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当晚,[罗氏多款药物致癌物超标]空降热搜,‘癌’能轻易挑动民众敏感神经,罗氏成为众矢之的,引得大规模网友口诛笔伐,罗氏集团灯火通明,紧急公关,效果却不尽人意。
网战爆发的次日凌晨,程意终于醒来。
程遥眼皮半掀不掀,昏昏欲睡之际听见一声痛吟,赶忙查看,“小意?”
程意无声嚅嗫,苍白的唇开裂,隐隐泛出血丝。
“我去叫医生。”程遥转身,却被虚握住手腕。
“姐……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声音嘶哑无比。
程遥咯噔一下,无端想起当年程意被救回的模样,自我封闭、空洞麻木。
她小心试探:“姐在这儿陪你,可以吗?”
程意只是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辨不出情绪。
终是程遥败下阵,她叹息一声,走了出去,那声叹息好像叹到了骨子里。
当天下午,经过程意允许,医生和殷舒先后进入病房,众人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程意身体并无大碍,但恢复记忆,心理情况糟糕透了。
整整三天,程意一言不发,依靠营养液维持生命,全身上下只有眼皮一开一合,如同没有灵魂的木偶。
程家人心急如焚,求助殷舒,可她也没法,程意不肯说话,告诉她一句想起来了,之后再不曾开过口,殷舒也叹命运弄人,只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众人顿时哑口无言。
第四天,程意失踪了,众人寻到顶楼天台,见她在风中摇摇欲坠,惊恐不已,脚步踌躇不前,生怕激了脆如薄纸的人。
似乎是消防警铃太过震耳,程意回神,歉然一笑,“抱歉,浪费了消防资源。”
此外,再无其他言语。
楼梯转角,时知许隐没在黑暗,她拉了拉口罩,眸光望向不远处的程意,沐浴在阳光下的她脸色苍白,病号服松松垮垮,脸上笑意不再明媚,憔悴得让人心碎。
似有所感,程意目光投向楼梯口,视线猝然对视,时知许心猛地一跳,可下一瞬,程意偏过头,神色平静。
一切好似错觉。
似乎情况有所好转,当天深夜,程意终于服下了安眠药,众人欢喜的同时,争先陪护,被程意一口回绝。
深夜病房床头灯黯淡,病床上的人侧蜷身,缩成小小一团,程意眉头紧蹙,睡姿如同婴儿般不安。
突然门被轻轻推开,墙上出现一道拉长的黑影,不多时黑影缩小,时知许屈腿坐在了门廊口,是恰好能看到病床的最远位置。
她刚经历了一场爆炸,幸好无人伤亡,这是警告也是最后通牒,来自被程川报复之后的罗仁,更加激进,是沈妍这个小辈抵抗不住的力量。
经历死亡边缘,思念的峡口被撕裂,无法抑制,她来到了医院,见到了朝思暮想的人,却是在二十四层的高楼天台,那个与自杀捆绑的地方。
透过低矮的帽檐,猝然和程意对视,时知许忽然生出错觉,那一瞬程意好像真的会消失,了无牵挂,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又错了。
窗外银月如流,夜晚放大了欲望,泄出白日不敢表露的汹涌,时知许没有走,下巴抵住膝,遥望睡梦中人的背影,仿佛要铭刻在心。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程意苍白的脸上,滑过一行清泪。
彼此互相折磨,一夜无眠。
黎明破晓,晨光洋洋洒洒落在窗台,花瓶换上了新花,白色花瓣流动熠熠光辉,纯洁干净。
花枝被摘下,程意轻轻揉搓,发现是干花,忽然眼眶发烫,她仰起头,推开窗,春风习习。
“是哪一种呢?”
自那天起,她开始下床活动,但更多的时间,枯坐在窗台,面前放着一束永不凋零的洋桔梗干花,神情依旧空洞,状态却一天天好了起来,直到那天……
程意记得那天是周六,她接到了一通电话,来自四千多公里外的新省。
啪——
抵在耳边的手机掉落,程意大脑空白一瞬,她来不及多想,狂奔出病房,拖鞋不知甩到何处,久未运动的她缺氧到全身发麻,一路上跌跌撞撞,不时撞到人。
有人指指点点,有人看她穿着病号服,低骂一声疯子避而远之。
程意不在乎,她只想快点,再快点。
“小意!冷静点!”是程遥,程意充耳不闻,还要往前冲。
程遥满脸心疼,语气缓和下来,“我带你去机场。”
程意胸腔剧烈起伏,“快……要快。”
去机场的路上,程意换下了病号服,唇角绷得平直,望向窗外的眸光清亮,少了几分茫然。
程遥试探唤她:“小意?”
“嗯”
程遥知道她清醒了几分,心情复杂的同时,递去口罩和帽子,叮嘱道:“马上就到机场了,有很多记者在堵我们,切记等会那群人不论问什么,都不要回答。”
程意颔首,低头滑起了屏幕。
“来了来了,是程总的车!”
“快快快,程意一定也在。”
“别挤,我的*机器……”
车窗半开,吵闹声伴随快门声滑了进来,程意跟在程遥身后,等候已久的记者潮水般涌来,长枪短炮挤来挤去,直冲程意。
“请问程律和程总是去新省吗?时教授驾车坠湖真的是意外吗?”
“有知情人士称时教授已意外身亡,请问程律是否属实?”
“时教授前段时间遭遇爆炸,这次刹车片失灵……”
“让开让开!”保镖高声呵斥,费力拨开人群。
拦路的话筒也被程遥挡开,程意压了压帽檐,一步一步挪动。
“请问时教授婚内出轨是真的吗?据传她的科研成果是窃取他人成果,对此程律有什么回应?”
像是石子投入宁静湖面,程意骤然停下脚步。
“再说一遍。”语气散发寒意,气氛凝滞,全场刹那间鸦雀无声。
记者红光满面,以为她是想借机让时知许难堪,而程意是谁?那可是程家二小姐,无讼合伙人啊,是他这个实习记者接触不到的存在,他得巴结到位。
他挺起胸膛,高声重复:“时知许教授婚内出轨沈家独女,还有谁不知道?难怪她年纪轻轻就有这么多科研成果,如此品行不端的人,一定是窃取别人的!”
这次是肯定的语气。
“公然捏造事实诽谤、侵犯我妻子名誉权,同时造成了极其恶劣的影响,根据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应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只是其中一条,剩下的,我会在法庭上,和你,以及你公司法人,一一阐明”
“我会让你们多呆几年,用尽毕生所学。”程意字字铿锵有力,被口罩遮住的面容,冷静又散发寒气。
记者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瞬间血色全无,其他记者眼带同情地看向那人,却没人敢为他说话,许是她身上寒气太重,人群自动让开路。
程遥摇头轻叹,跟上了程意。
“姐,拜托你一件事。”甩开记者,程意拦住她,“能不能为她正名。”
“时知许向爸承认了。”程遥蹙眉不解,怕刺激到程意,她没说那两个字。
程意指着屏幕,眼里泛光说:“可她是时知许诶。”
屏幕上,时知许站在颁奖台,举起金质奖章,清亮的眸里满是坚毅,聚光灯落在她身上,身后众人起身,赞叹敬佩的目光全集中于一人——第一位站在R国市政厅的华人女性。
她此生应被鲜花和掌声包围。
“她不该被轻易抹去功勋,那是她应得的。”
就好像一张白纸,被画得再精妙绝伦,一旦滴上墨汁,那怕一点点,也会被全盘否定,一文不值,贬到尘埃里。
现在时知许身上被滴上了墨汁,她要为她擦去。
“姐,别人我不放心,能不能在我……带她回来之前……”
程遥答应了,程意一个人进了安检口。
申城大雾,飞机延迟近十个小时,待她横跨大半个华国,落地新省已是深夜。
坠车地点是赛里湖,是程意一直想来的地方,也是去年她和时知许约定要来旅游的地方。
皎洁月光流泻,湖面铺上粼粼碎银,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与黑夜融为一体,四月湖浪还裹挟冰棱,夜风卷涌湖浪,有节律地碰撞岩石。
程意越过警戒线,耳边是她一直想身临其境听到的冰推声,靠近,声音愈发真切,冰棱有节奏地清脆相撞,浪声支离破碎,像极了心碎声。
她来晚了,赶到公安局,沈妍也在,说时知许有苦衷,是罗家逼迫,怕牵连到她,万般无奈才出此下策。
程意沉默听完,接过一方小小的骨灰盒,沈妍告诉她,里面是时知许,她当时笑了笑,说时知许没这么轻。
沈妍没有回答,临别前交给她一封信,深深看了她一眼,说好好活着。
站在警方标识的坠湖处,程意打开了信,小心半拥住骨灰盒,借着月光,熟悉的俊逸字体引入眼帘:
展信佳:
抱歉。
第一声抱歉,是我欺骗利用了你,不该辜负你难得的真心,第二声抱歉,是我爱得有所保留,不该耽误你,第三声抱歉,是我独断专行,自以为是地想保护你,却以这样下作的方式推开你,不该,不该啊……
小意,我们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误会,不论你是否在乎,请相信我的爱绝对忠诚,日月可鉴。
治病救人,是我存在的唯一价值,如今父亲因我这双治病救人的手横死,我日日难安,疲惫上台,连累患者惨死,配不上那身白衣,这双手带来的灾祸还在蔓延,我们一别两宽,是最好的结局。
我半生漂泊,苦难相随,凭虚无缥缈的信仰飘零度日,遇到你之后,有了实实在在的信仰,现在,依旧是你。
可这次的苦难太苦,我真的撑不过去了。
替我好好看看这个世界吧,我不求你能来看我,若世人再一次战胜病痛,请在心里念念我,我会知道的。
你会遇到良人,和她或他,度过世上最平凡没有波澜的一生,温暖快乐,直到永恒降临,我会祝福你们。
程意,祝你万事如意,勿念。
——知名不具
原来,不是刹车片失灵。
程意忽然明白了时知许送她洋桔梗的意义,两种花语不是二选一,时知许的爱无望,也永恒。
收好信,程意脱下鞋,抱着不到十斤的骨灰盒,一步一步,走入寒澈湖水,她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隐没,像水消失在水中,无声无息。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直到快漫过骨灰盒,程意停下,将侧脸贴到骨灰盒,仿佛在感受她最后一丝气息,她轻声问:“时知许,你怎么舍得啊。”
冰浪翻腾浪花,打在程意脸上,她忽然发呕,生理性泪水涌出…再也忍不住了,她几近崩溃,恸哭声撕心裂肺,比冰浪还要支离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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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4月26日,申城下起蒙蒙细雨。
通往殡仪馆的公路,无数民众自发站在这里,手捧着鲜花,一束束汇成海洋。
素昧平生的他们汇聚于此,为同一个人饯行,没有喧闹,没有嬉笑,有的只是低低的哭泣,或许有人是跟风,但更多的是发自内心敬重。
程意一身黑衣,鼻梁架着墨镜,看不清面容,身旁有人撑起黑伞,不是为她,是为她怀里的一方骨灰盒撑的。
上灵车前,有官媒采访程意,宽慰她节哀,程意摇摇头,在密密麻麻的镜头前一字一顿说:“有人记得,她就永远存在。”
致哀声此起彼伏,长阶梯摆满了鲜花,以及真切的哀辞卡,这些是践行的礼物,为那个世人称颂的时知许教授,而她是注定被人铭记的。
迈入殡仪馆前,程意朝身后的一里长街,深深鞠躬。
滴——
一辆车辆开始鸣笛,接着第二辆、第三辆……很快,鸣笛声响彻了阴云密布的天空。
“参加自己的葬礼,感觉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推荐音乐《遗憾》薛之谦版
*微博有小可爱留言要寄刀片,律诉露出变态般笑容(狗头保命
其实里面能扣出不少糖呢,对伐?
所以……如果评论区都是一水的甜(划重点,心甘情愿),我就浅浅加个更hh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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参考:《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感谢在2023-01-1501:14:35~2023-01-1604:58: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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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女人面容被口罩和鸭舌帽遮盖,目光凝在远处高阶上的身影,扶正挽联后,那道身影走进了灵堂,消失不见。
一道刻意压低的声音透出黑色口罩,“记得早点把驱寒药送到程家,她拖不得了。”
浸泡在寒骨的湖水数小时后,程意连夜飞回了申城,一刻未停,在程家的帮助下,两日后,悼念会如期举行,得体不显仓促。
沈妍白了她一眼,“得亏人家脾气好,还给你洗白,这要是我,尸都不给你收。”
她打趣:“这么好的人,你真舍得?以她的条件……”
女人未语,拉着她背过身。
下一瞬,一辆黑色商务车驶过,车牌号亮眼,是程家的。
4月30日,尘封已久的门被推开,程意回到了家,打扫完积月的灰尘,亲自下厨,花了一整天,做了人生中第一顿饭,都是以前家里常出现的菜色。
烛火摇曳,程意独自坐在餐桌,一杯接一杯喝着白酒,饭菜一筷未动。
头七,是亡魂返家的日子。坊间传言,家人备好饭,应回避,躲入被窝,魂魄归家时,才不会看见家人,否则会记挂家人,影响投胎再世为人。
程意没有回避,她最是不信这些,现在也不信,但她还是做了菜。
天色破晓,蜡烛燃尽,只剩下一滩蜡泪,一切化为乌有,房门被打开,关上,玄关处挂起的红灯笼,被带起的风轻轻摇动,不久重归平静。
当天清晨,警方破门而入,罗晏被抓捕在床,身上不着寸缕,一旁的女孩同样,瑟瑟发抖的身子满是青紫,全身上下没一处好肉。
罗晏被扣押上警车的照片流入网络,舆论发酵,上级震怒,不断施压法院。
很快,中级法院公开审理,强/奸罪、强制猥亵罪、非法拘禁罪、故意伤害罪,数罪并罚,罗晏当庭被判处无期徒刑。
罗家不服,上诉高法,二审改判死缓。
女孩的辩护律师法理兼顾,冷静不失温度,两次法庭辩论堪称经典,业内震动,因为这位律师更专长商事,而不是刑辩。
旁听席有记者拍下照片,法庭上并肩站在女孩身边的律师是程意,而两人的面容有六分相似。
未等罗仁悲痛爱子,程家与沈家联名检举罗氏生物非法逃税、剽窃他人智力成果、涉黑、更严重的是超一半的药品竟然含有低廉的有毒化学物。
因案件事实复杂,涉及人员众多,审理过程极其漫长,但公众没有忘记,时刻紧密关注进展。
第二年四月,以罗仁为首的一干人被判处死缓,引起民众不满,万人联名要求立刻执行死刑。
押送上车之前,年过六旬的罗仁轻蔑扫过程家和沈家人,最后朝程意得意一笑,程意回望他,神色平静。
一小时后,罗仁在路上被劫走,警方出动大量警力,在一处荒山发现无头尸,内脏被掏空在旁,野狗正在啃食,
经过法医鉴定,确认是逃犯罗仁,预测最早的死亡时间在四月二十三日。
在那天,申城有民众自发成排,携花悼念已逝世一周年的时知许教授。
罗氏生物进入破产程序,由程意团队接手,程遥抢先沈家全盘收购,隔行如隔山,罗氏残余的上亿股值快速挥发,程遥依旧放任其自生自灭。
沈家多次登门,希望让利三成反购罗氏,程家闭门不见,最后由国外一家名声鹊起的生物实验室平价收购罗氏。
程榆的死讯终是瞒不住,被告知后,程意转身来到四合院,市井小巷,她拍拍积满灰尘的摇椅,坐在桂花树下。
又是金秋十月,正是摘桂花,酿酒的好时间。
她负手,信步走遍宅院的角角落落,不时触摸陪伴数十年的老旧物什,像是在完成迟到许久的告别。
挖出最后一坛程榆亲手酿的桂花酒,程意开车来到游江,凭栏而望,涛涛江水奔流不息,遵从程榆的遗愿,他的骨灰洒入了游江,流向五湖四海。
一整坛酒倾数倒下,程意望了望天,忽然笑了,她说:“我们会继续赎罪,恭喜实现梦想。”
程榆的梦想——走遍大好河山,像徐霞客一样。
那晚过后,程意解散团队,搬回程家闭门不出,终日环膝坐在落地窗前,不与人交流,可每当江澜来送药,她都会乖乖吃下,观察几日,发现程意没有自寻短见的迹象,众人悬着的心落下几分。
青山庄园依旧笼罩在无形的阴翳中,直到跨年那日。
逼近零点,大厅灯光通明,程遥捧着生日蛋糕,踌躇不前,一旁的程川和江澜同样愁容满面。
程意的生日快到了,他们想为她庆生,却怕……
突然旋转梯传来脚步,一下一下,敲在众人心上,循声望去,见程意站定,张了张口,半响,她有些吃力说:“我……我想吃饭了。”
时隔两月,这是程意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接着,她歉然一笑,吐字渐渐清晰,“让你们担心了。”
江澜不敢置信地晃了晃程遥,程遥怔愣片刻,忙冲母亲点头,笑中带泪。
反应了过来,江澜高声应她,“诶没关系,以后都要好好吃饭。”
“妈这就去准备,等会咱们切蛋糕啊。”她喜极而泣,忙去招呼厨房。
望着憔悴得不像样的小女儿,程川也背过身偷偷抹了抹眼角。
生日当天,程意成立慈善基金会,名为‘日禾’,取自“时”与“程”的偏旁,法人地址设在新省,赛里湖对面的一家小商铺。
登记法人时,一旁的殷舒想问又不敢问,程意拿出时知许留给她的公证书,公证的是自愿赠与合同,时间是2023年除夕前,一切还未发生的时候。
她告诉殷舒,基金池里有时知许的科研孳息,所以名字她也有份。
仅此而已。
为经营日禾,程意飞往新省,招揽各地志愿者,她四处奔波,整日忙碌充实,晚上疲惫入睡,倒也快活。
2025年4月23日,赛里湖发现一具年轻女尸,疑似投湖自杀。
那天,程意正和志愿者站在商铺门前,看警方拉警戒线,忽然接到一通陌生来电,她熟稔接起:“你好,这里是日禾慈善总部。”
那端没有应答,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程意疑惑,要正开口询问,电话先被挂断。
“程姐!李阿姨肝癌恶化了,没钱付医药费,小儿子瞒着她辍学去工地接黑活,结果……”
程意蹙眉,赶忙问:“怎么了?”
“结果被钢筋砸中……李阿姨在昏迷,没人认领,他已经在停尸房扔了三天。”
程意抓起外套,快步上了一辆吉普车,她一边单手开车,一边叹说:“死生事大,一天也拖不得啊。”
死生事大,那通莫名的来电没值得程意格外注意,连半分波澜也未掀起。
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在偏远的伯州,没有多少人认识程意,她和普通人一样,上班、下班、吃饭睡觉,周而复始,每日烦恼的除了工作,就是下一顿吃什么。
似乎那个很多人在她面前避讳如忌的名字,已经完全消散在她的生命里。
2026年1月1日零时,国外一家名为‘今心’的生物实验室发布肝癌特效药,经过大量临床试验,目前治愈率高达百分之八十,肝癌中晚期不再无药可治。
看到消息的那天,程意搭上凌晨的航班,飞回了申城,没有告诉任何人。
推开那个曾经的家,潮霉味扑面而来,此时天光还未大亮,露台外一片深蓝,光线昏暗,死气沉沉。
如同当年每晚归家,程意将外衣挂在玄关,换上冰凉的拖鞋,走向卫生间,打开水龙头,涂抹上有些发硬的洗手液,然后洗净,擦干。
一把木梳被不小心拂落,程意捡起,顿了顿,捻起一缕黑发。
程意有一部分外国血统,头发一直是深栗色,这根,显然不是她的。
她凑近眼,仔细观察了起来,黑发已经枯了,摸起来很脆,好像轻轻一碾就会成灰。
发丝轻轻绕回梳齿,程意小心放下木梳时,心脏猛地剧烈收缩,无数锥针一股脑刺来,锥心蚀骨般蔓延,巨大的突袭感就快要溺死程意,她死死拧住心口衣料,手背青筋暴起,鼻翼一张一翕,急促地喘息着。
她没有哭,只是忍不住想去看看。
就当放肆一把吧。
墓园,雪花漫天飘零,凛冽寒风吹来,散落一地的白酒瓶叮啷相撞。
程意撑膝,坐在墓碑旁,面色酡红,说:“我来告诉你一声,肝癌,有人攻破了。”
喝白开水一般,她仰头往嘴里倒酒,辛辣酒液入喉,雪花落在脸,冰凉转瞬即逝。
想到什么,程意睁着迷蒙的眼,坐得笔直,一动不动,好一会儿,她摸了摸头顶,指尖有层薄雪。
她伸手,朝冰凉的墓碑说:“看,像不像那晚你头上的雪,现在我也白头了……”
话音停滞,程意摇摇头,自嘲一笑,继续灌着白酒,直到最后一坛酒被扔在雪地,她侧蜷在地,身子哆哆嗦嗦的,豆大汗珠细密冒出,冷汗打湿额间碎发,眼前墓碑上的黑白照出现重影。
倒在寥无人烟的墓地,程意闭上了眼,意识朦胧间,吱呀的踩雪声越发靠近,她下意识蜷缩更紧,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清楚感受到,脑袋被轻轻蒙住,这下,她什么都看不见了。
再次醒来,程意鼻腔充斥熟悉的消毒水味,忍不住扶住钝痛的脑袋,听见一旁的殷舒开口。
“胃穿孔,幸好不严重,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殷舒面色复杂,得知她喝倒在时知许的墓碑前,险些酒精中毒,她这才明白程意骗过了所有人,溃烂的伤口还在腐朽流脓。
程意撑起身,问:“我怎么会在医院?”
“是位好心人送你来的,用你的手机给我打了电话。”殷舒赶来时,好心人已经离开了,细问护士,只得知那人戴着帽子口罩,看不清样貌,气质很出众。
殷舒感慨,这年头做好事不留名的已经不多了。
“对了,那位好心人托护士推荐说,今心实验室研发的一款解酒中成药很不错。”殷舒指了指床头柜上的药袋,说:“喏,我给你买来了,听说是特地改良过,可以养胃祛寒气,你用正合适。”
程意知道今心实验室,当年就是今心的老板从程家手里收购了罗氏,程意想当面感谢好心人,殷舒告诉她好心人没留姓名,她便不再多问。
“刚刚江姨给你打了电话,我没接。”殷舒知道她不想家里人担心,依她要强的性子,没准这次回申城,都没打算告诉任何人。
“好,我这就回过去。”
程意回过电话,殷舒也办好了出院手续,走出医院,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程意望向殷舒,眼神清亮。
“我想治病了。”
殷舒一愣,生怕她反悔,赶忙掏手机就要联系国外的导师。
程意笑着摁住她,说:“世上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病,所以不要急。”
这一年她做慈善志愿,看过了太多人间百态,那些身患绝症的患者每天醒来,即使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依旧挣扎向上,把每一天都过得像最后一天,无比珍惜。
而她的病是可以战胜的,她没有理由逃避,也不该逃避。
“走了啊。”朝晖烈烈间,程意向光而行,朝身后挥挥手。
地平线隐没的黑暗转瞬即逝,天幕变得明净,红日冉冉升起。
那一刻,殷舒知道,程意真的不一样了。
—
开学季如约而至,九月份的B大校园重回喧闹。
中医药学副院长办公室,针落可闻,不时有纸张翻动的摩挲声。
“快快,再不去就抢不到座了,听说满天星现在都挤到了门口。”
“不是吧,还有一个小时程教授才开课啊……”——
作者有话说:这章虽然是过渡,快到飞起,但有暗戳戳发糖哦。
小建议:不要听程律说什么,要看她做了什么。
*推荐歌曲《你就不要想起我》
*“头七丧葬习俗”部分摘自百度百科。
明天也是晚上十一点更新,要重逢咯~
感谢在2023-01-1604:58:55~2023-01-1723:3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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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木木木5个;7Vgonshi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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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办公楼下有人狂奔而过,带着喘气的喊叫声飘了进来。
纸页在半空一滞,女人失神一瞬,偏头继续翻阅,动作优雅从容,柔顺黑发散落几缕,随窗外的微风拂动。
助理连忙去关窗。
“不必。”
“好的时院。”韩元退回办公桌前,叠手站立,姿态恭敬。
他是一年前调任来的,只知道面前的女人背景不明,连校长都亲自去国外请她任教,一开始还有人颇有微词,但今年她被推荐轮任,成为了B大最年轻的副院长,众人心服口气。
女人随口问助理,“外面怎么回事?”
韩元猛然回神,心下暗恼自己又看出神,他觉得这位副院长就像希腊神话的女神,阿尔忒弥斯,无可比拟的圣洁智慧,让人生不起丝毫亵渎之意。
他立马回答:“法学院今年请了程意律师做客座教授,今天在满天星开课。”
满天星礼堂,一般是不会当作固定授课教室,但校长大手一挥,将满天星拨给了程意,足以看出学校的重视。
韩元也是b大毕业,他记得还有两位教授有如此大的面子,一位是已过世的时知许教授,还有一位就是面前的时兮。
时兮开课当天,虽然没有今天这么大阵仗,但也有不少人慕名而来,一是好奇什么人能让校长如此高待,二是相貌,和过世的时知许教授有六分相像。
韩元见她合上了文件,疑惑问:“时院是要现在去面试室吗?”
他记得面试室就在满天星楼上,离这里不远,而且时间也还早。
“嗯。”时知许拿起针灸包,起身就要出门。
今天是中医学院的针灸技能考核,中医学院学生不到一百人,所以是以单独面试的方式考核,作为副院长,她是主评委。
面试室,时知许正和其余四位教授低声商量刚刚考核的成绩,忽然楼下哄堂大笑,众人俱是一愣,时知许挥手示意继续。
下一位学生进来,放针的动作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原因无它,楼下不时传来哄笑,闹哄哄的,很干扰心神。
身边的李老教授实在听不下去,他捋了捋白胡须,气结说:“这是学知识,还是在看脱口秀,真不像话。”
他知道程意的身份,没敢直说她,转而暗讽学生。
时知许宽慰众人几句,让韩元关上楼层的消防门,给了被影响的学生重新考核的机会,李老教授哼了一声,给了新副院长这个面子。
哄笑声确实削减不少,面试继续,考生虽然不多,但单独面试的工程量属实不小,一整天面试室进进出出,不知不觉就到了下午。
时知许正翻看考生笔试卷子,她半撑额头,也不免有些疲惫,不知何时消防门被打开,一道麦克风声从楼下飘来,身体顿时僵住。
是她。
思绪飘远,时知许瞳孔涣散,原本烂熟于心的专业术语渐渐变得看不懂。
“时院长?”
时知许拉回思绪,循声望去,见面试室众人都朝她投来目光,等待的学生也满脸紧张。
韩元适时轻声提醒:“该您讲评了。”
“嗯,再给我一分钟,抱歉。”
一分钟后,时知许捻起针包里的针,熟稔地刺向人体膜具的穴位,讲解起卷子中的错处,倾囊相授。
等她讲解完,结束最后一位考生的面试,下课铃也适时响起。
几位教授提议聚餐,时知许推阻了,虽然失望,众人也不再多言,先行离开。
突然,时知许脚步一顿,让韩元先下班,不必陪她,转身静静坐下,楼下人群走动声入耳,她知道满天星也下课了。
消防门大开,喧闹声真切鲜活,直到楼层重新归于平静,时知许又等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回办公楼的必经路上,会路过一片篮球场,听着嘈杂的运动声,时知许思绪飘远,她今天一直在刻意回避,午休都呆在面试室,她真的还没想好该怎么面对。
b大校园那么大,不会碰到的,她宽慰自己。
“诶小心!”侧面袭来风声,一枚篮球直直砸来。
时知许来不及反应,却有人伸手替她挡了下来,紧接着一声惊呼,她被撞了个满怀,惯性后仰倒下。
幸好身后是一片绿茵,后脑还被那人及时护住,没有想象中的痛。
两具身体紧密相贴,体温透过衣料传递,那人埋头压在她身上,久久未动,突然泄出一声闷哼,时知许以为是她挡在自己后脑的手被压痛,连忙起身。
“别动,疼。”一道慵懒略带无奈的声音闷闷传来。
时知许瞳孔剧烈颤抖,垂眸望去,深栗色发顶埋在自己身上,一动不动。
真的是她。
冷静片刻,时知许掐了掐掌心,告诉自己不要紧张,她开口:“你……哪儿疼?”
嗓音是成熟的温御音。
被嗓音惊艳一瞬,程意单手撑起身,强忍痛意,说:“你好像扎到我……”
话音猛然停滞,程意看清面容,满脸不可置信,胳膊细密的痛感仿佛迟钝了起来。
时知许不敢看她,下意识偏过头,一只胳膊撑在身侧,白色衬衫袖口微微挽起,细绒毛清晰可见,手内腕呈淡青色血管,阳光落在脉搏处,一起一伏,幅度愈来愈大,昭示那人不平静的内心。
被禁锢住,时知许没有退路,她心下叹气,转过头,垂眸问:“哪里痛?”
不对,声音不对,记忆中的声音很清,像清冽的山泉,而这人的声音更成熟,更有磁性。
从恍神中被拉回,程意细看正脸眉眼,发现只是六成相像。
“抱歉。”程意站起身犹豫一瞬,伸手拉她,刚刚看见有枚篮球直冲不远处的路人,便顺手拦了一下,可脚下没留意,碾住了石子,不受控扑了去,好心办坏事,不免有些歉意。
看着逆光而站的人,时知许目光凝在她右胳膊上,蹙起眉,摸出针包,发现口袋半开,丢了好几根针,其中两根扎在了程意胳膊上。
人体穴位乱扎不得。
来不及多想,时知许拉过她的手,赶忙起身查看。
右胳膊被轻轻抬起,程意看着陡然靠近的人,再一次微微失神。
不过,气质有八分像。
手臂传来刺痛,针被拔下,程意皱起眉,胳膊僵硬,她望去,右手竟然扭转九十度,以很奇怪的手势不断颤抖。
很像……中邪的泡椒凤爪。”时院长、程教授,你们……没事吧?”一位满头大汗的少年站在程意背后不远处,是他不小心脱手砸了球,当时见两人姿势亲密,对视了很久,他似乎看见了空气中激扬的火花,直到两人起身,他才敢上前。
整只胳膊动弹不得,程意欲哭无泪,轻轻扎了几下怎么会……她不由感慨老祖宗流传下的东西,可真是了不得。
“程教授?时院长?”说着,男孩就要上前查看。
程意:!!!
她可不想任教第一天就出现在猎奇板块,在b大论坛出圈……她现在可是教授,想到要背负台下学生异样的目光,就一阵窒息。
程意咬唇,迟疑片刻,朝面前人投去求助的目光,见时知许盯着胳膊,没看她,心凉了下来。
脚步越来越靠近,程意闭了闭眼,心如死灰。
忽然一件风衣落在胳膊上,程意被护在身后,只听那道好听的嗓音说:“我们没事。”
男孩松了一口气,连声道歉,时知许应下,打发走了他。
“对不起,可能要耽误你一会儿,这种情况需要针灸。”转身,他安慰:“问题不会很大,相信我。”
程意相信了,于是两只手都被扎满了针……
球场隔壁体育场,两人坐在露台,程意望着膝上的手,密密麻麻的细针微微颤抖,她问:“时院长,为什么要扎两只手?”
她们已经互相自我介绍过,得知她就是那位中医学院副院长,b大历史上最年轻的副院长,程意不由敬佩又好奇。
时知许望着远方,校园的晚霞似乎格外好看,天空满是梦幻般的净粉。
她回:“脉络相通。”
很简*洁,仿佛不愿再多说一个字。
“所以邪气已经蔓延到了左胳膊?”
不明白为什么程意会冒出这样莫名的话,时知许终于转头看她,面露疑惑。
“如果不是中邪,那为什么离我这么远?”程意抬抬下巴,眼神示意:“时院长,你和我隔了四个座位,不是躲邪祟吗?”
程意觉得好笑,自我介绍后,那人就开始行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过,行完针,就离得老远,仿佛自己是洪水猛兽。
很有趣。
程意摇摇头,深深叹气,“说话都要靠喊,很累啊。”
时知许:“……”
夸张,四个位置还不至于靠喊。
看出她眼里的犹豫,程意问:“那你讨厌我?”
时知许摇摇头,她怎么会。
程意眼里闪过笑意,说:“那就坐近点,不然我过去了。”
仿佛怕她真的会这么做,时知许腾地一下站起身,将一缕头发捋至耳后,不自然说:“我去给你买水,多喝水,血液会流通更快。”
不待程意回答,她转身离去。
程意歪颈打量,难得合眼缘,想和她交个朋友,知道那人没有反感,才一步一步逗弄她。
可这么大反应,真的正常吗?
“孟冉真的在体育内馆练舞?假的吧,不是说她被橙果传媒挖去选秀吗?”
“骗你干嘛,听她舍友说,孟冉要参加迎新晚会,正练习舞蹈呢,听说还是热舞,去年那支古典舞真的绝!”
“清纯的孟校花跳热舞?快快,再不去肯定只能看人头了。”
身旁甬道,传来对话声,清清楚楚传入耳,程意嘴角莫名噙起笑意,看了眼露台正中的大摆钟,估算时间。
嗯,应该快到时间了。
不多时,时知许端着纸杯回来,杯壁还靠了只吸管,她半蹲到程意身边,轻捏吸管,凑到她嘴边,眼神示意。
程意问:“这是买的水?”
显然不是,是时知许刷脸,在门卫大爷那儿接的温水,体育馆周围的售卖机全是冰水,太刺激胃。
时知许面色不改:“售卖机没水了。”
程意是b大的本硕生,知道夏季体育馆附近只卖冷饮,而且二十四小时不断供。
“谢谢。”程意没继续问,刨根问底可是交友大忌,她红唇轻启,用唇咬住了吸管,有节律吞咽。
不同往日,程意今天特地涂了玫红色口红,深栗色长发精心烫染过,修身高定西装,整个人明艳耀眼。
时知许目光不自觉被那双红唇吸引,不知想到什么,耳根烧了起来,她慌忙偏过头,阔别经年,程意添了几分成熟风韵。
迷人得致命。
程意没有察觉,喝完水,她点头示意,却见时知许正微微偏头,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模样。
心下一惊,难道妆花了?殷舒妆花的时候,她也是这副‘嫌弃’模样,原因是殷舒顶着一副好皮囊,天天化浓妆,一旦妆花真的一言难尽。
今天是开课第一天,程意花了好久的妆,也算是浓妆,她兀自想了想,似乎真的没有补妆。
她心下叹气,交友初印象全败了。
“时院长,加个好友吧。”
时知许下意识想摇头,却听她叹说,“我这手,还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
“留时院长的联系方式,线上诊断,不过分吧?”程意转变策略,以退为进。
想了想,时知许觉得自己确实得负责,她说:“稍等,现在可以拔针了。”
“好。”程意弯了弯眉眼。
拔完针,她一边活动手臂,一边点出了二维码。
滴——
好友申请发了过来,程意正想点通过,就听不远处一阵喧闹。
“孟冉,我喜欢你,做我女朋友吧!”
周围爆发起哄声,男孩高举玫瑰花,拦住了女孩,被表白的女孩长相清纯,身上隐隐有了些星味,女孩不知道说了什么,男孩有些颓败地望了眼露台,不再阻拦。
孟冉绕过了他,脸上重新挂起笑,朝露台上的程意快步走去,桃花眼眸亮极了。
“程意,你终于来看我啦!”
程意收起手机,无奈说:“说了多少遍,要叫姐。”
“不要,你又不是我亲姐。”
时知许眉心跳了跳——
作者有话说: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律诉锤键盘:你再不追,就要没老婆了!!
*中邪的泡椒凤爪,大家看一乐呵就行哈,医学部分以及私设架空,逻辑为恋爱服务,愉快看文。
*关于变声和变脸问题,还有为什么假死,律诉下章解答,变脸可以先明确表示,不是整容。
*前一版文案有提过,名字叫“时念”,现改为“时兮”~
明天请假一天,最近实在太累了,连五个小时都睡不够……抱歉。
感谢支持,律诉鞠躬。感谢在2023-01-1723:33:48~2023-01-1822:5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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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孟冉,b大表演学院,她报道第一天,就以出色的外表迅速走红b大,除了气质清纯,更著称的是冷傲,纯与冷的反差,更让人蠢蠢欲动,追求者应接不暇,不乏富家子,却无一例外铩羽而归。
孟校花名气很大,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时知许都略有耳闻。
目光凝在两人相揽的胳膊,时知许看见程意满脸无奈地纵容了她,旋即熟稔地用纸巾擦着女孩练舞淌下的汗,女孩唇角高高翘起,青春肆意在她身上毫无保留,她一眨不眨,注视眼前细心体贴的人,眼里闪着细碎光芒。
程意正垂眸,替孟冉捋去鬓角散落的碎发,没有注意到,可时知许瞧见了,她曾经在程意眼里看到过。
克制却波涛汹涌的爱意。
一时间,时知许喉咙干涩,她看着程意目光聚焦在眼前的女孩,两人姿态亲昵聊了起来,她却什么也听不清,只见红唇一开一合,自己仿佛局外人。
“时院长,今晚有空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吗?”
我们,是她和孟冉,泾渭分明。
瞬间,孟冉笑容僵在脸上,死死盯住时知许,她自然认识大名鼎鼎的时兮,中医学院开课当天,她也去蹭了课,很多人是好奇空降教授的背景,而她是为了看看时兮,与牢牢占据过程意的那人,到底有几分相似。
开课三分钟,孟冉就离开了,原因无它,那张脸乍一看像极了,可细看还是有众多不同,两人的生活轨迹宛如平行线,她相信时兮对自己,构不成威胁。
可此时程意开课第一天,两人奇妙般相遇,看样子程意还对她有些好感,孟冉顿时警铃大作,而且今天……
一道带着威胁的目光射来,时知许看着不由自主流露出紧张的孟冉,淡淡一笑,从容吐出字音。
“万分荣幸。”
孟冉:“……”
—
餐厅临水而建,透过落地窗,水波荡漾闪烁细碎光芒,水晶灯投下淡淡影晕,气氛显得优雅暧昧,舒缓柔和的小提琴充斥,包厢间由屏风遮挡,私密性十足,是家很有格调的情人西餐厅,故包厢均是两人座,而此时,一处包厢临时多加了位椅子,显得格外突兀。
“怎么想起来这里?”程意低头翻看特供菜单,眉头微微蹙起,随口问对面的孟冉。
如果她事先知道孟冉定的是一家情人餐厅,她一定不会纵着孟冉胡来,更不会邀请时兮,纵使心里有些不满,还是趁着时兮接电话,好脾气询问原因。
“这家网红餐厅环境好,菜听说也很不错,一直想和姐姐来。”
没察觉到她的不快,孟冉目光程意落在脸上,眼神隐晦地盯着她,似乎在捕捉什么情绪。
指尖顿了顿,程意曾听到孟冉经纪人叮嘱过她,让她多去蹭蹭热度,吸引流量,而网红餐厅就是其中的目标。
“冉冉,我支持你追寻梦想,但要爱惜羽毛。”程意抬起头,极为认真地叮嘱:“先沉淀,资源不急的,我会竭尽所能给你最好的。”
孟冉闷了闷,她跟在程意身边多年,程意浑身散发成熟知性的魅力,她无微不至地体贴她,包容她,在那段日子,程意是她的全部,是她的救赎。
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再到坦然承受,现在……她想要更多,想牢牢抓住那道光,从那个虚无飘渺的人手里,一寸一寸夺取。
哪怕是利用她对自己的愧疚。
孟冉低下头,闷闷的声音缓缓传来,“姐姐,我最近整晚都睡不着。”
眉头蹙紧几分,程意放缓声,问她:“是最近太忙了吗?”
孟冉前半年刚跑完剧组,是一部电影大制作,名导名角,不是经纪人为她拉来的,是程意替她找的。
虽然是龙套,却是站在影后许霁身边,这个名字,就是品质与票房的绝对保证。
对于新人而言,出现在大荧幕已是不容易,更何况是在影后身边,起跑线已远超众人。她又无缝衔接,进入橙果练习生集训,准备参与选秀,虽然程意有异议,但选择尊重。
“不是,是老梦见……”孟冉抬起头,浓黑睫毛挂起泪水,泫然欲泣,“姐姐,能不能晚上陪陪我……”
眼里闪过愧疚,程意默了默,说:“晚上我送你回去。”
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可孟冉还是破涕而笑,她知道,每次程意都会心软的,今晚也不会是例外。
程意抬手抽桌侧的纸巾,余光扫过门外的一道身影,见时兮回来,她笑说:“我点了几道菜,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你来看看菜单吧。”
时知许捏了捏手机,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一眼,接过菜单,在程意身边落座,她说:“好”
声音寡淡,不辨情绪。
孟冉和程意坐对面,孟冉身体前倾隔桌递去手机,似要分享什么,程意也偏头配合她。
“看,普罗岛的薰衣草是不是很美,以后我们……”
“前段时间听闻孟同学参演了许影后的电影?”
话语被打断,孟冉抬头望去,见时知许翻看菜单,动作优雅,漫不经心,好似真的是随口一问,想到她的身份,孟冉点点头,没有出声,面上显出几分不耐。
她的耐心,只对程意。
“对,在里面跑了小龙套,算是混脸熟。”程意接过话头,悄无声息地指了指孟冉,无声责怪。
将两人的动作尽收眼底,时知许微笑示意,合上菜单,转了话题,“程教授,菜很合胃口。”
她在C国多年,自然知道普罗岛是极为小众情侣旅行圣地,当地流传,那里梦幻般烂漫,即使是未曾谋面的陌生人,也会在漫天薰衣草下,萌生怦然,肆意浪漫一次。
孟冉的心思,在她这里,昭然若揭。
程意会意,招来了侍者,旋即出去接了通电话。
时知许凝望落地窗,窗外湖水边,程意抵住电话,信步漫走,晚风吹乱长发,她随手拨撩,不知道听到什么,她弯唇一笑,桃花眼潋滟,面容与记忆中的人模糊重合,多了几分成熟和被打磨过的沉稳。
孟冉目光也凝在窗外人身上,似乎是察觉到时兮的多次阻拦,又似乎是她和时兮有莫名的磁场,她觉得时兮和她是一样,也喜欢程意,但两人是第一次见面,最多是有好感,孟冉暗下决心,要扼杀在摇篮里。
“时院长,您应该看得出来,我喜欢她。”她转头,笑得无害:“还请院长替我保守这个秘密,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迎上女孩的目光,轻易看破她眼里的敌意,不知怎的,时知许觉得孟冉与程意的眼睛很像,比程遥都要相似。
她不禁疑惑,问:“你和她没有血缘关系?”
孟冉扯了扯唇角,寡淡应她:“没有,我和她认识没几年。”
时知许收起疑惑,举起茶,遮下神情,应她:“心意相通,才会是惊喜。”
不知道程意为什么会对眼前的女孩如此包容照顾,但凭直觉,程意对孟冉没有那方面的意思,程意一旦确定心意,比任何人都要炽热,她深有体会。
孟冉没否认,她冷冷说:“我年轻,就算是冰山,我也会融化她,再说她今年三十,难道会单身一辈子?”
“谁会单身一辈子?”程意一边敲屏幕回信息,一边绕过屏风,见她们聊了起来,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收回手机,落座,目光循了一圈。
怎么一个只顾着喝茶,一个冷脸不语。
她哭笑不得,打趣说:“合着是我不能听的,要付费吗?”
“好啊,那这顿姐姐请。”孟冉回过神,重新挂起笑,乖巧粲然。
气氛重新活络起来,菜一道道陆续上来,程意不时抛出话题,三人聚会倒还融洽,临近尾声,孟冉被经纪人叮嘱去网红点留念,拉程意替她拍照。
包厢只剩时知许一人,最后一道甜品端了上来,三年过去,每次遇到甜品,她都会潜意识仔细检查,看看有没有程意过敏的奶油,纵使她不在身边。
三道甜品表面看都没有奶油,时知许捻起叉,从中间挖下一块,里面陷出薄薄的奶油层,她蹙眉,抬手去检查程意那块,凑近看,中心层鼓鼓囊囊,露出一角,很不寻常。
脑海里的念头一闪而过,剜下一角,沾上奶油的耳钉显出端倪,是心形的,时知许面色复杂。
是啊,青年人的爱炽热汹涌,就算是万古冰山,也抵抗不住,她自己就是例子,贪恋其中,无法自拔。
时知许无端想起站在门口听到的两人对话,程意今晚会送孟冉回家,示爱的夜晚,她不敢确定会发生什么,孟冉没有定戒指,只是隐晦示爱,就算这次被拒绝,程意也保不齐生出好感。
有分寸,知进退,爱得炽热的女孩……赢面真的不小。
时知许手脚冰凉,情绪发散至四肢百骸,脑海里闪过程意与自己的亲密过往,下一瞬主角换成了别人,程意眼里再也容不下自己……
望向波光粼粼的湖水,霓虹灯倒影破碎,夜色贪婪,毒液般引诱内心深处的欲望,时知许承认了——
她做不到想象中的坦荡,自己真的会嫉妒得发疯。
拍好照,两人回到包厢,程意落座,朝身边人歉然道:“失陪了,冉冉经纪人要的比较急。”
时知许微微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无波无澜,她转头望向对面的孟冉,说:“我对孟同学很有眼缘,不介意陪我喝一杯,聊聊天。”
她长腿交叠,靠在椅背,修长的手指撑着额头,半敛神情,温御的嗓音,声音松松散散。
磁性的嗓音入耳,程意好似被羽毛撩拨,下意识抬手揉了揉耳朵,可惜夜太深,她刚想劝阻,却听孟冉一字一顿说:“我的荣幸,时院长。”
孟冉进门见桌上没有甜品,心下奇怪,发消息问过买通的侍者,才知道是时兮叫人收走了,又听到莫名一句,瞬间心下了然。
情敌间的磁场对频,她听出了其中暗涌的危险薄凉,怒气渐生,旋即燃起战意。
见两人兴致勃勃的样子,程意也不好扫兴,正准备点些适口的果酒,包厢被拉开,送进了已点好的酒水,她莫名生出一种时兮早已料到的感觉。
看清酒水,程意瞳孔瞬间震颤。
伏特加?!
高度酒烈焰般的存在,一般会掺软饮调制鸡尾酒,稀释浓度,即便如此,后劲也不容小觑,更何况……
她不由敬佩起时兮,同时担心地看了一眼孟冉,知道孟冉好面子,她凑到耳边低声说:“时院长,我们换果酒吧,冉冉她……”
孟冉眯起眼,看向凑得极近的两人,生出被看低的闷气,时知许恰好掀起眼皮,目光对接。
“时院长,我敬你!”
程意:“……”
两人‘推杯换盏’,还未待程意加入,孟冉便已喝了三杯,时兮亦是来者不拒,程意忙举起酒杯,无暇顾及胃病,试图拉回节奏。
“不必,我和她喝。”手中一空,酒杯被时兮夺了去,旋即就见她仰头喝下,喉部不明显滚动,放下杯,她蹙起眉,缓了好一会儿,将酒杯挪得老远。
程意:“……”
她终于觉出不对,这哪是叙缘,是酗酒啊!
一切都太快了,没等程意凌乱多久,酒杯叮当落下,孟冉趴在桌上,面色酡红,眼睛紧闭,一动不动。
战斗民族的酒果真名不虚传。
程意扶额,就听身边一声轻哼,她望去,见时兮坐得笔直,眼里没有焦距,酒精催热,严丝合缝的衬衫,被她解开几粒,松松垮垮,面上和孟冉一样,潮红满面。
“时院长?”程意一边通知孟冉助理来接人,一边轻声试探她还有几分神志。
“嗯,我在。”除多了几分低哑,咬字还是清晰的。
程意松了一口气,费力地搀扶不省人事的孟冉,三人来到餐厅门前的岛台,刚站定,手臂的重量被卸去八分,时兮扶住了孟冉,她趁机转了转酸麻的手臂。
夜风习习,时知许酒醒了几分,听见程意问:“没想到时院长酒量这么好”
消耗的半瓶伏特加,大半都入了她的肚,程意无端想起,如果是那人,可能光闻了闻酒气,就醉得差不多了。
“嗯,前几年在国外锻炼出来的。”
程意疑惑:“锻炼酒量?”
也许是酒精催发了倾诉欲,时知许遮下眸,“拉科研经费,参加酒局。”
程意心下了然,看来酒桌文化已经渗透到了国外,心里也泛起疑惑,不是听说时兮很有背景的吗?
“程姐,我来接孟孟了”没待她多思考,孟冉助理小步跑来。
程意和她一起,将孟冉送到了保姆车后座,放平醉醺醺的人,正抽身离开,却被攥住手腕。
“程意……”孟冉眉眼紧蹙,不安地扭动,“我害怕……”
见孟冉睡着,深夜多有不便,程意本打算让助理陪她,可听清她的梦呓,不由迟疑了起来。
忽然,手腕上力道被卸开,另一道微凉的指尖圈住了她,力道一紧一松。
“程教授,我醉了。”
“你需要送的人,是我。”——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时知许:不是睡不着吗?我来帮你。
程意:我老婆是白切黑?!
*新人物出现,之前章节有提到的一两句,看看哪位小可爱最聪明,能发现端倪~
*按之前的大纲,这章是能解释一些小可爱对假死的疑惑,但律诉从头看了一遍文,觉得时教授,她确实可气,是应该追妻,所以昨天改了大纲。
*强调不是火葬场,毕竟她们都很不容易了,呜呜律诉也心疼女儿们~
*提前祝小可爱们除夕快乐!!!芜湖,开心过大年!!
(阖家团圆的日子,大家也不会来看文吧,那明天浅浅偷个懒吧哈哈哈
*顺便宣传一下我们温柔知性的转行影后,小言总的许霁老师!!!
感兴趣可戳专栏点预收哦~
清冷坚韧年下真学霸×温柔知性年上转行影后
“抱歉,我是爱无能,借过。”
言思笙戴着耳机,看也没看地侧身路过。
她,万年留级生,赶时间做留级检讨,没心思谈恋爱。
刚交检讨书,言思笙转身被陌生女人拦下。
许霁笑得温柔:“你好,我是你的新班主任,许霁。”
言思笙抬头打量,惊艳又好奇。
女人一身熨帖白衬衣,黑长裤,知性成熟。
可衬衫扣到最上面,不热吗?
她觉得那人手上的心形信封很是眼熟,好奇发问:
“许老师好,你手上是?”
许霁特地打开信函,意味深长地回答:
“被当成表白信的入职函。”
言思笙:!!!
那一刻,她的人生信条除了躺平,多了一条——
“逃避社死,远离许霁”
天不遂人意。
开学第一天,言思笙逃课回家,发现隔壁搬进了人。
新邻居很友好,可惜是……许老师?!
许霁朝她伸出手:“你好啊,小邻居。”
“不小,我十九岁。”
言思笙面无表情,捍卫最后的“尊严”
—
后来,许霁不告而别,变成了炙手可热的新星。
知性优雅是她的代名词。
言思笙不再躺平,莽撞起身,追逐许霁。
推翻了她所有的人生信条。
终于,刚拿下影后的许霁拖着晚礼服,走到了她面前。
“言总,麻烦借过一下。”
笑得依旧温柔,字音却陌生冰凉。
言思笙紧攥许霁的手腕,将她死死锁住。
清冷眉眼下克制的情绪,彻底喷涌。
无人的角落,顶级剧本一本接一本砸向地面。
“够不够?”
“够什么?”
“够许老师留步,陪我一辈子吗?”
感谢在2023-01-1822:54:19~2023-01-2019:37: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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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被腕间微凉细腻的触感拉回神思,程意刚想开口,身后传来干呕,随即是一阵慌乱的脚步,心下一惊,她忙抽身,叮嘱助理照顾好孟冉,示意她们离开,旋即快步冲向了花坛处半蹲的身影。
“没事吧?”
程意轻拍她的后背,凑近温声询问,眉心微微蹙起,带着关切的目光。
“没事。”时知许摇摇头,温御嗓音染上几分低哑,她微喘气,勉强一笑:“抱歉,让你笑话了。”
微红的眼角泛出生理性泪水,暖黄色路灯映衬下,闪着盈盈水雾,程意心下叹气,递去纸巾,示意她自行擦去,又指了指对面亮着的便利店,说:“我去买瓶水,稍等。”
话罢,不待回应,她快步走去对面街口。
体贴有分寸。
时知许眼底浮起薄薄的失落,和以前终归是不一样了,她早该习惯的……
喝过程意为她买的绿茶,她坐在花坛缓着眩晕感,程意两手插兜,站在一旁,静静作陪。
两道身影被拉长,投在地上,一长一短,挨得极其近,亲密无间。
时知许忽然有被补偿到。
见坐在花坛边的人出神太久,程意忍不住开口,提出送她回家,时知许回神,欣然应下。
夜风习习,顺着车窗徐徐送入,吹乱鬓角乌黑的长发,时知许抬手捋了捋,目光始终凝在车窗一角。
隐隐绰绰地,那人模糊的侧脸倒影映投上玻璃。
程意驾驶得很稳当,连井盖都不曾碾过,一时间,昏暗的车厢仅有行进的声音。
酒精再次涌上头,时知许不自觉偏过头,单手撑着车门,扶额望去,半垂的眼底淌过炽热的缱绻。
她忽然生出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红灯。
程意缓缓踩下刹车,不经意瞥眼望去,见时兮身朝自己,半撑额头,眉眼紧闭,察觉到副驾放缓的呼吸,体贴地升起了那边车窗,
不同白日,沉睡中的人衬衫最顶上两颗随意散开,袖口微微卷起,露出精致腕骨,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透出难得的脆弱柔软。
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现。
程意心头一颤,眼底浮起一丝疑惑。
她在不安什么?
滴——
绿灯亮起,后车短促的喇叭声拉回思绪,程意挥散心中好奇,拨挡起步,车轮再次滑动。
停在一处老旧小区楼下,副驾驶的人还在沉睡,程意没有熄火,她凑近车窗,观察四周,发现连路灯都没有几盏,铁制单元门一开一合,声控灯也随之亮灭,墙体年久失修,渗漏的雨痕黑黄。
好奇心死灰复燃,程意不禁疑惑,听说时兮很有背景,可怎么会住在这里?
望着熟睡中的人,程意思忖片刻,猜测科研人大多不注重身外之物,低调得紧,便也释然了。
一声轻哼,副驾的人渐有苏醒征兆,程意来不及收回目光,猝不及防撞进一双雾眸,有一瞬间的失神。
好像……她
与程意失神的视线姣然相触,时知许心蓦地漏了一拍,目光仿佛被吸引一般,忘记了移开。
“咳”程意率先躲开,偏头握拳抵唇,暗恼自己失了分寸,她不着痕迹地转了话:“时院长,到了。”
时知许掩下神情,轻声道谢,带着初醒的朦胧,慢条斯理地推开车门,朝车内挥手告别。
程意探出头,亦挥手告别,纵使有些许好感,也不过点头之交而已,她没再多言,旋即转了方向盘。
车尾灯渐行渐远,时知许站在原地,不切实际的期待和落空交错萦绕在心头,她闭了闭眼,内心一片死寂。
时知许,你真贪心不足。
再睁眼,眼底皆是迷惘。
—
第二天清晨,时知许一如既往地朝办公楼走去,路过教职工停车场,脚步一顿。
程意的车停在不远处,驾驶位车窗大开,程意囫囵吞咽面包,似是被噎住,她拧开矿泉水,喝了一口,眉头渐渐舒展。
早饭就这么搪塞吗?
以前在她的督促下,程意无论怎样都会在家吃完熨帖的早餐,发现她下厨准备早餐,程意总会多吃一些,她便几乎每早不落,辅以食补,时刻考虑程意脆弱的肠胃,何曾如此……
“时院长早”韩元拎着公文包,他刚停好车,见自家院长久久未动,便上前打招呼。
“那是什么面包?”时知许指了指程意手中的袋子。
韩元抬了抬眼镜,思忖片刻,回答说:“啊,是普家的面包,学校超市有很多。”
事事周到的他没问是否要为她买一份,因为刚派到时兮身边不久,他曾因通勤时间太长,早饭用面包对付,被时兮科普了一番,事后获得了晚上一小时班的‘特权’,用以吃早餐。
时知许应了一声,转了脚步,朝办公室反方向走去,韩元不明所以,但也迈步跟上。
直到来到未央湖,韩元也没回过神,一年来,他第一次看见时兮走入学校超市,又第一次见她坐在湖畔,原因无它,他们院长是出了名的劳模,办公楼、教室、食堂,三点一线,甚至在哪座食堂都固定不变,总是距离办公楼最近的那栋,就好像精准到秒的冰凉机器人。
时知许不知道身后韩元的复杂心情,她握住充气包装,塑料齿口喇了喇掌心,是果酱面包,在面包柜台区,第一柜最顶上一排,也许是销量很好,它的摆货量远超其他面包,位置和体量很显眼。
所以,是不是程意随手拿的面包?
掰开馅料,工业草莓味直冲入鼻,时知许塞入口,腻甜味充斥口腔,腮帮一阵发酸。
是随手拿的,程意嗜甜,但对口味要求很高。
味同嚼蜡地嚼着,一个念头如同天鹅滑过湖水泛起叠涟,丝丝蔓延——程意,没有好好照顾自己。
时知许无端生出妄想,自己能不能在她身边照顾她?
什么身份都好……
微风拂过,铃梗的桂花在枝头摇摇欲坠,一只肥硕的鸟儿低空穿梭,清脆一声,那簇花断线般落到脚边,绿叶缀着斑斑碎金,时知许弯腰拾起,指尖轻柔捻起淡黄花瓣。
凝视良久,她阖掌拢住,抵在额间,虔诚地闭上眼,少顷,一片片花瓣纷扬飘落,她每摘去一片,心中默念一声:
靠近、远离、靠近、远离……
韩元正打发走好奇观望的学生,有关系好的学生好奇发问,他晦暗不明地看了眼坐在湖畔的背影,强摁下心中惊涛骇浪,面无表情地回答:“时院长在研究桂花入药的可能性。”
依稀记得,青葱岁月的他终于有了心仪的人,木讷自卑的自己,犹豫不决,不知要不要和妻子告白,正是通过无数幼稚方法,才下定决定。
数台阶、数薯片、以及浪漫却自欺欺人的……数花瓣
时兮今年快33了,每当领导们热心介绍优质对象,时兮总说自己已经心有所属,当时他以为是推脱,可如今看着远处自家魂不守舍的院长,他觉得……院长没骗人,没准还是暗恋!
“时院长,好巧。”是程意。
捻抬的手指一紧,时知许大脑瞬间空白,喉头不明显滚动一下。
将不该有的情绪藏在角落,她站起身,点头招呼,“程教授。”
温御磁性的语气平淡。
莫名地,被嗓音取悦到的程意扬了扬手机,说:“无意间看到论坛,听说今天时院长格外活跃,尤其钟爱未央湖,恰好我刚从教务楼出来,和院长打声招呼,不打扰吧?”
微风掀起她轻薄的白衬衫,勾勒出盈盈素腰,阳光下,那双桃花眼清亮,仿佛汇聚所有光亮。
“程教授您好,我是时院的助理,韩元。”韩元熟练接过话头,知道自家院长最不喜应付客套话,上前就要握手,刚抬起的臂弯却被一旁的人拦下,面上诧异一闪而逝,有眼力见地*退远。
“不打扰。”时知许摇摇头,随即低垂下眼睑。
指尖的花枝转了又转,思绪千回百转。
似乎是天意还未降临,又或许是眼前的人太过耀眼,她不敢多看。
怕贪恋不属于她的美好。
“对了,我的办公室在时院隔壁……”
“还请多多关照。”
花枝猝然落地,枝头还未数尽的花枝被塞进了慢镜头,随坠落上下颤动,时知许看清了,还剩两片花瓣,对应的是……
靠近。
法学院办公楼在隔壁,如果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安排和她到一起的,除非……
天意相叠。
“嗯,也请程教授多多关照。”
两双手轻轻相握,力度轻徐,一触即分,稀松平常极了。
可只有时知许知道,她心里正绽放一场盛大烟花。
—
程意是法学院特聘教授,校领导也高度重视,特地划拨独立办公室,重新装修,可临到关节,施工方出了岔子,工期延迟一月,生怕怠慢,教务办临时调拨中医学院办公室,前主人是时知许,自从……一直闲置到现在。
刚收拾好办公室,门被敲响,程意拉开,见时知许站在门口,手中提着檀色药箱,似乎有些沉,她弯了弯手肘,程意忙侧身,迎她进来。
刚落座,程意再次收到了时兮的道歉,并被告知还需要一段时间的疗程,否则手部神经会受损,僵硬难控。
说这话时,那人敛眉低目,摆放诊疗用具,程意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禁有些怀疑,区区两支针头随意一扎,有那么邪乎?
似乎心有所感,时知许抬眼,默了默,握住程意的右手轻重有度地揉摁几下。
霎时,痛感像被阵阵强敲的洪钟迅速席卷,程意神经瞬间紧绷,她猛地抽回手,捂住震麻的右手,眉眼紧皱,久久未语。
这次,她真的相信了。
一小时后,时知许一边缠着针包,一边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说:“一周四次疗程,按照程教授的课表,周一周三的早晨和中午来隔壁找我就好。”
“对了,为了表达真挚的歉意,我会备好早午饭,还请程教授不要推辞。”
像模像样地,教完程意按揉手法,时知许离开了办公室,迈出踢脚线的那刻,程意的道谢声追来,她默默捂上心口,唇角弧度悄悄翘起,眼里清浅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
—
半岛酒店,是程氏地产旗下的高端超五星度假酒店,风格奢华不显庸俗,以全方位式私人服务著称。
今晚,姜栩和殷舒的订婚宴定在了这里,姜栩人脉广,所以今晚是专为各界朋友开设,多为同龄人。
“二小姐”戴着白手套的侍者负手弯腰,恭敬地为眼前冷艳的女人拉开宴会厅。
厚重的宴会厅缓缓敞开,程意朝侍者微微点头,浑身透着矜贵有礼,她拖着黑色晚礼服,启步迈入。
清脆的高跟鞋一下一下敲击,低语攀谈声霎时停滞,众人目光都汇聚在了来人。
程意一身高奢晚礼服,深v领露出性感的蝴蝶骨,白皙的肩颈弧度优越,裙摆瀑布般流泻,宛如优雅的黑天鹅,冷艳得不可方物,却张弛有度,没有太过精致的妆容,极力不喧宾夺主。
“恭喜程小姐任职b大,年轻有为啊”
“程小姐,最近有处画廊,是我创办的,不知道是否能有殊荣邀请程小姐一同前去?”
“倾慕程小姐已久,不知等会能邀请您共舞一曲?”
……
家世优渥,能力出众,颜值也是万里挑一,更重要的是,她还是单身,足够惹得众人前仆后继。
程意面上笑容不变,大方从容如流,应付一圈,她终于走到了角落,清脆一声,高脚杯被放下,她施施然叠起双腿,姿态慵懒,笑容依旧明艳,却散出生人勿近的冷意。
周围人见状悻然止步,不敢多有叨扰。
将身子淹没在昏暗之中,程意漫不经心地拨晃酒水,她努努嘴,心下满意,可没躲开暗面被屏风隔开的污言秽语。
“恭喜小王总又新换了情人,听说还是大学老师?感觉怎么样?”
被称‘小王总’男人轻“啧”一声,“别说,比之前的什么明星,模特啊,来劲多了,想想在外面正经得不得了,谁不得叫一声教授,在床上……嘿嘿。”
笑声污秽极了。
闻言,程意眼里闪过浓浓的厌倦,可这种事情屡见不鲜,虽然不道德,但你情我愿,各有所图,她心里作呕,但也没法干涉。
轻叹一声,她不由想起新省窝在小商铺做慈善的日子,比起一掷千金、纸醉金迷、表面光鲜的上流世界,她更喜欢面对鸡零狗碎的日常,一分钱一毛都要讲究的账本。
有种焕然新生的味道,她也确实在那里,得到了新生。
“二小姐,驰宾俱乐部的人送来了您落在车上的东西。”侍者寻到角落的程意,恭敬地将一方小盒子递过去。
程意今早派人将日常通勤的车送去驰宾维修,用的久了,发现出了大毛病,有不少零部件只有国外原厂才有,需要送去国外检修。
程意面露疑惑,整理好车内物什后,明明特地检查了一遍,难道还有疏漏?
打开送来的盒子,她瞳孔一缩。
一枚玉质通透平安扣静静躺在那里,雕刻的字严重磨损,但她还是一眼就看出,那个字是……
念——
作者有话说:小剧场:
程意:你敢诈我?仗着会中医了不起啊!
时知许:嗯,追妻确实方便,手用起来也方……唔……
程意面上通红:闭嘴!
祝大家新春快乐,新的一年扬眉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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