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彼此改口
俩人在门口嘀咕个不停,可把顾春玲等着急了。她人虽还在厨房盛菜,脖子却时不时地拉长了往门外瞧。
“双双,小何……外头冷,别杵着了,赶紧进屋吧!”
但其实,屋里也没有多暖和。
祝家客厅里的壁挂式空调还是十年前的款式,平时为了省电不常用,如今再打开,制暖效果自然是打了折扣。
“进来了,进来了,东西有点多……”祝流双抱起两桶花生油往屋里走,“妈,你赶紧来搭把手——”
闻言,顾春玲菜也不盛了,撂下锅铲快步走到外边。长了冻疮的双手在围裙上擦了又擦,一时间找不到它们该放的位置。
“这……小何买这么多东西……太破费了……”目光落到门外铺成地毯似的年货上。大红的礼盒,金黄的礼包,还有各种粮油食品……顾春玲的嘴唇动了动,声音里带了丝颤音。
她惶恐地低下头,手脚麻利地跟上女儿的步伐。俯身时两人的视线交汇,顾春玲拉了拉自家女儿的手,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埋怨。
“你怎么不拦着点啊!”
祝流双大概读懂了母亲的意思,可何铭买东西时,她压根就不在边上,想拦也拦不住呀!她无奈地摊摊手,把两份保健品塞到母亲怀里,咬耳朵道:“他自己的主意,不听我的……您就好好受着吧,毕竟是新女婿头一次上门过年。”
“这得花多少钱呀?”顾春玲从喉咙里咕哝一句,旋即抬眼转向何铭的方向,拘谨地堆起笑容,“小何啊,谢谢你……其实你人能来,阿姨就很开心了。”
她仍旧称呼何铭为“小何”,语气里藏着点让人不易察觉的生疏与客气。虽然心中局促难安,但顾春玲明白,有些怯是不能再露的,那样也许会让自己的女儿在人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何铭并不介意顾春玲这般称呼自己,谦和地回道:“都是些实惠又实用的东西,花不了几个钱,阿姨放宽心。”
“诶诶……开车怪累的。你人先进屋吧,剩下的东西阿姨来搬。”说着,顾春玲热络地抢过何铭手里的几个袋子。
“那哪儿行呢,搬东西是力气活,得我们年轻人来。”何铭自是不肯。
“听阿姨的,你去沙发上歇着,茶都泡好了。”
“您腿脚不方便,不能让您累着……”
客气话你来我往地绕了半晌,谁也没说服谁。倒是祝流双有些听不下去了,她叉腰一通嚷:“妈——阿铭——你俩有完没完。别客气了,大家一起搬呗,再不搬,屋里的暖气都快跑完了……”
她的话算是奏了效,被点名的两人自觉噤了声,各自扛起地上的东西朝屋里走。
约摸七八分钟后,祝家的大铁门“砰”的一下合上了。
顾春玲转身回厨房去盛菜,祝流双拉着何铭的胳膊一块儿挤了进去。
厨房的空间本就不大,一下子站了三个人,简直有些挪不开脚。
“双双,阿铭是客人,你带他去外边坐,妈盛好菜咱就开饭了。”顾春玲拍拍女儿的肩,把人往客厅赶。
“一回生二回熟,他都来过五六七八回了,怎么还是客啊?”祝流双不满地嘟囔,“妈你偏心。”
顾春玲把盛好的一盘爆炒腰花塞到女儿怀里:“去去去……少贫嘴。”
“看吧,你就是偏心。”祝流双脸上的笑意不减,她随手把腰花传给何铭,说,“阿铭你端去桌上。”
“好。”何铭应声接了盘子,长腿一迈,便往外边走。
厨房里少了一个高大的身影,情绪紧绷的顾春玲不由得舒出一口气。她拽过女儿小声嘀咕:“双双,小何是客,又难得来家里,你得多招呼着点。”
耳朵起了茧子,祝流双不赞同地对母亲说:“妈,你别把他当客人。你越把他当客人,他越不自在……往后,咱们都是一家人了,再这么客客气气的多生分呀!”
“理是这个理,可你俩不还没办酒席嘛……”
在菰城老一辈人的眼里,办酒席才是正儿八经的结婚,比单单领个结婚证重要多了。
“领了结婚证就已经具备法律效应了!妈,你得转变思想……”祝流双加重了音道。
“好好好……但女婿跟女儿总归是不一样的。”顾春玲有所顾虑地说,“妈得对他加倍的好,这样小何才会对你好。”
听着母亲朴实又直白的话,祝流双心酸极了。她知道母亲的良苦用心,也明白母亲做任何事情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她。
眼眶热热的,她揽上母亲的腰,温声细语地说:“妈,何铭对我好,是因为他爱我。如果哪天他不爱我了,即便你对他千倍百倍的好,都于事无补。再者,何铭他妈妈过世得早,他爸又有自己的家庭……他现在可以说是孑然一身,而我们……是他新的家人。我想,比起客套,他更愿意我们把他当作自己人,而不是一个……事事迁就着他的外人。”
一番发自肺腑的话说到最后,祝流双竟哽咽住了。
而顾
春玲,也听得眼神忡怔。她缓过神来道:“妈明白了,从今以后,小何……不对,阿铭就是咱家的一份子,妈把他当儿子看。”
祝流双强忍着不让泪水冲出眼眶,重重地点了下头。
“喏,把汤端出去。”顾春玲只当没看见女儿红红的眼睛,说,“叫阿铭进来拿碗筷。”
“好嘞!”泪水被微笑冲刷,祝流双吸了吸鼻子转身出门。脚步迈到门边上,却被某个斜倚在墙根的身影吓了一跳。
“阿铭?”她心虚地看了他一眼,刚才在厨房里说的话,不会都被他听去了吧?
垂头把玩手机的男人倏地掀起眼帘,眸色深沉地锁住了她。
恍惚间,祝流双从他那双复杂难懂的眼眸里捕捉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泪光。
“刚接了个电话,所里有点事。”男人眸光闪烁,不自然地指指手机。
祝流双嫣然一笑,仿佛没看见他的反常一般,说:“我妈正念叨着让你去厨房拿碗筷呢……”
“我这就去,不能让丈母娘久等了。”千言万语,都藏着他淡淡的笑容底下。
年二十九是南方的“小年”,菰城不禁烟花爆竹,因此一到晚间时分,远处便陆续传来阵阵欢腾的轰鸣。而祝家的这一顿晚饭,吃得和窗外的爆竹声一样热闹。
餐桌上虽说只有三个人,天却是从头聊到尾的。顾春玲打开了话匣子,便拉着何铭与自家女儿问东问西。小到俩人平日里的一日三餐,家务分配,大到菰城的房价涨跌,年轻人延迟退休的问题……
祝流双能明显感觉到,母亲与何铭都在努力地做出改变。他们说话时的姿态更加闲适了,聊天的内容也愈发地随意日常。
母亲改了口,开始称呼何铭为“阿铭”。
而何铭,生怕唐突了长辈,依然一口一个“阿姨”地叫着。
看他不开窍,祝流双急得在桌子底下踢他的脚跟:“你这个木鱼脑袋,我妈都改口叫你小名了!你怎么还喊阿姨啊……”
“啊?那得喊……”
“自然是‘妈’啊!这是咱妈!”说着,祝流双挽起母亲的胳膊,扬了扬下巴道,“妈,你说是不是……”
“是……是……”顾春玲被女儿架着,笑得眼角都是褶子,“双双说得对,你俩领证都快半年了,按理说……早该改口了。”
“妈”这个字眼,熟悉又陌生,何铭思绪翻滚,酝酿了好一会儿,才在祝流双期待的目光里喊出了一声“妈”。
“诶——孩子,咱们是一家人了。”顾春玲搭上何铭的手,用力握了两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急急忙忙起身。
“妈……你回房间做什么?”见母亲往卧室走,祝流双喊住她问。
“我去拿点东西……”顾春玲自言自语道。
餐桌上突然少了起话头的人,瞬间安静了不少。祝流双往何铭身边挪了两寸,手托着腮帮子眨巴眼睛问他:“多了个家人的感觉怎么样?”
何铭没有正面回答,他抬手摸摸祝流双的头,神色动容地说:“双双,谢谢你。”
“你好见外哦!”祝流双嘟起嘴,“是谁说的,爱人之间无需言谢……敢情是……”
“双双,我爱你。”
这一次,祝流双没有看错,何铭的眼里的的确确闪烁着泪光。那晶莹的光芒猝不及防照耀进她的胸膛。霎时间,心跳如雷,盖过了窗外燃起的漫天花火。
“我也爱你,阿铭。”
卧室的门就是在他们互诉衷肠时打开的,两人循声望去,只见顾春玲拿着个红封袋一步步走来。
“妈——这是?”祝流双问。
“按咱们这儿的规矩,改口是要给红包的。”顾春玲走到何铭面前,不好意思地说,“阿铭啊,这是妈的一点心意,你别嫌弃。”
“妈,这钱您自己留着吧。我们年轻人不讲究这些……”说罢,何铭给祝流双递了个眼色,希望她帮忙劝一劝。
祝流双心领神会,帮腔道:“是呀,哪儿那么多规矩,钱您自己收着吧!”
顾春玲却执拗着不肯收回:“有些规矩是不能省的,阿铭你今儿个要是不收,那也别喊我妈了。”
话到这份儿上,何铭若再推拒,便是故意让人难堪。于是,他勉强收下红包遂了长辈的愿。
一段小插曲过后,三人吃饭的动作加快了一些。本着不浪费的原则,他们把餐桌上的菜肴尽可能多地送进了肚子。
吃饱喝足,祝流双跟何铭主动请缨进行打扫清洗工作。
顾春玲难得没揽活,识趣地把空间让给小俩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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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九点,客厅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着一部年代久远的乡村爱情片。
头上的吸顶灯关着,电视屏幕上流转的光影映照在三张不同的脸上。
祝流双心不在焉地望着电视机,看了半天也没看进去多少剧情。究其原因,还得是何铭。小小的抱枕堆在她膝盖上,而抱枕之下的那只手,被男人紧紧地包裹着。他像盘串珠一般把玩着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揉捏,刮挠……
碍于母亲在场,祝流双不敢闹出大动静来,只得忍着痒意任他撩拨自己。
她的眼睛时不时朝母亲那端瞟去,见母亲神情专注地目视前方,提起的心便会落上一落。
九点十分,母亲打了个哈欠起身:“电视看久了眼睛疼,我熬不住了,你俩也早点睡。明天一早还得去市场买菜呢!”
祝流双一连跌声地应下,顺便悄悄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脚步渐远,主卧的房门合上,客厅里只剩下喧闹的电视背景音以及挨得极近的她和他。
情丝在眼神交汇时浮现,祝流双神情飘忽地不敢把目光落到何铭身上。毕竟这儿是她家,老房子隔音又差,若是有些声音被母亲听了去,那得多尴尬啊!
男人见她如此战战兢兢的模样,低笑一声说:“既然电视不好看,那我们也洗个澡回屋吧。”
“我们?”手指在两人的胸口徘徊,祝流双重复了一遍道。
“嗯。”何铭故意把话说得含糊不清,“我不能洗吗?”
“不是!家里只有一个卫生间……一起洗怕是不行。”祝流双弱弱地说。
“想什么呢……你先去洗,洗完换我。”何铭的声音低了一个八度。
祝流双如蒙大赦,甩出一个“好”字,飞也似的跑回自己的房间。她打开衣柜,胡乱抓起一套厚厚的珊瑚绒睡衣便往卫生间走,全程没再朝沙发上的男人看过一眼。
花洒打开,哗啦啦的水声在耳边欢歌。
一想到今晚他们即将共枕而眠,祝流双的心就止不住地轻颤。思绪像散落的琴键,不成调地帮她拼凑出热烈旖旎的画面。
空气里弥漫起潮热的水汽,渐渐熏红了她白嫩的肌肤。
许是洗得过久的缘故,她感到呼吸滞闷,遂关了花洒擦干身体。
手指习惯性伸向洗漱台面,摸了个空后她猛地僵住。
刚才昏头昏脑,竟是连换洗的内衣裤都忘了拿。
这可怎么办?祝流双懊恼地咬住嘴唇。沉默片刻,她光着身子猫到门后,侧耳倾听外边的动静。
“阿铭,阿铭……”她尝试性唤了两声。
除了叽里呱啦的广告没人回应她。
祝流双只好作罢。索性珊瑚绒睡衣够厚实,直接套上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这般想着,她便把这一身行头套到了光溜溜的身上——
作者有话说:是真正的一家人啦[垂耳兔头]
第142章 心猿意马
将头发擦到不滴水,祝流双拉开浴室的门。
客厅的电视机里正在播放无聊的保健品广告,主持人声音聒噪,画面转了又转,可沙发上的男人却没有任何反应。他的脑袋耷拉下来,眼睛闭合,呼吸平和而有节奏,竟像是睡着了似的。
祝流双下意识地收住脚步,尔后改变了前进的方向。
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意念牵动,她蹑手蹑脚地来到沙发边。屏息凝视了片刻男人的发旋,她慢慢蹲下身,将头搁到沙发上。
从她的角度,恰好能清楚地看到何铭的睡颜。
睡着时的他比清醒时少了几分凌厉,那双闭着的丹凤眼在光影里呈现出两道赏心悦目的弧度。
只是不知为何,他的浓眉依旧不肯松懈。
是有什么心事吗?
还是太累了?
祝流双悄然抬手,试图抚平他紧皱的眉心。
指尖触碰上褶皱,慢慢抚摸。随着她轻柔的动作,睡梦中的男人渐渐松弛下来。
这样才对嘛!一天到晚皱眉像个小老头……
祝流双无声地笑了。
指尖退离男人的眉心,下一瞬,却被突然伸出的一只大手抓住。力道往上走,她的手回到了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
温热的呼吸扑到她掌心,猝不及防的,何铭倏然睁开眼。
前一秒还紧紧闭着的丹凤眼此刻正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他眼里睡意全无,有的只是怡然的笑意。
“你……没睡着呀?”祝流双惊讶
道。
沙发上的男人无声勾唇。握着她掌心的大手滑至腕处,他稍一使劲,便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
一时间,地转天旋,祝流双甚至来不及惊呼,人已跌坐到何铭坚实的大腿上。
“洗好了?”男人声音喑哑,问话的同时两只手箍紧了她的腰肢。
掌跟抵在他的胸膛上,祝流双涨红了脸抬眸:“明知故问。有些人竟然装睡……”
“刚是真的有些累,所以闭目养了会儿神,差点就睡着了……”何铭故意顿了顿,低笑一声道,“不知道从哪来的猫爪子,偷偷挠我眉心,瞌睡虫都被赶跑了。”
“你才是猫呢!”祝流双不满地嘟囔。
何铭但笑不语,眼睛里闪烁着变幻莫测的情绪。她被他勾着,忍不住咽了口唾沫。男人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呼吸黏在她的鼻尖上,痒痒的,惹得她想打喷嚏。
“阿铭……”
话音未落,她的唇上便多了一道灼热的温度。至于那个堵在鼻根深处的喷嚏,也因为突如其来的亲吻而偃旗息鼓。
慢慢地,他的吻由轻变重,带着点不容抗拒的力道。
祝流双心里紧张,眼睛不受控制地往母亲的房门口瞟去。
“唔……唔……”抗议的声音在男人的攻势面前显得软绵绵的,她偏头躲闪,“阿铭……别亲……我妈还没睡呢……”
一句话断断续续说完,母亲房间的灯竟像是听懂了她的羞怯似的应声熄灭。
尚不满足的男人分神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温声哄道:“门缝里没光,妈已经睡下了。乖,把头转过来……”
何铭的双手由腰际向上,摸索至她滚烫的脸颊。他轻轻掰正她的脸,尔后在她颤动的眼睫上亲了亲。
祝流双放下忐忑不安的心,配合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吻一路向下,来到她的唇边。带着满腹占有和欲望,男人的舌头探入她的齿缝,肆意掠夺她口中甘甜的空气。
浓烈的情潮在电视背景音里喷薄,祝流双被吻得大脑缺氧。
喉咙抑制不住地呜咽出声,她又怕动静太大,惊醒了刚入睡的母亲,只得竭力克制着音量。
一吻终了,何铭的膝盖朝上颠了两下。
也就是这晃动的两下,将眩晕阵阵的祝流双更紧密地贴向了他。
她唇上水光潋滟,眼眸娇中带媚,双手更是有气无力地攀附在他的肩上。从男人的角度看,此刻的她,大约比夏日夜晚荷塘里盛开的芙蓉还要嫣然醉人。
何铭略一低头,爱怜地啄吻她的眉心。
明明他还在低喘,唇瓣却不餍足似的又一次覆盖上她的唇。
热烫而急促的呼吸在咫尺间交换,祝流双的脸颊红得赛过牡丹。她已没了力气去抗议,索性听之任之,让他吻个尽兴。
再度分开时,两人的眼神都有些迷离。
祝流双的脑子更是迟钝得像生了锈的链条,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头发怎么没吹干,冷不冷?”激情从眼底褪去,何铭的指腹在她微微红肿的唇瓣上划过,尔后抚上她潮湿的发梢。
“手酸……我头发太多了,懒得吹。”祝流双闭着眼在他胸口咕哝。
何铭点了下她的鼻尖,好声好气道:“那进屋,我帮你吹。”
“吹风机在浴……”最后一个“室”字卡在嘴边迟迟未落下。
男人不容置喙地拉起她的手,说:“我去拿。”
电视里屏幕陡然变黑,客厅顶上只剩下一盏昏暗的廊灯。
“嘎吱——嘎吱——”浴室里带着果香的水汽四下飘散,随后被掩上的木门隔绝在外。
夜深人静,单元楼里静悄悄的。
祝流双迷迷糊糊地坐在床边,等着某个自告奋勇的人给她吹头发。
身旁窸窣作响,何铭插好电源,挨着坐到了她的身后。
很快,吹风机嘈杂的嗡鸣声盖过了他们的呼吸和心跳。由于刚才的接吻耗费了太多精力,祝流双整个人蔫蔫的,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
毕竟,始作俑者是何铭。因而,她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的殷勤。
“嗡嗡嗡——”男人的指尖深入她的发根,动作和缓而细致地梳理着她的湿发。暖风吹拂头皮,带走了隐隐透出的寒气。
渐渐地,祝流双的精神愈发地放松了。她打着哈欠往后靠,懒懒地陷进何铭的怀里。
这全然依赖的姿势让手握吹风机的男人动作一滞。
温香软玉在怀,他的呼吸不禁沉重起来。
头顶的暖风继续吹着,何铭的左手却停止了梳发的动作,转头奔向她被厚重睡衣包裹的曼妙。手指轻而易举地躲过珊瑚绒的遮罩,紧紧熨帖上她纤细的侧腰。
祝流双猛地睁开眼睛,瞌睡即刻清醒了大半。
床头的木板反射出模糊的人影,他贴着她,看上去就像一个人。
心乱如麻,祝流双屏住呼吸,不敢动弹。
很快,何铭不再满足于环抱的姿势,开始在她腰间燃起灼人的焰火。
心跳加速,祝流双的手握成拳。
火势还在蔓延,带着燎原的势头,热烈地由下往上侵蚀着她每一寸肌肤。所经之处,仿佛有无数的蓓蕾在刹那间绽放。
她靠着意志咬住下唇,装成镇定的模样。
可止不住轻颤的脊背却出卖了她的紧张。
猝不及防地,不安分的火舌窜至最柔软的花瓣之上。
顷刻间,心跳声震耳欲聋。
胸口不断起伏着,祝流双听见自己浑身的血液在血管里疯狂奔涌。
直至此刻,她终于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而何铭,也意识到了。
气氛焦灼,两人俱是一怔。
祝流双的声音细若蚊蚋:“阿铭,我好困啊……你快去洗澡吧。”
她发颤的话语跟求饶似的,把男人心猿意马的思绪从失控边缘拉了回来。
“好——”何铭哑声回,几乎是同一时间,他关了吹风机旋即站起身。快走几步翻出放在房间角落的行李箱,从里边拿了换洗的衣物便匆忙离开。
房门“吱呀”碰上,祝流双紧绷的心弦立马瘫软下来。她“嗷呜”嚎叫一声,直直地伏到蚕丝被上。
即便何铭不在卧室,她脸上的热度也是久久不散。
好像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祝流双哀怨地把自己卷进沉甸甸的被子里,妄图让混沌不堪的脑子清醒一些。但燃起的火哪有那么容易浇灭?她在床上翻来滚去好一通折腾,可只要眼睛一闭,脑海便像过电一般,反复浮现出少儿不宜的画面。
焦躁使她坐立难安,她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向闺蜜求助。
【呜呜呜,阿雨!何铭今晚住我家,我该怎么办?】
【什么叫住你家?你俩不早就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小半年了吗?】田星雨回消息很及时。
祝流双手指按得飞快:【哎呀,就是我家啊!东湖……我们今天刚回来,陪我妈过年嘛!】
【好好好……话说,你俩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全垒打?】
【诶呦我的小双双,你怕不是当代柳下惠吧?上回情人节,姐姐不就教过你了……】
点开聊天框,祝流双的脸升温得厉害。田星雨的话仿佛自带语音效果,臊得她哑口无言。
这个时间点,找闺蜜求救绝对是病急乱投医。可她也没别的可以商量的人,只得硬着头皮再问:【所以我现在该怎么办呀?他去洗澡了……】
屏幕另一端,某个恨铁不成钢的闺蜜咬牙切齿地打下一行字:【还能怎么办?扑倒啊!饭都递到你跟前了,哪有不吃的道理?加油,你一定可以的!/鼓掌/鼓掌】
望着聊天框里那两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鼓掌”表情,祝流双翻滚的心头炸开了锅。田星雨的话虽然露骨了点,但话糙理不糙。
该来的终究是要来的。
想到这儿,祝流双顾不上冷硬的地板,直接赤着脚“哒哒哒哒”跑到衣柜前,她脱下身上厚实的珊瑚绒睡衣,给自己换上了那身一次都没穿过的蕾丝内衣,接着又往身上套了一身奶黄色的轻薄睡衣套装。
屋外浴室里的水声渐渐弱下去,
趁他回房之前,她踮着脚迈开小碎步跑回床边。觑了两眼紧闭的木门,她用力掀开被面,一骨碌钻了进去——
作者有话说:原来今天是七夕啊[摊手]那就祝小情侣长长久久吧!
第143章 一步之遥
她人虽躺在床上,一颗心却是悬到了半空,时刻注意着屋外的动静。
花洒停歇,浴室的门开了又关,尔后从门缝处传来零落的脚步声。祝流双瞳孔微缩,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第一时间拉高了被子。
枣红色的蚕丝被面带着阳光曝晒后的气味,将她浑身包裹。
而她,神经紧绷地缩在里边,活像一只战战兢兢的兔子。
此刻,兔子正在天人交战:她是装睡好,还是大大方方地等待他的到来?
就在她举棋不定时,何铭推门进来了。
他穿一身墨蓝色的棉质睡衣,身上散发着和她一样的沐浴露香气。
祝流双到底没有装睡,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摆脱了紧张。
充其量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罢了!
刚进门的男人见她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不由地一愣。
“双双?”隔着几米远,他缓声唤她。
雾蒙蒙的眼睛眨了眨,祝流双红着脸偏过头去直视正前方,仿佛没听见他叫她似的。
何铭大约看出了她的不好意思,唇边漾起了然的笑意。
他不再喊她,而是快步走到床的另一头,掀开蚕丝被,自如地躺了进去。
屋里的床不大,才一米五宽。
从前祝流双和田星雨挤一块儿讲悄悄话的时候,觉得床的大小刚刚好。但今晚何铭一躺上去,竟显得有些拥挤了。
她眼睛依旧目不斜视,身体却悄然挪向床沿。
她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奈何某人的眼睛太尖,立刻便戳穿了她。
“双双,过来些。”男人的丹凤眼望向她,笑道,“你再往边上靠,就要掉下去了……”
刻意放轻的呼吸一下子变得短促,祝流双手指僵硬地扒住床沿,嘴硬说:“我没往边上靠啊……”
“好,你没有。”何铭顺着她的话讲,“是我看岔了。”
祝流双“嗯”了声,一头扎进被窝里:“明天还要早起呢,今晚早点睡觉吧。”说完,她转过身,把瘦削的后背留给了他。
床头灯散发着朦胧的光晕,何铭默默侧头,只瞧得见她黑乎乎,毛茸茸的后脑勺。通过她刚才的努力,这张床已经不拥挤了。而他们之间的空隙,大得仿似“楚河汉界”。
男人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出声问:“空调关了会不会冷?”
祝流双缩了缩脖子说:“不冷。空调开着好闷,所以我就关了……”前半句话是假的,后半句话倒是真的。至于她觉得喘不过气来的原因,恐怕连她自己都不能确定。
话音刚落,胸前突然多了一只胳膊。
“手这么冰,还说不冷……”男人无奈道,“挪过来点,我给你暖暖。”
祝流双的身体小幅度地动了动,朝他挪近一寸。
“再过来些,双双……”他温柔地哄她。
于是,祝流双像蜗牛一样,带着几分犹豫和忐忑,慢吞吞地往他身边靠。
终于,她的脊背挨上了他的侧腰。
“双双,转身。”何铭继续哄道,“把手给我。”
祝流双忍着后颈的痒意磨磨蹭蹭地翻了个身。
她甫一睁开眼,便见何铭那双黑得发亮的丹凤眼正深情款款地望着自己。他的眼神太过炙热,烫得她心尖直发颤。
她下意识地想避开视线,却仿佛着了魔一般挪不了眼。
“阿铭……”潜意识里的躁动驱使着她,“我冷。”
“手给我。”男人拽过她冻得发红的手,牢牢握住。
她挠挠他指尖,小声向他吐露心底里最真实的想法:“我……想抱抱。”
“好。”何铭听从她的话,一只手慢慢从她脖子下方穿过,另一只手环上她的肩,胳膊收拢,将人圈入胸前的领地。
他的胸膛坚如磐石,祝流双依偎在上边,聆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现在呢,还冷吗?”何铭把她按得更紧了些。
即使隔着两层睡衣布料,男人的体温也依然能强势地渗透进他们相拥的每一处。祝流双抬手,一面在他后背上画圈,一面碎碎念:“不冷了……阿铭你身上好热呀!跟火炉一样……”
因为她无意识的小动作,男人漆黑的眼眸里瞬时风云变幻。他含糊地应了声,手掌攀上她柔软的腰肢。
祝流双先是一怔,旋即依样画葫芦般,也寻到他的侧腰。
她心念异动,忍不住在那块硬朗的肌肉上轻轻捏了把。
真是出人意料的回应。
何铭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轰然崩断。墨色翻涌,他低头缠上她饱满粉嫩的嘴唇。
空气迅速升温,她沉溺在与他的唇舌追逐中无法自拔。
彼此的身体越贴越近,像海浪撞上了礁石。
而那只给予她热度的大掌,早在不知不觉中脱离了既定的轨道。
它拨开重重迷雾,迫切地潜入一片极为隐秘的世界。
从蜿蜒的峡谷到月光下兀立的温软沙丘,再到长满青草的幽幽沼泽。它尽情跋涉其间,孜孜以求。所覆之处,花开遍野,雨落无声……
这是一场新奇而紧张的冒险。
于何铭是,于祝流双亦是。
破碎的呼吸吞没入唇齿间,她抑制不住地向后俯仰,宛若一枝被风吹弯的苇杆。
“阿……阿铭……”
“我在——”
“阿铭……我……”
“我爱你,双双。”
海浪不断拍打着,卷起雪白的泡沫。潮声穿透礁石,响彻长空。
身体跟随思绪起伏不定,她感到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在为之叫嚣。
窗外蓦地传来一声隆隆轰鸣。
祝流双茫然睁眼,远处青山的暗影在夜幕中连绵不绝。隔着半扇玻璃窗,她看见一簇绚烂的焰火于群山之巅绽放。花火似流星,闪着无数金光倏然下坠,也一并落进她快要缺氧的脑子里。
意识昏沉,祝流双再度阖上眼。
朦胧中,她听见身旁响起细小的动静。
额头上湿漉漉的,有个宠溺而沙哑的声音对她道了声“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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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流双近来睡眠浅,经常醒得比闹钟早。
独独大年三十这天早上,闹铃响了她还困得睁不开眼。
“好吵呀!”她气鼓鼓地嘟囔一句,胡乱朝身侧摸去。摸索半天,手机是全然没找见的,反而摸到了一堵硬邦邦的墙。
怎么会有墙呢?
她不是睡在自家卧室吗?
诶?不对!
何铭跟她一起回家了。
他们在客厅的沙发上忘情地热吻,在被窝里……
旖旎的记忆碎片纷至沓来,祝流双刚刚开机的大脑霎时宕了机。
昨晚……他们似乎解锁了一种全新的探索方式。
最关键的是——她先点的火。
这虽然离闺蜜田星雨所期望的“全垒打”还有一步之遥,但其实也差不多了。
思及此,祝流双的脑子“轰”的一下,血气极速上涌。
她意识虽清醒了,身体却不敢继续动弹。生怕微微眨下眼皮,便轻易泄露出自己已醒的讯息。
现在该怎么办?继续装睡吗?
好像,也只能装睡了啊!
毕竟,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
她紧紧闭着眼,以为自己的伪装很成功。
殊不知,这番埋起头来当鸵鸟的行径早已被枕边之人看破。
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进来,洒在陈旧的木地板上。
何铭支起半边脑袋,兴味盎然地望着近在
咫尺的女人。他故意不出声,静静地看她装睡,眼底流露出无法掩饰的宠溺。
目光在女人白里透红的脸上停留片刻,见她一副势要装睡到底的模样,何铭终于有了下一步动作。他抬起被她压在身下的胳膊,腕上用了点力,直接将那道瘦小又僵硬的身子卷进了自己怀里。
何铭的举动让祝流双始料未及。
她像是一块忽然从山坡上坠落的鹅卵石,不偏不倚地卡进山脚的夹缝中。而截住她去路的,恰好是他结实宽厚的胸膛。
“咚、咚、咚……”她的脸埋在他身上,男人清晰而稳健的心跳环绕着她。
“扑通、扑通……”这心跳像是会传染似的,带着她的心脏一块儿跃动。
脸颊燃起了,心跳快起来了,连呼吸也开始不稳。
再装睡下去,她快透不过气来了!
祝流双无法,只好刻意扭动起胳膊,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阿铭……几点了?”带着浓重鼻音的哈欠声接连打出,她缓缓睁开眼。
搁在她头顶的脑袋晃了晃,何铭的笑容从胸腔里漏出来:“醒了?”
“嗯……好困。”眼前蒙着一层薄雾,他的脸在她眼里看不真切。
男人捏捏她的脸问:“才七点,要不要再睡会儿?”
“不了……”祝流双摇头,慢吞吞地说,“去晚了菜不新鲜。”
“我一个人去买也行,你……”拥着她的男人欲言又止。
昨晚折腾得晚,他大约是关心她,想让她多睡会儿。可放何铭单独去买年夜饭的菜,祝流双铁定是不放心的。于是,她强撑着意识摇头:“那怎么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好——”何铭知道自己拗不过她,应声道,“那去车上补眠。早饭是在家里吃还是我给你去买?”
祝流双揉着眼睛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菜场边上有家汤包很好吃,笼屉底下垫着松针蒸的,一口一个,还流汁……”讲起吃的,她倒是来精神了。
“那早饭就吃汤包。”闻言,何铭掀开被角起了身。
男人身高腿长,面容清隽,往床畔一站,自成风景。
祝流双不由看得有痴了。
她像是在欣赏一尊艺术品一般欣赏着这个只属于她的男人。
视线悬停在他高耸的鼻梁上,尔后是刀削的下颌和性感的喉结。
目光下探,男人修长的手指扣开胸前的第一颗扣子,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当他的上半身在自己面前一览无余时,祝流双“啊”地低呼,旋即捂住了自己红透的脸。
“你……你怎么在这儿换衣服呀?”
何铭诧异地反问:“我不在这儿换该去哪儿换?”
“卫生间……”祝流双立马接话。
“太麻烦了,这里也挺好。”何铭戏谑道,“还害羞呢?眼睛别遮了,又不是没看过……”
话是这么说……
但白天跟晚上哪能一样?——
作者有话说:开学快乐,我很快乐,我快累瘫了[摊手]
写点甜齁齁的剧情调节下[垂耳兔头]
第144章 小肚鸡肠
不过,话又说回来。
某人的身材真是一顶一的好。
宽肩窄腰,还是时下最受女孩子喜欢的薄肌。
祝流双自然不能免俗,她手捂在脸上,眼神却飘忽起来,不由自主地朝男人嶙峋的腰腹处偷瞄。随着他脱衣穿衣的动作,绷紧的肌肉微微滑动,似盖着白雪的皑皑山峦,在晨光的照耀下焕发出蓬勃的生命力。
这就是阿雨常常念叨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吗?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心跳再次沸腾,祝流双猛地闭上眼睛。
非礼勿视!
她神神叨叨地告诫自己,可瞬时的黑暗并不能抹去脑海中香艳诱人的画面,反而放大了那些落满光斑的肌理和线条。
耳根燎原,祝流双“啪”地合上指缝,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将她从躁热中解救出来。
“好看吗?”忽而,男人憋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祝流双捂脸狡辩:“我才没看……”
“哦——”男人拖长了尾音,遗憾地说,“你不看,那我岂不是白展示了半天?”
明明是一句极其油腔滑调的话,从何铭嘴里说出来,竟带了几分别扭和委屈。
没来由的负罪感袭来,祝流双垂下双手,结结巴巴道:“那我……勉强看两眼?”
“摸一下也可以……”说着,何铭拉过她的手径直摸上了自己的腹部。
祝流双脑中警铃大作,可她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手,只能任由他牵引着。
指尖触碰上男人紧实的腹肌,一块,两块,三块……驰骋在排列有致的沟壑之上,她的呼吸渐渐急促。
何铭的皮肤很白,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男子气概。反而,形成了一种反差感的视觉冲击,激得祝流双浑身的血液都往脑门上冲。
不能再往下了……
再往下,就是他的小腹和……
她用指甲在他硬邦邦的皮肤上刮了下,留下一道浅白的痕迹。
“属猫的……”何铭停住手,似笑非笑地看她。
祝流双被瞧得不好意思,支支吾吾赶人:“快洗漱去,晚了菜都被人挑剩了。”
她看不见自己的脸有多红,可面前的人看得到。
望着女人娇艳欲滴的面颊,他俯下身,在她唇边轻轻地碰了碰,尔后走出卧室。
————
“我妈呢?”换好衣服走出房间,祝流双问。
何铭正端着个杯子喝水,听见动静,随手将跟前的另一只杯子递给她:“妈说她回趟乡下,去把养着的鸡、鸭还有黄鳝抓回来。”
祝流双低头喝了口水,温度正正好:“她开老头乐去的?”
“嗯,我刚洗漱完她就出门了。”何铭无奈道,“没来得及送她。”
“没事,这车开着挺舒服的。她自己愿意就随她去……”祝流双倒不执着于给母亲当跑腿,放下水杯钻进卫生间。
她心情不错,刷牙洗脸的时候还哼了两首歌,在家懒得过分拾掇,便只在脸上涂了层薄薄的素颜霜。头发有小半年没修剪,已经长到肩膀下面,正好可以扎起来。于是,她拿皮筋给自己扎了个清爽的丸子头。
“阿铭,我好了。”她推门而出。
坐在餐桌边的男人应声抬头,视线相撞时,祝流双能明显感受到男人的眼睛亮了亮。
“怎……怎么了?”她不解。
“没什么。”何铭淡笑道,“就是觉得,我们双双真好看。”
“油嘴滑舌!”祝流双嘴上小声嘀咕,“我化全妆的时候也没见你夸漂亮,今天没化妆你倒是夸上了……”
何铭笑望她:“化不化妆都漂亮,扎丸子头更可爱,显小……”
男人的眼神直勾勾的,和他的夸赞一样直白。
她差点没绷住,极力稳住嘴角道:“好好好……我接受你的赞美啦……出门出门!”
临出门前,何铭说要去下洗手间,祝流双便先换好鞋子,在门外等他。
也是这会儿功夫,对面的铁门开了,从里边走出来个身穿黑色羽绒服的男人。
“小双?”
“小风哥……”
许久不见面,难得碰上,两人皆是一愣。
“这么早出门啊?”吕风找话说。
祝流双点点头:“嗯,去菜场买菜。”
“正好,我也要去菜场,要不搭顺风车?”吕风挠着头问。
“不用……”祝流双忙摆手,“我有……”
“有”字说了一半,门内耽搁了片刻的男人迈步走出了,顺带替她说完了后半句话。
“她有人送。”何铭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语气淡淡的,“早上好。”
“早……早上好。”吕风尴尬地回应,又转头看向祝流双,“男朋友也在啊?”
祝流双“嗯”了声,大方地挽上何铭的胳膊:“他今年在我家过年。”
空气里弥漫着莫名的滞闷感,吕风干咳一声,强颜欢笑道:“挺好的,赶明儿一起吃夜宵啊!”
“好——”祝流双冲人甜笑,“小风哥记得把女朋友也带上,不然你们俩大男人喝酒聊天,我岂不是很无聊?”
被点名的男人僵着嘴角,犹豫说:“不合适……已经分了。”
祝流双惊讶道:“啊?”她前段时间还听母亲说起,吕风的女朋友上门吃过饭了,邱姨满意得不得了,给包了个大红包,寓意万里挑一。这才过了多久,怎么就分手了?
但眼下不是盘根问底的时候,她好像也没有资格去搞清楚这些,便打着哈哈说了两句安慰人的话。
“双双,该走了。”站在一旁半天不吭声的男人不动声色地提醒她。
祝流双刹住话头跟吕风道了个别,旋即被何铭拉着下了楼。
“踏踏踏”的脚步声在楼道里响个不停,可直到上了车,车子发动,主驾驶座上的
男人也没跟她搭腔。
何铭平日里话不多,因而祝流双一开始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她仍像往常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些身边的趣事。
但某人的反应实在是太冷淡了,就跟回到了他们最初重逢的时候一样。
这反常的现象不得不引起了祝流双的注意。
她频频转头,望向何铭的侧脸。
男人唇角平直,下颌线宛如锋利的匕首,最最令她望而生畏的,还是他那双不怒自威的丹凤眼……
出门前不还在夸她好看嘛!
怎么这会儿说变脸就变脸啊?
祝流双心尖颤动,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阿铭——”她怯生生地叫他,“你怎么不说话啊?”
何铭目不斜视:“开车要专心。”
听着他如此别扭的语气,祝流双脑子里突然转过一个念头:他该不会……是吃吕风的醋了吧?
而事实正如她所料,何铭的确有些吃味了。
尤其当祝流双一口一个“小风哥”,对着另一个男人嘘寒问暖时。
“阿铭,你生气啦?”
红绿灯口,男人故作高深地瞥她一眼,一幅全凭你自己猜测的模样。
“我跟吕风……只是朋友。”祝流双平静地解释。
何铭斩钉截铁道:“他还喜欢你。”
还!
什么叫还?
祝流双脑子发懵,她跟吕风之间早就说清楚了。再者,为什么何铭会说“还喜欢”?心里这么想着,她便不由地问出了口。
“我是男人,男人当然最懂男人的心思。”何铭一脚踩下油门,幽幽地说,“第一次见的时候,我就知道,他喜欢你。”
祝流双快不记得第一回遇上是什么时候了。
但她印象里的第一次与何铭记忆中的第一次绝不是同一回。
“这么笃定……你还会看相啊?”为缓和气氛,她开玩笑说。
何铭却回得认真:“嗯,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眼神……”
话到这份儿上,祝流双也不藏着掖着了。她轻描淡写地同何铭讲了下两人相识的过程,尔后笑着说:“吕风是跟我表白过,但我早拒绝他啦!我们俩家对门对面这么多年,邻里间的情分还是在的,不好表现得太过疏远……”
沉默,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
祝流双被这沉默闷得心里发毛,于是先发制人道:“阿铭你真吃上吕风的醋啦?这不能吧……我跟他都没什么!你可是男人,怎么能这么小肚鸡肠呢?”
“上回还有个岳医生……”沉默的男人忽然开口。
岳医生……
岳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祝流双蹙眉,她以前怎么没发现,自己竟找了个超爱翻旧账的男人。
“你要提岳临,那我也帮你回忆回忆……听说,你们所里每一届都有为你前赴后继的实习生?”
翻旧账谁不会啊!
她的小本子上都记着呢!
何铭一愣,很快说:“她们都没通过试用期。”
“那郁老师呢?事务所又飒又美的未来合伙人……”祝流双“哼”一声,酸道,“你对郁老师就一点儿也没动心?”
“她是我师父。”何铭放慢车速,无奈道,“这些乱七八糟,子虚乌有的事都是谁跟你说的?”
祝流双回怼他:“你管谁说的……这可不是瞎编乱造的事!我有眼线的……还有还有,读书的时候,某人可是一中全校闻名的风云人物,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被你迷得五迷三道的……”
“喔……”男人在斑马线前停了车,冷不丁问,“这其中,也包括你吗?”
好险好险,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祝流双扒拉住坐椅,口是心非道:“少自恋了,我才没有!”
“双双——”何铭绷着的脸一下子卸下冷淡,转而变得温柔起来,“我不是生气,我只是……有点嫉妒。”
绞成团的手指落入宽厚温暖的掌心,祝流双重复着他的话:“嫉……妒?”
“嗯。嫉妒吕风与你相识得这般早,嫉妒是他陪你走出了阴霾。”何铭长叹一声,“我确实小肚鸡肠。说起来,我应该感谢他。那几年若不是有他陪着……”
“阿铭——”祝流双喏喏,回握住他的手。
第145章 阖家团圆
她以为,何铭介意的是吕风对自己的念念不忘。未曾想,他真正在意的,是那段他没有机会踏足的过往。
很难想象,他会把“嫉妒”两个字说得如此坦荡。他的遗憾,他的自私,在她面前一览无遗。
这让祝流双无比真实地意识到,此时此刻的何铭,早已不是遥远记忆里的“水中月,镜中花”,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血有肉,有丰富的情感,也有阴暗潮湿的一面。
最为关键的是,他真的爱她,因而他在意与她有关的一切。
泪眼迷蒙,她攀上他的手腕,感受着男人热烈而清晰的脉搏。
“怎么突然掉眼泪了?”何铭手足无措地替她揩去眼角的水痕。
祝流双自觉失态,低声喃喃:“没……没什么。”
她不过是喜极而泣。
爱上何铭这条路,她曾一个人跌跌撞撞走了很多年。
而面前这个男人,到底没有辜负她的心意。
自他向她告白那一刻起,他便迈着坚定不移的步伐,日夜兼程朝她奔来。
————
这一年大年三十,祝家陈旧的两室一厅里迎来了别样的热闹。
而最为高兴的,当属顾春玲。
自丈夫意外过世后,她的日子便过得格外艰难。
她嘴上虽不提,心里却总是忍不住去羡慕别人家有男人倚仗。尤其逢年过节,面对只有母女二人的家,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凄楚。
这十几年来,也并非没有向她示好的老实男人。可她不是惦念女儿的感受,就是忧心自己的病,想着算了吧,算了吧,终究是一个人咬牙坚持到了现在。
如今好了,她熬出了头,再也不用去眼红别人家了。他们家也有了一个能够事事帮衬的男人。何铭长得俊,条件好,待女儿也贴心,关键还特别有眼力见儿。经过一整天的相处,顾春玲对自己这位“毛脚女婿”的满意度直线上升。
她的喜悦不仅仅长在心坎儿里,还冒在了红光满面的脸上。
正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小区比平日喧闹了不少。
楼上楼下都是老熟人,楼梯间里难免会碰上。
遇着了,街坊邻里总要问一句“小双今年带男朋友回来过年啦?”
顾春玲乐呵呵的,也不藏着掖着,逢人便说“是”,说完,还不忘夸何铭几句。
不肖半天功夫,东湖小区十
幢上下,都晓得了“祝家好事将近”的消息。
临近傍晚,各家各户忙得热火朝天,煎炒烹炸,菜板剁得“砰砰”响。
祝家也不例外。祝流双跟何铭掌勺,俩人挤在厨房,配合得倒也默契。
难得清闲的顾春玲却有些放心不下,时不时地走到厨房门口望上两眼,问问小俩口需不需要帮忙。
帮忙自然是不需要的,祝流双一边切着配菜,一边给何铭递调料,末了还不忘回头把母亲劝去客厅歇着。
就这么一来二去的劝了好几回,年夜饭算是大功告成了。
笋干老鸭,清炖鸡,烂糊鳝丝,细沙羊尾,清蒸黄鱼,红烧蹄髈,珍珠肉圆,素炒荷兰豆……三个人八道热菜,再加一盘凉拌莴笋丝和一碗甜香软糯的八宝饭,寓意十全十美。
如此丰盛的年夜饭,上一回吃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了。
顾春玲抬起袖子,偷偷抹了把眼泪。
祝流双从厨房出来,看见圆桌上只摆了三副碗筷,便又折回去拿了一副,摆在空缺的位置上。那个朝南的位置,从前是父亲坐的,每年过年,她和母亲都会给父亲预备着。
“双双,把碗筷拿回去。”谁知她刚放好,就被母亲一把拉了过去。
祝流双不明所以,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顾春玲凑近她,小声念叨:“今年阿铭也在,你爸的碗筷就别摆了,不好看。”
“这有什么不好看的,他都知道了……”祝流双反驳。
话说了一半,却被母亲不赞同的眼神瞪了回去。她只好重新收起碗筷,不情不愿地踱去厨房。
还在里头刷锅的何铭见她面色不对,便不动声色地问了句:“双双,什么事不开心了?”
祝流双委屈极了,却忍着没说:“哪有不开心,我就是被烟呛着了。”
为了散味,厨房的窗户一直开着,因而屋子里压根没什么油烟。何铭关掉水龙头,认真看了一眼她手中的碗,问:“这副碗筷是给爸准备的吗?”
祝流双直起眼,愣愣地望着他。
“你……怎么知道?”她抖唇,惊讶地开口。
男人接过她手中的碗筷,笑容温和:“这个不难猜,因为我家也有类似的习惯……”
“同是天涯沦落人”,正因为他们都曾失去过至亲,所以他一眼就能读懂她的某些行为。
“阿铭……”窗口风冷,她靠到他胸口,汲取片刻的温度。
何铭反拥住她,问:“怎么端出去又收回来了?”
“我妈说……摆着不好看……”祝流双瓮声瓮气道,“可那么大一张圆桌,只放三副碗筷多冷清啊!”
“嗯,是怪冷清的。”何铭思索着说,“我们把这副碗筷放回去,再多拿几副,我妈的,还有外公外婆的……让他们也跟着热闹热闹。”
有人为自己撑腰,祝流双的底气登时就足了。
她从他胸口抬起头来,眼神闪烁地说:“好,多拿五副。”
再次从厨房出来,小俩口的手都是满的。
何铭捧碗,祝流双拿筷子和勺。
俩人不顾顾春玲讶异的眼神,将六个空碗依次排开,然后整整齐齐地摆上其他餐具。
“你们……这是……”
“妈,既然是年夜饭,当然要一家人团团圆圆地吃啊!”祝流双走到母亲身后,搂住她的肩膀,“阿铭也觉得这样更好。所以……我们把爸的,阿铭妈妈的,外公外婆的,都端上来了……”
说着说着,泪水在她的眼眶里打起转来。
同样欲落泪的还有她的母亲。
“阿铭……哎……”顾春玲叹了口气,哑然的声音刮过喉咙,“好,好,都是孝顺孩子。”
何铭应一声,心里虽浪涛翻涌,面上却依旧云淡风轻。
————
客厅的电视机里播着新闻联播,窗外升腾起绚丽的烟花,年夜饭在喧嚣的爆竹声中开场,也在“噼里啪啦”的礼花里临近尾声。
吃完八宝饭,何铭把早已准备好的红包递给了顾春玲:“妈,祝你新的一年身体健健康康。”
瞧着厚实的红封袋,顾春玲极力推辞:“妈怎么好意思收你们小辈的红包呢!拿回去,拿回去,心意到就行了。”
祝流双在一旁看得着急,便帮腔道:“妈——您赶紧收了吧!您要是不收,可就代表对阿铭不满意……”
“哪里的话……阿铭啊,妈对你喜欢得紧呢!”
“那您快收红包……除了他的,还有我的呢。”祝流双催促着,顺便从椅子底下翻出另一个红封袋,“我的没他的厚,您别嫌弃啊!”
眼见着推拒不了,顾春玲只好收下。
捏着两个沉甸甸的红封袋,她左看看,右看看,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母亲肯收何铭的红包,祝流双不觉松了口气。任务完成,她悠闲地夹起一筷子珍珠肉圆,小口小口吃着。
冷不丁,手肘被人碰了碰。
祝流双偏头,只见何铭又将一个红封袋举到自己面前。
“诶?你怎么还有?”她问。
何铭挨着她说:“给你的……祝我们家双双新的一年健康快乐,逢考必过。”
“可我没给你准备红包……”祝流双苦着脸道,“唔——谁家好人,大过年的还要提醒我明年有注会考试呀!不行了,今晚我得再做几道题……”
他知道她在开玩笑,遂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手,认真道:“双双,不需要礼尚往来。昨晚我收了咱妈的红包,按规矩,你也该收我家的红包。可惜……我妈不在。所以我替她给你……”
何铭的音量不轻不重,但足以让桌上的两人都听清。
他家情况复杂,可即便没有父母的帮扶,他也想做到礼数周全。一来,他不愿亏待祝流双,别的女孩子有的待遇,她也应该有。二来,他希望通过此事来告诉顾春玲,他是在真心实意地对待她的女儿。
“看在咱妈的份儿上,那我就勉为其难地收下吧!”祝流双望了眼对面空空荡荡的座位,煞有介事地说,“妈,您的红包我已经收了。您放心,我会对阿铭好的。”
分完红包,桌上剩下的饭菜也凉得差不多了。
三人吃饱喝足,起身收拾碗筷。
顾春玲本想揽活,但见女儿女婿一副如胶似漆的模样,便自觉给他们腾出了空间,不去厨房凑热闹了。她挎着个小篮,里面装了蒸好的松糕和糯米圆子,出门给关系好的几家邻居送去。
厨房的门半掩着,隐隐约约可见两道挨在一起的影子。
水池里热气蒸腾,男人勤快地拿着丝瓜抹布洗碗。
“年后买个洗碗机放这儿怎么样?”何铭把祝流双赶到一边,让她看着自己洗。
“厨房已经这么挤了,再买个洗碗机怕是放不下吧?”祝流双犹豫,“看网上说,小型的洗碗机挺鸡肋的,不实用。”
“妈手上的关节都
变形了,多沾水不好。”这次,何铭没同她站一条道上,“等年后,我让我那做装修的朋友上门来看看,安个嵌入式的也行。”
闻言,祝流双忍不住泼他冷水:“她一个人住,就算你给她装了,她也舍不得用……费电!”
“那再看看,还是买个小的。电费我们给她交……”
在这件事上,何铭似乎格外执着。祝流双不忍拂了他的好意,便没再反驳,转而低头去看闺蜜田星雨发给自己的消息。
【双双!出来出来,今晚八点,寿山寺脚下有新春千灯会。打铁花,河灯祈福,花灯巡街,还有烟花秀……看完咱们直接等零点去寿山寺抢头香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求你了]最近有点忙,码字慢。但我争取9月把正文完结!
第146章 雨露均沾
寿山寺脚下的千灯会,每五年才举办一次。今年因为有了菰城文旅的重磅加持,规模更是空前。
祝流双长这么大,还没去那儿挤过热闹,自然也想开一开眼界。
只是她早早许诺过母亲,要在家里陪她看春晚。眼下如果食言,自个儿跑出门潇洒,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我得待家里陪我妈看春晚……】她遗憾地敲下几个字。
消息刚发出去,便引来了好友的吐槽:【年年窝在家里陪阿姨看春晚,你还没看腻啊?拜托,双双宝贝!你现在可是已婚人士了,能不能追求点新意和浪漫?花灯焰火,今晚多好的机会啊……】
盯着屏幕上的字,祝流双越看越心痒。田星雨要再这么说下去,她保不齐自己会不会动摇。
“纠结什么呢?嘴巴都可以挂油瓶了……”耳边冷不丁响起何铭的声音。
祝流双下意识捂上自己的唇,根本没有他说得那么夸张。她忍不住睨他一眼,指尖悬停在微信聊天框上。
“新春千灯会……想去?”何铭瞥到一角讯息,遂问她。
祝流双鼓了鼓腮帮子,慢慢吞吞地说:“好像挺热闹的,不过……还是不要去了,人太多,挤得慌。”
她一句话说得犹犹豫豫,只差把“心口不一”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这么明显的小情绪,何铭当然品得出来。他估摸着她的心思,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千灯会五年才办一次,确实挺难得的。你要是想去,咱们可以等妈睡下了再开车过去。”
杏眼倏地一亮,祝流双抬头问:“会不会太晚了?”
“晚点人反而少,不是更好?”何铭笑着跟她对视。
“那就这么说定了!”祝流双高兴地踮起脚,在何铭脸上啄了两口。亲完,她低下头兴高采烈地给好友回复消息。
指尖在手机键盘上翻动,立在身旁的男人抚摸着脸颊,眼眸逐渐深沉。
而她对此浑然未觉。
输入框里的话刚点完发送,下颌便蓦地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抬起。
祝流双哑然,慌乱从脸上滑过。她没开口,睁圆了眼睛看他。
男人的丹凤眼似一块漆黑的磁石,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她吸入深渊。
祝流双的神情愈发得紧张了。
“阿铭……”
娇滴滴的叫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男人指腹摩挲她唇畔的窸窣细响。他不紧不慢地在她唇上轻抚,像在回味将才的啄吻,又像是在牢牢掌控此刻的她。
无声的缠绵在指尖绽放,何铭缓缓垂眸,眼尾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细纹:“跟你的阿雨比起来,我好像没那么重要……双双,刚没亲够。”
“你跟阿雨……在我心里一样重要!”祝流双脱口而出。
“哦,是吗?”男人不动声色地反问,不待她回答就迅速抽走了那部恼人的手机,随意倒扣到洗手池旁。
“双双……”他一把揽住她的腰,将她贴向胸口,眸色晦暗道,“既然一样重要,现在……是不是该雨露均沾了?”
低沉的嗓音刮过耳膜,似呢喃似轻哄,无形中又带了点儿不容置喙。话音刚落,何铭的唇便排山倒海般压了下来,丝毫不允许她逃脱。
窗外夜幕漆黑,月如银钩,香樟树的枝叶在风中摇曳。
那交缠的枝条像极了窗内交缠的两道人影,婀娜、缱绻。
一吻终了,祝流双软绵绵地倚在何铭怀里喘粗气,她鼻头沁着薄汗,脸亦烧得厉害。
“阿铭,你下次能不能不要……”
“不要什么?”
“不要亲这么久啊!我都喘不过来气了……”胸口起伏不定,她不好意思地说。
“这么多回了,还没学会换气?”拥着她的男人将她掉了个个儿,“看来是我不够努力,那咱们再多练习练习。”说着,他作势又要吻她。
祝流双“呜呜”两声,脑袋左右躲闪,讨饶道:“不行,不行……再亲下去,我嘴巴都要肿了,还怎么出去见阿雨?”
“我温柔一点……”何铭捧着她的脸道。
“你得说话算话!”祝流双哼哼唧唧。
“那是自然,双双……看着我。”
这一回,她难得没有闭上眼睛。
咫尺的距离,她看着他一点点贴近自己。
她数着他浓黑的睫毛,闻着他呼出的热气……强烈的感官刺激使得她心如小鹿乱撞,指尖更是蜷成了一团。
何铭没有诓她,他的动作异常温柔,吻得她唇上发痒。
他缓慢地撬开她的唇,舌尖在她上颚轻点,回旋……
更深的痒意没入肌骨,祝流双抑制不住地“嗯——”了声。
邀约一经发出,男人的兴味愈甚。
他越发努力地撩拨她,陪着她的唇舌一块儿嬉戏。
“阿铭……”祝流双眼里泛起水光。
她难耐地抓紧他的后背,缠住他故意使坏的舌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家里的大铁门就是在这个档口拉开的,伴随着“哐当”声,门边多了一道矮胖的身影。
顾春玲心情不错,一边哼唱着《好运来》一边换鞋。
“人呢?”她扫了眼客厅,不见女儿和女婿便扬声唤道:“双双——阿铭——”
得亏厨房的门半掩着,才不至于将两张气喘吁吁的脸暴露在人前。
“我先出去,你过会儿再出来。”祝流双用气声说。
昏暗中,何铭顺从地点了点头。
“呼——”她深吸一口气,掌心拢了拢滚烫的脸颊,才推开厨房门,“妈,你回来啦?”身形从母亲面前闪过,她一溜烟躲进厕所。
“走这么快做什么,当心磕着碰着……”顾春玲念叨,“双双,阿铭呢?”
话音刚落,何铭拿着一块抹布,从门后探出头来:“妈,我给你把燃气灶拆下来洗一洗。”
“大过年的,别洗啦……”顾春玲赶紧阻止,“阿铭你忙活半天了,快出来歇会儿。”
“行,听您的。”何铭也不客气,说着便叠好抹布从厨房里走出来。
他皮肤白,经刚才那么一折腾,脸上的肌肤虽不似祝流双那般娇艳,但也透了层异样的红。
这一个两个的,怎么脸都红通通的?
难不成是冻着了?
顾春玲心里疑惑,面上却不作声。她给何铭泡了杯热茶,将人引到沙发上,问了些小两口的日常琐事。
问完还不见女儿出来,便喊:“双双,上完厕所了没?妈跟你俩说点事……”
此时的祝流双已给自己洗了两回冷水脸,可腮边的潮红并不见消退。
“哎——来了!”她应一声,急忙走到马桶边按了冲水键,随即又开门出去,“妈,什么事呢?”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刚下去送糕团,看到三楼的姜婶子一个人在家怪可怜的,想下去陪她唠唠嗑,看看春晚。”顾春玲为难道。
“余叔叔今年没回来吗?”
“在边疆站岗呢……你姜婶也不容易,女儿嫁了外国人几年难得回来一次,儿子又上交给了国家。”说着说着,顾春玲颇有点同病相怜之感,“老伴儿还走得早,这家里啊,冷冷清清的。”
姜家的情况祝流双全知道,听母亲这么一说,不免也同情起来:“妈,您快下去陪姜婶吧!要不要再带点核桃、沙糖桔什么的当个零嘴?”
“不用不用,前几天机关上门慰问过,她家什么都有。”顾春玲摆着手说,“你俩……是在家里待着还是?”
“我俩您就别操心了……”
“也是,你们都是大人了。那我先下去了啊……”顾春玲起身便要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叮嘱何铭,“要是觉得在家无聊,阿铭你就带双双出门逛逛。一天到晚窝在家里也不好。”
“妈,您放心吧。”
顾春玲回来得急走得也急,大门一关,屋内仅剩的俩人默默对视一眼。
谁能料到,先爽约的竟然是她的母亲呢!
这下,祝流双的愧疚感消散了大半。
她唇角弯弯,快步走到何铭跟前,“砰”的一下跳到他膝盖上。
小小一个人钻进他怀里,声音黏黏的:“阿铭……我们是不是可以立马出门了?”
男人指尖绕上她的发梢,一圈一圈把玩
:“嗯,可以。”
“那我给阿雨打个电话!”祝流双跃起来,拨通了闺蜜的手机,“喂,阿雨!我妈出门陪老姐妹去了……对,我们一会儿就出发,大概八点到……嗯,到了再联系。”
挂上电话,她眼睛亮闪闪的:“阿雨说,团购了两套汉服妆造……长这么大我还没穿过汉服呢,今晚一定要多拍几张照片留念!”
“好——”何铭松开发丝,道,“我去拿相机。”
“你什么时候带的相机呀?”祝流双既惊又喜。她一直知道,何铭很擅长摄影,之前电台节目的封面用的都是他自己拍的风景照,美得跟画报上裁下来似的。
“昨天收拾衣物的时候,想着可能会用得上。”何铭低笑道,“你看,这不就派上用场了嘛。”
祝流双眉开眼笑地说:“那你可得把我拍美一点儿!”
“好——”
“阿铭你拍过人吗?”她绕着弯子问他。
“拍过外公……”
“哦……”没听到想听的答案,祝流双欲再打探。
被问的人却自己报备了:“放心,除了外公,没别人了,更没有别的女人。”
祝流双“嘻嘻”偷笑,心里美滋滋的,嘴上依旧不认:“谁问你这个了……你要是拍过许多妹子那才好呢,这代表你拍人有经验呀!网上都说,会拍风景的不一定会拍人像,尤其是男人!”
何铭知道她在嘴硬,懒得拆穿她,把人抱到沙发上坐稳后,一本正经地保证:“缺乏经验可以多练,就跟咱们接吻一样,一回生二回熟。以后,我的相机镜头里只有我们家双双。”——
作者有话说:闺蜜的醋也吃!学长又争又抢的样子可真好看[摊手]
第147章 执子之手
何铭以为,自己这般回答定能让祝流双满意。
哪知她鼻头一皱,娇嗔道:“不行,除了给我拍,还得给阿雨拍呢!”
左右绕不开田星雨,何铭心里不觉酸溜溜的,但也无法。
谁让田星雨是祝流双最要好的朋友呢?老婆说什么,那就是什么。虽然他没有恋爱经验,但也知道讨好另一半闺蜜的重要性。于是满口答应:“好好好,拍到你们满意为止。”
“快……快去拿相机!再不出门,就晚啦……”
在祝流双的指挥下,何铭迅速回房取了单反。
屋子里的灯一黑,两人手牵着手,出了家门。
下楼的时候,祝流双蹦蹦跳跳雀跃极了。跟在她身旁的何铭却若有所思地摸出手机,他一边走一边点开叶行之的微信头像。
“走楼梯别看手机,容易摔跤。”祝流双晃着交握的手说。
冷不丁被提醒,何铭立马将手机揣回兜里,解释道:“嗯……刚回了条工作消息。”
“大过年的,甲方爸爸还不肯放过你啊?”
何铭抿唇微笑,用无声的回应来掩盖心虚。
————
寿山寺距离东湖小区不远,开车过去也才一刻钟时间。
反倒是从停车场赶到山脚下的新春市集,走走路还得花上十来分钟。
好在,这一段七弯八绕的石板路并不崎岖。
道路两旁点缀着各式各样的手工花灯,远远望去,宛若一条鎏金的长龙在暗夜里绽放出迤逦的光芒。而置身其间的人,更是恍如步入了一个流光溢彩的梦幻世界。
“这个兔子灯好可爱啊!”祝流双的目光被沿途的花灯吸引了去,“鲤鱼灯也好看。阿铭,它的尾巴竟然会动诶!”
“嗯,都好看。”望着女人俏丽的侧脸,何铭将掌中的小指拽得更紧了些。路上往来的行人多,他怕一不小心,两人便被挤散了,于是出声叮嘱,“双双,慢点走。”
祝流双嘴上应着,脚步却跟心一起飞了出去。
她拉着何铭的手往前小跑,嘴边呵出一阵阵白气:“跑起来才暖和呀……”
就这样一路奔跑着,挤过熙攘的人潮,两人来到新春市集的入口处。
空气里弥漫着浓郁的年味,有糖炒栗子的焦香,有梅花饺的清香,还有烤地瓜的甜香……耳边回荡着鼎沸的人声,摊贩们响亮的吆喝与小孩追逐嬉闹的笑语交织在一起,给这份年味多添了几许热闹。
穿过披红挂彩的漆木牌坊,一条似长绸般的街道在眼前展开。
抬眸望去,一水儿的朱红色。摊位顶棚是朱红色的,铺盖是朱红色的,悬挂着的一串串小灯笼也是朱红色的。明黄的灯光带着融融暖意点亮街市,也把喜庆祥和的光芒照进了每一位过路之人的心里。
难得在大年夜出门,祝流双不由看花了眼。
一路走一路瞧,摊头没逛几个,袋子里的小玩意儿倒是拿装了不少。绢花,耳饰,挂链……这些都是何铭硬要掏钱给她买的。
往前走了一段,两人不约而同被一个猜灯谜送花灯的摊位绊住了脚。
绸缎红的谜笺从棚顶垂坠而下,晶莹剔透的风铃随风曳动,摊主穿一身枣红色汉服,一面捧着手炉一面揽客。
“阿铭,最中间的那盏鲤鱼灯好像和咱们刚才路上见到的一样诶!”跟前人头攒动,祝流双兴奋地跳起来探看。
“想要吗?”何铭在她身边耳语。
祝流双自然想要,她望着他说:“嗯,要不咱们也去猜一猜?不过……听前头的人说,好像有点难。”
“不试试怎么知道?”何铭打断了她犹豫的念头,当即攥紧她的手腕,拨开人群往灯谜摊位前走去。
刚一走近,便听得摊主巧笑着问:“二位也来猜灯谜吗?”
祝流双点了点头,遂伸手指着摊主身后的鱼灯问:“老板,猜对谜底能送那盏鲤鱼灯吗?”
摊主放下暖炉,朗声道:“美女真是好眼光。你看中的这盏锦鲤灯可是我家的镇摊之宝。纯手工制作,灯架是竹子塑形的,鱼身上覆盖的鳞片都用的彩绸,鱼的眼睛和尾巴,贴的是金箔纸。做这么一盏灯,得花好几天时间呢。所以……要想得到它,可不容易。”
“怎么个不容易法?”何铭适时出声。
摊主注意到两人是手牵手来的,眉毛一挑道:“得两位同时猜对本摊最难的一对灯谜才能得到。话先说在前面,不能偷偷查手机,也不能互相帮忙,需要你们各猜各的……限时一分钟。”
“也太难了吧!”
“这不是摆明了不想送鱼灯嘛……”
祝流双跟何铭还未表态,周围围观的人反倒先吐槽起来。
摊主丝毫不被此起彼伏的议论声所影响,淡笑着望向摊前的这对俊男靓女:“还猜吗?”
试试又不花钱,抱着这样的心思,祝流双果断点了头:“猜!”
“喏,谜面就在你们顶上,绛紫色的那两张……”
闻言,祝流双与何铭同时仰头。
她踮脚抬眸,轻声念着:“手携九载付心丹,若是一别便了然。关下送离芝草隐,可知掌后玉纤纤。猜四个字……”
紧随其后的是何铭温润如水的声音:“春出人去水川间,巧变西阳可伴仙。相许唯心皆愿共,银丝白首是何年……”
念完自己的谜面,祝流双眼眸微闪,心中隐隐有了答案。好像……也不是很难啊!时间还有富余,她转头去瞧何铭的谜面,揣摩一番后发现这一对灯谜连谜底都是一对儿的。
只可惜,她不能立马把猜到的谜底告诉何铭,只得巴巴望着他,企图用意念将答案传递到他眼睛里。
身旁一言不发的男人瞬间被她巴望自己的模样逗笑了:“猜到了?”
祝流双胸有成竹地“嗯”了声:“你呢?”
“约摸有了答案……”何铭温柔地回望她。
此刻的他们,似乎全然忘记了,身后还有许多驻足围观的行人。
那两双彼此对望的眼里,盛满了绵绵的情谊。
“时间到……二位可以说出谜底了。”
摊主的话音刚落,祝流双与何铭
便默契地相视一笑,旋即将藏于心中的答案脱口而出。
“执子之手。”
“与子偕老。”
像是预先排演好的一般,他故意落后她两秒开口,使得这句铮铮誓言得以连贯落地。
“恭喜二位,你们是本摊最先猜出谜底的客人。除了那盏锦鲤灯,我这边再送你们一盏并蒂莲,祝二位花开并蒂,恩爱到老。”
摊主爽朗的笑声一出,祝流双登时转头望向何铭。
嘴边的弧度居高不下,她眼底跃动着雀跃的光,仿佛下一秒,欢欣便要满溢。
“阿铭……”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柔声唤他。
胜利的喜悦裹挟着她不断向他的身体靠近,脚尖情不自禁地踮起,兴许再下一秒,她蠢蠢欲动的嘴唇便要贴向他半明半暗的侧脸。
然而,有人及时点醒了她的冲动。
“好厉害啊……”
“真被他们猜出来了!”
“啧啧……长得好看就算了脑子还这么灵光……”
……
周围嘈杂的议论声如细雨洒落,掐灭了祝流双心里那簇得意忘形的火苗。
她蜷缩着指尖,收回过于炙热的视线,将突如其来的羞赧掩入眼底。
“谢谢老板。”目光仓皇掠过那盏薄绢制成的并蒂莲灯,她手脚僵硬地接下。
何铭大概是知道她害羞了,随之迅速接过另一盏锦鲤灯。
“这边人好多,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她摸着发烫的耳根小声嘀咕,连头都没敢抬。
男人回了句“好”,尔后将修长的胳膊伸向她的肩头,揽着她快步走离围观众人的视线。
耳边的笑声和低语还未悉数散尽,半空中轻轻摇晃的灯盏触碰到一起,发出柔和的暖光。祝流双倚靠在何铭的胸膛上,跟随着他的步伐一步步往前。
“阿铭,刚才你是怎么猜出来的呀?”她小声问他。
男人放缓步子,说:“看着你的眼睛,我就猜出来了。”
“啊?”祝流双讶异,“我当时还真打算靠意念把答案透露给你……”
“嗯,我读到你的心意了……”男人勾手摸了摸她滑腻的脸颊,意有所指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祝流双回味一番才反应过来,赧然说:“讨厌,谁要跟你告白呀……”
“是我,我想和你……”何铭松开她的肩膀,转而重新握住她的手,“执手相看风景万千,依偎到白头。”
……
这边小两口你侬我侬,腻腻歪歪。
那边也有一对俊男靓女并肩走在新春市集的另一头。唯一不同的是,这两人明显气场不合,脸上透着些别扭与古怪。
“我说……叶行之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啊!”田星雨脚步越走越快,就差没跑起来了。
“我有跟着你吗?”叶行之加快步伐,语速也是快到飞起,“这么一条大路,只许你能走?”
田星雨撇撇嘴,不想与他纠缠,遂做了个“请”的姿势:“行啊,那你先走,我不挡你道。”
此话一出,叶行之也停了下来。他好整以暇地看着面前趾高气扬的女人,忽而哂笑:“两个月没见了,咱能不能别一见面就跟吃了炮仗似的?今天大年夜,难得碰上……多有缘呀,凑个伴逛逛呗!”
“我约了人了。”田星雨语气收敛了些。
“约了祝流双吧?”叶行之笃定地问。
田星雨偏同他作对:“不是……我约了男人。怎么……你想替我把把关?”
叶行之浑不在意地继续往下说:“流双当然是想跟何铭哥过二人世界啦!他们两口子出来玩,你一电灯泡凑什么热闹?倒还不如……来照亮照亮我?”
田星雨觑他一眼:“叶行之——劝你少挑拨我们闺蜜的感情。”
叶行之收起痞笑,正欲辩解,却见田星雨抛下他,头也不回地朝前跑去。他遥遥地望了眼,远处迎面走来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灯影晃动,映衬出两张登对的脸。
我可不是有意来当电灯泡的……
叶行之在心里默念一句,旋即追着田星雨的背影向前奔去——
作者有话说:本章灯谜谜面来自网络
[垂耳兔头]久等了,来嗑糖吧……
第148章 铁树开花
夜晚灯影幢幢,行走到市集中段时,耳边忽然传来模糊的呼唤声。
祝流双循声抬头,便见田星雨扬着手从人群里钻出来。而在好友的身后,还有一抹疾速奔跑的人影。她如果没看错,那人应是叶行之。
他怎么会在这儿?
祝流双愣了愣神,遂小声跟何铭打探:“叶学长竟然也在……难不成他俩已经复合了?”
“不清楚……”何铭淡淡地朝远处瞥了眼,“没听行之说起过。”
见何铭一问三不知的模样,祝流双咕哝:“哎,问你也是白问。一会儿我自己打探去……”
两人正嘀咕着,田星雨便径直朝她扑来。
“双双宝贝,好想你——”
随着一声热情的招呼,祝流双被来人抱了个满怀。
熟悉的玫瑰甜香,熟悉的熊抱……她莞尔,本能地想抬起手回抱她的阿雨。可左手刚一动弹,掌心处那股温暖的力量便将她包裹得更加严实。
她竟是忘了,自己的左手正被何铭牢牢牵着。
祝流双无奈地转向提着花灯的右手,好像……也不太方便。
既然腾不开手,那就由着阿雨多抱一会儿吧!心里这般想着,她不觉蹭了蹭好友的肩头,柔声回应:“我也好想你啊,阿雨宝贝。”
流光溢彩的街市上,两个女孩子紧紧相拥的画面温情而美好。
当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比如何铭。
此刻的他正杵在这幅温馨画作的边缘,听着一声又一声甜到发腻的“宝贝”,望着将自家老婆紧紧圈在怀里的田星雨,他的嘴角几不可查地抽了抽。
心里莫名有点堵是怎么回事?
何铭悄然转头,与叶行之隔空交换了一个眼神。窥见对方嘴边流露着和自己一样的酸涩时,他心里蓦地一松。
身旁的两个姑娘仍抱得难舍难分,何铭却等不及了。
他刻意清了清嗓子,发出一声干咳。
这一声闷咳惊醒了沉溺在叙旧中的俩人,田星雨猛然开松祝流双,有些拘谨地后退一步:“何学长……晚上好啊!”
“晚上好,星雨。”何铭颔首,嘴边弯起疏离而礼貌的笑,“常听双双在家念叨你。”
无端的压力袭来,田星雨顷刻间读懂了面前这个男人的弦外之音。她自觉霸占祝流双太久,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何铭报以歉意的微笑:“一时激动,没收住。不好意思啊,何学长……”
说完,她偏头望向祝流双:“差点忘了,
我们双双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以后不能随便抱抱啦!”
“阿雨——别闹!”祝流双晃动手里的花灯,腮边染上薄红。没了视线的遮挡,她才注意到站在田星雨身后几步远的叶行之。
“学长,好久不见。”上回一别,他们已有小半年时间未见。今晚再碰面,许是因为害羞,祝流双只干巴巴说出这句话。
好在叶行之是个自来熟的,他上前几步,哂道:“是挺久没见的了,久到你跟何铭哥都成了一家人。说起来,我也算是你俩的半个媒人。流双……”
话一入耳,祝流双的秀脸便涨得绯红。
叶行之作为何铭最为要好的朋友,能够知晓她与何铭的真实关系,本就在情理之中。可真正听他调侃起他们的事,她还是止不住地难为情。尤其当听到他说“我可一直等着你俩请吃饭呢,可惜左等右等迟迟没等来消息”时,嘴边的笑容更是僵得有些挂不住。
“行之,差不多得了。双双脸皮薄……”沉默多时的何铭朝叶行之飞了一记眼风,“年前太忙了,一直没抽得出时间。吃饭定在初十怎么样?到时候正好请你跟……星雨一块儿。”
也多亏了何铭的及时解围,祝流双才不至于困在尴尬里进退不得。
只是,田星雨与叶行之的注意力好像并不全在“吃饭”这件事上,他们难得默契地对视一眼,脸上同时浮现出促狭的笑意。
“哦……那就先谢谢学长和双双啦!”率先开口的是田星雨,她特意学着何铭的口吻,把“双”字的尾音拖长。
紧跟着开口的是叶行之,他憋笑道:“行——那就多谢哥了。哦,还有……双双学妹。”
望着面前两人一唱一和的模样,祝流双登时有些哭笑不得。
她求救似的望向何铭,身侧的男人不仅不帮着还嘴,还旁若无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
短短的小插曲过后,四人边叙旧边往汉服妆造店走。
祝流双与田星雨手挽手走在前头,两个男人耐心地跟在后头。为了让她们能够无所顾忌地聊天,他俩还特意拉开了一段距离。
穿过一条窄巷,目的地便近在眼前。
“喏,就是这家。”
顺着好友手指的方向,祝流双缓缓抬头:“竹枝集,名字倒是取得挺别致的。”
“这家网上风评蛮好的,据说店里有几百套正版汉服可选……”田星雨边念叨边拉着她往店门口走,“希望不是刷的评分。”
“晚上有点冷,穿汉服会不会不抗冻啊?”祝流双见别人穿过汉服,都是些轻薄的料子,心中不免担忧。
田星雨笑着说:“美丽冻人懂不懂?挨一会儿冻又有什么关系,关键是能出片呀!你要是怕冷,咱可以选斗篷款的……”
两人正嘀咕着,店门恰好开了,从里面走出个身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
擦肩而过之际,祝流双惊讶道:“顾旭峰?”
菰城实在是小,走到哪儿都能遇上熟人。
被叫住的顾旭峰步子一顿,同样面露讶异:“流双……你也来这家做妆造啊?”
“嗯……你呢?”
顾旭峰尴尬地笑笑,语气里满是无奈:“我?自然是陪婷婷来的……那丫头期末考试考了班级前十,非拉着我来兑现奖励。”
宠妹狂魔没跑了!祝流双在心里默默感叹了句。
“老何呢?没陪你一块儿来……”顾旭峰问话时,眼睛下意识地往她身后扫。
“也来了。”祝流双微笑侧身,看向不远处路灯昏黄的青石板路,“在后面呢……”
随着她抬眸的动作,路灯下的男人像得了心电感应一般,蓦地掀起眼帘,与她四目相望。
祝流双怔了怔,旋即弯起唇角,扬声喊:“阿铭,快过来……”
何铭应了声,遂催着叶行之一起加紧步子。
一眼看到昏暗处走来的两个男人,顾旭峰的眼睛倏地亮堂起来,活像是见到了救星。他快步迎上去,一把拍上何铭的肩道:“可算找着人陪了!老何……你来的太是时候了!”
听着顾旭峰夸张的语气,何铭不由失笑:“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陪女朋友?”
“我哪来的女朋友啊?”顾旭峰垮下脸说,“是婷婷!本来今晚我只想舒舒服服躺家里看春晚的,结果那丫头死活要拉我来……小姑娘家家的,干什么事都讲仪式感,要出片。七点进去的,这快一个小时了还没出来,我坐休息区都要等发霉了……”
何铭默默听完顾旭峰的一肚子苦水,拉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淡声道:“女孩子都爱漂亮,耐心等着就是了。”
“我哥说得对……”在等人这方面,叶行之颇有心得,从前他跟田星雨谈恋爱的时候,别说一个小时,三四个小时都不在话下,“不到一个小时你就不耐烦了,那以后可怎么谈女朋友哦!”
“这你弟啊?”顾旭峰追着何铭问。
“学弟……”
“你好,我叫叶行之,是何铭的高中学弟,好哥们儿。”
“顾旭峰,老何的同事。”
两个自来熟碰到一起,不肖两分钟,就聊开了。
“小叶倒是很有经验啊……”
“那可不,顾哥,你现在就当是提前历练了。谈恋爱可比照顾妹妹难多了……”说着,叶行之的眼神不由自主飘向何铭,想从他那儿寻得认同。
可惜,何铭并不怎么搭理这聊得热火朝天的俩人。
他的目光越过透明的玻璃门,直直地落到一道娇小的人影上。
屋内暖气充足,祝流双脱掉了厚重的羽绒外套。她正歪头和田星雨说着话,不知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女人柔和的脸上忽然漾起肆意的笑容。望着她眉眼弯弯的甜美模样,何铭的眼神愈发得柔软。爱意化作春水浇灌进心田,尔后在他唇边绽放出名为“宠溺”的欢笑。
“顾哥,原来你以前谈过女朋友啊!那怎么还这么没耐心?”
“咳……都是女朋友等我……”
彼时,相谈甚欢的顾旭峰和叶行之全然没注意到何铭的神情变化,继续聊着他们的天。直到何铭抛下他们独自推门进店,俩人才后知后觉地跟了上去。
“诶,老何,等等呀!”
“哥,自个儿进去了都不叫我们一声……”
门铃响动,两个话赶话的男人一左一右坐到何铭身旁。
顾旭峰注意到何铭肩上背着的包,遂低声问:“老何,你这包看着怪重的,里头装的什么?”
“相机。”何铭言简意赅。
“真的假的,难不成你还会摄影啊?”顾旭峰的音量不自觉拔高,“以前出去玩,怎么从没见你把相机拿出来过?上回部门聚餐,人女同事见花好看,让你帮忙拍张合照,你硬是说自己审美不行,拍不好,把手机丢给了我。”
何铭长腿交叠,不咸不淡地回:“是拍不大好,随便拍拍。”
“我哥哪是不会拍……”坐在一旁的叶行之终是没忍住,插话道,“纯粹是不乐意拍而已。他大学的时候,背着包到处跑,拍的风景照都拿了好几次全国级别的摄影奖了。”
“好你个老何,藏得够深的啊!”顾旭峰难以置信地说。
当场被人戳穿,何铭倒也没恼,他勾唇,算是默认了。
“所以……你今天是特意带出来给流双拍的?”
叶行之抢着话说:“这还用问,万年吃灰的宝贝都拿出来了,不给流双拍难不成给咱俩拍啊?”
“也是,也是。”顾旭峰一面点着头,一面对着何铭啧啧出声,“要不是今天亲眼见到,我都想象不出来你这棵铁树开花的样子……”
第149章 惊鸿照影
竹枝集汉服体验馆装修得古色古香,祝流双与田星雨被人热情地引着上了二楼。
二楼分试衣区和饰品区,一踏进试衣区,两人不约而同地发出惊叹。
“天,好多衣服啊,眼睛都看不过来了!”
“这店面从外头看也不大,没想到是别有洞天啊……”
负责协助她们挑选衣服款式的是个能说会道的年轻姑娘,她笑着说:“好多第一次来我们家的顾客都会发出和你们一样的感叹。两位小姐姐,我们这儿有五百多套汉服可选。这边是明制的,靠窗那边是宋制,里边还有唐制的……复原款,神仙服通通都有,最主要咱家的全是正版……”
“竟然有明华堂,汉客丝路……好多都绝版了,老板真舍得花钱。”田星雨悄悄说。
祝流双对汉服不太了解,因而听得云里雾里。但有一点她是听懂了,这家店的汉服种类多且价格不菲。
“二位喜欢哪种式样的?”见两人窃窃私语,店员适时出声询问,“冬天冷,一般选明制的顾客会多一些。”
田星雨也正有此意,遂拉着祝流双的手道:“我们也选明制的。”
“那二位先自己选选看,等选好了再来前头的等候区找我。如果实在拿不定主意,我也可以给你们一些参考意见。”
“谢谢,麻烦了。”
待店员离开后,两人手挽着手走入一片绚丽的“
衣海”。祝流双被眼前琳琅满目的汉服迷花了眼,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选哪一件。好在田星雨对汉服如数家珍,边走边看,随时为她解难。
挑了好一会儿,两人最终选定了自己要穿的款式。
田星雨偏爱亮色,因此选了葱青色的圆领披袄和昌荣色的马面裙。而祝流双,则挑了一套蓝白搭配的样式。上身是月白色的立领对襟长衫,外搭蓝白渐变印花比甲,下身是涧石蓝色调的织银提花马面裙。
换好衣服走到穿衣镜前,祝流双恍惚了一瞬。
恰在此时,田星雨也从试衣间里出来,两人默默打量了彼此,继而相视一笑。
“好看——”她们异口同声。
等在一旁的店员也是满眼惊艳,止不住地夸赞二人会选衣服:“两位小姐姐眼光太好了,选的衣服都很衬自己的气质。等下楼做好妆造,今晚绝对能美美出片……”
店员还在滔滔不绝地介绍这两套明制汉服的设计灵感和面料工艺,祝流双的心却早早地飞到了外边。她想快点下楼,给何铭看看她选的这身衣裳。
从试衣间出来,两人又在店员的带领下去了饰品区。祝流双和田星雨想法一致,都不想花太多时间去做繁复的发型,因此仅挑选了几件简单的发饰。祝流双拿了两支淡蓝色的绒花发簪,田星雨则挑了支点翠步摇。选款完毕,剩下的便就是妆造了。
楼梯台阶上铺了木板,鞋子踩上去时会发出“噔噔噔”的轻响。下口时,店员走在前头,祝流双和田星雨跟在后头。
走到转角,祝流双下意识地把目光投向一楼的角落,那儿摆着几张长沙发,是供陪客休息等待的地方。
龟背竹深绿色的叶子挡住了她的一半视线,但她仍能透过缝隙,瞧见何铭俊逸的侧脸。他左右各坐着人,顾旭峰与叶行之的嘴不停地一张一合,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唯有他,沉默而疏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的头低垂着,嘴角习惯性地抿成一条线。
严肃得跟个小老头似的!祝流双忍不住在心里嘀咕。
“双双,快喊他……”田星雨用胳膊肘耸她。
祝流双自然清楚,她口中的“他”是谁,顿时觉得脸颊发热:“下面好多人呢……”
“诶呦,又害羞上了。”田星雨调笑道,“我们家双双的脸皮怕不是比纸还薄吧?”
“阿雨——”她佯装生气,转头时却蓦地呆愣住。
那个被她在心里默默吐槽为“小老头”的男人不知何时竟抬起了头,他的眼神明亮又专注,不偏不倚地落到她的身上。
四目相望,男人紧抿的唇瓣如冰雪消融,慢慢咧成一道优美的弧线。他嘴边的笑意温柔而鲜明,一路向上,蔓延至深邃的眼底,熠熠生光。
霎时间,他整张脸鲜活起来,与方才判若两人。
视线胶着,祝流双的呼吸几乎凝滞。
“噔噔噔,噔噔噔……”耳边传来接二连三的声响,一时间,她竟分不清这是脚步声还是为他慌乱起舞的心跳。
————
捧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来到化妆间,刚在椅子上坐下,祝流双就听到了来自隔壁座位的惊呼。
“小……小双姐姐!”
不是顾旭婷还能是谁?
比起小姑娘的满脸惊讶,祝流双显得十分淡定。她微微侧头,对着镜子里娇俏粉嫩得像只小兔子的女孩报以微笑:“好巧啊,婷婷。我在外头碰上你哥了……”
“要是知道你也来这儿,我就不硬拖着我哥来了……他这人可烦了,一点耐心也没有!”顾旭婷撅嘴嘟囔,“小双姐姐,你一个人来的吗?”
祝流双摇头,指了指背后的座椅:“和闺蜜。”
听到声音的田星雨大方转头,和顾旭婷打了个招呼:“你好呀,小妹妹。我姓田……”
“田姐姐好……”顾旭婷乖巧回应,等人转回去了,她才吐了吐舌头,悄悄感叹,“果然好看的人喜欢跟好看的人做朋友。小双姐姐,你闺蜜也好漂亮呀……”
“你也好看。”祝流双由衷道,“粉色超适合你,毛茸茸的很可爱。”
顾旭婷的妆面已经化完了,只差最后加个发饰,造型就能完工。一听祝流双夸自己,她喜笑颜开:“我外面还有个白色斗篷,上边绣了桃花,可漂亮了。一会儿出去了再穿上……小双姐姐,你和田姐姐等下是不是要去拍照呀?我能和你们一起吗?”
化妆师和发型师已经来到身边齐齐上阵了,祝流双怕耽误人顾旭婷的时间,斟酌道:“可以是可以,只是我们两个做妆造起码还得花半个小时,你等得及吗?”
“半小时而已,很快的!”顾旭婷做决定时完全没把她哥考虑进去。
祝流双默默为顾旭峰叫了一声苦。
不过作为一个标准“妹控”,即使有怨言他大概也不会表现出来。想到此处,祝流双心里对顾旭峰的那点儿同情登时没了。只是……还有一件事她没来得及告诉顾旭婷。
那就是,何铭跟叶行之也在外头。
尤其叶行之,还是一中的老师。小姑娘要是见着了,也不知道会不会不好意思。但瞧着她脸上那雀跃的小表情,祝流双终究是忍住了没提前说。
半个小时匆匆过去,妆造进入最后的收尾工作。化妆师给祝流双涂上了豆沙粉的口红,发型师在她发髻上簪了绒花,尔后又询问她,需不需要戴副耳环。
祝流双觉得耳环戴着反显得累赘,就拒绝了。
坐得久了,脖子有些发酸,她左右转了转才从座椅上起身。
宽大的化妆镜映衬出她整个身形。同刚换好服装时相比,此刻的她妆容俱全,更添了几分典雅和古韵。
“小双姐姐,你现在就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有种‘袅袅孤竹生,独立山中雪’的清冷感……”顾旭婷即刻挨到她身边来,拉着她的手使劲儿夸。
“诶呦,高中果然是人类智商巅峰时刻,婷婷夸人都能拽两句古诗出来。”同样做完妆造的田星雨也挨过来,巧笑道,“那你说说看,我现在像什么?”
突然被点名的顾旭婷眨巴着眼睛,思索片刻才说:“‘紫薇晴雪带恩光’,田姐姐美得像初春的暖阳……”
“天呐,把我俩夸得天花乱坠……”田星雨笑出声问,“婷婷妹妹,你语文一定很好吧?”
顾旭婷摸摸头,谦虚地说:“一般一般,也就马马虎虎啦……”
三人在化妆室里随意聊了几句,结了伴,有说有笑地走了出去。
“刚刚我哥竟然没进来催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诶对了,小双姐姐,一会儿咱们去哪里逛?”
“八点半湖边有打铁花表演,不知道咱们能不能赶上……”
“九点放河灯,十点是烟花大会……我们准备挨到十二点去寿山寺抢头香呢……”
“啊,我妈命令我十点半必须回家……”
几人正说着,不觉便走到了休息区。都不需要她们打招呼,三个大男人已主动站起身,迎了上来。
祝流双的目光晃到何铭脸上,带着点羞怯和不易察觉的企盼,她捏着指尖问:“怎么样?”
她说话的语调软软的,勾得何铭心尖起了痒意。
男人没有立刻做出回答,而是认真地在她身上转了一圈,尔后定格在她被脂粉精心描摹过的脸上。眉如远山含黛,眼似漠漠秋水,颊边淡淡的胭脂仿若月光下初绽的海棠……其实早在她撩开门帘的刹那,他的目光便像失魂一般,牢牢钉在了她的身上。
明明她的身边还有其他人,可她们就如同模糊的背景板,在他眼底化作陪衬她的光。
喉结滚动,何铭克制地牵住祝流双的手,将她拉到自己身侧。
近在咫尺的距离,他能嗅
到她身上淡雅而清新的腊梅香。
“好看——”他压低声线,在她耳畔幽幽地说。可“好看”两个字太过单薄,哪里能表达出他此刻的惊艳和动容?
何铭顿了顿,握紧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纵然他的声线压得再低,也盖不住话语里饱藏的浓得化不开的情愫。
祝流双的脸“蹭”地红了,心上抹了蜜,她羞赧地低下头试图把飞出眼角的笑意掩盖住,免得被周围几人取笑。
可这副娇羞的情态落到身旁众人的眼里,倒像是欲盖弥彰。
田星雨跟叶行之交换了一个没眼看的眼神,起哄道:“嚯——又来个拽文的,连《洛神赋》都抬出来了……何学长是提前做足了功课呀!”
说完,她拍拍顾旭婷的手说:“婷婷,你可不能输给他。再想一句诗,夸夸你小双姐姐的美貌……”
“阿雨!”祝流双耳根红成了片,抬起头连赶忙制止闺蜜的“火上浇油”。
“哎呀……我懂我懂!”田星雨捂嘴嗤嗤笑着。
在场几人都是知晓何铭与祝流双关系的,只有顾旭婷看得一头雾水。她尚处在“叶老师怎么也在这儿”的震惊之中,又被眼前这副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
思绪绕了老半天,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祝流双跟何铭成了一对儿。
“小双姐姐!你跟……何铭哥……你们……什么时候的事啊?”顾旭婷一记白眼飞到顾旭峰脸上,“呜呜呜……哥,你怎么不告诉我呀!”——
作者有话说:袅袅孤竹生,独立山中雪——《寒竹》
紫薇晴雪带恩光——《和王员外雪晴早朝》
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洛神赋》
第150章 烟火年年
“小姑娘家家的,少打听大人们的事……”顾旭峰难得拿出当哥哥的架势,板起脸来正色道。
若是平常,顾旭婷绝对会不服气地回怼到底。可今日不同,她蔫里吧唧地“哦”了声,一张小脸半掩进斗篷里。黑溜溜的眼珠子转了转,她将目光对准正瞧着自己的叶行之,难为情道:“叶老师——”
“你好,顾旭婷。”叶行之脸上的兴味未尽,打招呼的语气却是比将才沉稳了些。
“什么?小叶竟然是婷婷的老师?”今晚的惊讶一个接一个,顾旭峰心直口快道,“完全看不出来啊……”
“顾哥是觉得我当高中老师不够格?”叶行之挑眉,半开玩笑地说。
“没有,没有。”顾旭峰连连摆手,窘迫地替自己辩解,“我一直以为老师都比较古板。小……叶老师这么年轻帅气,说话幽默风趣,实在不像。”
“在外面可别叫我叶老师喽,听着像还在上班似的。”叶行之笑着搭上顾旭峰的肩,正经道,“我只给顾旭婷上过一门选修课,所以顾哥你别紧张。”
“嗨,我没紧张……”顾旭峰一面揉上自家妹妹的头一面应和。
本就蔫哒哒的小姑娘这下不干了,鼓起腮帮子愤愤道:“哥,我刚做好的发型,别揉乱啦!”
闻言,顾旭峰讪讪收回手,朝叶行之递去一个“让你见笑了”的眼神。
……
经三人这么一打岔,祝流双倒有了片刻喘息的机会。
她站在何铭笼下的阴影里,趁机平复了一下慌乱的心跳。
“穿这个会不会冷?”
脸上的红晕刚消退半截,又因为他猝不及防的关心而升了温。
“现在还好,等下去外面可能会有一点。”她勾着他的小指轻声说。
何铭瞥了眼晃动的门帘,继续问:“脱下来的外套放哪里了,要带上吗?”
祝流双指着二楼的方向:“外套在试衣间的柜子里……羽绒服有点累赘,不好拿,索性就没带下来。”
“不累赘,放我手里就行。”何铭回勾住她的指节,“现在上去给你拿,一会儿要是觉得冷,就披上。”
“我自己去吧,找得快一些……”说着,祝流双就要抬脚。
何铭的动作比她更快:“双双……我去拿,你穿这身衣服走楼梯不方便。”他的声音盘踞在她头顶上方,低沉又执拗。
祝流双不再反驳,不舍地松开手:“从左往右数第三个柜子。对了,你把阿雨的外套也一并带下来吧。”
“好——”何铭回望她一眼,迈步向前。
直到他走出好几米远,祝流双的手仍维持着原先的弧度。
小指蜷缩,掌心空悬。
若不是田星雨倏忽出声,她的思绪大约要追随他的背影一起跑了。
“诶,双双,何学长怎么上楼去了?”
祝流双愣了愣,回神道:“哦……他去帮咱们拿外套了。”
“哇,学长真贴心呀!”田星雨眯起眼睛,啧啧感叹,“一点也不像没谈过恋爱的样子。双双,快说说,你是怎么把他调教得这般好的?”
调教吗?她好像从来没调教过他。
毕竟在此之前,两人都是白纸一张。
可何铭对她的体贴,熟稔极了。
周到又细致,全然不似毫无经验的新手。
祝流双不由在心底里得出结论:爱是本能,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时,会情不自禁地为对方着想,竭尽所能地对那个人好。
她是,何铭亦是。
但这样肉麻的话说出来,定会被闺蜜好生取笑一番。
因此,她仅是故作腼腆地笑着:“他本来就是个细心周到的人啊。”
“是吗?”田星雨旋即反问,眼神暧昧道,“是只对我们家双双一个人体贴吧!”
眸光流转,祝流双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深刻,她不再辩驳,只当是默认了。
————
出了汉服体验馆,一行六人结伴前往街市尽头的苕水湖畔。
浩荡的队伍依旧分为两波,三个女生说说笑笑走在前头,三位男士则一刻不离地跟在后头。
每每见到好看的街景,祝流双几人便会停下脚步,招呼何铭给她们拍照。
“阿铭,这里这里,给我拍个侧脸特写……那儿也好美,我想提着花灯拍……”
“何学长,麻烦你蹲下来一些,把我的下半身拍长一点。”
“何铭哥,快给我和小双姐姐拍张合照!”
……
面对三人各式各样的要求,何铭表现得极有耐心,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不耐烦。田星雨跟顾旭婷都清楚,她们今晚能得此优待,是沾了祝流双的光。
“咔嚓,咔嚓”拍摄仍在继续。
这厢,何铭一会儿半蹲,一会儿俯身地给姑娘们拍着照。
那厢,叶行之和顾旭峰也没闲着,俩人又是拿衣服递道具,又是举着手机当“人形补光灯”的,忙得脚不沾地。
摄影师与临时小助理尽职尽业,最后的成片自然也能教人满意。
拍了一路,三人终于觉得累了,跑着去顾旭峰手里拿外套。
披上羽绒服,祝流双哆哆嗦嗦扯起拉链。
可手指早已冻得不听使唤,她笨拙地对着齿缝扣了好几次,扣片还是滑落了。就在她垂着头跟冰冷的拉链纠缠不清时,一只同样没什么温度的大手附上了她的。
不知何时,何铭走到了她面前。
他脖子上挂着沉甸甸的单反相机,鼻尖微红,额前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
“我来——”男人捏住拉链下摆,灵巧地一拨、一对,拉链扣片稳稳嵌入轨道。随着“唰”的一声,她的身体被严实的屏障围了起来。
暖意回拢,祝流双停止了打颤。
“累不累?”他胸口的单反相机她掂量过,算上镜头约摸有三四斤重。
何铭双眼含笑:“不累。”
“那冷不冷?”盯着他通红的指节,祝流双心疼地问。
“也不冷……”何铭笑意不减。
“胡说……你手都冻红了,掌心也是冷
的。对不起啊,阿铭……天寒地冻的让你拍了这么久。”
“小事,说对不起做什么?”男人握紧她的手,随意揣进衣兜里,领着她一步一步朝苕水湖畔的凉亭走去,“刚才拍的照片有喜欢的吗?”
“有!”祝流双眼眸明亮道,“好多呢!除了一开始拍的几张废片,剩下的我都喜欢。”
“恩,那就好。”男人说完,不由地在心里舒出一口气。
拍风景他是在行的,拍姑娘却是头一次。都说男女的审美差异巨大,能得到她的认可,他便放心了。
由于路上的耽搁,几人错过了打铁花表演。抵达苕水湖畔时,放河灯活动也已渐入尾声。沿湖走了大半圈,各个摊头的河灯全部售罄,遗憾而归的众人又不得不重新回到最初落脚的小凉亭里。
这回,田星雨四人分外识趣,主动凑成一堆躲角落里玩起了手机游戏,把独处的空间让给了祝流双他们。
明月高悬,映照着微波粼粼的湖面。
洒了星子的水面上,飘荡着数不清的烛火。一盏盏寄托思念与美好愿景的河灯随波逐流,缓缓曳向远方。
祝流双与何铭并肩而坐,静静地望着星光点点的苕水湖,时间仿佛一下子慢了下来。
“没放成河灯,会不会觉得遗憾?”身旁的男人不觉挺了挺腰背,轻轻环住她的肩。
祝流双安心靠着他的胸膛,柔声说:“不会啊,只要是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很开心。一盏河灯而已,以后有的是机会。”
“恩,除了除夕夜,中秋节也有放河灯的活动。明年再带你来……”
“好啊——”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都能听进心里,并且有所回应。祝流双心满意足地想。
旧年还未过去,她便已经开始期待明年的中秋了。
————
临近晚间十点,前来湖边欣赏焰火的游人越聚越多,周围一片嘈杂。
打完游戏的四人也纷纷挤到何铭与祝流双身边,翘首以盼。
凉亭位于焰火燃放点的正对面,占据了得天独厚的观赏位置。唯一不足的是凉亭里的木凳不够长,一面只够四五个人并排而坐。
“哥,你再往里坐坐嘛,我坐不进去……”黑暗中,祝流双看不清顾旭婷的脸,只听得她焦急的声音。
“田小姐,行之,麻烦你俩再过去点。”
“太挤了,双双你也进去点……”
祝流双人还未动,便感到右手边有一股力量传来。
猝不及防的,她与何铭严丝合缝地贴到了一起。
“咚咚咚……咚咚咚……”心跳加速,她紧紧抓住他的胳膊,才没让自己被挤出去。
坐在她身旁的田星雨显然也注意到了她急促的呼吸。
可好友不仅没往左边挪上一寸,反倒越发“过分”地挤了她一下。
“还是坐不下……挤得我心慌慌。要不……双双你干脆坐何学长身上吧,反正这儿只有你俩是一对,也算合理利用空间嘛!”
此话一出,叶行之立马心领神会地应和:“这主意好,我投一票。”
“小双姐姐,刚蹲地上打游戏我腿都蹲麻了……拜托拜托,给我让个位置。”
顾旭婷连苦肉计都使出来了,顾旭峰自然也赶着凑热闹:“黑灯瞎火的咱也看不清,流双你不用害羞。”
湖对岸引导烟花升空的哨声已经吹响,远处灯火朦胧,虽照不见凉亭内的情形,祝流双的脸却是热得厉害。
她人都被架在火上烤了,哪里还有忸怩的余地?
“婷婷你坐吧……”她咬着舌头说完,便窘迫地站了起来。
让她坐何铭腿上,也亏田星雨想得出来。
祝流双立在原地,眉间蹙起了小山。
平日里在家,何铭的大腿她不是没坐过。
昨夜还被他抱坐着亲了许久。
但是——在外边和在家里哪能一样?
尤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叫她如何好意思?
羞死了!祝流双咬唇,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干脆直直地杵在原地。
“双双——”见她一动未动,何铭伸手扯住她微凉的指尖。
稍一用力,祝流双就被带着坐到了他并拢的双腿上。
在她坐下的刹那,男人绷起的腿部肌肉瞬间僵硬。但很快,他适应了她的柔软,几秒便放松下来。
烟花就是在这一刻腾空的。
“砰砰砰——”数十响齐发,在蓝黑色的夜幕里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身后,何铭的气息紧紧包裹着她。
胸前,何铭的双臂温柔环绕着她。
“看,落下来了……”他的呼吸擦过她滴血的耳垂,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祝流双屏住了呼吸。
霎时间,漫天“星斗”跳跃着自高空坠下,落入宁静的湖面。
它们离她是这般的近,近到仿佛也一并落入了她的怀里。
祝流双不禁“哇”地一声:“阿铭,烟花到我怀里来了!像在做梦,好美啊!”
“嗯……”男人收紧双臂,在她耳边低喃,“它们在你怀里。而你,在我怀里。”——
作者有话说:大家都是可爱的人,全员助攻呀[害羞]
烟火年年,学长和双双长长久久[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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