也都是无名指。
程意随口问:“怎么迟了?”
语气没有一丝不耐。
晚上卸妆时,时知许觉得空落落,好像有什么事没有完成,电光火石间,才惊觉今晚程意叫她去影院,什么都不顾地,匆匆赶来。
时知许心候然一跳,血液僵住,她的妆就差脸部轮廓没有卸去,幸好区别最大的那部分,可五官……
她抬眼,面前程意戴着口罩,神色如常,目光始终定在额头,认真擦汗,眼神没有分给五官半分。
“路上有遇到意外吗?”程意视线和她姣然相撞。
口罩遮住大半脸,衬得程意眼眸格外引人注意,清亮、无波无澜。
时知许抿唇,回答:“没有。”
很敷衍生硬的解释。
程意点点头,只说:“安全就好。”
旋即撕开一副口罩,为时知许戴上,偏头挂上耳朵时,程意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句:“今晚,拜托时院长和我……”
“扮演情侣。”
不远处走廊回荡影片背景音,声音杂乱无比,忽然间,时知许只能听到程意轻缓的嗓音,以及双手合握,两枚戒指在指缝轻轻相触的感觉。
时知许脸被蒙上口罩,气息窒闷,可沉重一天的身子莫名轻快了起来,心口像被拂去灰尘,明亮飘然。
叮咚——
程意好心情地看着发愣的时知许,正想揉揉她略带凌乱的长发,视线却不由自主落到刚踏出电梯的两人。
她心下愕然,震惊到说不出话。
舅舅和……沈妍?!——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同情):姐,追你的人好像要成咱舅妈了,你还要当活化石吗?
程遥:!!!
另附程律抓狂瞬间:马甲抖得这么明显,老婆怎么还不主动掉啊!
*律诉打丢丢广告,许影后是躺平学霸那本的温柔班主任哦~后来转行成了知性大影后,和清冷小言总横扫娱乐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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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程意很难想象四人相遇会是怎样的尴尬,她反应很快,牵紧时知许掌心,快步直拐进检票口。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时知许一头雾水跟着程意,身形匆匆。
事先打过招呼,无需检票,程意随意寻了一处名字合眼缘的影厅。
进入的门恰好就是后门,两人没走几步,循着暗灯,坐定在最后一排,后两排是专为制作组首映随机循场准备的,没有售卖,仅供内部人员,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工作人员,加之全场注意力都被银幕牵动,因此两人进来,并没有激起太大水花。
置身幻光昏暗中,时知许低下眸,紧紧相握的手,不知何时变成了十指相扣,两枚戒指扣在指缝,亲密无间。
当程意说出假扮情侣那刻,她瞬间就能捕获个中深意
——破除谣言。
时知许很轻地笑了笑,和网民一样,她守了一天,始终不见两方澄清,以为程意是在默认。
程意一直暗中留意身侧,她目视前方,若无其事地压低声:“笑什么?”
她确信时知许没有看到江谈和沈妍,程意也觉好笑,心想这两人同框……属实怪诞。
时知许偏头,捋了捋程意略凌乱的鬓边,整理熨帖。
程意迎上她目光,眉眼弯弯,桃花眼闪着满意的光芒。
影厅荧幕光影变幻,时知许看清她眸子自己的倒影,也弯着眉眼。
“喏,我又套错手指了,将错就错吧。”程意举起相扣的手,晃了晃。
心蓦然被塞得满满当当,时知许忍了忍,压声问:“没关系吗?”
左手无名指,有一处血管直连心脏,戴上的戒指一般都是婚戒,象征彼此真心至死不渝。
而自己的身份……
“这辈子第一次戴,全当过过瘾。”程意不再看她,转头望向荧幕。
身子如同刚高升起的热气球,被猛然戳破,急速掉落,时知许眸中划过恍然。
她们还没有戴过婚戒,甚至连婚礼都不曾有,匆匆领证、见家长……
一切都像开了加速器,程意曾暗示过自己,但她逃避性地买了项链,当作程意的生日礼物。
时知许默然,看着形似单戒又似婚戒的戒指,那晚程意装出一副欢喜满满的模样,心里一定更不好受。
程意动了动手指,掌心相贴一片冰凉,申城这几日即便在深夜也格外热,她上身仅穿了单薄衬衫,怎么时知许套了件外套,手还冰块似的。
“怎么了?”察觉细微举动,时知许主动凑近。
程意一愣,眯起眼打量,今天这么主动?想到刚刚自己意有所指的话,旋即释然。
“哦,手指有点麻。”
麻?
时知许警觉,莫不是上次她意外倒在自己身上被针扎,真的留下了后遗症?
“哪只手?”
“两只手哦。”程意勾起尾音,好整以暇地补充:“你得负责。”
她被时知许唬弄,连做了一周的针灸疗程,过程很酸麻,虽然每次睡眠会变得更好,可程意……
咽不下这口气。
没松开相握的左手,程意横越身位,伸右手,搭在时知许胳膊上,不偏不倚目视前方。
时知许正色,她亦然岔开手,循着穴位。
就这样,两人姿势别扭地手两两相触,肩膀相挨,一人附身按揉,一人正靠座椅,却神游天外。
掌心被轻柔托起,冰凉触感来回游走,揉捻手指,力度柔徐。
程意觉得有种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直到荧幕光影变得暧昧,女主红衫褪落在地,露出纤细脚腕,跪坐在另一女主身上……
画面特写到骨节分明的手,缓缓缠绕、相握揉捻、骤然合紧,伴随海浪般水渍声……
极具美学的视觉呈现,高雅、不失情/趣,暗示意味拉满。
程意:!!
影厅音效极好,颇有身临其境的感觉,时知许没有看屏幕,留了两分心思在音响,自然也听到了,她睫毛颤了颤,也没有多想。
自从程意带她看过那部电影,她一直很喜欢双女主电影的亲密戏,很细腻,每一丝互动都拉扯出爱意。
所以,时知许一直认为,‘性’要是能发于‘爱’,会更柔软美好。
时知许耐性极好,揉捻还在继续,蔓延到指根,愈发轻柔,若有似无撩拨。
冰凉指尖愈易激起战栗,程意身形一僵,心里涌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脑海皆是电影画面。
真是搬了石头砸自己脚,自讨苦吃。
程意忍了又忍,终是忍无可忍。
手心一空,时知许没来得及反应,下巴被挑起,她被迫仰头,眼露困惑。
仔细端详一会儿,见她神色清明,无辜极了,程意气滞,碰也碰不得,她索性眼不见为净。
“我困了。”程意压低声,拉高口罩。
时知许会意,刚坐正,肩膀一沉,脖颈是毛绒温热的触感,她拢住程意耳朵,手臂恰到好处地挡住大半光线。
殊不知,侧前排有一只手举起手机,照向最后排空寥的角落。
没过多久,肩上的程意打了个冷战,不自觉偏头凑近几分,时知许也觉得有些冷,她轻声唤了一声,出了影厅,去拿毛毯。
悦城影院主打高端服务,致力宾至如归的体验,这是程遥打造衍生产业最大的特点,源溯于程氏的主打产业是私人管家化酒店,理念一致。
所以,每座影厅都设有招待台,一应俱全。
从后门出,时知许迷了方向,半响才寻到前门,取了毛巾,刚走入前门,脚步骤然顿住。
影厅观影区是下沉式,两侧是坡度平缓的下通道,前门走入,整个广阔影厅一览无遗,影片很精彩,无人注意到逆光进入的时知许。
最后一排角落,时知许的位置占了一个人,那人也不遮掩,望着熟睡中的程意,目光灼灼,一点身为公众人物的自觉都没有。
孟冉将程意放到她肩上,程意皱眉,以为是时知许回来了,旋即松开,呼吸清浅。
她昨晚几乎没睡,天没亮就起了,又因绯闻,忙碌奔波了一整天,刚阖上眼,眼皮像灌铅,又重又酸。
孟冉望着近在咫尺的眉眼,难得看到程意露出柔软,黑暗滋养欲望,她眼底涌泄占有和渴望,毫不掩饰。
她呼吸变得愈发乱,缓缓偏头,生怕扰了睡梦中的人,一寸一寸贴近,鼻尖已经感受到程意额头散发的温度,只要再挪动一毫……
嗡——
手机一阵震动,骤然亮起的屏幕惊得孟冉忙抽身。
时知许摁掉电话,静静看着孟冉,眼眸深不见底。
孟冉眼底滑过戾气,在程意低声呼唤时,顷刻散去,换上了清纯的笑。
程意揉了揉眼,见时知许站在走廊,胳膊搭着毛毯,又看了看身边不知何时出现的孟冉,她问:“怎么在这里?你现在不是应该跟着主创和导演吗?”
孟冉笑说:“听说姐姐在这里,我就来咯。”
程意皱眉,孟冉心虚的时候才会变称呼,她追问:“偷跑出来的?”
孟冉撇嘴,就要伸手抱住程意胳膊。
程意躲开,伸手招呼时知许坐在另一边,同时指了指后门,隐隐动气:“不要任性,回去跟组。”
孟冉偷跑出来,若是被有心人做文章,不敬业、耍大牌、轻视前辈都是轻,更何况她给孟冉找的资源极佳,不少人眼红。
还没出名,黑料就有的扒,那怎么行?
盯了程意一会儿,孟冉见时知许施施然坐好,神色淡然看着荧幕,她气结不已,面上却仍维持甜美无害的笑。
“好~姐姐不要生气,我这就回去。”
程意应了一声,接过毛毯,铺到膝盖,没再言语,重新看起了电影。
孟冉一步三回头地起身,程意始终没给半分眼色。
等人离开,她凑到时知许面前,正要开口问打电话有什么事,前一排斜对角传来低呼。
程意和时知许的目光同时被吸引,原因无它,声音太过熟悉。
沈妍手机不小心滑落,拾好起身,头猛地撞到了背椅角,不由痛呼。
“没事吧。”江谈面露关心,只是语气很别扭。
这次安排的相亲,实在离谱,年纪差了整整七岁不说,别人不知道内幕,可他知道沈妍是一直在追自家外甥女的啊。
沈妍比江谈还不自在,刚刚被程遥拒绝,还和她……眼下就和那人的舅舅相亲,这叫什么事啊。
实在舍不得首映礼电影票,两人达成一致,决定看完,体面散场,一切雁过无痕。
沈妍尴尬一笑,摇头应了一声,刚坐下,程遥发来了信息。
程遥:[在哪儿?]
沈妍蓦地冷了脸,扣下手机。
程遥又发来一条消息:[为什么不回我?]
语气很肯定,笃定她看到了信息。
沈妍无语,自己以前都是秒回程遥,真是惯的。
她回复:[忙,准备当你舅妈]
旋即拉黑删除一条龙。
轻呼一口气,沈妍觉得世界清静,注意力重新回归荧幕,半响,她又不耐地揉乱头发,暗骂自己没出息。
看不进去,连许影后的电影都救不回她。
“怎么了?”江谈有点紧张,不知道为什么沈妍忽然变得如此……暴躁?
动作一滞,沈妍不知道想到什么,她凑近,低声问:“江律师,能问您个法律问题吗?”
江谈:……
这熟悉的走势,还真让程意一语成谶。
“沈小姐请问。”江谈拿起饮料,准备润润喉。
“我有个朋友啊,是她托我问。”沈妍强调。
江谈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配合点头。
“一夜情如果给了钱,算不算……嫖啊?”沈妍声音低到快听不清。
江谈险些没拿住杯子,生怕幻听,他重复了一遍。
沈妍面无表情地点头,耳根发烫。
默了默,江谈回她:“法院在认定时,一般会考虑两点,首先是否是以金钱为媒介发生关系。”
沈妍没有回应,她说不好。
“以及,双方是否有感情基础。”
“呵,没有。”沈妍冷笑,肯定地摇头。
她和程遥能有什么感情基础,就算有,也不是能上床的基础,她们不在床上打起来就不错了。
“谁说没有。”
身后传来同样冷冷的嗓音。
“沈妍,你真能耐。”——
作者有话说:*副cp会在番外出现~
正文肯定是以程律和时教授为主,专注主cp,介意的小可爱可以放心!
*关于江律师的回复,参考自知乎。
*明天换榜单,律诉请假,休息一天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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