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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独一无二


    寿山寺建在高约不过百来米的东寿山上。


    临近午夜,等在寺庙前的香客聚了不少。这其中,便有祝流双一行四人。


    “咣——咣——咣——”零点的钟声撞响天幕,庙门缓缓打开。与此同时,山脚下升腾起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一时间,庆贺新年的热浪点燃人潮,手捧香烛的众人迈开脚步,纷纷涌入朱红色的庙门内。


    祝流双只觉得身后有一股巨大的冲力在推着她前行。


    四周黑影攒动,有人挤过她的肩膀,有人差点儿踩到她的脚跟。


    “阿铭——”身下踉跄,她下意识喊他的名字。


    何铭心头一紧,第一时间回应:“别怕,我在。”他绷着脸,使劲把她护到胸前,用半边身子抵挡住他人的推搡。


    “慢慢走,我就在你身后。”


    男人宽厚的肩背为她筑起一道高墙,令她在鼎沸的人声里寻到了些许心安。


    及至寺庙中央院落,人群得以分流。


    喧嚣骤降,香客们纷纷奔向大雄宝殿前的香炉。


    田星雨想抢新年的第一柱香,因而早跑没影了。


    叶行之不放心她一个人,便也急急跟了上去。


    香火弥漫的院子里,只剩下祝流双与何铭还待在原地。


    “等人少一点,我们再去吗?”男人举起手里的香烛问她。


    “咱们换个地方……”祝流双踮起脚朝远处望了望,尔后转头对何铭说。


    “哪里?”


    “跟我来……”她


    一手提起裙摆,一手拽住何铭急切地往小路上走。


    窸窸窣窣,风里传来衣衫摩挲的声音。


    她带着他步步朝前,走过竹林,跨过石桥,沿长阶拾级而上,最终抵达了“真身殿”。


    这一处殿宇位于寺庙的偏角,不似前头的大雄宝殿那般气势恢宏。殿内人影寥落,唯有长明灯的烛火亮如星子。


    “就是这里——”祝流双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道,“咱们进去吧。”


    何铭鲜少求神拜佛,眼前的“真身殿”更是从来没踏足过,不由多打量了几眼:“这又是哪位神仙?”


    “观音菩萨在凡间的真身。阿铭,快进来。”祝流双左脚迈进殿门的左侧,回过头来压低音量唤他。


    何铭“嗯”一声,步子缓慢地跟了上去。


    祝流双眼望着他,小声提醒:“从左边走要先迈左脚……”


    竟还有这样的讲究?何铭一愣,收住刚要迈出的右脚,即刻换成了左脚。


    “香给我……”祝流双说着,从他手里拿走一炷线香,只身走到长明灯前,弯腰点燃。她点香的动作虔诚而细致,待得香头猩红一片,白烟袅娜,双手捧起线香,走到一尊威严的佛像前深深地鞠躬。


    “若得见佛,当愿众生……”她口中念念有词,说了一会儿又屈膝跪到蒲团上拜了三拜。做完这些,她起身将香插进积着灰烬的香炉里。


    耳边还残留着夜风的喧扰,可跟着她一块儿进来的人却半分动静也没有。


    祝流双回身抬头,只见何铭闲闲地倚靠在石柱上,面色沉静地凝视着她。他那双乌黑的眼眸里装着跃动的烛火,亦倒映着她恬静的人影。


    “阿铭,愣那里做什么,快来拜一拜呀!”话音刚落,她便自如地走到他跟前,牵起他的手。


    何铭刚被拉到蒲团前,便见身旁的人撇下他去点香。


    很快,他的手中就多了一缕白烟。


    “偷偷告诉你,这里很灵验的哦!”长睫煽动,祝流双一脸希冀地告诉他,“我以前在这儿许过好几个愿望,都实现了……”


    “真这么灵?”


    祝流双重重点头:“嗯!心诚则灵……你快拜呀!”


    “好。”看着她脸上期待的神情,何铭收起了心中那份淡漠。他郑重其事地跪了下去,香过头顶,叩拜祈愿:


    虽然我从不把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但如果真那么灵验的话。我请求你,保佑我身边的这个女人,此生无病无灾,无忧顺遂。也请你好好替我保守那个秘密……我只希望她能安心地留在我身边。作为交换……我愿你每年来为你供奉香火。


    他在佛像前比她多跪了几分钟,以至于一走出大殿,祝流双便追着他问,刚才向菩萨都求了些什么。


    何铭笑得神神秘秘,转头便岔开话题问她为何要带他来这没什么人的偏殿烧香。


    “因为这儿灵验呀!”祝流双依旧重复之前的话。


    至于都应了哪些验,她却是支支吾吾地不肯说。而她不愿说出口的那些祈愿,通通都与他有关。如今,何铭就在她身旁,不就代表所有的愿望都成真了吗?


    “所以……阿铭你刚才闭着眼睛跪了那么久,究竟在想什么?”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何铭忽然停下脚步,敛眸看她:“就这样想知道?”


    “当然想啊!”祝流双好奇。


    何铭思忖片刻,旋即掰过她的肩膀,眼神闪烁道:“我刚才跟菩萨说,求她保佑我老婆这辈子平安健康。”


    “你……你说什么?”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老婆”两个字,祝流双激动得语无伦次。


    “没听清吗?那我再说一遍……”何铭勾唇,目不转睛地望着她,“我请菩萨保佑我老婆……”


    “唔……我知道了!”他后半句话未说完,她便急切打断。


    虽然此刻的她开心得只想原地转个圈,但听他如此温柔地称呼自己为“老婆”,还是免不了害羞。


    祝流双矜持地抿嘴:“谁是你老婆啊!”


    “除了你还有谁?”何铭深邃的眼眸锁着她,“结婚证上写了,你是我合法合规的老婆。”


    “诶呀,你好肉麻——”躲开他过分直白的目光,祝流双羞羞答答地问,“为什么突然改口了?”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叫她“双双”,这已让她心满意足。她以为,进一步的称呼转换起码也得等到他们的关系正式昭告天下之后。


    没成想……竟这么快!


    惊喜与惊讶交织,她摇晃着手臂期待着他的答案。


    “没什么,就想这样叫你。”何铭掩下不断翻涌的心绪,平静道。


    低落转瞬即逝,祝流双绞着手指“哦”了一声。


    她故作轻松地扭头,望向天上的月亮。适才发觉,月亮不知何时躲进了缭乱的云翳,只余下一抹黯淡的弯角。


    “不开心了?”男人幽深的目光落到她怅然若失的侧脸上。


    祝流双呼出一口气:“没有啊……”


    她知道自己在嘴硬。


    要说失落,的确有那么一点点。


    “我……”工作上面对大几百人都能侃侃而谈的男人竟也露了怯,“我有些嫉妒田星雨。”


    夜幕下,何铭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赧然。


    祝流双“啊”了声,嘴巴微张着看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置信的事。


    “你别笑……”何铭不自在地摸上下巴,言辞含糊道,“田星雨牢牢挂在你身上……一口一个宝贝叫着你的时候,我简直如坐针毡。”


    “阿雨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可是女孩子啊!”


    “我知道,可我控制不住。”何铭蓦地拉她到胸前,抵着她的脑袋说,“老婆——这个称呼只有我能叫。新的一年,我想成为你生命里连田星雨都无法超越的存在。”


    “阿铭,你好小气呀!”祝流双胸口似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即便是此刻倚靠在男人怀里,她也很难想象这竟是从何铭口中说出来的话。


    他不仅小肚鸡肠,他连她闺蜜的醋都要吃!


    这样的事若是说出去,铁定没人会信。


    头顶传来男人故作镇静的声音:“嗯,你大可以理解为这是男人原始的占有欲。妒忌和爱你,都是本能。”


    祝流双其实很早就发现了,在爱情里何铭喜欢打直球。


    他总是能直白而坦诚地向她剖析内心所想,把最为真实的自己展现在她的面前。


    没有伪装,没有迂回,他用行动和言语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是一个活生生的,拥有私心的男人。


    他爱她,在今晚有了更具象化的验证。


    回味何铭说过的话,祝流双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她自然是高兴的,那喜悦牵引着她的唇角和眉梢,不断上扬。


    深蓝夜幕下,月亮悄无声息地从云层后钻了出来,为场院里相拥的俩人“点灯”。


    清冷的月光重聚眼底,祝流双情不自禁地想:真好,明月独独为她照亮。


    “阿铭……”


    “嗯?”


    “我喜欢……你这么叫我。”


    “所以,你是不是也该给我换个称呼了,老婆?”


    她闭上眼睛,倾听着彼此轻颤的心跳,道:“老公……新年快乐!”


    ————


    这个年过得着实有些快。


    走亲访友,回程家村老宅打扫卫生,去墓园看望逝去的诸位亲人……祝流双在湖东小区统共住了八天,直到初七早上才依依不舍地告别母亲回了春华里。


    短短七天春节假期,若问她有什么特别的事情,那自然是有的。


    比如,正月初一一觉醒来,她刷到了何铭凌晨两点半发出的朋友圈状态。


    这个一年也发不了几条朋友圈的男人竟破天荒发了一张人像照片,还是趁她睡着之后发的。


    【新年快乐,平安顺遂。】


    简单的八个字,她看了又看,似怎么也瞧不够。


    目光再往下扫,底下一水儿的点赞,评论区更是热闹非凡。


    有来自顾旭峰与叶行之的调侃,也有蒋淑婷等人的祝福……


    就连她的老板郭扬,也难得酸了一句:【兄弟,春风得意,羡煞旁人啊!】


    能掀起如此大波澜,自然得归功于何铭发出的照片。


    照片背景是灯火阑珊的古朴街市,身着水蓝色汉服的女人提一盏鱼灯,回眸浅笑……


    这张照片的主角正是她自己。


    祝流双不清楚何铭是何时按下的快门,依稀记得当时她正独自走在路上,倏忽间听见何铭喊自己回头。


    夜风正好,灯影缭乱,她望向他的眼神温柔似水。


    再比如,年初五那天早上,她被何铭拉去人民医院做了一次全身检查。


    什么免疫全套,骶髂关节核磁,通通都查了。


    她压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给自己预约的VIP体检,到地方了就被护士领着穿梭于各个窗口,连队都用不着排。末了,两人还去风湿免疫科咨询了一位来自海市的知名专家。


    后来,祝流双才得知,这位专家是何铭托关系找来的,光跟人约时间就约了两个月。


    告别春节小长假,重新投入工作,生活再一次回归了平淡。


    年初十,何铭履行之前的承诺,赶在元宵节前请叶行之和田星雨吃了一顿大餐,总算堵住了这两人能说会道的嘴。


    也就是在这天晚上,祝流双的手机突然叫嚣个不停,她连忙接起电话。


    “小双吗?你是小双吗?”电话那头传来男人沙哑而焦急的声音。


    她眉头一蹙,问:“嗯,请问您是哪位?”


    男人长舒一口气:“总算打通了。我是你妈妈跳舞的搭档张伯,你妈妈刚不小心扭了脚……”——


    作者有话说:开了窍的学长:有什么说什么,想什么告诉她,绝不能让老婆内耗[三花猫头]


    第152章 亲密无间


    “扭到脚了?严不严重?”闻言,祝流双“噌”地站了起来。


    “现在还看不出来,脚踝稍微有点红……”中年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弱,紧接着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动,转眼说话的人变成了顾春玲。


    “双双,没多大事,我正冰敷着呢,是你张伯急昏头,小题大做了。”


    祝流双当然清楚母亲隐忍的性格,自动将她的话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说:“妈,崴脚后的症状不一定会立马显现。就像我之前那次,不也是第二天


    才肿起来的嘛。您现在疼不疼?”


    “稍微有点……”


    “保险起见,还是得去趟医院。您现在在哪儿,我跟阿铭过来接您。”


    面色凝重地挂断电话,她匆匆转头,却意外撞见不知何时站到自己身后的何铭。


    “你不是去晾衣服了吗?”祝流双惊讶道。


    “衣服晚点再晾也不迟。”何铭捏着车钥匙问,“妈崴脚了?”


    祝流双有些担忧:“恩,得送她去医院拍个片,看看有没有伤到筋骨……她本身就在吃激素,骨头比一般人脆。”


    “那赶紧走吧……”何铭拉过她的手说。


    “诶,等等……”祝流双喊住他,“我再收拾两件衣服,这几天估计得睡那边了。”


    闻言,何铭握着车钥匙的手不觉一松,钥匙险些从掌心滑落下去。


    “老婆,要不直接把妈接过来住一段时间吧,这儿有电梯,她想出个门也方便些。”


    见她面露犹疑,他重新握紧车钥匙,语气迂回道:“最近我可能得加班,没法时时顾上你们。住春华里的话离你公司近,既方便照看妈也省得来回奔波。”


    说来说去,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自那日从东湖回来后,祝流双还没主动提出搬进主卧。她懵懂又脸皮薄,似乎很想让这场纯情的“婚后恋爱”谈得更为久一些,可他却没有耐心继续配合下去了。


    目光状似随意地在她脸上扫过,何铭下意识放慢了呼吸。


    眼前人正在认真思索,眉头蹙在一起,忽而舒展开来。


    “今晚直接把妈接过来的话……”祝流双支吾着,“总不能让她看见咱俩分房睡吧?”


    很显然,她已经认真思索过他的提议了。


    “那你把东西搬主卧来。”何铭语气轻缓,“次卧正好给妈住,床单被褥都是现成的,房间也不用打扫。”


    “收拾东西得好久……”祝流双抬头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就这会儿说话的功夫,他们已经耽搁了约摸五分钟。


    “这样……我一个人带妈去医院,你留在家里收拾屋子。”喉结滚动,何铭不动声色地提出解决方案。


    “你一个人能行吗?我不太放心……”祝流双扯着他的衣袖迟疑。


    “安心,只是带妈去趟医院,我一个人足够了。”


    他说话从容而淡定,足以让祝流双信服。


    “那就这么办吧!”说着,祝流双低头去找手机,“我再给妈打个电话,提前知会她一声。”


    “行,我先过去了。”何铭大步迈开,“衣服什么的要是理起来麻烦,就先堆我床上,等回来咱们一块儿叠。”


    目光悬停在手机界面上,祝流双似又想到了什么要紧事,急匆匆抬头冲玄关喊:“老公——快到家的时候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我也好做准备。”


    “知道了……”


    脚步声渐渐远去,祝流双转头拨通母亲的电话,简单交代了两句,便全身心投入进整理屋子的“浩大”工程之中。


    次卧到处都是她生活的痕迹,大到床上摆放着的巨型玩偶,小到梳妆台上粘着的心形贴纸。


    她还记得,自己最初搬来春华里时只随身带了一只28寸的行李箱以及几个编织袋。此后,她几乎每周都会从自己家挪一点东西过来,再加上何铭为她添置的……短短几个月,房间里的东西已比刚搬进来时多出了一倍。


    时间紧迫,祝流双顾不得细分,直接将桌面、床头柜、梳妆台上的所有东西统统装进收纳箱。接着,她又把每个抽屉翻了一遍,很快第二个收纳盒箱也填满了。


    衣服是重头戏,叠的,挂的,内衣裤,她一摞一摞地往主卧搬。


    等次卧完全清空,时间已过八点四十。


    这时候,何铭发来消息,告诉她刚在急诊挂了号,大概要等待十多分钟才能看上医生。


    祝流双又累又热,身上脱到只剩一件长袖打底。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主卧的沙发上喘气,一看到消息,便火急火燎地爬了起来。


    卫生间的东西还没搬,她得加紧速度了。


    又是里里外外好一阵忙活,次卫清空到仅剩沐浴露和洗发水。


    而祝流双搬走的东西,还颤颤巍巍地被她抱在怀里。


    抬脚蹭开主卫的门,她慢慢走了进去。这个独属于何铭的私密领地,她之前从未踏足过。此刻置身其间,不免好奇打量起来。


    主卫的面积比次卫大很多,靠窗放着一张圆形浴缸,里边是淋浴。卫生间做了干湿分离,外边有两个洗手台盆……装修风格倒是与次卫极其得一致,都是冷淡的灰白色调。


    祝流双一步步往里走,边打量边放东西。烘干架上挂着何铭的深蓝色浴巾,她踮起脚将自己的鹅黄色浴巾挂了上去。浴缸前面的防水垫上摆着他的黑色大拖鞋,她也有样学样,把自己的米白色小拖鞋挨了过去。尔后是毛巾,护发素,浴球……


    有了她的加入,冷硬的卫生间里多了些许亮色。


    牙刷杯和那些瓶瓶罐罐是最后放的。她一字排开,将洗面奶,护肤品之类通通摆到洗漱台上。


    做完这些,她不由地对着满满当当的洗漱台傻笑起来。


    从今夜开始,他们真得要像寻常夫妻那样生活了。


    心脏充盈着汩汩暖意,祝流双无比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在悄无声息地融入何铭的生活,直至填满每一处缝隙。


    “滋滋”,手机提示音再次响起。


    这回是何铭在跟她汇报医生的看诊情况:CT片子正常,没有伤到筋骨,算是轻微的扭伤。喷点云南白药,抬高脚躺床上静养几天就能恢复了。


    知道母亲很快就要过来,


    祝流双慌忙回了句“万幸”,又开始整理起摊在床上的衣物。


    主卧的衣帽间也比次卧宽敞,拉开一扇扇衣柜门,清一色的黑白灰,难得有几件其它颜色的外套。何铭像是有轻微的强迫症,他把衬衫、T恤、西装,大衣,羽绒服分门别类地放置在不同的衣柜里,就连衣架的朝向也保持一致。


    一眼扫去,每面衣柜里都有他的衣服,严谨、整齐、单调,就像旁人对他的印象一样。祝流双失笑,拿上衣服一件件往衣柜里挂。眼眸一转,她起了点捣乱的心思,挂衣服全凭自己的喜好,管他什么薄厚分类,衣架朝向……


    这样一来,原本呆板的衣柜倒是生活气息更浓厚了。


    或者说,是变得乱糟糟的了。


    祝流双眼底透着狡黠的笑意,她很想看看何铭打开衣柜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


    晚间九点半,门外响起“滴滴滴”的按键声。


    还在收拾主卧桌面的祝流双慌慌张张跑出来,差点踢掉脚上的拖鞋。


    门开了,何铭一手拿着拐杖一手推着轮椅进来。


    不是轻微扭伤吗,怎么这么大阵仗?


    祝流双赶忙迎上去,换自己去推轮椅。


    “妈,折腾坏了吧?”


    顾春玲脸上露着疲惫:“阿铭背着我来来回回跑,他才是折腾坏了。”


    “妈夸张了,也就回去收拾衣物的时候背了一段。”何铭看了眼祝流双,平静道,“到医院很快租上轮椅了,不折腾。”


    祝流双“嗯”一声,又对母亲道:“屋里地暖很热,您要不要把羽绒服脱了。”


    顾春玲摆手:“不碍事,妈有些累了,现在就想赶紧睡个觉。”


    “那我扶您去洗漱。”


    闻言,何铭上前把坐在轮椅里的顾春玲搀了起来:“在家用拐杖方便,轮椅收起来放玄关,下楼的时候可以坐着。”


    他为她妈妈考虑得如此周到。


    祝流双心头一暖:“嗯,老公你也去歇一会儿吧。妈这边,我来就行了。”


    “有事喊我。”何铭提了提手中的编织袋,“衣服和洗漱用品都在这里。”


    三人在客厅分开,祝流双陪着母亲洗漱,喷药,又将母亲扶上床,好生叮嘱一番后才打着哈欠朝主卧走去。


    才走到卧室门口,心跳便剧烈跳动起来。


    屋内传来“哗啦啦”的水声,似滚烫的鼓点垂着她的耳膜。


    他在洗澡啊!


    热意“腾”地涌上脸颊,她紧紧抓住门把手,放慢了推门的节奏。


    门缝里漏出一丝光,她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就在她溜进屋的刹那,浴室的水声戛然而止。她下意识屏息,周遭只剩下凌乱的心跳声。


    “嘎吱——”浴室门被人推开,水汽一涌而出。


    刚洗完澡的男人随雾气一起缓缓朝她走来。


    他上身什么也没穿,下身倒是裹了块浴巾,只是松松垮垮的,好像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祝流双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男人的头发湿嗒嗒的正滴着水,水珠自发梢淌落,顺着他坚实的胸膛和紧致的腹肌蜿蜒而下。他随意地抬手擦头发,目光与她撞到一起。


    他……故意的吧!


    祝流双收回被烫到的视线,顿时有些无所适从。


    何铭似对她的矜持羞怯毫不在意,他走到她身边,语气熟稔又温柔:“老婆,我洗好了,你快去洗吧。”


    “哦……”祝流双眼神躲闪着,不去看他,“我拿身衣服。”


    “床上好像有件内衣没收起来。”男人拉住她的手,适时提醒。


    “啊,是吗?”祝流双喉间发紧,愣神的片刻人就被何铭带着走到了床边。


    “喏,压枕头底下了……”男人翻出一件粉色的棉质内裤,面不改色地递给她。


    她竟然还落了一件!


    祝流双羞得只想立刻转身逃跑,可她终是硬生生忍住了。


    他们是夫妻,她应该适应这样的亲密。


    做足心理建设后,她佯装镇定,接过了何铭递来的内裤。


    第153章 如梦似幻


    男人周身散发出的皂角味搅动着鼻腔,祝流双心慌意乱,以最快的速度进了浴室。关上门,她靠着门板大口呼吸。视线触及掌中抓着的粉色内裤时,脸还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


    她不过是虚张声势的“纸老虎”,面皮薄得跟窗户纸似的,被他轻轻一挠,眨眼就破了。


    浴室里雾气弥漫,她摁下心内躁动,同手同脚地进了淋浴间。


    祝流双以为,洗个澡兴许能让自己冷静一些,可事实却不如她所愿。当温热的水流淌过全身,脑海里那幅令人脸红心跳的画面不仅未被冲散,反而愈发得清晰——暖黄的灯光自头顶倾泻而下,勾勒出男人身上每一处坚实的肌理。


    修长的脖颈,宽阔的胸膛,流畅的腰线……以及隐没在深蓝色浴巾下令人浮想联翩的阴影。


    不能再往下想了!


    她抖了个激灵,试图将烙印在脑门上的画面甩开,但收效甚微。


    颊边的温度极速攀升,竟比冲下来的热水还要烫上几分。


    顶着一张熟透的脸,她匆匆冲掉满身的泡沫,尔后心不在焉地关了花洒。浴室一下子安静下来,“啪嗒,啪嗒,啪嗒……”水珠顺着小腿不断往下落,像极了她现下无法平复的心跳。


    “老婆,我可以进来拿个吹风机吗?”隔着门板,男人扬声问她。


    睫毛抖动,她断断续续回应:“等……你等一下,我穿个衣服。”


    心一乱,手里的动作也跟着乱。潦草将睡裙套到身上,她稀里糊涂地转动把手。


    何铭本就等在门边上,听见动静,眼皮倏地撩起:“浴室是不是太闷了?都怪我,出来的时候忘记帮你把换气打开。”


    他会这么问,自然是因为她被暖气熏得绯红的脸颊。


    “还好。”祝流双摸着耳垂说,“是有点热……你进去吹头发吧。”


    挡在她身前的男人没有立马进去,而是举起双臂捧住了她热乎乎的脸:“老婆,你怎么还这么害羞,连看都不敢看我?”


    她就知道,她的羞怯表现得太过明显,完全藏不住。


    她只是没想到,他会当场戳穿她。


    脸被他捧在手里,祝流双的脖子无法动弹。她杏眼圆睁,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偏不回他话。


    “好了,不逗你了。”何铭捏捏她吹弹可破的脸颊,指尖扯起睡裙领口道,“扣子错行了。”


    祝流双僵着脖子,任他动作。


    即便把注意力投向别处,某人的存在感仍旧不容忽视。他垂下头,耐心地帮她把扣子一颗颗解开,又慢条斯理地扣上,仿佛是在做什么了不得的精细活儿。


    身前传来若有似无的触碰,宛若蝴蝶煽动翅膀,在她肌肤上驻足徘徊。


    “可以了,赶紧去躺着休息吧。”扣完最后一颗纽扣,他侧身腾出一条道,“我吹完很快过来。”


    祝流双点头,趿着拖鞋走到床畔,左看看右看看,最后选了靠近写字台的位置躺了进去。


    宽大的双人床上铺着素色薄被,她习惯性将被子一拉而上,蒙住自己的脑袋。


    眼睛在黑洞洞的被窝里转了一圈,实在是有些热。她不得不将被子扯下来,仅盖住自己的小腿。


    这个房间里充斥着独属于何铭的气味,床单、被褥、枕头……就连她身上,也散发着同他一样的沐浴露的味道。


    祝流双忍不住打了个滚儿,把脑袋埋进绵软的枕间,脸颊黏着枕套来回磨蹭,活像一只偷了腥的小猫。


    耳边回荡着吹风机“嗡嗡嗡”的噪响,她却感到无比安心。


    从高一那年一厢情愿喜欢上他,到如今霸占他的房间与他共枕而眠,她花了三千多个日日夜夜。


    暗喜涨满心池,在胸腔里徐徐漾开。那雀跃攀上指尖,染上眉梢,最终化作唇角处一抹怎么也压不住的甜笑。


    “想什么呢,这么开心?”


    沉浸在窃喜中尚未回神的祝流双矢口否认:“没什么开心的。”


    “这


    样啊……”何铭顿了顿,掀开被子挨到她身边,“可我很开心,老婆。”


    “嗯?”祝流双换了个躺姿,仰面朝上。


    “你能搬进这间屋子,我很开心。”何铭拉过她的手把玩着。


    祝流双“哦”一声,转念问:“快说,你是不是故意要把妈接过来的?”


    挨着她的男人不接话,可眼尾漾起的笑纹即刻出卖了他。


    “哼——有心机的男人……”她小声咕哝。


    “你说什么?”何铭坐起来,撑在她头顶上方追问。


    阴影笼罩,祝流双急道:“没什么……”


    发问的人其实早就听清了,他把握好尺度不再逗她,转而幽幽地诉起苦来:“我真是为咱妈考虑,在这儿出门方便,她的脚上也能好得快些。再说……哪有人领了证还分房睡的,说出去别人怕不是要以为咱俩感情不和,质疑我哪方面不行……”


    闻言,祝流双“噗嗤”笑出声来:“男人的脑回路可真奇怪,这样私密的事,谁吃饱了没事干往外说啊?”


    不对,前不久她还跟田星雨偷偷聊过!


    阿雨也的确担忧地问她,何铭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思及此,祝流双心虚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睡觉啦,明天还要上班呢……”为遮掩窘迫,她嚷着要去关灯。


    男人长臂一伸,先她一步按下开关:“十一点半,是该睡觉了。老婆,过来点……”


    黑暗中,男人揽上她的肩膀。


    祝流双转了个身,将脸埋到他胸口。


    兴许是换了床的缘故,又或者是她太过兴奋,以致闭着眼睛酝酿了许久的睡意也没能睡着。


    当第七百八十一只羊从脑海里飘过,祝流双苦恼地睁开杏眼:“好烦,我睡不着!”


    她辗转难眠,搂着她的男人当然也无法入睡。


    “老婆,我知道一种好用的助眠方法,你想试试吗?”


    清润的男声蛊惑着她的神经,祝流双问:“什么方法?管用吗?”


    “试试就知道了……”


    “好啊!”鬼使神差地,她连方法是什么都没问就一口答应了。


    ————


    黑暗中,男人翻身撑在她身体之上。


    他的吻犹如密集的雨点,落在她的额头,鼻尖,脸颊,落在她微微颤动的嘴角。


    直到口中最后一丝呼吸被攫取干净,祝流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所说的助眠方式是什么。


    ……


    视线汇聚成斑驳的光点。


    周遭一切都不可控制地失了序。


    祝流双合着眼,沉醉在如幻的梦境里。


    那里有一汪开满菡萏的清池。


    鱼儿游过,池水碧波荡漾;舟楫划过,涟漪圈圈卷起。


    绵密的雨丝落下,溜进莲蓬中央的孔/隙间;和煦的晚风吹拂,带来夏日的盈盈私语。


    忽而,风停了,雨歇了。


    于湖底深处立起一道高耸的山脊。


    滚烫如熔岩,顷刻间,整片湖水为之沸腾。


    ……


    “等一下。”床头灯应声亮起,祝流双下意识睁开眼。


    昏暗中,男人打开抽屉,从里边翻出一只亮金色的纸盒子。


    头顶上方窸窣作响,她忍不住悄悄瞄了一眼,只模模糊糊窥得盒子上“XL”两个字母。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买的?


    年前超市满减活动,他本想在收银处抓几盒凑单,拿起盒子端详半天,最后只说了句“不合适”便走了。当时她还旁敲侧击地问他,是哪里不合适。


    那天何铭没说,可今夜,她自己搞明白了,原来是……尺码不合适。


    祝流双有点佩服自己,明明身心都极度疲惫,她竟然还有这精力想些有的没的。


    神志再次回归时,炙热的山脊已无声嵌入温暖的湖心。


    那一瞬的悸动无法言喻,如春雷划破长空,如朝阳奔赴荒原。


    没有想象中的钻心痛楚,有的只是因爱意盈满而萌生的激荡。


    湖水接着翻涌,她是被风撑满的帆,在他的掌舵下踏浪前行……


    情浓意深,祝流双紧张而动情地抱住他潮湿劲瘦的腰,哑声呼唤他的名字。


    也就在这时,席卷着她的热浪攀至最高处,在一阵颤动后归于平静。


    这就……结束了吗?


    祝流双迷惘地睁着眼,心中竟隐隐产生了不知足的遗憾。


    就好比是一场电影刚刚步入高/潮,便草率落幕。


    她想问又问不出口,安静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沉默片刻后,覆在身体上方的重量终于动了。


    淌着薄汗的男人干咳一声,语气僵硬地说:“我去打盆温水。”


    祝流双低低“嗯”了声,没好意思睁眼。


    很快,何铭打来热水,细心地替她做了收尾工作。


    气氛有些沉闷,她懒散睁眼问他:“老公,你怎么不说话?”


    回应她的是拧毛巾的声音。


    “老公——”祝流双软绵绵地继续喊他。


    可男人仍是不吭声,一张隽秀的脸凝重如铁,唇线更是绷得笔直。


    他该不会……是在自己跟自己生闷气吧?


    祝流双哭笑不得,男人在这件事上的自尊心都如此之强吗?


    她好想立刻拿出手机去某乎上发一条求助消息:老公第一次没发挥好该如何安慰?在线等,挺急的!


    可手机在充电,她完全没力气去够。


    “老公……别不高兴啦!”祝流双绞尽脑汁安慰他,“听说男人第一次都是秒结束的,比起他们,你已经很好了……”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坐在床边的男人脸色更郁闷了。


    他端起水盆起身走入浴室,倒完水又很快走回床边,熄了灯,拉开被角,直挺挺躺到床上。


    头一次,何铭同床共枕时没有主动搂着她入睡。


    对于刚才的事,他大概还在耿耿于怀,因此丧气地把后背留给了她。


    祝流双强撑着困意,默默挪到某个“玻璃心”的男人身后,主动环住他的腰,柔声道:“老公,晚安。”


    过了好久,久到她意识都涣散了,何铭才别扭地覆上她的手,应了句:“晚安。”——


    作者有话说:还有几章,正文就完结了。


    这本写了好久了,字数也比原计划多了很多,再加上工作压力加持,越到后面写得越疲惫。


    但不管怎样,还是很感谢几个追读的宝宝[三花猫头]


    祝看文愉快,国庆快乐呀!


    第154章 难得执拗


    第二天清晨,闹铃还没响,祝流双却是先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被昏黑一片的天花板占据。


    她脑子有些懵,怔愣片刻才想起来,自己昨晚是在主卧睡的。因为她的一时失眠,他们终于成了名副其实的夫妻。


    只是……某人凌晨入睡前似乎还在生闷气。


    也不知道,他的气消了没?


    祝流双正想掀开被面瞧瞧他,躺在身侧的男人就跟背后长了双眼睛似的自动贴了过来。


    “老婆——”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带了点鼻音,“醒这么早啊?”


    未待她回应,何铭的长臂便自如地环上了她。


    胸前沉甸甸的份量让祝流双不由咕哝:“生物钟就这么早啊,好重,老公你把手挪开些……”


    话音落下,男人却突然来了精神,他不仅没松开他的手,反而愈发紧密地搂住她。


    “既然醒了,那不如……”


    后半句话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他更为直截了当的行动。


    祝流双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炽/热,带着某种不容抗拒的坚/硬/力/道,无赖地缠上了她。


    耳廓处还残存着他呼吸的余温,身上更是被他箍得有些喘不上气。意识到他的下一步动作,她心如擂鼓:“别闹——我得起床去看看妈……”


    见他毫无反应,她支起胳膊费力将他推开。手腕却被他顺势捉住,拳头落入掌心,整个人动弹不得。


    “妈还没醒呢……”何铭闷声说,“再陪我躺一会儿。”


    “年纪大了觉浅,再加上刚换了一个陌生的环境,我怕她睡不好。”祝流双下意识辩驳。


    “老婆——”他央着她道。


    “今天是工作日,等下还得上班呢……”


    话没说上两句,她便因为颈间酥/酥/麻/麻/的痒意噤了声。余光中,男人毛茸茸的脑袋在身前凝成了一团模糊的黑影。


    任由他抱着自己亲/热了一阵,祝流双坐起来开了灯。


    与吸顶灯同时亮起的,还有何铭的眼睛。他正仰着头,目光灼灼地凝视她,眼底的渴/望呼之欲出。


    望着他眼尾带红的丹凤眼,祝流双不觉心潮起伏。她刻意躲开他炙热的视线,道:“真不行,耽误上班。”


    平日里清冷自持的男人头一次表现得像个执拗的孩子,他拉下她的脑袋,作势要吻她:“才五点半……”


    “何铭!”祝流双忍不住提高音量,目光聚焦到他乌青的眼底。


    他的黑眼圈这么重……


    该不会是一夜没怎么合眼吧?


    就因为没发挥好?


    她实在是又好气又好笑


    ,除此之外,还有点心疼。


    这厢她正胡乱猜测着,那厢男人被她不满的眼神一瞪,霎时消停了。


    他干巴巴地“嗯”了声,旋即撤开了桎梏她的手:“我再眯十分钟,等下送你上班。”


    得了自由,祝流双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她一面换衣服一面用余光偷瞄某个闭眼小憩的男人。


    他神色如常,唇线松弛,想来是没有在生气的。反复瞄了几眼,她暗自放下心来,转身走出屋子。


    随着“砰”的一声,房门虚掩上。仅一墙之隔的主卧内,那个说要“眯会儿”的男人倏地睁开眼,目光深沉地凝视着门板。


    薄唇紧抿,他眼底翻涌着似有若无的挫败。


    ————


    这天早上,照例是何铭送祝流双去上班。


    刚到公司,她就收获了来自同事的关心。


    “早啊,流双。今天又有专车司机哦……刚在地下车库,我可都看见了。”庄晓倩从后面搭上她的肩。


    祝流双温婉一笑,腼腆道:“庄姐,别取笑我了……”


    “我这哪儿是取笑,分明是羡慕极了!”


    话音刚落,又有人插/话问:“你俩说什么呢?怪热闹的!”


    “没什么,没什么。”祝流双朝庄晓倩使了个眼色,旋即面向李静佳,“不过是闲聊了几句。”


    李静佳显然不信:“晓倩姐,可不兴拿我当外人哦!”


    “咱们都是自己人……”庄晓倩一手搭着祝流双一手拉过李静佳,说,“静佳你没发现最近流双气色特别好吗?”


    闻言,李静佳转头仔细瞧了瞧,道:“确实,流双你做医美去了?”


    她哪有钱捯饬医美呀!


    祝流双腹诽,面上挂着笑说:“可能是最近睡眠比较充足,所以面色好看。”


    “别听她的……”庄晓倩耸了耸李静佳的胳膊,“她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被爱情滋润的。”


    “流双你谈恋爱啦!”李静佳低呼,好奇地问,“男朋友是做什么的?有钱吗?长得帅吗?”


    祝流双勉力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不太想回答这些过于私/密的问题。


    幸好,庄晓倩及时替她解了围:“小姑娘脸皮薄,静佳你就别为难流双啦。等以后谈得稳定了,说不定就能经常见着啦。”


    “也是,怪我多嘴了。一上来就问那么多问题……”李静佳是个眼明儿的,立马心领神会,“作为过来人,姐姐还是得跟你交代一句,谈恋爱要擦亮眼睛,日久才见人心。”


    “谢谢静佳姐。”祝流双乖巧道。


    晨间的小插曲没在她心里掀起多大波澜,何铭中午发来的微信消息却让她午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老婆,今晚我要加班。给你和妈订了门口那家私房餐馆的三菜一汤,大概6点送到。】


    午休的时候,她拿出手机把这条消息细细回味了一遍。


    下班前,她又忍不住点开微信。可惜聊天框里除了她回复的一句“好的”之外,再没有新的消息出现。


    他应该在忙吧?


    昨晚他就提了,最近可能要加班,没想到忙碌来得如此之快。


    面上闪过一丝难言的情绪,祝流双匆匆收拾东西准备搭顺风车下班。


    其实,早晨那件没来得及开始的事她一直挂在心上。她不是不愿,只是碍于工作日的关系……


    她的确脸皮薄,支吾着不好意思开口,但心下早已暗自决定,今晚要加倍投入,与他共度一个难以忘怀的夜晚。


    这份酝酿了半天的期待一下子落了空,祝流双心头跳跃的鼓点刹那间画上休止符。那些在脑海里预设的温存与甜蜜,都成了幻灭的光影。


    伤心谈不上,但确实有一丝丝失落。


    带着未消化完全的情绪回到家,祝流双同母亲一起吃了晚饭,收拾好厨房后又陪着母亲洗漱、看电视。


    “怎么才开年,阿铭就加班了?”顾春玲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早上看他脸色怪憔悴的,是不是昨晚熬夜工作太久了呀?”


    听母亲这么问,祝流双心虚地附和了句:“嗯,他们所业务有点多。”


    “那要不要吃点什么补补呀?现在的年轻人,久坐、熬夜,身体底子都不大好……”顾春玲连电视也顾不得看了,担忧地劝道,“谢医生虽然走了,但他的学生遍布菰城,你有空让他去瞧瞧中医嘛?”


    “嗯嗯,我会跟他说的……”


    正说着,玄关处的门把手动了。


    两人齐齐朝入户门望去,视线里何铭拎着手提电脑风尘仆仆地进了屋。


    “妈,双双——”他挂好外套换了鞋,大步流星地走到客厅。


    祝流双微张的嘴还没收拢,惊讶地问:“不是说加班嘛?”


    不怪她惊讶,眼下才七点半,是他平日里正常到家的时间点。


    身侧的位置陷了下去,男人眼睛望向电视的方向说:“今天的工作可以在家做,所以我就回来了。”


    “哦,那你吃完饭了吗?”熄灭的希冀重归眼底,祝流双关心地问。


    顾春玲也跟着说:“阿铭你今天菜点太多了,我跟双双吃不完剩了大半……妈给你热热去。”


    “妈你坐着,我去就行。”祝流双拉下母亲的胳膊。


    “我在公司食堂吃的,”何铭淡笑说,“你俩都别忙活了。”


    “吃了就行,工作再忙也记得一日三餐准时吃。”顾春玲愣了愣,转念道:“我脚有点疼,坐沙发上看电视不太舒服,还是回房间躺着好。”


    “刚不还说不怎么疼了嘛?”一听母亲说疼,祝流双就神情紧张,压根没注意到母亲朝她使来的眼色。


    “一阵儿一阵儿的,刚不疼,现在又开始了……”顾春玲无奈,搪塞女儿说,“双双,你扶妈回房去。”


    “我来吧——”何铭抢在祝流双前头起身。


    顾春玲摆手:“阿铭你先去工作,双双扶我就行。”


    “对,你去忙吧,这里有我。”祝流双赶紧搀起母亲,小心翼翼朝次卧走去。


    把母亲扶到床上,给她垫高双腿,陪着说了会儿话,她才准备离开。临到门口,人又被母亲喊住。


    “双双啊,妈的脚已经恢复挺多的了,你别担心。刚急着回屋,就是想……想……”


    “想给我和阿铭腾地方?”祝流双其实已经猜到了。


    “哎——”顾春玲叹口气,忐忑地说,“本来就给你俩添麻烦了,我要再占着客厅,怕阿铭心里有想法。”


    “说什么呢,妈——”祝流双扭头,“把你接过来照顾,本来就是阿铭的主意。”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当然,这后半句话她忍着没说。


    “您就安心住着吧,客厅我俩也不常待,工作学习都在书房。”


    “你们不觉得麻烦就好,妈晓得了,晓得了……”


    出了次卧,祝流双心里冒了点酸气。母亲


    大半辈子看人脸色,因而养成了谨小慎微,唯唯诺诺的性格。她不怪她胡思乱想,只埋怨自己这个做女儿的,没能给她更多的安全感。


    ————


    晚上的计划被重新打乱,祝流双抱着笔记本电脑和材料进了书房。


    屋内,灯光亮如白昼,男人正背对着她打电话。


    都是些工作上的沟通,她怕打扰到他,欲退出去。坐在旋转椅上的男人却突然转了个圈,他抬眼与她对视,尔后招手。


    祝流双会意,轻手轻脚地走进去,在他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


    她才戴上耳机,何铭的电话就已经挂断了。


    “你忙你的。”她指指笔记本电脑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看会儿课,刷套题。”


    “有什么搞不明白的知识点,可以问我。”男人的目光落到她装订成册的习题纸上。


    “好。”祝流双坐正身子,思绪却仍停留在何铭戴着无框眼镜的脸上。他在家里鲜少佩戴眼镜,今晚这般斯文学究的模样,真教她百看不厌。


    按捺住摇曳的心旌,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毕竟,她来书房还有正事。


    思绪归位,书桌前的两人各干各的,书房里安静得只余下鼠标点击发出的“啪嗒”声。


    约摸过了半个小时,祝流双看完课开始做题。圆珠笔在纸上“唰唰唰”写着,做到最后一道综合大题时,她流畅的思路卡成了半截。


    “老公,帮我看看这题……”她对着满满一页纸的材料说,“1-6项中,一二两项我是明确知道存在重大错报风险的,剩下的还没想明白。”


    “哪里?”男人闻声转头,拿过她的习题册问。


    “这里。”祝流双手指着,人挪得离他更近了些。


    男人眉眼低垂,细细默读着稿纸上的材料。从她的角度,恰好可以瞥见他藏在镜片后面斜飞入鬓的眼尾。


    第155章 请教学习


    “事项三,根据定价依据,长期股权投资应计提减值238万元,但甲公司未计提。”笔尖沙沙划过几行关键信息,男人低沉悦耳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所以存在高估风险。”


    “这个238万元……是怎么来的?”心思涣散,他的话在她耳朵里进一半出一半。


    解题的人比求教的人认真,何铭笔尖一顿,从材料里迅速圈下三个数字,尔后在草稿纸上列了道式子,问:“看得懂吗?”


    “看……看明白了。”


    但其实,祝流双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此时此刻,占据她脑海的不是什么难解的审计习题,而是横亘在她腰间的手臂。自询问之初,何铭灼热的大手便牢牢地箍住了她。


    他一心二用的本领实在是好,嘴上耐心地为她解着题,左手指尖却漫不经心地勾起她裙侧的系带,一圈一圈,缠绕着把玩。


    “既然懂了,我们来看事项四……老婆,职工薪酬可以递延至下一年确认吗?”


    “不……不行。”系带被他扯得愈发紧了,祝流双心乱如麻,干脆转头将习题集倒扣在书桌上,“这道题我全想明白了,不用你再教……老公……你忙工作去吧!”


    “真明白了?”他忽然凑近她,藏在镜片后面的双眼笑意分明,“要不我再帮你复习复习有关重大错报风险判断的知识点?”


    鼻息间尽是清冽的香气,那张英俊斯文的脸在她眼前不断放大,强势主宰了她心跳的频率。


    “老婆……”她不回应,男人便再度倾身逼近。


    “唔——今天学够了。我想……想再做点别的。”他的鼻尖蹭上她的,祝流双紧张地闭上了眼。


    “想……做什么?”


    颤动的眼皮倏然睁开,她心一横,大着胆子抬起手,轻轻摘下他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吐气如兰道:“比如,亲你啊……”


    下一秒,唇瓣如蝉翼,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抖落一地馨香。


    男人身形一僵,那握着圆珠笔的手滞在半空中,连呼吸都停了半拍。


    芬芳近在咫尺,淌入他流转的眼波里。惊喜从眉梢染至眼尾,何铭什么都没说,只是不动声色地将笔放到桌面上,尔后深深搂住她的腰。


    可嘴角的笑意是掩盖不住的。


    他阖着眼,任由她柔软的唇瓣在自己脸上蹁跹起舞。她动作青涩,却吻得认真。


    他默默数着她起伏不定的呼吸,身下燃起一团火,将浑身的血肉慢慢炙烤。


    亲吻渐止,他尚不餍足,蓦地睁开眼,眸底漫起迷蒙的雾气。


    “怎么不继续了,老婆?”那声音比平日更为低沉沙哑。


    祝流双热得鼻尖渗汗,脸颊更是胜似海棠:“我……我不会了……”她越说越不好意思,声音细若蚊蚋。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身体一轻,眼前天旋地转。等神智归拢时,人已稳稳落到了何铭的大腿上。


    “哗啦——”男人脚下一蹬,旋转座椅带着人一起转起圈来。


    这突如其来的转动令祝流双低呼出声,她本能地环住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胸口。


    “扑通,扑通,扑通……”男人心跳如雷,震得她耳膜发颤。


    “哗啦——”耳边又掠过一阵风,她被他抱着在地板上滑行。


    随风一并落下的,还有他滚烫的声音。


    “老婆……我来教你。”


    她痴痴仰起头,在那双璨若星辰的眼眸里看到了翻涌的欲/望。


    祝流双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好学生,但何铭一定是位极有耐心的好老师。


    他教她吻他的唇,亲他的眼睫,又引着她去探/索/他敏感泛红的耳廓……


    他不怕她的笨拙与生/涩,亲身示范,循循善诱,妄图将所有的技巧与本领都教予她。


    那一句句令人脸红心跳的低语犹言在耳,不断冲击着她脆弱的鼓膜。


    理智的弦崩塌,她学他的模样,磕磕绊绊回应着,于广袤的天地里找寻无数种新奇可能。


    直到——


    她无师自通般地攫/住了他呼吸的山峦,拥着她的男人再维持不了气定神闲的姿态。


    他倒/抽一口气,将她抵命按进怀里。


    “老婆,你喜欢书房还是……”


    何铭喑哑的嗓音里残存着一丝克制,祝流双急忙应声:“卧……卧室。”


    “好——”衣衫凌/乱的男人旋即抱她起身,快步朝门边走去。


    从书房到卧室,仅有几步之遥。


    可祝流双却觉得像走了一个世纪那般漫长。


    他边走边低头吻她,呼吸沉得似灌了铅。


    尔后,承托她的臂膀稍稍倾斜,再一旋转,她整个人陷进绵软的被单中。


    卧室里点着助眠用的熏香,头顶的灯光调成了最为柔和的暖黄色。


    气氛被烘托得刚刚好。


    好到她能抛却一切矜持与娇羞,任由自己沉/溺进与他的肆/意/欢/愉之中。


    他的指腹是蘸了墨汁的毛笔,在丝滑的绸缎上纵情挥洒,勾勒出渺远清幽的山水图卷。


    而她,恰是这画卷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天高地阔,她躬/起的脊/背宛若远山的轮廓。


    流水涓涓,她胸/前的澎/湃仿似溪石的倒影。


    云卷云舒,他们的心跳在一次次热切相拥中趋于同频。


    ……


    忽的,耳边拂过一缕戏谑的风,男人支起脑袋问她:“老婆……要不要再帮你复习一下关于重大错报风险的知识点?”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昨晚还郁闷非常的男人,此刻得了经验倒是有闲情逸致来捉弄她了。


    祝流双剜他一眼,拒绝道:“不要,不想复习……”


    “别嘛,让我看看,刚教你的那些知识点你有没有记住。”他俯身埋到她颈窝处,止不住地闷笑,“答对有奖励。”


    “什么奖励?”她忍不住追问。


    何铭笑意更甚,贴着她的侧脸耳鬓厮磨道:“奖励就是……”


    身/下/河流蜿蜒,她勉力定住心神才将他的话听清。


    他说……如果她全部答对,今晚后半程将由她在/上,对他做“实质性程序”,直到……取得充分、适当的“审计证据”。


    这哪是什么奖励呀!


    这明明就是他胡言乱语的荤/话。


    可她偏偏,听懂了……


    祝流双羞从中来,咬着唇睨他。


    “怎么不出声儿?”男人的丹凤眼上挑,似狡猾的狐狸,“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


    “无——赖——”祝流双瞪他半晌,终于憋出两个字。


    “只对老婆这样……”他干脆无赖到底,加快动作问她,“财务报表重大错报风险主要包括哪几方面?”


    祝流双根本没心思回忆,眨着水汪汪的眼睛注视他。


    “老婆……”他却穷追不舍。


    “编……编制和披露……财报时间的错误……”祝流双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


    他在她唇边啄了一下,道:“嗯,还有呢……”


    “管理层……管理层舞弊风险。”祝流双气若游丝,“审计风险。”


    “我老婆真厉害……”男人带着胡茬的下巴在她唇边摩挲,“继续……”


    ……


    祝流双记不清自己究竟回答对了几个,只记得那晚后来,她被他托着,兑现了那个所谓的奖励。


    ————


    这一年的春天比寻常来得要早,


    当路旁花坛里嫩黄的迎春花吐出花瓣时,顾春玲的脚伤也好得差不多了。她选了个周日,趁女儿女婿都休息,着急忙慌地打包行李回了东湖小区。


    也是自那日之后,祝流双想要给母亲买套电梯房的念头愈发得强烈。


    恰逢楼市低迷,菰城的房价一跌再跌,而银行LPR也降到了历史最低值,正是刚需买房的绝佳时机。


    祝流双算了算这几年自己攒的积蓄,每周拖着田星雨去周边看房。挑来拣去,最终选定了距离春华里两公里之隔的某个新建小区。


    房子虽然是二手房,但装修简约,几乎没什么住过的痕迹。最重要的是,因为房主要去海市定居,急着甩卖,所以价格很实惠。


    敲定了主意,祝流双才把这个消息告诉何铭。


    彼时两人正在客厅看电视,她神神秘秘地将手机举到他面前。


    男人疑惑抬眼,瞥见手机界面上的房产信息时,面色不由一愣:“这是?”


    祝流双兴致昂扬:“我打算买这套房,虽然才60平,但地段好,周边配套也齐全……”


    她正说得起劲,浑然没注意身旁男人暗自握紧的右拳。


    “老公……你觉得它怎么样?”


    “这个小区蛮新的,基础建设不错,就是房子面积太小了。”何铭不着痕迹地打量她的神情。


    “其实也不小,一个人住足够了!”


    “一个人住……难不成你想搬出去?”男人半开玩笑地说,心弦却不自觉绷紧了。


    祝流双“噗嗤”一笑:“你想哪儿去啦,房子是给我妈买的……”


    闻言,何铭松了口气。


    关心则乱,他竟没想到这一层。


    “已经决定了?”


    “嗯,带装修的,”祝流双笃定道,“房主急着卖,8000一平,这样的话我只需要付百分之15的首付,剩下的公积金贷款就行……”


    思忖着她的话,何铭突然打断说:“老婆,错了。首付要不低于百分之二十五……”


    “啊?”祝流双错愕,愣愣地看他,似还没回味过来。


    何铭搂过她的腰,缓声道:“你现在是已婚。我有一套房,所以……无论你的首付还是公积金贷款,都得以二套房的标准算。”


    “唔……这可怎么办?”她一直以为,只要自己名下没房,买房子时就算首套。哪知因为一纸结婚证,她竟白白丢了首套房的福利。


    何铭被她皱成一团的脸逗笑了,摸着她的后脑勺说:“敢情我老婆一直以为自己还是单身啊?”


    “不是……”眼下祝流双真没功夫同他说笑,她的存款只有十万,如果算二套房的话首付就不够了。


    “没事……剩下的我来补足。”男人说得从容,“既然是我让你失了首套房的福利,那多出来的钱理应由我来补。你觉得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撒花]月饼节快乐!


    第156章 心有灵犀


    不怎么样……祝流双苦恼地想。


    她现在正住在何铭的房子里,如果自己给母亲买套房还要他支援,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但话又说回来,他们现在是一个整体,婚后购房理应算作夫妻共同财产,那他帮她补足不够的钱,也无可厚非。


    理智告诉她,接受何铭的提议是最好的选择,可人往往会在某些事情上犯轴,进而走入一条死胡同。而令祝流双犹豫不决的,大概还是她那敏感别扭的自尊心,尤其是在金钱上。


    她面色凝重,正天人交战着,这副情态落到何铭眼中,又被解读出了另一番含义。男人略一深思,旋即握住她的手,安抚道:“老婆,你放心,不管我出多少钱,房子都属于你一个人。或者,你要把房子直接过户到妈名下也是可以的……”


    “啊?”他没来由的话语让她的脑子更乱了。


    何铭似乎还要继续说,他清澈的眼眸注视着她:“如果你觉得口头承诺不作数,那我们可以拟一份《夫妻财产约定协议》,还可以请相关机构进行公正……”


    他恳切的话语像清风,吹散了她缠作一团的烦忧。


    祝流双这才明白,自己方才的沉默不语竟让他思考了那么多。何铭甚至误以为她的犹疑是缘于对房产归属的担忧,为此他主动提出拟写一份《夫妻财产约定协议》,来打消她的顾虑。


    “老公……”她哽咽出声,眼眶因为动容而微微发烫,“我没想过……从没这么想……”


    “即便你没这么想,这份协议也还是要拟的。”何铭将她拥入怀里,缓声道,“老婆,我无比确信,想和你携手到老的决心。但未来会发生什么,咱们谁也无法预料。所以……眼下我想尽可能多地给足你安全感,这样你才能毫无顾忌地跟我一起走下去……”


    他边说边抬起她的手抚到自己胸口。


    “砰砰——砰砰——”在他稳健有力的心跳声里,祝流双感受到了踏实与笃定。


    这世上,最不能辜负的便是一个人的真心。


    她依偎着他,静静地想了会儿,最终接受了他的提议。


    ————


    得知祝流双要买房的消息虽然有些迟,但何铭对此并无芥蒂。


    相反,他对这件事十分上心。


    在后续的日子里,即使工作再忙,他也会抽出时间陪她里里外外奔波。


    他知她经验少,恐她被人忽悠,于是特地带了两个懂建筑和装修的朋友去现场重新看房。在确保房屋质量过关后,又替她核实了该房产名下的各项权属信息。


    前期准备工作就绪,转眼就到了签订购房合同那天。


    祝流双起了个大早赶往约定地点。


    陪同她一块儿去的人不是何铭而是被迫回菰城继承家业的田星雨。


    时间尚早,俩人坐在咖啡厅的卡座上边等原房主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田星雨抿了口热拿铁,揶揄地问:“双双,你们家那位对你买房的事可以说是事无巨细,怎么今天倒没空来了?”


    面对好友的调侃,祝流双早已习惯,遂面色如常地解释:“他们最近在忙年报审计,这几天抽不开身。”


    “难怪……”田星雨“啧啧”两声,“这么重要的时刻他不来见证,你失落不?”


    失落?


    祝流双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毕竟前期他已经陪着她忙活够多的了。


    “不会啊,有你陪我来,一样的。”她浅笑道。


    “真的一样?”田星雨睨她一眼,酸溜溜地说,“某些人,自从领了证后,给我打电话发消息的次数可是减少了很多。好不容易出去吃个饭看场电影,稍微晚点就要被查岗……”


    “哪有这么夸张!明明是你忙着跟叶学长玩你追我躲的‘游戏’,没空搭理我吧?”祝流双故意“哼”了一声,反怼好友。


    ……


    两人你来我往拌了几句嘴,终是没绷住,彼此对望一眼,同时笑出了声。


    玩笑过后,话题重新落到了房子上。


    “双双,我好佩服你,才工作三年就能攒到房子的首付。”田星雨惆怅地说,“哪像我,还在啃老……”


    “你才刚毕业,咱们不一样。”祝流双安慰道,“我们家阿雨以后可是坐拥菰城最大连锁金店的女人,别说一套房了,十七八套都买得起。”


    “切——你少打趣我。”田星雨抿嘴,又问,“阿姨到现在还不知道买房的事吗?那你付完首付,再背个贷款,岂不是得成负债累累的穷光蛋啦?”


    “是啊……”祝流双可怜兮兮地望向她,“所以……你要不要接济我一下?”


    田星雨才不吃她这一套,咕哝道:“现在我也穷得叮当响……要接济找你们家何铭去!不过,话说回来……你这套房算婚后财产吧?”


    祝流双点头:“嗯,怎么了?”


    “双双……”田星雨似想到了什么纠结的事,欲言又止,“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咱们俩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跟何学


    长离婚了,这套房子作为婚后共同财产是要被分割的……”田星雨一面说一面观察着她的神色,“当然,我并不是诅咒你们离婚,只是以防万一……假设,假设而已……”


    “我懂!”祝流双打断好友的话,“我知道……阿雨是在为我担忧。”


    她无比清楚,只有真正在乎她的人,才会替她考虑往后的人生。


    何铭是,田星雨亦是。


    “嗯嗯,你不误会就好。”田星雨将手横过来,抓住她的,“先前我堂姐结婚,跟她老公拟了份财产约定协议,你要不要也拟一份?毕竟……买房的钱都是你自己出的……”


    不愧是她最好的朋友,连拟写“夫妻财产约定协议”的事都替她考虑到了。


    祝流双心里暖暖的,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点开相册,呈到好友面前。


    “这是?”田星雨疑惑,待看清照片上的字迹后,低呼一声,“已经拟了?谁的主意?”


    “他的……”祝流双笑着说,“你和他倒是想一块儿去了。”


    望着好友瞪大的眼睛,她将那晚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等她讲完,田星雨却陷入了沉默。


    “阿雨?”祝流双唤她。


    坐在她对面的人蓦地回神,她直视她的眼睛,郑重其事地说:“双双,我现在终于明白,你为什么会喜欢他那么久,喜欢到不惜赌上自己的婚姻了……何学长,真的是一个顶好顶好的男人!”


    祝流双打心眼里高兴,她爱的人能被自己最好的朋友认可:“你以前,是不是觉得我很傻?”


    “对啊……”田星雨坦言,“从前我总觉得何学长不过是长了副好皮囊,哪里值得你暗恋他那么多年?他性子冷,人又古板严肃,谈恋爱过日子肯定很无趣……可后来,我发现自己错了。大年夜那晚,他是在场三个男人里最有耐心的一个。上回吃饭,他几乎都没怎么动筷子,光顾着给你剥虾剔蟹肉了。每每你同他说话,他总会低下头认真倾听……这次,他不仅帮你补缺口、还公积金,还主动拟了协议,不要这房子的一分一毫……这是什么神仙男人呀!你赌到宝了……”


    好友越说越激动,末了紧紧拉住她的手道:“唔……双双,值了,真的值了。”


    何铭做的事,祝流双一桩桩一件件全都记在心里。


    如今听好友为她细数,却是别样的感觉。


    再抬眼,她的眼眶已微微发红,可眼底闪烁的光芒笃定而澄澈。


    因为她爱上的人足够好,所以……一切都是值得的。


    ————


    原房主姗姗来迟,彼时祝流双跟田星雨已等得百无聊赖。


    “实在不好意思,祝小姐。今天高架上出了两起追尾事故,堵了足足一个半小时……”


    “没事,我们也只等了一会儿。”祝流双从包里拿出准备好的A4纸,和气道,“这是购房合同的最终版本,你再仔细核对一下……定金是两万,网签之后再付五万,等拿到新的《不动产权证书》后支付剩余的款项。另外……如果你确认都没问题,咱们就签。”


    “好……好的。”原房主拿过合同细细看了起来。


    这上面的条条框框,都是他们先前讨论商议后定下来的,后来又找了律师审阅,因此算得上合法合规。而今再确认一次,不过是为了让双方都能安心。祝流双拿起自己的那份,也从头至尾通读了一遍。


    核对流程走完,接下去就是签合同、付定金。


    当她在合同末尾写下“双”字的最后一笔时,握着笔杆的手指竟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祝流双悄悄用左手盖住右手,缓了一会儿才拿起手机。


    “支/付/宝到账两万元。”随着转账提示音的响起,一切尘埃落定。


    她手里捏着薄薄的购房合同,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她有房了,她终于靠自己的努力给母亲买了一套电梯房。


    脸上的笑容无限放大,祝流双下意识抬头,目光与田星雨撞了个正着。


    她注视着她,唇边也挂着笑。


    她在她明亮的眼睛里,找到了同她一样的激动,甚至还有欣慰与骄傲。


    “滋滋——”躺在掌心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祝流双复又低头,【何铭来电】四个字跃入眼底。


    真巧呀!


    心湖荡起秋波,她毫不犹豫地接通电话。


    “喂,老婆,合同签好了吗?”


    她背过身,小声回:“刚刚签好,你忙完啦?”


    “没,还在加班加点。”男人顿了顿道,“一会儿是田星雨送你回家吗?”


    “嗯,中午我请阿雨吃顿饭,然后她再送我回去。”


    “好——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你快去忙吧……”祝流双低声催促,可电话那端却没有传来“嘟嘟嘟”的提示音。


    “还有事吗?”她问他。


    “哦,今天晚上我会早点回来,有样东西要给你。”


    第157章 神秘礼物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自签了购房合同,祝流双的嘴就没合拢过。


    又因为何铭一句“今晚会早些回来”,她的心也跟着蹦到了天上。


    吃过午饭回到家,她嫌满身气力没处使,干脆拿了拖把将地板里里外外清理了一遍,正打扫得起劲,门铃却突然响了。


    “来了——”祝流双放下拖把,急急忙忙跑向玄关,嘴里小声嘀咕,“谁呀?”


    这个点应该不可能是何铭,那是——


    门外传来陌生男人的声音:“有人吗?快递——”


    原来是送快递的!


    可她最近没在网上买过什么东西……


    难不成,这快递就是何铭所说的要给她的东西?


    想到此处,祝流双不由有些期待。


    “嘎吱——”她打开门张望。


    门外,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递来一个硕大的纸箱:“你好,顺丰快递。”


    祝流双接过箱子,掂量了下,竟然还挺沉。


    到底是什么东西?


    好奇心被彻底勾起,她一面捧着纸箱回屋一面研究起快递单上的信息。眼睛扫了两圈,上面除了地址和收件人,再也找不到其他有用信息。


    这么神秘,究竟是什么呀?


    她抓心挠肝似的翻看纸箱,连倒在一旁的拖把都没心思扶。


    要不……直接拆开看看?


    可万一这东西不是送给她的呢?


    祝流双犹疑片刻,拿起手机对着纸箱“咔嚓”一下,发给何铭。


    【老公,刚签了个顺丰快递。我可以拆吗?/好奇】


    她知道他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不一定有空看手机,正准备拾起拖把重新干活,谁聊手机竟立时震动了两下。


    【尽管拆。】


    言简意赅,是他的回复风格,祝流双不禁莞尔。


    得了准许,她兴高采烈地找来美工刀,蹲在地上给快递箱划拉了一道口子。


    箱子打开,里边的东西尽收眼底,最上面一层是充气的塑料防撞膜。她继续拆,撕除保护膜后,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露了出来。


    黑底灰边,看起来像是大型的海绵靠枕,但又比普通枕头大得多。一端高,一端低,上半部分轮廓似起伏的山峦,下半部分是倾斜的坡面。


    祝流双伸手摸了摸,自言自语道:“回弹性挺好,就是有点硬……也不知道靠上去舒不舒服?”


    正好她拖地拖得有些腰酸,可以拿它来测试测试。于是,她把这个大物件搬到沙发上,尔后身体往前一倒,直接趴了上去。


    还别说,这大家伙虽然长得奇怪,用着倒挺舒服的。上边波浪似的弧线恰好与她身体的曲线完美契合,尤其是胸腔和腰部……如此俯趴在上面,脖子也不费力,简直是刷手机、看课的神器呀!


    祝流双满意得不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举起手机对着自己拍了一照,随后给何铭发过去。


    【/星星眼这靠枕是送我的吗?刚试了下,用着好舒服!】她笑着点了发送,随即又忍不住吐槽,【/叹气就是长得奇怪了点,体积也太大了吧,好占地方呀!】


    她懒懒地趴在靠枕上,时不时拿起手机看看有没有回信。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晒得她昏昏欲睡。头似小鸡啄米般不住地往下点,终于,等来了男人的消息。


    【嗯……舒服就好。】


    不知怎的,祝流双觉得屏幕上这一串省略号来得意味深长。可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瞌睡虫打败了。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中和会计师事务所。


    某个戴着无框眼镜的男人放下手机,将头转向填满数据的电脑屏幕。指尖才在鼠标上停留几秒,他的眼神便不由自主飘向了搁置在旁的手机。


    此后的十几分钟,他的视线像被手机屏幕上的照片勾住了似的,每隔一会儿就要往上瞄几眼。


    心绪因某些混沌的念头而上下颠簸,脑袋里不断浮现出祝流双趴在垫子上的曼妙身姿……


    藏在镜片后面的丹凤眼眸光闪烁,何铭“啪”地把手机反扣到桌上,试图扑灭下腹处隐隐燃起的火苗。


    ————


    祝流双这一觉睡了许久,等再次醒来,窗外日头西沉,远处青山的淡影披上了金光。


    伸伸懒腰,她睡眼惺忪地起身,抬脚去厨房准备晚餐。人还没进厨房门,口袋里的手机倒是先响了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才接通电话:“喂,老公——”


    听筒里,男人的声音比平时更为急切:“老婆,我现在在地下车库,你下来一趟。”


    “要帮忙搬什么东西吗?”祝流双下意识问。


    男人含糊其辞道:“下来就知道了……快些。”


    “我正准备烧晚饭呢……”


    “这个不急,一会儿我来烧。你先下来……”


    到底有什么要紧事?祝流双嘀嘀咕咕地挂上电话,换了鞋出门。


    从五楼下到地下车库,不过三两分钟。因为他叫她快些,她几乎是跑着赶去自家车位的。可到了地方,除了一辆空荡荡的车子哪里有何铭的影子。


    她赶忙拨通他的电话,气喘吁吁问:“我到啦……人呢?”


    听筒里响起一串脚步声:“再往前走,到99号车位来。”


    祝流双心中虽有疑问,却还是跟从他的指挥朝前走去。拐过转角,视线里出现了一抹颀长的身影。


    “老公——”祝流双冲到男人身边,见他手上空空如也,遂不解地问,“东西呢?不是让我下来帮忙吗?”


    男人终于不卖关子了,牵住她的手,朝99号车位上停着的那辆新能源车努了努下巴:“好看吗?”


    “什么?”祝流双听得云里雾里,“车子吗?好看的呀,上回咱们在路上是不是也遇到过一辆差不多的,颜色是粉色的,名字也可爱,好像叫芭蕾猫……不过这辆蓝色的更胜一筹。”


    听闻她的评价,何铭平直的嘴角翘了起来:“嗯,蓝色更好看。”


    “老公……你着急忙慌让我下来,不会就是来欣赏别人家汽车的吧?”祝流双扯扯他的手,小声催促,“走啦,晚饭还没煮呢……一会儿车主人要是过来了,指不定会怎么想咱,好傻。”


    她扯了几下,牵着她的人纹丝不动。


    “老公?”她再一次催他。


    眼神相触之际,男人气定神闲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手掌摊开,呈到她面前。


    车钥匙?


    该不会……


    直至此刻,祝流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面前这辆系着红色蝴蝶结的新车也许是属于她的。


    她惊呼一声,语无伦次道:“这……这……车……是给我的?”


    何铭郑重其事地点头。


    “唔……你怎么一声不坑就乱花钱呀!我要是不喜欢怎么办?”她握紧了车钥匙,埋怨道。


    “你刚说过了,喜欢的。”何铭对自己准备的这个惊喜感到分外满意,“再说,给老婆花钱,怎么能算乱花呢?”


    “它是不是很贵呀……”祝流双扭扭捏捏地走到车边,摸着车身问。


    何铭摇头:“不贵,是我能承受的范围。要不要上去试试?”


    她扶着车门,仍在心疼这比巨大的花销:“现在天气也暖和了,我开小电驴蛮好的,买车真没多大必要……老公,我记得咱家只有一个车位啊,你该不会又买了个车位吧?”


    春华里的车位近二十万一个,一想到这儿,祝流双肉疼无比。


    “车位是租的,三千五一年。”身旁的男人清楚她的顾虑,低声解释道,“安心吧,你老公有分寸。”


    “哦——”压在胸口的石头落下了,可祝流双还是迟迟不愿意上车。


    何铭无奈,只好缓声安抚:“老婆,车子虽然不是生活必需品,但有了它你平常上下班或者出去逛个街什么的也能方便一些。我这工作,忙起来可能顾不着家,更没法随时接送你,刮风下雨的天气让你开小电驴我也不放心……买车的事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过年的时候就有打算了。你就当……就当是我给你的彩礼。”


    他说得句句肺腑,祝流双心窝一热一热的。


    “老公……”她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这就感动哭了?”何铭替她揩去眼角的泪珠,“你放心,别的女孩子结婚有的东西我都会给你准备。等找个时间咱们回去问问妈,看她有什么要求……”


    祝流双其实不在乎这些俗礼,所以她从来没在何铭面前提过。


    可眼前这个人,却事事为她考虑了。


    不让她吃亏,不让她委屈。


    他越说下去,她的心便愈发得柔软。


    “呜呜呜……”眼角的泪珠擦一颗冒一颗,跟泉涌一样,汩汩流个不停。


    “乖,不哭了。”望着自家老婆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何铭心疼极了,情不自禁将人拉进怀里,抚着她的后背轻哄,“老婆,买车买房都是大喜事,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咱可不能哭鼻子,该高兴才是……”


    “呜——我知道,可我忍不住……”祝流双抽噎着,挤出一抹笑容。


    经过何铭的安抚,她的情绪渐渐趋于平稳,也坐上了属于她的崭新座驾。


    新手司机初上路,自然是紧张又兴奋。


    好在,从过年后何铭便有意无意让她开过他的车子。那时祝流双并不知道他的用意,而今想来这个男人原来是早有计划。


    有人在副驾驶上陪同,祝流双的胆子放开了不少。她小心翼翼将车开上一条较为空旷的大路,又绕着小区转了三圈。越开越顺手,她索性载着何铭朝闹市区驶去,直到暮色四合才返程。


    “累不累?”回到地下车库,男人关心地问她。


    祝流双摇头:“不累……自己开车的感觉还挺新奇的,尤其这辆车的内饰这么漂亮,还能自动泊车……”她雀跃地将车子浑身上下夸了一通。


    看着她鼻翼上闪动的汗珠,何铭忍不住勾了下她的鼻尖,说:“明天直接开它去上班吧。”


    “好啊!”


    “要不要我陪你?”


    祝流双体谅他最近工作忙,于是拒绝道:“不用啦,才一点点路,我自己可以的。”


    “那开慢点……”何铭说完又把自己的决定推翻,“还是不放心,这样,我先陪你开一个礼拜。”


    “多麻烦呀……老公,我可是‘驾龄’五年的‘老司机’了。不信,你去看我的驾驶证……”祝流双推却道。


    男人捏一把她的手,低笑:“嗯,证件驾龄五年,实际驾龄一个月……”


    “诶呀,你就放一百个心吧,真不用你陪。”


    拉拉扯扯老半天,祝流双还是没拗过何铭。


    ————


    夜幕低垂,两人手牵着手回到家。


    因着练了会儿车的缘故,他们错过了饭点。此刻肚子饿得“咕咕”叫,祝流双索性放弃繁琐的做饭炒菜,提议拿周末包的荠菜馄饨对付一顿。


    何铭当然没有意见,他把她拦在厨房门口,自告奋勇要去煮馄饨。


    祝流双乐得清闲,叮嘱他碗里多放点香油后便乐呵呵地挪了地儿。


    不稍多时,热腾腾的馄饨碗端上了桌。


    两人面对面坐下,大口大口吃着馄饨。吃到一半,祝流双忽而抬头问:“老公,下午签收的靠枕是淘宝买的吗?怎么连个产品信息都没有……”


    舀着馄饨的手一滞,何铭应了声。


    “它叫什么名字呀,是靠枕没错吧?”


    回应她的还是一个简短的“嗯”字。


    祝流双撂下手中的勺子,絮絮叨叨地说:“家里靠枕这么多,干嘛还要再买一个占地方……关键是长得奇形怪状,丑兮兮的。”


    “不是说用着挺舒服吗?”何铭不动声色地望了她一眼。


    虽然祝流双的确喜欢这个刷手机“神器”,但还是忍不住睨了他一眼:“以后你要买什么生活用品,能不能跟我商量着来,避免浪费。”


    “好——”男人口上答应了,心里却咕哝了


    句“不浪费”。


    至于这“靠枕”为何不浪费,洗过澡后祝流双便体会到了——


    作者有话说:这哪是靠枕呀,明明是……[害羞]


    正文完结倒计时!


    第158章 老婆喜欢


    夜里淅淅沥沥下了点小雨,祝流双起身去关窗。


    赤脚走到阳台,夜风裹挟湿意一阵阵吹来,将她的裙边高高卷起。


    窗户还未完全拉上,身后的房门先一步开了。


    灯光半明半暗,何铭站在门口,望着她被风撩动的背影怔神。


    听到动静,祝流双下意识回头。


    随着身体的转动,脑后那个本就松散的发髻也调皮地晃了晃,抖落几缕发丝来。


    “老公,你怎么把它也拿过来了?”她睨着他手里的“靠枕”问。


    风从缝隙里涌入,吹乱了她鬓边的碎发,吹得真丝睡裙的裙角上下翻飞。何铭敛眸,迟迟未应声。目光顺着她脂粉未施的脸庞一路下探,于大/腿/根/处徘徊。


    视线滚烫,女人瓷白柔软的肌肤晃得人喉头发紧。


    他隐忍着别开头,眼角的余光却不偏不倚落到她不着寸缕的双脚上。


    “老公,想什么呢?问你也不吱声……”


    想入非非的心思幡然苏醒,何铭快步上前,关心道:“夜里风大,赤脚走路容易着凉。”


    祝流双掩下裙边,对这点凉意满不在乎:“清明都过了,能冷到哪里去,没事的啦。”


    何铭不赞同地皱眉,他把“靠枕”往床上一扔,径直走向她。


    还没等祝流双反应,他已在她面前俯身。


    男人宽厚温暖的大手攀上她,一只穿过膝弯,一只环住后脊。他掌心炙热,烫得她打了个激灵。


    “忘记医生怎么交代的了?”他严肃地“嗯”了声,将她整个人打横抱起。


    “哦——”祝流双自知理亏,垂下头故作委屈,“就这一回,你干嘛凶巴巴地看我,怪瘆人的……”


    “很凶吗?”何铭私心以为自己不过是稍微严肃了点,怎么到她眼里就成“凶神恶煞”了?


    祝流双紧了紧攀在他颈后的手,煞有介事道:“嗯,超凶……每次你一板着脸,我就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什么天大的错事。”


    “真这么吓人?”何铭开始反思。


    “唔,特别吓人……像个古板严肃的小老头。”她唬他,仿佛攒了一肚子的委屈。


    这架势可把抱着她的男人心疼坏了,何铭歉疚地亲吻她的发顶,尽可能温柔地说:“那我以后注意点……老婆。”


    窝在他胸口的人暗自忍笑,再抬头依旧是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别动不动就皱眉,多笑笑嘛!笑一笑,十年少。”


    “好——”何铭注视着她,嘴边的弧度一点点咧开,继而化作真心的笑意。


    那一瞬,祝流双忘记了呼吸。


    她深深凝望着他,只觉得那双带着笑纹的眼睛像暗夜里点起的灯,独独为她照亮。他眼中漾着波光,清晰地映衬出她的影子。


    他对着她笑,她的身影也跟着跃动。


    理智和矜持被抛到九霄云外,她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好想吻他。


    祝流双诚实地跟从了自己的心,拉下他的脖子,重重地亲了上去。


    先摩/挲,再轻/咬,尔后用舌/尖撬动他的齿关……比之先前,她的吻技已有了极大的提升,倒也能与他有来有回地亲上许久。


    一场激烈的唇舌追逐结束,两人俱是气喘吁吁。


    祝流双黏着他的唇角不肯离开,嘴里小声念叨着:“老公……你……笑起来可真好看。好看到……”


    “什么?”何铭追问,眼底的自得不经意溜出。


    “唔……好看到我想一直一直亲你呀!”话一出口,祝流双像是突然回神了似的捂嘴害羞起来。可她的矜持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就被某人再次展露的笑颜打败了。


    美色当前,不亲……简直浪费。


    心里这般想着,她索性头一歪,闭眼封住了他的唇。


    ……


    灼热的呼吸喷薄唇齿间,她的吻是一场温柔的掠夺,每一次吮/吸、缠/绕都像是在无声宣告,她对他独一无二的占有。


    而抱着她的男人也不负所望,愈发动情地回应她。


    他稳稳托着她,边亲边往床畔走。


    身/下/颠/簸,祝流双光洁的小腿便也跟着他移动的步伐荡起秋千。(抱着亲一下,只亲嘴也不行吗?)


    ……


    唇瓣在厮磨间不断升温,直至烫得隐隐发痛,两人才恋恋不舍地松开。


    “老公——”祝流双抬手捧住何铭的脸,语气里透着娇蛮,“你以后,都要像今晚一样对我笑,知道吗?”


    她不是请求,倒像是在“命令”他。


    可何铭甘之如饴:“好——”


    “唔——”祝流双“张牙舞爪”地对着他的脸一番揉搓,遂又补充,“但不许对别的女人这样笑!”


    “好——”


    祝流双觉得自己此刻占/有/欲爆棚,于是眯起眼大嚷:“男人也不行!”


    “好,都听老婆的。”


    她对他的回答满意极了,娇滴滴地搂住他的脖子,笑出了声。


    在何铭身上挂了好一会儿,祝流双才央着他放她下来。


    男人低沉的嗓音闷在胸腔里:“老婆,要不要试试?”


    “试什么?”她回头,目光悬停在他手指的方向,“靠枕吗,下午就趴上面睡过了呀。我刚还问你呢,把这占地方的东西带进来干嘛……”


    “再趴上去试试……”男人哄着她,眼底藏着一抹异色。


    祝流双不明所以:“你要给我按摩吗?”


    “嗯——”


    “正好,今天拖地拖得腰酸。”说着,她翻身爬到靠枕上,“老公你手劲儿小点,上回捏完肩反倒更疼了。”


    “嗯——”何铭的声音更低沉了,视线胶着,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


    而此时的祝流双正背对着他,浑然不觉背上那道灼热晦暗的目光,更不知道,一场“酣畅淋漓”的风暴即将到来。


    场面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失控的呢?祝流双算不清了。


    她只依稀记得,最初,何铭的确是在规规矩矩地给她按摩。


    他用的力道刚刚好,那双在腰/间按/压,揉/捏的手替她消解了白日的酸痛与疲惫。


    可渐渐地,规整的节奏乱了,那股温/热随着她腰/间的弧度慢慢散开,朝四面八方涌去。


    很快,一片厚重的阴云从天边飘了过来,满载柔情,将人团/团/笼/罩。


    窗外雨丝淅沥,她的心房也绵绵地下起了雨。


    她仰起脸,迎/接着雨丝的灌溉。


    和那片云一道,婉转哼唱,翩然起舞。


    ……


    直至倦意袭来,祝流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牢牢抱着的那只“靠枕”似乎不只是靠枕。


    它是通往梦境的一叶扁舟,引着她扣开了瑰丽风光的大门。


    而这一晚,她像一块被热烘慢烤的麦芽糖饼,在这叶“小舟”上,轻轻翻转,渐渐融化。


    ……


    思绪拉扯成绵长的丝线,在她脑海里缠绕成结。


    隐隐约约中,祝流双听见何铭喘着粗气问自己:“老婆,喜欢这个枕头吗?”


    她浑身失了力气,眼皮都快粘上了,哪还有功夫理他?无意识地“嗯”了声,便沉沉陷入了梦乡。


    因而也错过了枕边之人轻到不能再轻的低语:“老婆,它不是靠枕,它叫房/事/专/用/垫……”


    夜已深,被折/腾了半宿的人已然酣睡,而某个出/力的人却精神抖擞。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打开购物软件,点进显示最新签收的那笔订单里,留下一条匿名五星好评:【推荐,老婆很喜欢。】


    ————


    一连几场春雨过后,菰城的气温陆续走高。四月刚过半,空气里便有了点初夏的味道。


    对于半个月之后的五一假期,祝流双本不抱什么期待,何铭上半年工作那么忙,她早已做好了“家里蹲”的打算。


    哪知惊喜来得太快。


    这天下班回家,她一进屋,就听见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转到门边一瞧,便见自家老公系着围裙在案板上切菜。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祝流双既惊又喜,一问才知道某人忙得焦头烂额的年报审计终于结束了,接下来约摸有半个多月的清闲时间。


    “老婆,五一想去哪儿,咱们出去旅个游怎么样?”


    “你确定有空?”祝流双心有戚戚,好多次了,两人在外边吃饭吃到一半,何铭就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处理工作,“我可不想出去玩还要看你干活。”


    “确定——细碎的工作可以交给顾旭峰他们。”何铭肯定道,“咱们四月底出发,请五天年假,算上五一和周末,有十多天的时间……”


    “十天!”祝流双语气兴奋道,“好奢侈呀……”


    长这么大,她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出去旅游过,第一次长途旅行就是跟何铭一起,心情难免激动。


    “嗯,你先挑挑地方,攻略什么的都我来做。”男人语气从容道。


    听他这么说,祝流双觉得自己更幸福了:“好啊……那到时候,我是不是可以连脑子都不用带,全程跟着你走呀?”


    “可以……”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笑看她,“放心,咱们自驾游,也不怕你跟丢。”


    一听是“自驾”,祝流双想要出游的心愈发得急切。她打开手机搜索引擎,在上边迅速打下一行字:四月底适合去哪里旅游?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某旅行社的广告,下面还有许多网友总结的热门旅游城市清单。


    她一页页点进去,细细浏览,嘴里嘀嘀咕咕道:“汉中,伊犁,张家界,春城,青岛……诶呀,好难选!”这些地方她一处也没去过,光在网上看别人的推荐,完全做不了决定。


    “老公,要不还是你定吧……”她嘟囔一句,把难题抛给何铭。


    正细致切菜的男人略一思考,抬眼问她:“老婆,春城怎么样?四月,春城的蓝楹花开了,你应该会喜欢。我们可以在春城住几天,再南下去理城……”——


    作者有话说:[奶茶]这男人,心思可真深……


    第159章 如坠冰窟


    春城的确是祝流双心仪的城市。


    当初在《人间草木》电台里听他描述起那里的风物和雨季,她便对这座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心向往之。


    她原以为,他去过几次便不会再去了。


    没成想,这一次,他竟又选择了春城。


    “老公,春城你去过好多次了吧?”她将手背到身后,慢慢晃着问他。


    “去过三回,一次是大学,后面有两次都是出差。”


    “还去不会觉得腻吗?”祝流双欲言又止,“其实,你不用……为了迁就我选它……”


    “没有的事。”何铭眉头一皱,即刻打断她,“老婆,春城是个难得的好地方。于我而言,它不止是一座远方的城市,更是一段值得无限回味的过往。所以……我想带你去那里走一走,看一看。吹吹滇池的风,晒晒翠湖的阳光……”


    如果祝流双没有理解错,何铭的意思大概是:他想带着她一起,重温一遍曾经珍藏的美好记忆。


    她轻轻晃着手臂,温柔凝视着他。


    心底里暖烘烘的,像被日头曝晒过的云。


    “斗南花市的鲜花真的几块钱就能买一捧吗?”


    突如其来的询问倒是把正在切菜的男人给难住了:“可能吧……我没去过斗南花市,咱们到时候可以去逛逛。”


    “好呀!”祝流双笑弯了眼,“听说有好多人去那里拍鲜花写真,可漂亮了……”


    “满足你……”


    “那酒店和车票是不是要赶紧订起来?”祝流双低头查询工作日志,“我得把手头的工作理一理,尽快做完……”


    何铭忍俊不禁道:“不急,郭扬那边我会去打招呼……还有,老婆,咱们自驾游,用不着买车票。至于住宿的话……有个做酒店的朋友也在春城,房间会让他帮忙预留好。”


    “不是还要去理城吗?到了理城咱们住哪儿?”


    “理城……”何铭思忖着答,“洱海边有一套小别墅,是外公外婆的房产。这些年一直空着,但有人打扫,正好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洱海边的小别墅?”祝流双惊讶地问,“这么远……外公外婆为什么要买那儿呀?”


    “外婆年轻时曾在理城插过队,很喜欢那儿的风土人情和气候……”忆起过世的两位老人,何铭眼里滑过一丝怅惘,“她还在的时候,外公每年都会带她去洱海边小住几个月。”


    “真浪漫……”祝流双不无羡慕道,“他们一定非常恩爱。”


    何铭眼底的阴霾渐渐散开:“嗯,他们是我见过最为恩爱的夫妻。年轻时风雨同舟,互相扶持,年老时朝夕相伴,不离不弃……”


    他的声音明明无波无澜,祝流双却听出了一丝酸楚。


    他在遗憾什么呢?遗憾老人的这份幸福没能延续到他们的女儿身上吗?


    “老公——”她忽然唤他,千言万语涌到嘴边,顿时变得滚烫,“我们也可以……”眼眶和脱出口的诺言一样微微发颤。


    “嗯。”男人回眸,朝她展露笑颜,“你要是喜欢,我们以后每年也可以去理城小住。外公外婆若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开心。”


    这是一个普通的春日傍晚,阳光斜斜地透过窗台,照在男人英俊白皙的侧脸上。流理台镶着金边,百叶帘的链条被风吹得叮当作响。


    祝流双定定地注视着他,四下里十分安静。她心念晃动,像只是发了片刻的呆,又像想了很多很多。


    多到一想,就是一辈子。


    ————


    四月在翘首以盼中过了大半。


    因为月底要去春城,临行前,祝流双带母亲去人民医院做了一次身体评估。


    出院那天,原本湛蓝的天空竟毫无征兆地飘起了雨。


    车子停在露天停车场,走过去得花上十来分钟。两人都没带伞,祝流双便将母亲安顿在楼梯口,自己则匆匆跑去便利店买伞。


    许是下雨天的缘故,便利店里躲雨的人特别多。她随便挑了把最便宜的,付了钱就赶忙往外走。


    潮意混着汽笛涌过来,就在跨出玻璃门的那刻,身后响起一道模糊的人声。


    她下意识回头,被便利店里刺目的白光晃了眼。


    货架间的过道乌泱泱的,只有一个戴着墨镜的卷发女人疾步朝门口走来。


    她认识她吗?


    祝流双瞥了眼女人脚上镶着碎钻的高跟鞋,确定自己应该是听错了,于是转身继续往前走。


    “祝……祝流双……等等。”伴着高跟鞋尖锐的声响,模糊的叫唤在耳边逐渐清晰。


    是在叫她没错,祝流双再度转身。


    女人窈窕的身影像一阵风,直直地刮进她的视线。


    “你是?”她尴尬开口。


    女人在她面前站定,手指一抬,熟练地取下架在鼻梁上的墨镜。


    霎时间,祝流双脸上的局促凝结成霜。她记人的本领不算太好,可眼前这张描摹精致,珠光宝气的脸却是认得出的。毕竟,她们见过不止一回。


    “姚……姚阿姨……”掩下错愕,她从嘴里吐出这个生涩的称呼。


    相较于她的失态,对方却姿态从容,噙着笑回应:“刚见你从门边进来,我就瞧着眼熟。怕认错,想认又不敢认……眼见着你要走,便急呼呼喊了声,没想到你真回头了,那就是没认错。真巧呀,流双……阿姨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姚盈的声音像裹了糖浆的塑料,听得她耳膜发黏。祝流双抿唇,礼貌说:“不介意的,姚阿姨。”


    “门口人


    来人往,咱堵这儿也不太好。”姚盈笑着问她,“你这急急忙忙的,是要去医院还是?”


    “哦,回医院接我妈,她今天出院。”祝流双如实回答。


    “那巧了,我也去医院,要不,咱们边走边聊?”


    说实话,祝流双不太想跟姚盈沾上边,即便她是何铭的继母。但架不住对方太过自来熟,只得干巴巴地“嗯”了声,撑开伞与她同行。


    从便利店到住院部大楼不过三五百米,这短短一路,祝流双的话语少得可怜。她有意落后姚盈半步,身体不自觉斜向外侧,像是要与身旁这个硬拉自己唠家常的女人划清界限。


    “流双啊,你应该知道……后妈不好当。阿铭跟他爸闹这么僵,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劝。今天见着你也算是找到了救兵,既然你跟阿铭已经领证了,那咱们就是一家人。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你说是不是?阿姨想请你帮忙劝着点阿铭,有空啊,多回来看看我和他爸……”


    总算点到正题上了,祝流双听得神情恍惚。姚盈说辞漂亮,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该懂事些,去缓和何铭与他父亲之间的关系。


    可嫌隙哪是一朝一夕就能形成的?


    她依稀记得,何铭已经很多年没有踏足过那个所谓的家了。


    她曾撞见过何铭与他父亲剑拔弩张的场面,也窥探过这位继母丑陋的真实面目,她打心眼里排斥他们,因此答应得勉强:“我明白了,姚阿姨。我会尽力去劝,但最终……还是得看阿铭自己。您和叔叔多保重身体……有空,我们会过去的。”


    姚盈自然能琢磨出她的态度,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是阿姨唐突了……瞧我,他们父子俩的龃龉哪是咱们一两句枕边风就能轻易撬开的。但阿姨有句心里话,想请你一定要带给阿铭。”


    “阿姨您说。”祝流双正色道。


    姚盈瞥她一眼:“当初阿铭爸爸逼着阿铭跟你离婚也是出于对阿铭妈妈的心疼。我知道你心里多少会有怨言……但事情已经过去小半年了,这几个月他爸头发都白了许多根,天天在家唉声叹气,他嘴上虽不提,心里肯定是后悔的。所以……请你们体谅体谅他爸爸。至于你父亲和阿铭妈妈的那场事故……只能说是老天爷不开眼。人死不能复生,不如就让它烂在肚子里,从此一笔勾销吧!”


    离婚?


    她爸爸和何铭妈妈的事故?


    祝流双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了颜色。


    姚盈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明白,可连贯成句,她却听不懂了。又或者说,在接收到讯息的那刻,她的大脑便自动将这道晴天霹雳拒之门外了。


    眼前一阵晕眩,周遭的所有声音都模糊成嘈杂的嗡鸣。她掐着虎口,稳住发颤的嗓音问:“对不起……姚阿姨,您刚说的我爸爸和阿铭妈妈的事故,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铭妈妈当年坐的那班公交车坠湖了,车上乘客无一幸免。听阿铭爸爸说,驾驶那辆公交车的司机是你父亲……”姚盈说到一半,忽然惊呼一声捂住嘴巴,“流双……你该不会,压根就不知道这件事吧?诶呀,都怪我这嘴……尽说些不该说的。”


    她已无力去分辨姚盈话语里的真情假意,那字字句句,就像一根根锋利的细针,扎进她的血肉。一瞬间,后背“腾”地窜起寒意,将她团团包围。她浑身颤抖着,牙齿死命咬住下唇,直到嘴里涌入一丝腥甜。


    四月的杨柳风温暖湿润,她却如坠冰窟:“我……我不知道。”


    她的确不知道,何铭保密工作做得这般好,如果不是今天遇见姚盈,她大概还会被蒙在鼓里许久。


    “抱歉啊,流双,是阿姨多嘴了……阿铭瞒着不告诉你……”姚盈言辞闪烁,“一定……一定有他的顾虑。你也别多想,都是些陈年旧事了……对了,你能不能别知会阿铭,是我告诉你的呀?”


    耳边叫嚣声肆虐,祝流双完全没有听清姚盈的话,只靠着最有一丝理智朝她虚弱地点了点头。


    住院大楼近在咫尺,她的双脚却不再属于自己,沉甸甸的,被冻在了原地——


    作者有话说:还剩文案里最后一个剧情[托腮]双双知道真相了……


    第160章 最后一次


    “双双……怎么杵外头不进来呀?”一声焦灼的呼唤将她从浑噩的思绪中拽了出来。


    祝流双如梦初醒:“妈——”


    等不及出来寻人的顾春玲“诶诶”两声,拉过女儿的手,皱眉说:“喊你老半天了,也不见你答应……诶呦,手这么凉!”


    祝流双低着头,像提线木偶一般任由母亲拖着自己往廊檐下走。


    “啪”的一声,鞋底踩进水坑,泥点子脏污了白色帆布鞋面。


    可她浑然不觉。


    饶是顾春玲再迟钝,也觉察出了女儿的不对劲,遂关切道:“脸怎么也煞白煞白的……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祝流双一张嘴,苦涩便漫了上来。


    顾春玲无措地问:“那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祝流双用力睁大眼睛,截住快要淌下来的泪说:“也没有……妈,您别多想。我就是今天穿得少,有点冷着了。”


    “诶——”顾春玲显然不相信女儿的说辞,无奈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打小就闷,遇事尽往自己肚子里咽……你不说出来,叫妈如何能安心?”


    “我……”


    密密的雨丝飘进廊檐,母


    女俩同时陷入了沉默。


    气氛凝滞,祝流双攥着发白的指尖率先出声:“妈——我真没事,不骗你……咱们赶紧回家吧。下午我还得赶去公司,晚了耽误工作,要扣钱的。”她知道母亲不会轻易放弃询问,便故技重施搬出了“迟到扣工资”的由头。


    这一招果真奏效了,母亲默不作声从行李袋里拿出一条薄外套,抖落两下披到她身上:“知道冷就多穿点。”


    气氛有所缓和,祝流双“嗯”一声将雨伞塞进母亲手里,自己则转身去拎竖在墙根的行李。


    外头的雨更密了,母女俩不再多言,一个打伞,一个提行李,默默朝露天停车场走去。


    ————


    雨天路滑,开回东湖的路上,祝流双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以为自己会手抖,可事实上,握着方向盘的手稳如磐石。甚至,连她最不擅长的侧方位停车也停得异常顺利。


    母亲没话找话,夸她车技有所进步。


    她勉强挤出一抹不达眼底的笑,借口“来不及了”,便撂下行李,匆匆跑下楼。


    回公司的道路畅通无阻,到了台前,祝流双照例跟对着镜子补口红的李静佳点了点头。


    庄晓倩去银行拉对账单了,财务室里空无一人。她机械地转动门把手,开门、关门,到自己工位上落座,尔后打开电脑点进邮箱,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邮箱里躺着十几封被标了“加急”的报销审核信件,她逐一点开,揉着太阳穴仔细核查。有条不紊地处理完邮件,她又登陆“电子税务局”,准备开始公司的增值税申报工作。奇异的是,这常年与她作对的系统今日倒像是转了性子,数据自动预填后,需要她手动调整的部分寥寥无几……


    忙忙碌碌半个下午,工作成了祝流双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不知疲倦地完成一项又一项,甚至还能分出精力跟前来财务室沟通预收账款的同事扯皮。


    若不是上午姚盈的话语仍在脑子里循环往复地打转,她真要以为这只是一个平静而普通的下午。


    眼睛酸涩,祝流双起身走去茶水间给自己泡了杯茉莉花茶。


    转头时没看地,不小心撞上了某个同事的胳膊。


    水杯晃动,滚水溅在她白皙的手背上,顷刻间,便留下几枚红印。


    同事紧张地惊呼:“流双,你没事吧?疼不疼?赶紧用冷水冲一冲……”


    疼吗?


    不疼的。


    祝流双把手背往裤腿上蹭了蹭,毫不在意道:“没什么事,溅了几滴水而已。”


    比起心里头那个轰然塌陷的大窟窿,这点刺痛算什么?


    同事还想劝她去水龙头下冲洗,她却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出了茶水间。


    临近下班,落在窗户上的雨声一阵高过一阵。


    外头风大雨大,祝流双关了电脑,眼神呆滞地在办公桌上趴了会儿。


    直到手机屏幕亮起,“通知中心”推送来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她才面色凝重地坐起身。


    【老婆,雨势变大了,你一会儿回家慢点开。】


    她久久凝视着那行字,胸口处倏地传来一丝钝痛,尔后呼吸窒闷。


    他……很早就知道那件事了吧?


    可他为何不告诉她?


    明明是他先说,爱人之间最重要的是彼此坦诚的啊!


    祝流双闭上眼,强迫自己不再肆无忌惮假想下去,但她控制不住。


    胸膛上那根尖刺扎了根,正疯狂往她身体里钻。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何铭的妈妈坐了那班公交?


    年少丧母之痛,他真的能做到毫无芥蒂吗?


    怎么可能?


    祝流双惨淡一笑。


    “滋滋——”手机再度振动。


    对话框下方跳出新的消息:【老婆,文汇路口发生追尾事故了,堵了快两公里,你记得绕道走。】


    老天爷可真爱捉弄人。


    就算他全然不介意,那她心里的坎呢,能跨过去吗?


    “她跨不过的。”祝流双绝望地给自己盖棺定论。


    如果理智能战胜执念,她又怎会陷入这无尽的煎熬与痛苦之中?


    她垂下头,深深地呼吸。


    忽然,她“蹭”地离开座椅,一把抓起桌上的手机走到窗边。


    雨水“噼里啪啦”砸在磨砂玻璃上,那杂乱无章的敲击也一并击穿了她的心防。


    她绷着脸翻出郭扬的电话,指尖犹疑,尔后重重按下。


    “嘟嘟——”电话接通了,郭扬的声音从嘈杂中传来。


    祝流双掐了自己一把,说:“郭总,我妈最近病情控制得不太好,我需要多请三天事假带她去医院复查……”她语气柔软,又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心焦。


    为了证明自己请假的理由正当,她甚至详细地补充了母亲身体评估的各项异常数据以及医生的诊断建议。


    “我知道了,流双。”没等她说完,郭扬便批了假。


    “郭总……”她把难为情演绎到极致,“我一下子连休八天,再加上五一小长假,会不会给公司添太多麻烦?”


    郭扬朗声笑道:“公司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管账的,好好休假,手机随时保持畅通……”


    “谢谢郭总的体谅。”


    挂断电话,她嘴角涌起一抹自嘲。


    八天的假期批下来了,可她好像无处可去。


    她握着手机,在窗边怔愣许久,久到写字楼下的路灯通通亮了起来。


    那一盏盏街灯,泛着柔和的光晕,暖烘烘的,却丝毫照不进她心里。


    ————


    回到春华里是在两个小时后。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扑面而来,是她最喜欢的椒盐排骨的味道。


    祝流双鼻子一酸,丢下背包前去寻人。走到厨房门口时,双脚却是怎么也挪不动了。


    视线落到不远处那个忙碌的背影上,何铭正系着她的格子围裙炒菜。


    他一手拿锅铲,一手颠锅,动作比几个月前不知道熟练了多少倍。


    她近乎贪婪地凝视他的后背,似要将眼前的一切镌刻进脑子里。


    良久,她才恋恋不舍地移开目光,转而望向流理台。


    玻璃花瓶里那几枝快要凋谢的白玉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束沾着水珠的蓝色郁金香。


    今天外面下那么大雨,他还绕去花店给她买了新的花……


    酸楚一下子涌上眼眶,她踩着冷硬的地板悄悄走到灶台边,伸手环住了他的腰。


    何铭没有回头,手中的锅铲也不曾放下:“这么快就加完班了?”


    祝流双默不作声,只是将脸更紧地贴向他的后背,仿佛唯有这样,才能堵上她心里那个漏风的大窟窿。


    “怎么了?是累着了,还是肚子太饿了?”男人关了火低声问她。


    祝流双轻轻摇头,恍然间想起他看不见自己的动作,便提起精神回了句:“盯太久电脑,眼睛有些疼。”


    “那就去沙发上闭眼躺一会儿,还有个三鲜汤,做完咱们就开饭。”


    手被他握着,暖意传遍全身,祝流双贪恋他身上的温度,遂闷闷地说:“不要,就想这样抱着你。”


    被环抱的人登时一愣,尔后轻笑道:“我老婆今天怎么这么黏人了?”


    “不行吗?”祝流双反问。


    “当然行,巴不得你黏我!”何铭顿了顿嘱咐她,“老婆,我得到水池边洗个锅,你当心别摔跤。”


    “嗯——”


    片刻后,某个拿着锅铲的男人又忙活开了。


    头顶的灯光明亮,漆黑的玻璃窗上倒映出两个交叠在一块儿的影子。他走到哪儿,她便抱着他的腰跟到哪儿。


    鼻息间尽是属于何铭的气息,干净,清冽,还沾了淡淡的油烟味。祝流双像是完全闻不够似的,嗅了一遍又一遍。


    她安静地依偎在他身后,放任地闭上了双眼。


    那就再沉溺这最后一次吧!


    她无声告诫自己。


    ……


    这一晚的沉/溺/放/纵,由一个绵长的拥抱开始。它瓦解了她所有的理智,让她几近疯狂地与他纠/缠。


    从空荡的客厅到飘着花瓣的浴缸,再到卧室的单人沙发上。他们像两株缠/绕的藤蔓,紧/密/相/接,难舍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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