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少年期]一见钟情
金河纪元七百六十一年,飞马座,黑土星
酸雨从黑沉沉的天空倾盆而下,这颗工业星球还保留着几十年前的古旧建筑,灰暗天幕中沉默黑影般影影幢幢。
盛渊撑伞熟练地跨过路上的水洼,他今年才十三岁,却显出和这个年纪极不相符的沉静与稳重来。
小巷尽头是一处低矮的斜房,这里原是工业区,造型各异的黄铜管道通向天空,排发出来的白气与空气中的铁锈酸味产生反应,发出的一阵泛着白烟的刺啦声。
盛渊收伞,摸出钥匙去开房门。
房门被打开,盛渊随手把伞挂到门板上,视线往屋内扫时,极不易察觉地一顿。
但外人视角看来那点停顿大概连半秒都没有,盛渊如往常一样,脱外套、换鞋、洗手。
这间房子面积很小,实际面积大概只有四十平米,厨房客厅卧室都是连着的,前几天水管又崩了,这会儿只稀稀落落地往外流水。
盛渊慢条斯理地洗手、搓肥皂、指节、指缝、掌心掌根,慢慢搓过去。
他重新打开水龙头,借着面前镜子的反照,清晰看到挂反方向的菜抽屉。
“啊…”盛渊自言自语道:“该吃晚饭了。”
他在横杆挂着的毛巾上擦干净手,走到厨房台子旁。
脚步声由远而近,最后停在距离他仅一板之隔的地方。
但那人似乎随手拿了个什么东西,就要离开了。
紧张地都要停滞的呼吸似乎终于能重新工作,然而没等他放下心倏然面前天光大亮,紧接着一阵巨力传来——
嘭。
清瘦的脊背重重撞到了墙壁上。
盛渊右手青筋暴起死死卡住他的脖子,几乎把他直接钉在了墙上。
见到扯出来的是这么个小孩,盛渊也愣了。
这孩子全身就穿着一件极宽大的亚麻白色衣服,露着嫩藕似的手臂小腿,头发很长糊了泥,连带着脸颊都脏兮兮的,只有一双眼,又黑又亮。
盛渊卡着他脖子的手不由松了松,心想。
原来是只小花猫。
但他仅仅是稍稍松了点力气愣神的功夫,那个被他按着的孩子稍得喘息,低头狠狠一咬。
——!
半小时后。
盛渊有些无奈地拧紧紫药水的盖子,看着那个从刚开始就一直缩在角落里警惕的孩子。
“我说,”他把药瓶放到药箱里:
“明明是你先闯到了我家,还给我来了这么狠一口,”盛渊示意他看自己手上的牙印和流的血:“怎么搞得像我是坏人一样。”
那个孩子不语,甚至意有所指的呲了呲牙。
这个动作要是放到别人脸上那肯定是很灾难的,但即便被灰抹了脸,都难掩那姣好的脸型和细腻皮肤。
这么一呲不像示威,倒像是小猫在跟你亮爪子。
“好吧好吧,”盛渊举手投降:“我错了,你的家里人呢?这么小跑出来,他们肯定担心坏了。”
小猫不说话。
小猫垂眼。
但盛渊见他那个样子,顿了顿,显然理解成了另一种意思,有些后悔自己提这个干什么。
他叹了口气:“没关系的,你看,我不也没有家人,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这孩子从刚刚被他发现到现在,除了往他手上狠咬了一口,一句话都没说。
盛渊想了想,起身:“那你自己在这儿待一会儿吧,我去做会儿工。”
他拍拍裤子起身,但转身刚迈出去一步,突然身后传来一声咕噜。
某只小猫的肚子响了。
盛渊忍了两秒,还是没忍住,乐了。
盛渊手上拿过两颗面豆,想了想又从箱子不知道哪里掏出一罐兽奶,翻到生产日期上一看。
呼,还好没过期。
盛渊折回去,示意他看:“要不要吃一点?”
小沈扶视线慢慢聚焦到盛渊脸上,但眼神仍然是提防的。
“都是没开包没过期的。”
盛渊晃了晃那罐兽奶。
他注意到沈扶嘴唇抿了抿,然后无声咽了下口水。
盛渊忍笑,想上前把吃的给他,但沈扶见他要靠近更往后面橱柜上靠了靠,眼睛一下瞪圆了:
“你放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沈扶的声音。
声线很细,带着点小孩子的稚气和倔意。
盛渊配合地停住,放在了地上,然后退回了客厅里。
他假装做着手里的活儿,实际耳朵一直听着。
先是静了一会儿,接着轻手轻脚灵敏叼回去,悉悉索索拆包装,吨吨吨喝那罐兽奶。
……看来真是饿坏了。
盛渊心里笑了下,若有所思地想。
这么小的孩子是怎么到这里的呢,身上衣服脏兮兮的,但是手又很细嫩,看上去根本不像流浪儿孤儿。
难道是某个大人物家的私生子?
盛渊忖着,不怪他这么想,这里偏远边疆,许多昔日权贵,犯法了、惹了不该惹的人了、家道败落了,还有见不得光的,都有被发配来这。
年纪这么小,政府也不管事…盛渊有些头疼地按了按眉心。
许是刚刚食物缓和了两人之间的关系,盛渊这次再靠近,对方显然不像刚刚那样戒备了。
盛渊试探着往他身边走,这个孩子看上去年纪还很小,身量又瘦,这么贴在后面橱柜上,却尽量挺直肩膀张开手臂,让自己看上去更个大一点。
这跟遇到比自己更大只的危险生物,炸毛蓬松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不好惹的小猫有什么区别?
盛渊不知道这是短短不到一小时内自己第几次想笑,他在距离一米处停下,蹲下身,和这只误来到他家的小流浪猫对视着。
“我叫盛渊。”
他说:“你叫什么名字?”
沈扶犹豫着:“…扶”
沈这个姓在帝国实在太稀有了,他本能地不想把这个姓说出来。
但眼前这个人这么盯着他,沈扶的脑袋罕见短路了,犹豫重复着:“扶…扶…”
盛渊却像是知道了什么,长长哦——了一声。
笑眯眯道:“是芙芙啊?”
什么鬼?!沈扶脸颊一下爆红。
盛渊忍着捏一下沈扶脸颊的冲动:“我烧了点水,先来洗个澡吧。”
“不过衣服暂时只有我穿剩的,改天带你去镇上买几件新裙子。”
“别看地方偏,但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喜欢的样式可是一样不少哦。”
盛渊自顾自往前走着,突然察觉到身后人没跟上来了。
沈扶身上就那件白亚麻衣,随着他奔跑的动作向后飘起,小炮弹一样冲到他面前,狠狠踩了他一脚,怒道:
“我是男的!!”
盛渊遇到那个叫芙芙的小孩的第一天,荣获小猫牙印x1,小猫爪x1。
总之不管如何,芙芙在他家住下了。
这种感觉非常奇妙,这处边远蛮荒三不管之地,充满了野蛮、暴力、□□,从来只信奉黑暗丛林法则、弱肉强食。
这样柔软、温热、漂亮的脆弱生命,在外面大概连两天都活不过去,就会被别有用心之人抓走凌虐。
他过去十三年里孑然一身摸滚打爬,头破血流是常有的事,好不容易挣下了一处容身之地。
芙芙不会做饭,不会洗衣服,连基本的扫地刷碗都不会。
盛渊曾经半真半假地捏捏他的小脸:“你莫不是哪处富贵窝里长大的?我看小公主也就不过如此娇气了。”
他说芙芙娇气,实际最受用这种娇气。
从来没有人这么需要、这么依赖他,芙芙会在他离开时扒在窗口露着一双黑亮小猫眼看他,会在他回来时盘腿坐着等在门前,眼睛亮晶晶看他,在他做饭时,从他身后踮脚探头,晃来晃去,跟个黏人小猫似的。
芙芙身上有伤没好,不能露面不能出去,其实盛渊这个年纪养活自己就已经是勉强了,再加上一个半大小孩,为了赚够足够的钱和食物,每天都早出晚归。
那天他回家,看到芙芙趴在桌面上,睡着了。
旁边是十几件他做的小零件,旁边工厂多,盛渊有时会从废品厂捡了废旧金属回来,人力加工再卖出去。
那几天他在家里做工时,芙芙就在他旁边抱着膝盖看他,记下了步骤和做法。
盛渊去翻他的手掌手指,芙芙的手那么细嫩,果不其然都被划出口子了。
其实口子不算大,但落在他手上,就显得特别触目惊心。
芙芙睡得迷迷糊糊得醒来,见是他下意识地往人身上贴,语气还带着没清醒过来的鼻音:“你回来啦…”
盛渊不语,起身提了药箱过来,然后让他伸着手给他涂药。
沈扶不知道为什么这个人今天这么沉默,有些疑惑地推了推他。
盛渊没动,一直到仔仔细细给他上好药处理好,吹了吹他的伤口。
沈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盛渊告诉过他,吹一吹,就不痛了。
盛渊已经把药瓶收到药箱里要放回去,但沈扶拉住了他。
沈扶仰头,眼睛眨了眨,好像在问:
你怎么啦?
盛渊眼睛一下就红了,抛下药箱把人抱进怀里。
“芙芙,”盛渊感受着人清瘦的脊骨和绸缎一般的发丝,声音轻微哽咽,却不肯把那点敏感的心思宣之于口,只是一遍遍喊沈扶的名字:
“芙芙,芙芙…”
有时候他也会觉得怀疑,芙芙才这么小,自己这样把人划到自己地盘,到底是保护了他,还是禁锢他害了他呢。
他想到今天去做工路上,见到的小车里穿着暖和的孩子,他连一件漂亮保暖的冬衣都给不了芙芙。
沈扶被他压在怀里,脸被少年人尚不宽阔的胸膛压得嘟出一小点软肉。
他听着盛渊一遍遍叫他,身体挣扎着动了动。
盛渊以为勒痛了他,松了松力气,却见沈扶调了下姿势,趴到他的胸口,轻轻吹了吹。
“不痛了。”
盛渊怔怔地看着他。
沈扶摸了摸他的心口,又摸了摸他的脸:“不难过了,哥哥。”
他在笨拙地安慰他。
盛渊一把把他揽进了怀里。
沈扶被他坚硬的胸骨撞得鼻子有点酸,但决定自己大方点先不计较了,伸了伸手,回抱住了他。
盛渊从来没有如此庆幸去年和地头西奥打了一架,抢下了这处房子,让他和芙芙能过一个不用在寒风里发抖的冬天。
壁炉里升起了火,木柴燃烧后噼啪作响,芙芙裹着个毯子,靠在他的身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
盛渊把人揽在怀里,任由对方一个劲儿地往自己身上贴。
他捏了捏芙芙的鼻子,看着那秀挺鼻尖被他捏的尖尖。
芙芙睡梦中似有所感,眉间皱了皱,不满地往他胸膛里拱了拱。
盛渊失笑,点点他的鼻尖:“小笨猪”
“以后就是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了…”他喃喃道。
那天盛渊做的一个大单结了钱,他把主顾给的佣金牢牢攥到口袋里,看天色还早,搭上了去镇上的车。
黑土星的冬天太冷了,北风凛冽,一到冬月连河流都要结冰,如果没有一件保暖的衣服,是很难捱过去的。
他到镇上最大的商场,一件冬衣价格太贵了,他的钱只够买一件。
盛渊毫不犹豫地让销售员包了那件最暖和最好看的衣服,然后拿剩下的钱,给芙芙买了两串糖栗子。
回去的路上寒意已然凛冽,盛渊拢了拢身上的单衣外套。
他可以挨冻。
盛渊想。
但芙芙是不一样的,他那么娇气,那么怕痛怕冷,再说冻着发烧了,不还得自己忙前忙后地伺候。
只有自己才能照顾好芙芙。
盛渊心里不无骄傲地想着,又想到买回冬衣后芙芙高兴扑到他怀里的样子,嘴边不由浮起淡淡的笑意。
人活一世,如果没有人去爱和被爱的话,那这个冬天真是太冷了。
他走在回家的小巷上,然而距离还有二十几米的时候,盛渊突然一阵心悸。
说不出的恐慌笼罩了他,盛渊丢下糖栗子大步跑到那矮房前。
房门大开,冷风呼啸往里灌,门棱上有血迹。
盛渊只觉得浑身血液在一瞬间冰凉。
几个黑甲武士占据了这间不大的小屋,其中两个向后扭着沈扶的手臂。
沈扶做的小零件桌上毯子上滚了一地,他黑发散落在脸侧,身上材质舒适的浅色衣服被血迹染红,头低垂着不知生死。
“妈的,”有个武士骂道:“这小子,真他妈能躲。”
半个小时前这里曾发生了激烈的追逐与打斗,沈扶身上的血是争斗时刀器划得。
那些武士后面也恼了,沈扶毕竟是个孩子,对方比他高了半个身子,的五指犹如铁箍紧紧箍着他的头,逼他抬头,狠狠抽了个巴掌。
沈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好半天都听不到任何声音。
然而他的第一反应是,等会儿那个人回来了,该怎么办?
“有种…”沈扶牙咬的咯咯作响,武士听不清他讲的话,低头凑过去,被他狠狠啐了一口。
“有种你就打死我!”
那个武士抹了下脸,不怒反笑,但耐心到底是没了,抬手又狠抽了他一个巴掌:“想死?没这么容易。”
“带回去。”
盛渊就是这时候来的。
他简直疯了一样要扑到沈扶身边,那个武士猝不及防真被他撞开了。
“小芙,小芙,”
这是在冬天来临之前闯到我家的小猫,他刚来的时候那么瘦那么单薄都摸得到骨头,是我把他悉心养了两个月,说好了一起过冬连小窝都搭好了…
背后无数拳脚落下来,盛渊把沈扶紧紧护在身下,去摸他的鼻息,感受他颈间是否还有跳动。
那点微弱搏动让盛渊由死到生,温热的眼泪直直掉在沈扶脸上。
但是好多血,好多血…
盛渊拿手想要去堵住正在源源不断从沈扶腹部、腿部伤口处流的血,其实刚刚他的脑袋也被砸开了血口,但他已经感受不到那些拳脚再施加在身上的痛楚了。
盛渊只觉得身体又热又凉,有液体顺着脸颊下巴流下。
好半天他才意识到,
那是他的血…
意识在逐渐失去,眼前事物模糊虚幻,盛渊感受着有人硬要把他扯开,人在濒死之际爆发的意志力真是无穷的,盛渊都不知道原来自己的力气有那么大。
那个黑甲武士终于恼怒到了极点,掏出枪眼看就对准了他的脑袋——
“不准动!”
佩戴警章的特警破门而入,一枪射断了黑衣人的手。
训练有素的特警很快将这些黑甲人都控制起来,逆光中一个身形高大威严的男人踏步迈了进来。
特警队长利落敬礼:“陛下。”
九月宫宴上,帝国长公主之子被人掳走拐卖,皇帝震怒封要求锁各个星际港口,对各大黑恶势力进行了前所未有的全方位报复式打击。
两月后终于寻得消息的威廉王圣驾亲临黑土星,带回了走失两月之久的小殿下。
医疗队进进出出,盛渊只觉得自己被分开抬走,这时他的意识已经很模糊了。
“陛下,”医疗博士斟酌着措辞:
“小殿下伤到了头部神经,这些经历对一个十二岁孩子来说还是太可怖了,他现在高烧不退,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就不要让他再想起了。”
威廉王看向病房,沈扶越长大,面容越肖似他的长姐,那眉眼神态,总让他想起已经失事逝去的大长公主。
但此刻沈扶那样躺在病床上面色惨白如纸,胸膛起伏微弱,如果不是机器还在显示着生命数值,说是已经去了都有人信。
但即便是这样,他嘴唇依旧在开合着,眉头紧皱,仿佛陷在一场无法醒来的可怕梦魇里。
哥…哥…
没有人听到了这低弱到没有的呼喊,威廉王不忍地别开视线,叹了口气:
“给他做心理催眠吧。”
主治医生哎了一声,又小心翼翼地问:“那,那天那个男孩子…?”
威廉王拧眉想了一会儿:“不用告诉他小扶的沈扶,我看他年岁也不大,治好后给他一笔钱,送去五区的中心星读书吧。”
“别让他再出现在小扶面前了。”
彼时的威廉王尚不知道,自己这番话阴差阳错,造成了从此长达多少年的分离。
十二岁相识十八岁军校重逢,命运聚少离多几番周折,明明新婚三年,临时标记后不久就爆发了卫国之战,最后却是长达五年的死别。
他们认识了十五年,真正好好在一起相爱的时光,也不过一年零两个月。
盛渊十八岁进入第一军校,开学事物繁忙天之骄子云集,某次他和舍友一起去领书。
昔日冷清的街道此刻人满为患,路边是到处叫卖着摆摊的小商贩。
开学也就这三天才能不禁止校外人员进入,热闹是自然的,但今天也太热闹了点。
舍友兴致勃勃地拉着他,此人看似直男实则重度星际狗血文学爱好者,到一个小说摊前就走不动了。
卖家是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萌妹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写不到的,先婚后爱火葬场ABO带球跑破镜重圆应有尽有哦~”
舍友恋恋不舍挑挑拣拣,顾念着待会儿还要拿书不能买太多,只浅尝辄止买了六本。
在一旁看着的盛渊嘴角抽了抽,余光瞥到最上面那本书的书名:
《一见钟情:霸道上将狠狠爱》
盛渊心里嗤了下,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在这里来这种俗套剧情,哪有人真的见一面就情深不悔念念不完了…
舍友不用看他表情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据说这位虽然出自五区,但是可是上面军部大佬亲点的,实力能力全不容小觑。
他们接着并排往领书地走着,突然远处一阵骚动。
“天哪,他真的要来我们这儿上学?”
“我刚刚在校门口都看到皇室徽标的车了,那还能有假。”
“快看快看,来了来了!”
两排保镖开道,校领导亲自陪在身侧,众人簇拥着。
天空下着蒙蒙细雨,有人为他撑了一把黑伞。
“沈扶!”
“真的是他!”
“妈妈,那是…”年幼的小孩好奇地抬头,被他的妈妈一把拉回来。
“嘘,那是我们大长公主的独子,帝国的小殿下。”
盛渊漫不经心地抬眼看过去,那人身上长发束起垂落在雪白衬衫上,衣袖间仿佛蕴着无名暗香,衣着仅黑白两色,身形单薄而修长。
黑伞掩去了他的容貌,走路时倒影映在大堂锃亮瓷砖上,仅一个倒影,就足以让人心驰神荡。
舍友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盛渊愣愣地看着,只这会儿功夫,被簇拥着的人已经走到他的附近了。
周边的人自觉礼貌地让出一条路,风中传来好闻的淡香,黑伞被掀起一角。
少年面容冰白俊秀,侧脸从鼻骨到下颌的线条完美无可挑剔。
他看过来,眼瞳宛若世界上最珍贵无暇的宝石。
咚、咚、咚。
风将舍友抱着的第一本书掀开,纸张哗啦啦翻过又倒回,露出扉页一面。
上面只写了一行字——
他一见钟情。
第32章 记忆
夜风寒凉,段缙只觉得胸口脑中仿佛燃了一团火,烧的他理智干涸。
这些乱七八糟的记忆都是什么?
沈扶站在距离他不到半米远的地方,不着痕迹地动了动刚刚被箍着的地方。
热麻的灼烧感从腕骨和手臂上传来,他凝眉思索着。
段缙显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有些不知所措想要上前,但又意识到什么停下来,最后只低低开口道:
“指挥官…”
沈扶垂了垂眼:“我现在没法给你答案。”
段缙眼神瞬间低落下去。
夜色中沈扶轻叹了口气:“我会考虑的,你先回去吧。”
这句话简直比圣旨还管用,段缙当即眼睛就又亮起来:“好。”
“你别着急,慢慢考虑。”
但想想又不对,弱弱补了一句:“但也别太慢了…”
沈扶失笑。
尽管有些不情愿,但段缙还是一步三回首地离开了。
他的房间在旁边的立栋别墅里,段缙推开门进去,却没有急着去洗澡,而是站在一处抽屉前。
这抽屉却用锁层层锁着,段缙一一解开,拿出里面放着的维C片瓶。
他拧开盖子,里面五粒迥异于维C片的蓝色药丸在暗淡光线下泛着诡谲的光。
段缙注视了一会儿,仰头把五粒全倒进嘴里。
次日晨。
沈扶整理好自己的袖口,他没有穿西装,而是一身黑色风衣,既不失礼节又不显得过分庄严。
风衣扣子一直扣到下巴,长发束起,身形清瘦高挑,从后面看,那是个能让人情不自禁想吹口哨的身影。
已经八点了。
沈扶看了下表,皱眉道:“段缙呢?”
单准犹豫了下:“他好像告了事假。”
沈扶冷笑一声。
昨天还说要做他最锋利的刀呢,今天就敢告假。
“十分钟之内,把他给我弄到这边来。”
“是!”
段缙再来的时候显然精神有点萎靡不振。
这种无精打采感很少出现在他身上,毕竟此人一向精力旺盛到变态,三天睡七个小时都照样神采奕奕,连沈扶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都愣了一下。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段缙不着调地笑了下:“想你呀,指挥官。”
沈扶白了他一眼:“走了。”
他一矮身坐到车的后座,段缙跟着坐到了他的旁边。
单准在前面开车,牌号W88888的车安静驶入车流之中。
沈扶低头翻阅着呈上来的报告,余光瞥了一眼,发现段缙竟然在打瞌睡。
这人昨晚到底干什么去了?
沈扶心下疑惑,然而许是段缙察觉到了他的注意,抹了下脸,强行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们去哪儿啊,指挥官。”
“去拜访一个军部的前辈。”
段缙讶然,什么人能让沈扶称上一句前辈呢。
他在心里回忆着那几个尚健在的军部大佬的名字,一个个排除,往窗外一看,才发现他们已经离市区有段距离了。
只是这会儿功夫药效副作用已然反扑上来,段缙困得眼皮一沾就能睡过去,能还在这儿撑着讲话全凭过人的意志力。
沈扶看着他这幅样子,神情严肃下来:“你到底怎么了?”
“事情是这样的,昨晚我本来都打算睡觉了,这时光脑上突然弹出来一个小游戏,我一不小心打了个通宵…”
“段缙!”沈扶恼道。
“少拿这种瞎话来糊弄我。”
“我没有啊指挥官…好吧通宵打游戏是我不对,我保证绝对不会有下次了。”
“够了,”沈扶打断他:
“段缙,昨天是你自己那样表了心意,两个身份我已经够容忍你了,如果还有重大事件瞒着我的话,那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再继续下去了!”
段缙心里一惊,神智清醒了几分。
天不知何时聚集了滚滚乌云,远处隐隐有隆隆的闷雷,段缙掐着掌心让自己清醒过来。
“我没有想着瞒你,指挥官,之后我会一五一十告诉你的…”
“什么之后?”车外大雨倾盆而下,闪电在阴暗天空撕裂出一道惊人亮光。
沈扶放下手中文件侧身,一双眼注视着段缙:“我告诉你段缙,”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蓄积已久的雷声轰隆炸响,与此同时沈扶身后车窗外,一股比闪电闪亮百倍的光柱直冲而来,伴随着引擎器势不可挡的巨大轰鸣!
“小心——!”
前排单准猛打方向盘怒吼道。
一辆闯了红灯的大型货车如千斤重锤直直砸来,载人轿车侧边骨架发出挤压后另人牙酸的爆响,在目击人群的惊叫和尖利的摩擦声中,被生生撞翻下绿化带!
利威尔赶到医院的时候正是晌午。
病房外全帝都最顶尖的医生全汇集在了这里,沈扶半边身子上都是血,正站在抢救病房外的走廊上。
他的风衣已经脏污不堪扔进垃圾桶了,原本高束的发凌乱披散着,内里白色衬衫上全是触目惊心的红。
利威尔眼睛当即就红了,冲上去抓住沈扶的肩膀:“沈扶,你”
沈扶疲惫地抬了抬手。
这个动作传达出来的拒绝的意思是如此坚定不容抗拒,利威尔怔怔看着他,沈扶声音沙哑:
“不是我的血。”
他机械地重复了一遍:“我是伤的最轻的。”
驾驶位在左,沈扶坐在后排右座,货车撞过来的时候单准猛打了把方向,原本他应该是伤的最重的,是段缙扑上去把他死死护在了身下,挡住了冲击。
肇事司机已经被抓起来了正在审,但沈扶除了安排人先过去控制起来,已经没心情去想别的了。
单准和段缙都在抢救。
沈扶那么靠在医院冰凉的墙壁上,如绸练纯黑长发掩着半边面颊,而露出的皮肤又显出惊心动魄的冰白,脊骨挺的笔直。
那种笔直非常难以形容,无比坚定意志强硬,又仿佛强硬到了极点仅靠一口气撑着,下一秒就要一触即碎。
利威尔有一瞬不敢去看他的表情,低头才发现沈扶的手臂还在向下流血。
“沈扶!”他惊骇:“你疯了,你怎么不处理伤口?”
他伸手去抓沈扶手臂,沈扶手动了动,避开了。
护士从打开的抢救室门内走出来,额上都是汗面容却是喜悦的:“单副官手术完成了,脱离危险了没事了!”
利威尔心下一松,他扭头去看沈扶,但沈扶抿紧的唇没有丝毫弧度的变化。
护士后知后觉意识到了似乎有些不合时宜,迟疑了一下,低声退下了。
利威尔面色难看叫住一直在走廊的护士:“他这样站这儿多久了?”
护士回忆了一下:“从进医院就是这样了,因为他好像只有手臂被夹到划开血口,除了中间处理了一下那个肇事司机,其余时间就一直这么站在这儿。”
利威尔紧紧咬着牙,他扭头想去抓沈扶去包扎伤口,但护士叫住了他:
“部长大人,”护士压着声音轻声道:“指挥官现在状态不太对劲,如果可以的话,还是不要冒然刺激。”
“那难道就这样看着他在这儿一直等着!”
护士没再说话了。
利威尔一口气憋在心口,一拳重重打在了墙上。
抢救一直持续到夜幕降临才结束,主治医生一脸疲累地走出来,擦了擦额上的汗:
“暂时度过危险期了。”
利威尔绷紧的脸缓和下来,他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突然感觉到身边人身形晃了晃。
直直倒了下去。
利威尔一把捞住他,声嘶力竭:“医生!医生!”
沈扶再醒来已经第三天上午了。
他手臂上的伤口已经被细细包扎过了,一直看护在旁的护士见他醒了忙按铃,很快就有医生进来。
“您的内脏有轻微的震荡错位,但是问题不是很大,这几天可能感到头晕、恶心、无力,都是正常现象,过了就好了。”
沈扶点了点头:“段缙呢?”
医生顿了下,避开:“单副官已经醒了,可能要输几天液。”
“段少校…目前还在观察中。”
“他的状况很奇怪,我们做血检时发现在此之前,他似乎提起服用过某种违禁药品,而且根据抗药性和残留程度来判断,曾经服用过相当长一段时间。”
“这类药品能很大程度上增强人的体质和自愈能力,但是同时伴有着干扰记忆、扰乱神经、困乏嗜睡,乃至精神错乱躁狂、人格分裂的副作用。”
沈扶瞳孔一缩。
医生叹了口气,没提手术时和这48小时内段缙可怖的自愈力:
“因为强大且不可逆的副作用,很多年前就禁用停产了,也有可能军部有其他渠道…”
“本来那样情况下是很难生还的,但段少校毕竟年轻又身体素质强健,应该…”
叩叩叩。
一个护士推门进来:“林医生,段少校醒了!”
林壬点头收拾仪器要过去,然而沈扶先他一步直接拔掉了手背上的针管,下床就要跑过去。
他身上就一件病号服,走廊上的医生护士惊讶地偏头看他,沈扶恍若视而不见,直直推开了重症病房的门。
段缙坐起靠在床边,旁边有医护人员抱着写字板记录着什么。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扭头。
顶灯光线下段缙面孔英俊无匹,沈扶放在门把手上的手缓缓滑下来,他还没往里走,段缙眉间就皱了皱,要下床。
护士来不及阻止他,下床时段缙只觉得五脏内腑都在蜷缩起来剧痛,他呛出了口血沫,但仍面不改色硬走到了沈扶面前,弯腰要抱他起来。
沈扶吓了一跳躲开:“你疯了!”
明明不是第一次这样面对面站着了,但沈扶只觉得段缙现在身形尤为高大,脸上神色尤为奇怪沉冷,让他都有点呼吸不过来。
段缙关注点和他不在一起,示意他低头:“为什么过来不穿鞋?”
沈扶去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是光脚过来的。
他顿了顿:“来的太急了…”
段缙伸手又要来抱他,眼尖的护士赶忙拿了双新拖鞋,递到沈扶脚边。
沈扶低声道谢,走到床边椅子上坐下,护士已经极有眼色地离开了,贴心关好了门。
段缙见他坐下,自己也慢慢走了过去,坐在床上和他面对面。
沈扶嘴唇抿了抿:“医生说过你这段时间最好完全静养。”
段缙嗯了一声,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心里,伸手拉过他的左手,放在自己掌心。
那动作太自然太理应如此,连沈扶都一下没反应过来。
段缙手心温度偏高,沈扶忍不住收了下手想挪开,但段缙手指一用力,牢牢扣住了他的腕骨。
沈扶腕骨太细了,段缙感受着那凸起的骨腱,心里怜惜地啧了一声。
“医生说我们一起出去的时候出了车祸,你伤到了手臂。”
“嗯,”沈扶要抽手,没抽出来:“那货车是冲我来的,你替我挡了才伤的这么重。”
“应该的,”段缙把他左手上的衣服挽上去。
他没有在说假话,这些伤他受了不过一个月就能好,但若落在沈扶身上,估计会要了他半条命去。
段缙看着他被绷带包扎好的手臂,突然顿了顿,抬头看他:
“小扶,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明明时间地点都不合适,沈扶一下就愣住了。
他压下心里涌上来的奇怪酸涩,偏头:“可以了段缙,你先放开我。”
“段缙?”,段缙似乎更疑惑了,然而本性里独占欲敏锐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他是谁?”
第33章 “抱老婆的力气还是有的……
沈扶诧讶:“段缙?”
霎时间医生说过的话在脑海中浮现——扰乱神经情绪失控,乃至记忆错乱。
他不确定段缙到底到了哪种地步,如果细究他一个军部少校为什么服用这种药,都是一个巨大的疑点。
但是段缙神色不似作伪,还有他这从醒来就奇奇怪怪的态度。
沈扶抿了抿唇,起身要去叫医生。
段缙还攥着他的手腕,他不过刚有站起来的意思,对方略一使力,把他重新拉回了椅子上。
如果细看会发现他的眼睛已经微微眯起,段缙眼型狭长眼睫浓密,这样的神情非常像某种大型猛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进而危险敌惕着入侵者。
“小扶,你们很熟悉吗?”
沈扶怔了一下,接着只觉得这种心情太荒谬了。
他竟然觉得刚刚段缙质问他的样子…非常像盛渊。
“你先松手…”沈扶推他的手臂。
段缙顺从地松了他的手腕,但紧接着手竟然自然下滑,手指插进他的指缝里,严丝合缝十指相扣。
沈扶愣了一下,接着怒道:“段缙!”
“第三次,”盛渊伸手,替他理了理耳鬓的碎发,声音轻描淡写,却隐隐有了克制后的威冷:
“这是第三次,你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我不过是出了车祸睡了一觉,小扶又从哪里给我找了个三来?”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沈扶有些气急,抬手要挣开,然而他一抬头,竟是对上了段缙隐隐泛着绿意的瞳孔。
沈扶一下就愣住了。
一个难以言喻的可怖猜想涌上心头,沈扶猛地反手握住段缙。
“你是谁?”
他的尾音甚至因为压抑而轻微颤着:“今年是几几年?”
盛渊不明所以,但仍回答道:“……金河纪元七百七十年。”
他顿了顿,笑道:
“我们结婚的第三年。”
——砰!
床边桌上的器具被哗地扫落,沈扶那站起来的力度简直爆发到了不惜把手骨拧脱臼的地步。
盛渊眉心一跳放开他的手,还没来得及问什么,沈扶已经直直按下了医生呼叫铃。
这里一切都是最高顶配的,不过半分钟就有医生推门而入。
“指挥官…”疑问尚未问出口,医生这才发现沈扶面色冷得吓人。
“给他做认知能力测试和血检。”
“?”
“现在!”
医生一个激灵:“是!”
盛渊去握他的手,Alpha手掌宽大掌心干燥温热,沈扶眼睫颤着,一时间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中。
也许我已经被那辆货车撞死了也不一定…
他心里胡思乱想着,没注意到床边盛渊已经站起来了。
医生连忙叫人去拿轮椅来,盛渊摆了摆手示意先不用,迈步朝着门口走去。
沈扶距他不过两步之遥,盛渊走过时轻揽住他的腰。
Alpha体型高大精健,沈扶高挑,但和他相比身形太纤瘦了,面对面站着时眉心堪堪直到盛渊的下巴。
多少年没有人这么揽过他的腰了,沈扶还没来得及反应,一个温柔安抚的吻落在他的面颊。
“乖,先去吃点饭,我去去就回来。”
这是时隔5年来,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院长办公室内,沈扶双手抱臂坐在主座上,神情冷冽,对面站了一排的医生。
其中为首的那个主治医生一点马虎不敢打:“我们已经对段少校做了认知情况评测,测评结果显示”
他斟酌着词句:“基础的逻辑智慧思维、记忆情感认知是没有问题的,但他的记忆却停留在了五年前的二月份。”
盛渊前往卢瑟星、遭遇量子风暴的前三个月。
“造成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车祸颅内淤血残留压迫,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一直服用的那个药,”
“我们推测他之前有故意大量服用刺激记忆的行为,不然不可能血液里残留量那么大。”
“目前还不确定这样的情况会持续多久,三到六个月都是有可能的…如果可以的话最好避免说他记忆范围外的,”
医生停顿了下,补充道:“哪怕超出记忆范围,也绝对不要让他知道另一个记忆人格的存在,以免加剧刺激引起更大的不确定性和记忆错乱。”
沈扶心里已经烦躁到一种地步,但面上只愈显得冰冷愈发有压迫感,站着的医生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敢再开口。
他清楚自己现在再问也问不出什么来:“血检结果什么时候能出?”
主治医生思索了一下,又知道时间长了绝对不行,一咬牙:“两天!”
“明天,”沈扶打断他:“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最终报告。”
一排医生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死意。
沈扶从椅子上站起来,一众人连忙起身去送他。
“医院明年是不是要往南面扩建了?”
院长不知道他为什么提起这个,只是点头:“是是…”
它们这个地不够,申请递上去小半年了上面都各种推辞着没给批。
“回去把申请再提交一次。”
院长一愣,接着狂喜,而沈扶已经推开门,朝着远处走去了。
沈扶走在走廊上,手上紧紧捏着那份认知检测书。
他看不到自己面上的表情,但也大概猜的到自己此刻脸色有多僵硬。
当时不论段缙生平还是基因检测都做过了,为什么还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这个人的表现和动作又怎么能这样自如自然…
盛渊当时确实是没有找到尸首,但是一个人真的有可能面貌外表变化这么大吗?但是万一呢…万一呢。
过去很多年他无数次深夜惊醒,下意识往旁边摸,触手却是一片冰凉。
星舰一卷入量子风暴就会因为承受不住高离辐射器件销毁燃烧,整个舰体温度可以逐渐达到上千度宛若一个炙烤铁笼,如果盛渊当时尚有生息的话,估计会被…
沈扶身形晃了一下,无力地扶住墙壁,慢慢滑下去,把脸深深埋进左手手心。
会被活活烧死。
难以言喻的巨大痛苦涌上心头,沈扶紧紧咬着自己的下唇,硬要把鼻腔里的酸涩按回去。
“小扶?”有人轻轻摸了摸他的发。
沈扶猝不及防抬头,盛渊坐在轮椅上,静静地低头看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幅样子有多招人,眼尾、鼻尖带着压出来的红意,眼睫纤长潋滟,任谁来一眼看过来,都知道他定是在外面受了委屈。
偏偏唇又紧紧地抿着,眼底蕴了水意却不落,平添了分强撑出来的、惹人更心疼的破碎感。
盛渊呼吸一滞,沈扶已经偏头要整理表情,不过刚往旁偏了偏,盛渊大掌已经覆上他的面颊,指腹拂过眼边,瞬间就察觉到水意。
盛渊眼睛微微眯了眯。
记忆中他还在白鹰大厦处理政务,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就到了医院。
医护人员奇怪欲言又止的态度,他来这里这么久居然没有任何一通通讯,还有…
盛渊俯身,轻哄道:“小扶,先别靠着墙了,太凉了,你受不住的。”
沈扶心乱如麻,他不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盛渊,但霎那间过去所有那些不太合理的地方都冒了出来。
比如段缙为什么第一次来就打开了沙发上的暗刃,信息素为什么和他匹配那么高,肩上的疤痕和跳舞时惯用的动作…
乃至于和那个该死的腾蛇会的联系都一样。
可是万一呢…如果这些重新燃起的希望最后会是再一次地兜头冷水……
沈扶嘴唇发着抖,牙齿越咬越用力,下唇薄薄一片唇肉几乎被咬到破皮。
他低垂着眼睫,因而看不到盛渊越来越晦暗压抑的眼神。
“嘶——”盛渊低抽了口凉气。
沈扶听到后果然抬头:“你怎么了?”
那点下唇被松开,但不出意料开始流血了。
“可能是腿上治疗仪疗过后内部神经还没愈合好吧,”盛渊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点都没往自己腿上瞟,直直盯着沈扶。
似乎这句话除了能帮他引起沈扶的注意,没有任何其他的意义。
沈扶眉间皱了皱:“找医生来看看吧。”
他起身要去推盛渊的轮椅,但刚刚蹲了那么久,这会儿腿早就麻了,骤一起身,竟要就那么摔下去。
沈扶看着贴近的地板,等着疼痛来临时,倏地腰上一阵大力传来,一阵天旋地转,他整个人都被捞到了另一个人的怀里。
身下大腿肌肉坚实,揽着他的臂膀温热有力,即便对方坐着,都能感受到那衣服下贲发结实的肌肉。
等等…沈扶瞳孔缩了下:“你腿上的伤!”
盛渊笑了笑,轻描淡写道:“小伤。”
“抱老婆的力气还是有的。”
他一手牢牢箍在沈扶腰上,另一只手操控着轮椅,朝着单独的病房走去。
从这里走廊到他的病房不过几分钟,盛渊推开房门,却没有急着让沈扶下去,而是硬揽着人到了床边。
沈扶耳尖红着,刚离了盛渊的腿,就又被按着坐在床上。
其实床应该是病人休息的,沈扶要起身,盛渊大掌突然覆上他的腿。
沈扶心里重重一跳,莫名其妙的氛围弥漫。
盛渊的手很大,和他的身高成正比,很多时候沈扶拿着正常的东西,到了他手里就会显得像缩小迷你版。
而盛渊握着正常大小的东西,轮到沈扶握时,通常对他来说都太大了,需要两个手一起才可以。
此刻盛渊这么握着他的大腿,那真是很轻易就能抓过来。
“你干嘛…”沈扶去推他,盛渊却突然动了动,手上使劲。
“啊!”
盛渊使着巧劲按摩着:“蹲太久了,揉一下疏通开比较好。”
沈扶手向后撑在床上,连脖颈都慢慢泛上红意。
盛渊常年锻炼,在军队时更是对人体各个部位了解熟知到了极致,腿部那种淡淡的麻感和不适退去,相反另一种温热舒适的感觉开始上涌。
“可以了,”沈扶轻声道。
“再按一会儿。”
“你还在养伤呢…”
盛渊眉间挑了挑,看了他一眼:“不费力。”
他没有说,沈扶腿瘦,薄薄一层肌理覆在骨头上,匀称好看,皮肤更是细嫩的不行。
他甚至都需要注意控制减轻手上的力度,才不把沈扶弄痛。
沈扶的鞋已经被脱了,盛渊从大腿按到小腿,掌心一圈,就将那小腿几乎被尽数握住。
长裤纵上去,露出的脚踝更是又细又骨感,白的晃眼。
盛渊按着按着,情不自禁握着人的脚踝,把他的小腿拉高,要去咬他的踝骨。
沈扶一下回神,耳根爆红,腿猛地一挣,正正踩在了盛渊的胸膛上。
第34章 “自己咬着”
沈扶张了张口,然而真的注视着这张似是非是的脸,却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他的脚踝还被盛渊握着,如果这真的是五年前的一个寻常冬日,他都能想象到接下来会顺理成章地发生什么。
但是不是…
难以言喻的酸涩涌上心头,沈扶轻吸了口气,一直桎梏着他的大手却松开了。
“抱歉,”盛渊将他的小腿放下,轻哄:“吓到你了。”
“我都忘了,我是丢失过一段记忆的。”
他看着沈扶,眼里隐有灰绿流转:“我们还存在婚姻关系,对么?”
如果你真的是他的话…
“我们,”话出口沈扶才发现自己的语气竟是微微哽咽的。
“我们一直都是。”
他低声说。
盛渊喟叹了一声,眼底是占有欲被稍满足后的神态。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盛渊漫不经心地想。
如果他不记得的这几年,沈扶真的和别人有了什么的话…
那他估计会真的忍不住现在就提刀直直冲过去把那个人刺死,然后…
公馆的地下室的大床上,是有锁链的。
他会让沈扶眼里心里,都只有他一个的。
但面上盛渊什么都没有显露出来,甚至温柔地替他把纵上去的裤子重新整理好。
病房内设施一应俱全,盛渊仔细洗了手,回来时手里拿了另一瓶不知什么的药水。
沈扶疑惑地看过去,盛渊从轮椅上起来,坐到了他的旁边。
嗯?
盛渊一手捏上他的下巴,使了点劲儿,迫着他抬头。
耳边鬓角碎发随着自然重力向后垂落,那么漂亮的脸毫无遮掩地近距离看时冲击力是很大的。
盛渊指腹摩挲了一下人细嫩的脸颊肉,单手拧开药瓶,拿棉签蘸了药水,细细往被沈扶咬破了的下唇伤口上抹。
嘴唇破皮处传来轻微刺痛感,沈扶没忍住轻轻吸了口凉气,盛渊手上动作停了。
他低头靠近,那是一个鼻尖抵着鼻尖,眼睫都要相碰地亲密姿势。
呼
盛渊轻轻吹了吹他嘴唇上的伤口。
“不痛,宝宝。”
沈扶手在身后撑在床上,他们两人中间没有任何其他抵挡,连胸膛都要紧密相贴。
沈扶的身体从未像现在这么紧绷过,他已经太久没和人这么近距离接触了,以至于显出了点无措的生涩。
盛渊感受着他的反应,喉结不易察觉地滚了滚。
明明连生殖腔都被他草进去过了。
“我没有痛。”沈扶一手后知后觉地去推他,反被人抓住,亲了亲手背。
盛渊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就那么半抱着他,另起了个话头:“小扶,你还记不记得我曾经和你说过,不许用力地咬自己的唇?”
沈扶身体颤了颤,遥远的记忆霎时回笼。
他之前其实知道,自己在情绪不太好又难以排解时,有咬嘴唇的习惯,有时候嘴唇总是血迹斑斑的。
这是从小严格约束自己情绪不向外发泄来的,也许痛感能让他觉得自己还是在清醒活着的。
最开始谈恋爱时…沈扶手指蜷了蜷,盛渊就跟他说过这件事,只是远没有后面那么放肆。
盛渊曾经在他又把自己嘴唇咬破时,找了个晚上故意灌了他两杯酒,然后就把他往床上带。
Alpha体力强悍,又实在骇人,他哭的不能自已又情不自禁想咬唇,盛渊倏地伸手,盖住了他的下半张脸。
然后分开他的唇,食中两指强硬查进嘴里,配合着身夏的动作,给他留了个终身难忘的教训。
教训太深刻惨烈,从那之后沈扶真的甚少甚少再咬唇,直到刚刚一时情绪上来,没忍住又犯了。
“我…”沈扶眼睫颤了下,浓密纤长,像振翅欲飞的蝶。
盛渊抚上他的后脑勺,安抚地揉了揉。
“过来,哥抱抱。”
星际背景下,沈扶本来年纪就不大,身形又薄长得好看,更是显小。
和人谈判时都要穿上沉黑正肩的大衣面色冷肃下来,来不会显得过于年轻单薄。
这么被人抱到腿上,侧颊被Alpha坚硬胸膛抵得嘟出点雪白的软肉,头发乌黑,看着跟二十岁没什么区别。
盛渊揽着人的腰,感受着怀中人削瘦的脊背。
“怎么瘦成这样了…”
明明该冷静的。
沈扶紧紧抿着唇,然而又想到什么,没有再去折磨那瓣可怜的唇肉,肩膀却因压抑细细地打着抖。
那是因为过分抑制,而不可避免产生的生理反应。
盛渊让人坐在自己怀里,怜惜地吻过他的眼角:
“宝宝,我不在,有人欺负你了?”
压抑的泪水再也无法强忍,沈扶伸手揽过盛渊的脖颈,几乎将整个身子都埋进了他的怀里。
我疯了吗…
泪水蜿蜒而下,沈扶紧紧抱着他,用力到几乎将自己勒断。
如果真的是盛渊…如果他真的是盛渊……
像安抚一只流浪太久的小猫,终于找到了亲近的人类,盛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背,吻他的发丝、耳尖。
“没事了,没事了,都过去了。”
他亲着人蓬松柔软的黑发,语气温柔,眼里却冷厉无比。
“谁给你委屈受了?”
“告诉我,宝宝,谁欺负你了?”
沈扶摇头,一句话不说。
如果他真的是盛渊,如果他真的是自己的爱人,那么险恶必死无疑的局面,他是怎么活过来的呢?
连面貌外表都改变了,是因为星舰燃烧时被火烧的吗。
那么惨重的伤,又吃了多少苦,才重新治愈好,在另一个身份上做出成绩来,走到自己面前。
沈扶哭的连脑袋都发痛,但他知道如果这真的是盛渊的话,那自己这五年一句话都不能透露。
医生说他吃了那个药,对神经记忆有很大伤害,贸然刺激只会适得其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盛渊见他不说话,心里叹了口气,却也不再硬逼着他说。
一下一下轻拍着人的后背,由着人把泪水全落在他的衣服上。
沈扶之前失了那么多血,醒来后又大悲大喜和那群医生周旋这么久,体质本来就不太好,哭了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
盛渊摸了摸人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但还是要小心观察一会儿。
沈扶从小就这样,每逢换季、情绪激动或者惊悸后,当天晚上就会开始发低烧。
通常这个时候都会变得无意识地撒娇又黏人,也不说话,就拿那么一双黑亮黑亮,因体温高蕴着水意的眼睛看人。
盛渊喉结滚了滚,想释放点信息素安抚自己的Omega,然而等他真的凑近沈扶颈后去闻那好闻的鸢芙花香时,面色一下就变了。
酒味。
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的味道。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有另一个Alpha,临时标记了沈扶。
到现在,标记都还没有彻底散去。
可怖血丝从盛渊眼底渗出,整个眼白都有变红的征兆,手背上青筋暴起。
如果此刻拿个信息素检测仪来测测的话,会发现盛渊体内信息素狂暴程度已经达到了一个峰值。
睡梦中的沈扶似有所感,眉间不安地皱起,轻微挣扎着似要醒来。
盛渊神色一顿,亲了亲他的眉心,轻抚他的脊骨。
这有点像在安慰一只困倦的小猫,手法极其娴熟,这么摸了几下,沈扶果然头往他怀里埋了埋,又睡着了。
他闭眼睡着,纤长眼睫上带着被泪水濡湿过的痕迹,这么靠在他的胸膛上又乖又可怜,仿佛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值得沈扶信任依赖的人。
盛渊垂眼看了他一会儿,带着薄茧的指腹摸上沈扶的侧颊、脖颈,流连忘返。
“别让我抓到你那个情夫是谁…”
他低低呢喃着,眼里压着渗人的痴迷、与寒光。
沈扶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厚重窗帘遮蔽了外界光线,仅从两片窗帘相接的缝隙出透出一丝光芒,又在地上拉出一道长长、长长的影子。
他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一时分不清现在是何时何地,脖颈上泛着点刺痛,有点像被人大力抚摸或者掐过。
沈扶靠在床背上去摸自己的脖子,余光突然瞥到窗边站了个高大黑影。!
他下意识一抖就要摔下床去,灯啪地一声打开。
盛渊单手抄兜站在窗前,看上去正在和什么人通话,见他醒来身形动了动,阴冷漆黑的目光斜看过来。
沈扶一下就清醒了,盛渊按断通讯器,大步朝他走来。
刚刚那点让人心悸的压迫感仿佛只是他睡醒后错觉一眼,盛渊眉目英俊神情温柔,俯下身,手背探了探他的额头。
“还是有点低烧。”他说。
“嗯…”沈扶迟疑了一下,“没事的,应该过一会儿就退了。”
他又想到还在局里关着的那个肇事司机,这都三天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背后主谋杀人灭口。
还有那封血检报告应该明天就能出了,如果段缙真的就是盛渊…
沈扶呼吸一滞。
不,首先议会皇室那边虎视眈眈,盛渊还没完全恢复好觉对不能被他们先知道了。
军部倒是可以缓一缓,那里本来就是盛渊的地盘根基深厚。
很多现在任要职的都是对方当时提拔上来的,对盛渊追随信念感很深,还有他原先要去见的那个老首长…
沈扶心里胡乱想着,突然下巴上传来轻微被捏的痛感。
盛渊似是不满意他的走神,又或者不知道想到哪里去了,手指捏着他尖尖的下巴,语气温柔,眉眼却压着:
“宝宝,想什么呢?”
沈扶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点不对劲,但他又不能直说自己在想当局的事,盛渊才刚醒还不能接触这些太多。
他抿了抿唇:“没想什么。”
盛渊唔了一声,手想往他的颈后滑,但还是忍住了。
自己的Omega和别的男人标记过了,那真是完完全全踩在了他的雷区和容忍底线上。
几乎浑身每根神经都在警告叫嚣着现在就把人推倒床上掀翻过来,狠狠咬进那鲜嫩的腺体,重新打上自己的标记。
沈扶会颤着身体想逃,说不定还会掉眼泪,细白的腰跟尾鱼一样惊弹起来。
但会被自己重新摁着腰胯顶开腿钉在床上,最好直接把人咬的进入假性发晴,这样沈扶会哭的水淋漓的。
进入假性情期的Omega是很难保有理的,生理本能地渴求来自Alpha的抚摸和触碰,细白手指哆嗦着要抱,轻易就会觉得受不了。
受不了也没用。
盛渊摩挲着掌下Omega白皙细嫩的脸颊。
就算真累了,也得自己坐上来主动半个小时,才能得到休息几分钟的权力。
看以后还敢不敢再和别的Alpha做临时标记。
沈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就像某种小动物天性里对危险的直觉一般,他谨慎避开了这个话题。
索性盛渊也没有继续揪着这个话题不放,然而手却是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等等…”沈扶手指搭上他的小臂,盛渊耐心道:
“你在发低烧,暂时不用用药,我去拿温毛巾,给你擦擦身上降温。”
这话好像说的很有道理义正言辞。
他从外面拿进冒着热气的水盆和毛巾,在床边桌上放下。
沈扶愣愣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盛渊已经伸手来撩他的上衣下摆。
——!
明明衬衫是可以从中间解开扣子的,但盛渊硬是像要脱那样,一点点把下摆全卷了上去。
霎时间大片大片雪白的皮肤暴露在微冷的空气中,沈扶眼睫一颤还未来得及反应,盛渊已经将那衬衫下摆递到他唇边,声音轻描淡写:
“自己咬着。”
第35章 沈扶修长优美白皙的侧颈……
帝都第一医院顶楼vvvip病房大门紧闭,内里顶灯尽责尽责地炽亮,将室内一切照的无所遁形。
沈扶坐在那张本来该躺着病人的大床边上,上身几乎被剥光了,胸膛单薄雪白,两点殷红,随着呼吸轻微战栗起伏着。
身形高大的Alpha坐在他的面前的椅子上,正仔仔细细用温热毛巾给他擦着。
毛巾材质上好,但触碰上时明显很显然引起了人的一阵颤栗,每刮过一处,沈扶的腰都抖得像在过筛。
“宝宝…”
盛渊大掌贴上后腰时,骤然炙热的温度在那块皮肤上炸开,沈扶克制不住往前一挣。
盛渊五指合拢,铁箍一般钳住了他的侧腰,把人牢牢钉在了原地。
Alpha低声含笑:“怎么抖成这样。”
沈扶抿紧了唇,他皮肤白,又薄,一有什么情绪变化就特别明显。
从刚刚露在空气中开始,先是因为冷而泛白,后面渐渐在Alpha的掌下热起来,莹白细腻,从皮肉深处洇出淡淡的粉意来。
毛巾擦过时留下湿漉漉的水痕,颜色更好看的要命,整个就像漂亮瓷器一般,招人的不行。
盛渊只觉得连齿根都发痒,抑制不住地想要去咬点什么东西。
叼在齿尖,细细研磨,看着Omega那双美丽的眼睛,因不堪忍受,流下晶莹的泪水来。
然后再被他舔掉。
沈扶对他恶劣的心思一概不知,实际上现在努力咬着衬衣下摆不让它掉下去,已经耗掉他大半精力了。
衣物被他咬着的小块地方不可避免地沾上涎液,他的声音因为含了布料,连话说出来都像是在低咽:
“可以了么?”
盛渊装没听清,拿着毛巾不经意在某点重重一刮。
刺激来的猝不及防,沈扶唔!了一声,撑在床面上的手臂就要软倒。
盛渊托着他的后腰,稳稳扶住了他。
“什么?”
沈扶咬牙,抬脚去踹他。
盛渊闷笑一声,握住他踹过来的脚踝。
“我错了,芙芙。”
沈扶冷哼一声,那样子活像个冷酷尊贵的公主殿下。
他愿意配合的时候配合,刚刚低烧着醒来真是被冲昏了头脑,让做什么就做什么,就那么由着盛渊乱弄。
这会儿清醒过来,当即表示:不、干、了!
盛渊遗憾地收回手,不再趁机闹他,老老实实勤勤恳恳地给他把身上擦了一遍。
擦背时沈扶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他身形纤瘦,背部蝴蝶骨明显,从腹部到腰没有一丝赘肉,收束成一个优美的线条。
再往下……
这件黑色窄腿西装长裤恰到好处衬出他优越的比例,腰下塌,那里自然翘起的弧度简直看的人血脉贲张。
真**□□。
沈扶毫不知情,他这么趴在床上,身下就是柔软蓬松的被子,外面天昏暗,完全就是睡觉的好时机。
我已经睡了两个多小时了…
他在心里估算着时间,一时有些懊悔。
但盛渊擦的太舒服了,力度正好温度合适,他趴着趴着,眼皮又沉重起来。
身后盛渊已经憋的快成忍者了,心里天人交战着。
不行他还在发烧,禽兽也不是这么个禽兽法的。
这是我的Omega,帝国民政局登记过的婚姻关系,我怎么就不能碰了。
不行贸然进去小扶肯定会受不了的,他本来就吃不太下…
那更要多锻炼多来几次了,吃多了就容易了。
不行你疯了吗,小扶会哭昏过去的,他之前每次都要哭每次都没办法撑到最后。
我就亲亲他。
盛渊心想。
他能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连吐息都带了灼热的意思。
我就亲一亲他,我们是合法的两情相悦的,我亲自己老婆怎么了?
最终恶魔小人一脚踢飞天使小人,得意洋洋竖着三叉戟站在盛渊肩膀耳朵边,催促着:
“快亲快亲!”连黑豆眼都变成了粉红爱心心。
嘿嘿小扶嘿嘿老婆
盛渊已经俯身下去,想了想不对,揪住恶魔小人的尾巴把他倒着拎起来。
我老婆。
他冷声警告着,一个弹指,
——biu,弹飞了恶魔小人。
终于没什么阻碍了,盛渊心满意足地重新俯下身去,靠近沈扶,接着顿住了。
大床上,沈扶抱着一角被子,呼呼睡着了。
叩叩
清晨,房门被敲响。
沈扶手指动了动,挣扎着就要醒来。
映入眼帘的,先是一片坚实的胸膛。
Alpha手臂揽在他的腰上,大腿贴着大腿,沈扶这才发现他们几乎是就这么抱着睡了一晚!
他猛地起身,一把把人推开。
单准进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沈扶站在床边神情冷淡,头发看出来被紧急整理过了,但头顶上一只呆毛风中凌乱飘摇,暴露了主人并不如表象镇定的内心。
盛渊单腿屈膝,靠在床背上,面容英俊得像是现在就能拉去拍国际大片封面,眉宇间带着淡淡的被打扰的不快。
单准眼睛眨了眨:
…oi?
他在心里不确定两个人进行到哪一步了自己是不是真来错了,倏地大门被砰的再次打开,一个一身笔挺军装眉眼张扬的人耀武扬威走了进来。
这人年岁看着还很轻,五官生的非常好看,丹凤眼斜斜上挑,鼻梁挺直,嘴唇很薄,容色非常盛,但肩章上的星标已经显示,他已经是个上校了。
奚华双手抱臂,站在门口双眼跟X光一样仔仔细细把盛渊上下扫了一遍,那样子看上去很想说点什么,但想到这家伙才醒来不久,又给忍下去了。
最后只不咸不淡地应了声:“呦,恭喜啊,重新回来了。”
盛渊眼睛眯了眯,沈扶看向他,只有单准不明所以,眨巴着一双单纯无辜的狗狗眼。
“指挥官,”单准思考了一下,忠诚尽职尽责站到沈扶这边,低声解释:“奚上校今天一早就来了,我拦不住他…”
沈扶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奚华已经无比自然地走到沈扶旁边:“我来是想说…”接着话音突然一滞。
沈扶修长优美白皙的侧颈上,赫然是一处深重的玫红色吻痕。
留下吻痕的人很明显知道沈扶皮肤薄,咬太重会伤到血管,但又不甘心不咬,就那么把那块含在嘴里反复轻轻吮舔着,恋恋不舍地磨了好久,最后才极为不舍地松口。
还专门把痕迹留在了这么明显的地方,只要一打照面,就能看到沈扶脖子上留着的暧昧印记,明晃晃昭示着占有欲。
“盛渊!!”奚华怒吼道。
沈扶离他最近,猝不及防被震了下。
奚华咬牙切齿几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挤:“你这个只会在老婆面前摇尾巴不分场合发情的蠢狗!”
沈扶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本能敏锐捕捉到了某个字眼,伸手去拉奚华:“师哥?”
盛渊原本还得意洋洋觉得自己咬的真好的脸一下就变了,拽过沈扶的手腕:“他算你哪门子的师哥?”
“我怎么不是他师哥了?”奚华拽过沈扶另一只手,替他理了理领口,把那处痕迹稍微遮盖了下。
沈扶似有所感,偏头要借着窗镜反光去照,盛渊眉心一跳从床上嗖的一下站起来,强行把他头再掰回来:“好吧好吧好吧”
“小扶是我对不起你,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给我还摊上个这么不靠谱的同门冤种师兄弟…”
单准一脸惊恐:“指挥官你答应嫁给他了什么我们家要迎来第二个男主人了?”
“别乱说!”沈扶打断他,倒是盛渊颇为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没错桀桀桀婚礼还邀请你坐主桌哦~”
那样子看着就像叼到举世无双肉骨头的大狗,模样非常之得意非常之欠扁,奚华忍不住抬脚去踹他,盛渊双手还抱着沈扶的腰一闪身灵活躲开。
大清早的场面一度混乱无比,沈扶额头青筋一阵阵跳着,最后一拍桌子:“够了!”
场面一静。
沈扶深吸一口气:“不好意思师哥,他刚醒来头脑还不太清醒。”
盛渊不满又委屈地抿了抿唇,沈扶背后伸手安抚地拍了拍他:“有什么事先坐下再说吧。”
奚华纡尊降贵理了理衣袖,拉开个椅子坐下。
单准不太确定自己还要不要留下,沈扶叹了口气:“你先回去吧,我等下去找你。”
“好。”得到指令的单准转身离开,走之前还严严实实关好了门。
奚华刚刚一块闹时不显,这会儿面色冷肃下来,就显出了眉目本身的冰冷凌厉来。
他看向坐在另一侧的两人,平静道:“是老师让我来的。”
“老首长?”
辛克莱·弗格斯,帝国上一代军部传奇,曾官至元帅,很长一段时间都是笼罩在帝国军部的保护神,威廉王在世时都对其尊敬备至。
后来退位了在后方当司令,但名望威势丝毫不减。
也就是当时在五区中心星上,一眼看中了盛渊,把他带到了帝都第一军校的人。
沈扶讶然,他去看盛渊,对方非常镇定似乎早有预料。
十年前正是弗格斯风头最盛的时候,无数年轻人视其为偶像,但他真正承认的弟子只有一个奚华。
盛渊是破例下的第二个,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个。
第36章 全然掌控
“肇事司机已经查过了,我们派人去的时候正碰上另一波人想灭口,是坎贝尔家族的人。”
奚华顿了顿,眼底讽意一闪而过:“更准确的说,是邓肯那个蠢货。”
“蠢人干出来的事真是惊天动地地蠢,我查的时候都快被他蠢笑了…这混蛋连账户都走的自己母舅家的私账,生怕别人摸不出来。”
盛渊若有所思地听着,昨天初次知道自己已经死了五年他也着实吃了一惊,帝都局势变换云波诡谲。
如果现在他的精神状态还不稳定的话,什么时候、什么理由,又以什么样的方式重新出现,都需要再仔细考量。
没经过考验前谁都不可轻信,但他知道手上还有一支绝对忠诚可以调动的暗地里的力量…
“指挥官,”奚华看向他,沈扶点了点头,面色微凛:“我会派人去提出来看管跟进的。”
“坎贝尔家族不会让这个独苗出事的,没有确切证据很难真的追责到他头上。”
“不急,”沈扶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其中一闪而过的寒芒:“之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算总账。”
奚华耸了耸肩:“可以。”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方形小铁盒,随手交给了盛渊:“你的东西。”
那盒子外形古朴暗淡,奚华丢过来的动作又跟丢个废铁似的非常随意一点不在乎,任谁都不知道,那就是威名赫赫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无光的钥匙。
有这么一支队伍,人数少而极其隐秘,但个个都是万里挑一的好手,每一位都是六边全才并在某一方面极其精通,像潜藏在巨大帝都下的无声鬼影一般,游走于灰色无光地带。
如果搁古代那大概跟家族死卫没什么区别,不从属于任何势力或者政府机构,只认那把钥匙。
钥匙的上上任主人是弗格斯,没人知道他又是从哪里继承而来的,但唯一确定的事弗格斯曾经是想把它传给奚华的。
盛渊握着那一方古盒,眉尖挑了挑。
奚华往椅背上靠了靠,这个姿势显得他腰身非常劲瘦,脸颊肤色尤为冰白:“嘿,别这么看着我,我不要这个东西。”
“对了,”他抬了抬头:“老师还有句话让我代为传达。”
“如果有一天你们决定好逆洪水而上,需要造势,或者需要有人来起这个头的话……”
“他愿意做第一个被大水淹没的人。”-
奚华话说完就准备离开了,沈扶起身送他。
盛渊有些不爽为什么这家伙走,沈扶也要一块去送他,而且他说跟沈扶一起去还被拒绝了。
此刻他看着两个人肩并肩一起离开病房,颇有一种被新婚之夜妻子另觅新欢留他一人独守空房的感觉…
另一边沈扶跟他一起往医院外走,奚华单手抄兜,微长的发梢随着走路的动作一晃一晃着。
“他现在情况还不稳定吧。”
沈扶嗯了一声:“医生说最好不要刺激…也别让他知道段缙的存在。”
奚华思索了几秒:“好吧,我会叮嘱下面的人不要说漏嘴的,总归是你们俩的事。”
“不过他也算是终于回来了,你当时那寻死觅活要跳楼的样子我都不想说。”
“我什么时候要跳楼了?”
“他死讯传来那天的议会大楼上啊,你站在所有人对立面,都不知道自己脸色有多差,”
“会议室在顶楼你旁边就是百米高窗,我心惊胆战了一整个会议,生怕你下一秒就推开窗跳下去了。”
沈扶回忆了一下,觉得那仿佛都是上辈子的事了。
“当时能那么快拿到通行证还多亏了你…”
“我没做什么,”奚华摁下电梯:“我也没想到你态度能强硬成那样,后面还真的在五区站稳脚跟了。”
他促狭着眨了眨眼:“我都跟老师说好了,要是后面你撑不住了,我就把你抢回来,”
奚华暧昧地搭上他的肩,挑逗着勾了勾他的下巴:“正好我还缺个伴儿。”
然而沈扶只是依旧维持着那个姿势,一步都没往后退,乌黑的瞳孔静静地看着他。
奚华跟他对视了一会儿,自觉无趣收回手:“好吧好吧,你就一辈子跟你那个死鬼老公甜甜蜜蜜恩恩爱爱,像个连体婴儿似的走到哪儿连到哪儿…”
电梯已经要到了,奚华摆手:“行了别送了我自己下去。”
“奚华。”
奚华回头,天光将他的眼睫末端染上淡淡的透明的金色。
“你要走了吗?”沈扶问。
他们都知道这个走不是离开医院,如果不是盛渊又给他发消息,他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帝都,更不会再回军部了。
没人知道这个身形削瘦职位平平无奇的人,曾打破过军校联赛维持53年的记录,是真正被寄予厚望出身将帅世家的天之骄子。
十年前他本来都要毕业进入军部平步青云了,如果不是当时出了那件事,现在根本轮不到贺绍钧那小子假模假样地当少将。
奚华唔了一声:“不是吧上次我是摸进你家酒窖里偷喝了两瓶酒,殿下大人有大量,总不至于隔了这么久了现在还要我还钱吧?”
沈扶一点都没笑。
“好吧,”奚华手指点了点他的嘴角:“别总板着个脸了,还是小时候可爱…”
“山长水远,总会再相见…”
“他出狱了。”
沈扶看着他的眼睛:“本来还要个三年的,但他表现好又立了功,应该这两周就出来了。”
奚华消化了一下沈扶嘴里这个“他”是谁,慢慢哦了一声。
那点僵硬微不可察,如果不是沈扶熟悉他,都要觉察不出来。
电梯终于到了,叮地一声打开。
奚华往电梯里走,进去的时候左右脚绊了一下,差点摔倒。
但他紧急扶了下电梯壁又站好了,电梯门缓缓合上的最后一刻,对沈扶露出了一个惯常的、苍白恍惚的笑。
沈扶回来的时候盛渊正在削苹果。
一米九几的男人,那苹果在他手心里跟个迷你玩具似的,偏偏他刀工极好,削得极其利落。
见沈扶进来余光一瞥赶紧收回,故意没去看他,整个背影明晃晃就表明了八个字:
我、吃、醋、了!
快、来、哄、我!
沈扶微微一笑,作势到干净得能反光的窗前,拨了拨衣领就要照。
——!!!
盛渊心中警铃大作,一时间苹果也不削了脾气也不闹了,一个箭步过来替他整理衣领:
“外面天太冷了,虽说还没到冬天但是风寒,这样敞着领口一会儿冷风全灌进去又要感冒了。”
沈扶挑了挑眉,没有同意也没有阻止,就那么看着他。
沈扶身上这件衬衣是已经换过的了,版型宽松,领口下露出一截纤细明显的锁骨,非常骨感非常白。
此刻侧颈上印着一枚类似于吻痕的红色印记,他皮肤薄,尽管盛渊尽量收着力了,印记却随着时间越来越明显了。
盛渊手指渐渐摩挲流连,往人的衣衫内里探。
沈扶敏锐察觉到了他那点意图,转身要走。
盛渊长臂一伸一把把人捞过来,后背与胸膛相贴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如细小电流蹿过身上神经,引起一阵微小的战栗。
多少年没这么抱过了。
盛渊隐秘地喟叹一声,把头埋进人的颈窝中。
Omega皮肤细腻,那股淡淡的撩人的花香仿佛浸透了,皮肉里都带着暗香。
盛渊嗅着,情不自禁地去找香气的源头。
Alpha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颈后、耳侧,沈扶被弄得发痒,情不自禁缩了缩肩膀想躲。
旁边就是墙,他根本避无可避,盛渊顺势推迎着,把他抵到了墙上。
沈扶在他怀里转了个方向,从背对着到面对着,即便这样盛渊都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一手极具掌控欲地牢牢卡在人的腰胯骨上。
盛渊这样的身型个头,面对面的时候是很有压迫感的,他比沈扶高了大半个头,但手上却有意使着力,把人往上抱。
沈扶被放在腰上那只手提的脚跟略微抬起,这个姿势他重心不稳,只能更无意识地依靠着向盛渊贴近。
这个小动作很明显取悦了盛渊,他低低笑了下,低头去亲沈扶的嘴唇。
沈扶的唇很薄,一般嘴唇薄的人很容易给人生冷无情的印象,但他偏偏上唇中间有颗小小唇珠,亲起来特别软。
盛渊并不急着往里面亲,就那么叼着那小粒唇珠慢慢地磨,用舌尖描着沈扶的唇形轮廓。
与此同时原本放在沈扶腰上的手从衣服下摆探入,他的一掌几乎能盖住沈扶大半个腰,指腹有些粗糙,肆无忌惮地顺着光滑的皮肤刮擦过去。
沈扶轻吸了口气,但正是这点开口让盛渊找到了机会,舌尖灵巧地探了进去。
如果从背后来看,高大的Alpha几乎将自己的omega全然笼罩了身体下,没给外界一丝一毫窥探的机会。
沈扶被逼着仰着头,盛渊左手掐在他的脖颈上,指腹正正抵着他的咽喉。
沈扶的每一次喘息、吞咽、不堪忍受低低地抽气而在咽喉处的轻微颤动,都直接贴在盛渊的虎口上,被他一丝不落地全然掌控。
第37章 认定为相似度:100%……
“可以,可以了…”沈扶尝试着偏头,在一片混乱中伸手去推他。
那样子真的非常好看,他皮肤很白而眉眼俊秀,被亲的面颊眼角都染上淡淡的绯红,偏偏神情又非常隐忍,让人看着就想…
想更欺负他,更恶劣地对待他,看着这幅隐忍的面孔被打破,露出别样的神情来。
盛渊没由来想到他们最开始的时候,年轻的身体无比契合,就在那座公馆里,床上、浴室里、厨房间、顶楼的单向大落地窗前。
沈扶浑身都氵淋漓的,细白的胳膊颤抖着攀在Alpha的肩上,留下无力又泛白的抓痕。
生理性的泪水顺着那双美丽眼睛的眼角滑落,流下水痕,沈扶支起身子,竭力来吻他。
他的唇柔软冰凉,亲上来时像被一朵微凉的甜味的云轻轻碰了碰。
“没关系…”
沈扶贴在他的耳边,努力把字说清晰,尾音带着颤:
“没关系的…”
只要是你,怎样的对待,都没关系…
——!
医院病房内,沈扶疑惑地感受着突然兴奋起来的Alpha,一句“等等”还没说出口,盛渊已经一把捞起他的膝窝。
身体骤然腾空,他下意识抱紧了盛渊。
鸢芙花的信息素随着贴近更显得清晰好闻,盛渊深深吸了一口,觉得齿尖从未这么痒过。
Alpha咬他的耳朵、颈侧、形状优美凸起的锁骨,他把沈扶紧紧往自己怀里按,犬齿齿尖眼看就要抵上腺体抑制贴那里。
沈扶猛地反应过来,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惊天巨力连盛渊都猝不及防向后退了一下。
刚刚还温柔柔软的Omega这会儿脸色唰白,眼底带着没褪去的惊惧。
他在害怕?
盛渊愕然,沈扶还坐在他的手臂上被他抱着,之前亲的投入贴的紧,但这会儿沈扶还因着惯性,身体后仰着。
这个悬空的姿势腰绝对不会舒服,盛渊伸手想要去托他一下,但沈扶身体朝旁边一侧。
“你先…放我下来。”
盛渊摸了个空的手还停在原来的位置,空气一时寂静。
他低头去看沈扶,但沈扶眼睫垂着,遮去了所有情绪。
Omega本来骨骼就偏轻,他刚刚几乎稍一使力,就把人整个抱了起来。
盛渊又想到昨晚拿毛巾擦时,看到的对方赤裸的上半身。
胸膛单薄雪白,小腹平坦紧实一点赘肉都没有,后仰时甚至能够看到凸起的肋骨。
好看是好看,但是…太瘦了。
哪怕是刚遇到时沈扶抽条长个时,都没瘦成这样过。
沈扶告诉他他是跃迁途中星舰失事,找到时浑身皮肤都被烧毁了,体外的伤做了植皮修复手术,但更内里的伤却没法治,变成植物人在床上躺了五年,前不久才重新醒过来。
帝都各大势力暗流涌动争斗不断,如果他真的倒下了离开了,那沈扶这五年……又是怎么过的?
又怎么会瘦成现在这样?
盛渊喉间一涩,手臂变了变方向放低了一点,沈扶一手扶着他的肩,像轻盈的雀鸟一般,轻轻跳了下来。
那点重量如此消失在他的怀里,盛渊拢了拢已经空了的手心。
实际上沈扶只觉得腺体又开始鼓涨发烫,他们从昨天开始亲密接触拥抱、□□交换的太多。
盛渊还不知道…他的腺体因为太久的信息素枯竭,已经快要坏死了。
这样放在五年前只是寻常的信息素交流,他都会…觉得痛。
我不能让他知道,也不能让他看到我的腺体。
沈扶心想。
盛渊本来记忆就还没稳定,万一再出什么差错,或者情绪激动下做出什么事来…
沈扶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我有点累了。”他看着不远处白色的墙壁,声线很稳:“想回去休息一下。”
“这里就有床,我把灯关了窗帘拉上,你可以就在这里睡。”
但是这里都是你的信息素。
沈扶心里反驳道。
而且我还没有去问医生血检的情况。
虽然他心里已经信了百分之九十。
“那我送你过去,好么?”盛渊还在坚持。
“就几步路…”沈扶下意识回道,他现在觉得腺体连着整个后背都有点发烫了,连眼前都有点模糊。
“你好好休息,别跟过来了。”
沈扶绕过他,撑着朝门外走去。
沈扶一心只想着快点出去,因此他没有看到,身后Alpha注视他离开的背影的眼神,有多么黏稠沉深。
盛渊轻微地磨了磨犬齿,齿尖在阴暗处闪着森然冷光。
他的Omega,有事在瞒着他。
沈扶突然出现在她休息室的时候,缇丝吓了一跳。
“少爷,”她放下手中资料上前,敏锐察觉到了沈扶现在状态不对。
Omega脸色绯红,关上门后几乎要那么跌倒在地上。
缇丝一把扶住他,将人带到就近的沙发上:“您怎么了?”
沈扶抓着沙发,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泛起青白。
他喘息了一下,声线隐忍而带了情欲的沙哑:“给我抑制剂。”
“您现在身体状况不能再打抑制剂了!段缙呢?让他给您放点信息素。”
段缙有可能就是失忆了的盛渊的事在想好解决办法前,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沈扶只摇了摇头:
缇丝手上操作着仪器,看着那显示出来的数据意思到什么。
这不是信息素匮乏引发的腺体疼痛失衡,是短时间内信息素接触太多才导致的!
“他疯了吧!”缇丝看着那显示屏:“不是才出完车祸吗,Alpha身体素质好恢复快也不能这么胡来吧!”
“不能用抑制剂,但可以吃一点平衡荷洛蒙的药。”
她翻找着配药,沈扶向后仰靠着,看着一格一格的天花板,轻声道;
“……你说,人可能有两种信息素么?”
缇丝把药和温水递给他:“两种信息素?”
“对,”沈扶回忆着:“如果一个Alpha长期记忆错位,一种是烈酒味,另一种”
“是切里斯酒。”
那四个字说出来恍若隔世,他已经五年都没有闻到过了。
但就在刚刚,盛渊靠近他的时候,他清晰再次闻到了那样浓烈甘醇的酒味。
是盛渊的,信息素的味道。
缇丝也怔住了。
她沉思了一下,缓慢道:“如果单从生理可能上来说,不排除这种极少数可能。”
“其中涉及到的知识原理非常复杂,这样的Alpha一般都经历过某种巨变,并且真实性格极其……不外露。”
原本鼓胀的腺体在药物作用下慢慢冷却下来,沈扶疲惫地呼了口气:
“我知道了。”
院长和主任已经战战兢兢在办公室等了他许久,桌上放着密封的文件袋谁都没敢打开。
沈扶推门而入,面容冷冽气场强大。
明明犹疑徘徊了这么久的答案几乎触手可得,只要拆开文件袋是非与否自有定论。
沈扶真的伸手去拿,视线中他看到自己的手指其实在剧烈地发抖。
别抖了。
别抖了!
文件袋撕拉一声撕开,沈扶一眼扫到底下:
认定为相似度:100%
顶楼病房里,盛渊在光脑上敲下最后一个指令,屏幕上幽幽蓝光映照下他面容明暗分界,愈发英俊晦暗,乍看下竟有种让人心惊的阴冷威势。
清空信息、删除痕迹,盛渊看了眼右下时间,快中午了。
他心里估算了一下,推门要去找沈扶,然而门一推开,沈扶竟就站在他的门外。
沈扶大概换过衣服了,白衬衣质地精良剪裁合身,收束进熨烫平整的长裤里,衬得人异常清瘦挺拔,但他头和眼睫都低垂着,柔黑的发丝垂落在脸侧。
盛渊不知为何心中针扎似的细密疼痛,那种无所知中失去又复得的感觉,他伸手要去抱沈扶,沈扶似有所察,抬头。
那一瞬光线下沈扶的脸色几乎要和那白色衬衣一般苍白,神情恍惚仿佛,半晌,对他露出了一个似哭似笑的笑容,干涸的泪水自眼角滑落。
盛渊心中剧痛,沈扶踮脚,扑进了他的怀里。
那跟一只你小心翼翼喜欢许久、不敢靠近生怕吓跑的雀鸟轻盈入怀没什么两样。
盛渊激动回抱住他:“宝宝…”
他低头亲沈扶的发丝,亲沈扶的耳尖,那种恨不得把心掏出来捧给人看的感觉又来了、
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不对,沈扶抱他抱他得太紧了,力道大地几乎要将那两条细瘦手臂生生勒断。
“小扶?”他去扒沈扶,但沈扶似乎要就那么焊死在他的怀里,死死抱着他从未爆发出那么大的力气。
盛渊不敢真的使力怕把人伤到了,他轻吻着沈扶的发,安抚地顺着沈扶的脊背,那是沈扶平日里最喜欢的被顺毛的动作。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小扶,跟我说说好不好…”
沈扶摇头,一句话都不说。
他轻拍着沈扶的背,好半天才感觉到沈扶的力气慢慢小下去,盛渊心里犹疑一闪而过,顺势把人扒拉出来,低头一看。
这才发现沈扶竟是在急剧倒气。
那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又一直压抑着哭泣气管抽出,半点声音都发不出而胸膛一阵一阵发抽。
宛若一盆冷水兜头泼下,盛渊一下清醒过来把人抵到墙壁上,不停地给他做体外心脏按摩,按摩他的眼周、鼻翼穴位。
几分钟后那口哽住的气终于被吐出来,沈扶剧烈呛咳一声,与此同时泪水滚滚而落。
他哭得肩膀发抖近乎站不住,连抬手擦掉眼泪或者挡挡脸都做不到,嘴唇张着,大颗大颗泪珠顺着尖尖的下巴汇成小流,在地板上洇开水痕。
没人能忍受自己的Omega在自己面前哭成这个样子,盛渊单手发力一把把人抱起来,让沈扶以一个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怀里,大步走进房间,砰地关上了房门。
第38章 “好香啊,老婆。”……
Omega身形本来就清瘦,和浑身肌肉的Alpha一比更显得只有薄薄一片,从背后看几乎被遮完了,只能看到一节纤长小腿。
盛渊坐在床上,让沈扶坐在自己大腿上,去吻他的泪水。
沈扶抿紧了唇,不愿意再掉眼泪,盛渊指骨半哄骗半强硬地分开他的唇不让他压着:“没事了,没事了,哭出来就好了。”
沈扶偏头,眼尾全是红意。
真的是他…沈扶心想,真的是盛渊。
过去五年的泪水像是要在今天一下掉完,他被抵在床背和盛渊胸膛的中间,Alpha坚实有力的手臂牢牢揽着他,鼻翼间充斥着熟悉的信息素味。
要是能死在这一刻就好了,他恍惚地想。
以为再也见不到的人,以为再也没有可能的事,他以为此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炙烫的拥抱。
“宝宝,”盛渊轻声哄着他:“没事了,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沈扶伸手想要抱他,但他刚刚哭得太厉害,此刻手抖得不像样子,盛渊把他抱紧,另一手握住他的手,拉到嘴边亲了亲。
“是遇到什么困难了么,还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宝宝,和我说说…”
沈扶不说话,只是摇头。
盛渊之前看到有人说心如刀绞心碎,还只觉得是夸大说法,如今切身体验,只觉得万剑穿心的心痛都不比此刻。
他年幼的妻子,心爱的小殿下,花儿一样娇气的Omega,平日里宠着护着一滴眼泪都舍不得看人掉,一点伤都不能看到小扶受,现在竟然在他的怀里哭成了这样。
定是外面有人给他受了天大的委屈。
盛渊想到上午刚发出去的命令,心里恨意熊熊燃烧想了一万个阴招盘算着怎么最快把那些人做掉,然而手上动作愈发轻柔。
沈扶已经哭了有一会儿了,这会儿能初步控制情绪下来,只是仍控制不住生理地抽咽。
他也觉出丢脸来了,这么大了还哭,羞怯一般把脸往盛渊怀里深处埋,说什么都不肯再出来。
盛渊也不逼他,由着人把眼泪蹭到他的衣服上,一下一下哄小孩儿一般轻拍着他的肩。
沈扶额头抵着Alpha的胸膛,眼睫终于慢慢睁开。
他吸了吸鼻子,想抽纸擦一下又还陷在不好意思中不愿意抬头,好在盛渊长臂一伸及时抽了张纸递给他。
他知道沈扶还没缓过劲儿来,声音像是诱哄小兽一般:“宝宝,给你纸。”
他手上拿着纸巾,但沈扶没有抬头的迹象
几秒后突然唰——,一只手探来不过眨眼,他手上的纸及没了。
低低地擤鼻子声响起,片刻后又嗖——扔进了床边垃圾桶。
那样子让人幻视某种缩在自己洞穴里不愿出来的小兽,盛渊低低笑了声,震动顺着胸膛传到沈扶耳边。
然后盛渊就看着,Omega露在外面柔软黑发下的的那只玉白耳朵,慢慢染上红意,几秒后已经完全红透了。
似是感受到盛渊越来越大的笑意,Omega忍了一会儿终于忍不过,怒气冲冲地抬头。
一抬头,正撞进Alpha温柔含笑的眼睛。
盛渊替他捋了捋额发,手指修长骨节有力,沈扶垂眼,思考了一会儿,气上心头一口咬在Alpha的虎口。
轻微的刺痛从皮肉上传来,盛渊手不动任他咬,Omega那点力气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他甚至还特意放松了手上的肌肉,免得硌痛了他。
“待会儿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医院有厨房,我提前让他们准备好食材了。”
盛渊原本揽在他腰上的手往里伸了下,按了按他已经平坦的小腹。
——!“盛渊!”沈扶松口,一双眼睛黑亮黑亮地瞪他。
许是哭过的缘故,眼瞳跟被水洗了似的愈发剔透,盛渊哎了一声,看着心痒,凑近去亲他的眼睛。
痒痒的触感传来,沈扶情不自禁向后缩了一下,眉眼弯了弯,纤长白皙五指推他的脸颊:“你干嘛呀。”
盛渊吻了吻他的手心:
“你笑了。”
嗯?
沈扶眨了眨眼,这才发现自己嘴巴是笑着的弧度。
Alpha笔挺的鼻梁蹭着他的手心,沈扶没忍住又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特别好看:“十二点多了。”
“我去做饭。”盛渊回忆了下早上问到的小厨房的位置。
“宝宝是在等我把饭端过来,还是和我一起下去看我做?”
沈扶眉尖动了动,Alpha的态度姿势太过自然,连问他的语气都这么自然,但他总感觉有哪里被自己遗忘了。
是哪里呢…
他凝眉思索着,但盛渊已经就着那个姿势单手抱着他从床上站起来:
“小扶和我一起下去好不好?你在外面椅子上坐会儿,菜就好了。”
沈扶猝不及防人又腾空,下意识紧抱住盛渊的肩,发丝惯性作用下拂过盛渊脸上时,他清晰感受到对方有个吸气的动作。
“盛渊!”
盛渊点头:“好香啊,老婆。”
沈扶刚褪下热度的脸又要红,盛渊就要这么抱着他推门出去了,他急着推他:“你疯了呀?你先放我下来。”
沈扶一手抵在房门上,不让他开门。
他以为以盛渊的性格肯定会直接开门,但对方居然脚步顿了下,真的停了。
沈扶诧异地去看他,下一秒盛渊往上颠了颠他把人抵在门板上,含笑冲他扬了扬下巴,侧脸。?
盛渊点了点自己脸:“亲我一口,我就放你下来。”
沈扶被抱着,这个姿势他比盛渊还要再高出半头,Alpha现在这样,颇有点“不亲就这么抱着你出去”的耍无赖的意思。
盛渊等了一会儿见人不动,以为沈扶是不乐意,心下有些遗憾,想着还是别把人闹过了,就要放他下来前,沈扶低了低头。
像是被一个又轻又甜的棉花糖轻轻碰了一下,盛渊喉结滚了滚,翻身按着人就狠亲下去。
等到两个人再出现在小厨房的时候,已经是二十分钟后了。
厨师长已经战战兢兢在那里等了不知道多久,看到人终于过来松了口气。
第一医院是治疗过各行各业的大人物不说,但没人说过他一个厨子也要上啊!
这些人一般又不吃医院的营养餐,而且更不会来厨房…
故而他看见人下来的时候,目光没控制住多停留了几秒。
闻名帝国的大指挥官白衣黑裤,面色冷淡皮肤很白,眼梢却带着点不易察觉地红,眼底仿佛蕴了水似的,头发微微凌乱,衬衫下摆扎进裤子里,走路时显得腿特长。
厨师没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突然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一回头,盛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一个激灵:“先生,食材已经备好了!”
“嗯,”盛渊嗯了一声:“你先回去吧。”
其实厨师心里是有些怀疑的,星际时代追求高效,能会煮饭就不错了,更逞论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出来。
而且,他心里顿了顿,指挥官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对入口吃食很挑的…
不顾对方都发话了,他也不能再硬赖着,出去关门时心里念着还是别走太远,提前找好灭火的得。
厨房内,盛渊切炒煎烹一系列行云流水,背部肌肉随着他颠锅的动作,在衣服下撑起好看的轮廓。
沈扶本来是要去里面打下手的,但盛渊说里面油烟大,硬把他抱到了外面椅子上。
小炒黄牛肉、清蒸大虾、酸甜桂鱼,清炒了个时蔬,又做了汤。
每份分量都不大,恰好是一顿的量。
沈扶不知道自己吃到喜欢的食物时,会眼睫垂垂,情不自禁抿出个小笑容来,弧度不大,但非常勾人。
他其实吃不了太多,盛渊放慢跟着他的速度吃饭,剥了虾放到他碗里。
终于在盛渊又往他碗里放时,沈扶抬手挡了下:“…我吃好了。”
盛渊瞥了眼他才下去小半碗的饭。
沈扶察觉到他的视线,抿了抿唇,以为对方要说什么让他再吃一些,但盛渊居然直接伸手摸上他的小腹。!
沈扶脸一下红了。
好软。
盛渊心里想着一些阴暗见不得人的东西,克制着手指不往别处滑,面上依旧正气凛然:“我摸过了,你的肚子说还可以再吃点。”
“你先把手拿出来!”
好吧…
盛渊遗憾地收手。
沈扶握着筷子的手指握得紧紧的。
他捏我的肚子。
捏了吧,离开的时候绝对捏了。
“小扶乖,你现在太瘦了,我再给你剥两只虾,今天的鱼肉也很嫩,就着米饭再吃几口,就当是再陪陪我,好么?”
沈扶往嘴里塞了一大口饭,没再说话了。
他吃饭时其实非常专注,或者说他干什么都很专注,几分钟后把碗往外面一推,示意自己真的不吃了。
盛渊看了眼,又摸了摸沈扶的小腹,确认里面真的被食物撑得微微鼓起了,才把那剩下的半碗饭扒过来,三两口吃完了。
Alpha吃饭果然不一样…
沈扶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吃完放松下来,沈扶难得有些懒懒地,单手撑着下颌就那么看着盛渊。
刚刚在楼上的那种感觉又来了,虽然浑身暖洋洋懒洋洋的,像泡在温水里一样,但总感觉哪里被他忘了似的不对。
不对……
“等等!”
盛渊收拾碗筷的动作一顿。
沈扶手搭上他的小臂,狐疑道:
“你后来是不是,没问我为什么哭?”
这真是太不符合Alpha占有欲保护欲爆棚、又护短的要命睚眦必报的特点了。
第39章 好痒…
一般这种情况下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盛渊突然转性了,要么就是对方已经暗地了找好了报复的办法。
“你…”沈扶哑然:“你不能”
不能什么呢,没人比他更清楚盛渊在探根寻底这种事情上的手段,如果他说不准盛渊去查,盛渊又会听吗。
连医生都说不准盛渊这种状态会持续多久,如果某天盛渊变回了段缙,或者又到了生命中的其他年龄怎么办?
到时候我又该用什么理由来骗他呢?
沈扶支着下颌的手慢慢放下来,方才吃饭时那点轻松惬意感褪去,唇角重新渐渐平直下来。
盛渊绕过桌子,把他抱到一旁的吧台上,双手撑在他的身侧,俯下身看他,鼻梁挺直地几乎能反光:“我不能什么,宝宝?”
Alpha身量很高,在狭小的空间内非常有压迫感,切尔斯酒的味道扑面而来。
沈扶嗅了两口,脸颊泛上红意。
他用力握住盛渊的左手,手指细白和Alpha宽大麦色的大手形成鲜明对比。
“我就是,见到你又醒来太激动了…你不准把这件事说出去。”
Omega眼睛直视着他,明明眼尾还带着哭后的薄红,瞳仁水洗过一般剔透,但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也没有谁欺负我,我现在已经是第五军区大指挥官了,没有人敢为难我,我可以自己解决。”
“你不要去查…”他抿了抿唇,为增强说服力,小声补充了一句:
“我会自己慢慢告诉你的。”
盛渊注视着他,目光沉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沈扶被他看得受不了,沉思了一会儿,悄悄把手放进盛渊的手心,指尖轻轻挠了挠。
那跟一只小猫眼巴巴可怜地走到你的身边,蹭蹭你的裤脚咪呜咪呜地撒娇没什么区别,盛渊张手反握住他。
沈扶以为这人又要趁机讨点甜头,比如亲亲顶顶什么的,但半晌对方只是低低叹了口气:“我知道了,”
盛渊揉了揉他的后脑柔软的发:
“我们小扶一直都很棒。”
出院那天是一个阴雨绵绵的早上。
实际上沈扶也不可能在医院待太久,车祸消息传出去时外面风声鹤唳,说什么的都有。
肇事司机指控坎贝尔家族的小儿子邓肯是幕后主使,一时帝都哗然,谁也没想到他、以及沈扶居然真的敢把这些东西放到明面上摊开。
谁也不敢贸然站队,沈扶生病了车祸了都是小事,关键是他还能不能再站起来。
如果他还能继续清醒理智地在站在政坛上,那么他所代表的荣耀、地位、人脉、权势都将继续延伸下去。
但如果他因此落下什么不可挽回的重疾、或者会导致早逝的后遗症的话,沈扶又没有家族和后代,那么一切都将被重新划分。
媒体没日没夜地蹲守在医院门口,实际上也是仗着背后有人撑腰授意。
沈扶说了一切从简,但当天楼下仍旧挤的水泄不通。
市长和几个政府官员西装革履,面带微笑着等在大厅,旁边是事先安排好拍照的记者。
沈扶一身黑衣,站在顶楼窗前,水汽将他的眼睫蕴地微湿。
盛渊从背后抱住他,轻吻他的眼角。
“等下你从后门走。”沈扶说。
盛渊黏黏糊糊地亲他:“为什么不让我出面呢?”
“你现在状况还不稳定,”沈扶垂眼:“他们还以为你沉睡在床上。”
“而且,还不到时候。”
记忆融合的过程快则一个月,慢的话,拖上半年都不一定。
盛渊笑了一下,往楼下来的那些人中扫了一眼,笑意却不达眼底:“那,我不在的这些年,是不是有很多不长眼的狗朝着你乱摇尾巴?”
沈扶心中一跳,偏头还没说什么,突然锁骨一痛。
“嘶——”
犬齿刺入皮肤,沈扶被咬的惯性地往前扑,手掌一下撑在了窗户玻璃上。
盛渊从背后死死顶住他不允许他有半分逃脱的可能,犬齿难耐地磨着他的脖颈。
段缙留下的信息素还有着微末残留没有褪去,Omega不可能同时被两个Alpha标记,虽然信息素等级高的确实可以直接强硬地覆盖标记。
他会咬住沈扶后颈上的腺体注入,看着沈扶因为无法承受而低咽颤抖,想逃又逃不开,脸颊乃至脖颈周边泛出好看的红意,细白手指勾着他的肩膀,求他不要那么用力。
暴虐与独裁的天性会催使Alpha毫不留情地驱逐雄性同类,来捍卫自己的唯一配偶的地位,但这也就意味着Omega体内会同时有两种信息素在争斗。
沈扶身体本来就不好,他会受不住这么大的刺激的。
盛渊克制着不去咬沈扶的后颈,齿尖慢慢地磨着那处薄薄的皮肤。
不能标记的焦躁几乎要压倒理智:
“谁标记了你?嗯?”
沈扶觉得被咬到的地方像是有火烧燎起来,Alpha坚硬火热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后背,非常有威胁性的压着他。
就是你标记的啊…
他有口不能言,手腕轻微地挣扎了一下,下一秒盛渊就单手伸过来,握住他的两个腕骨,几乎是把他就那么按在了窗户上。
窗户玻璃是单向透明的,从这里可以清晰看到外面人头攒动一言一行。
只要有人抬一抬头,就能看到他们所等待的大指挥官,正被自己的Alpha压在窗边,咬着脖子肆意舔吻。
尽管他知道这玻璃是单向的,但那种被注视到的感觉还是让他浑身都烧了起来。
“我…”沈扶开口,尾音颤地不成样子:“没有,没有谁…”
“嗯?”盛渊流连地吮着那个牙印的边缘,顺着Omega纤长的脖颈一路向上,掰过人的下巴,亲吻着他的嘴唇。
暧昧的水声啧啧响起,唇舌口腔被不属于自己的肆意侵犯着,Alpha大力刮着他的齿列、勾着人的舌尖吮着。
那个频率非常有暗示性,深深浅浅,仿佛是在模仿着另一处的交流,在这么多人面前,霎时间让沈扶产生了一种荒谬又涩情的感觉。
那一瞬间沈扶心里升起一个念头,如果他现在不给盛渊一个满意的回答,也许对方会直接就这么把他扒光了弄进来也不一定。
室内某种气温越升越高,沈扶能感觉到对方的腰胯已经在顶他,唇舌上的动作和力度也越来越大。
“芙芙…”盛渊把他翻了个面,从正面亲他。
沈扶终于找准一个机会努力偏了偏头,抑制着喘息着:“义工…”
“是义工。”
“当时我在外面星系突然情期到了,因为很久没有信息素了所以情况很不稳定,抑制剂已经不管用了。”
“基因局匹配的,我不知道他的姓名,连彼此面容都没有见过,后面也没有任何联系了。”
理由不能是真实的,也不能太假,果然他感觉到盛渊的动作停了停。
沈扶心里松了口气,然而这口气还没松到底,他就感觉到盛渊面色变了。
那神情就像是猛地意识到某种可怕的可能极度懊悔,他把沈扶翻过去,要揭他的抑制贴。
沈扶吓了一跳,连忙握住他的手:“你干嘛?”
“小扶,过去五年,你的情期都是怎么过的?”
Alpha的信息素不会随着变成植物人而消散,但却不能在情期给Omega任何安抚。
沈扶的情期什么样子他再清楚不过,Omega又爱哭又娇气,敏感、皮肤薄,一点痛都受不住。
如果没有他的安抚,那沈扶会难受成什么样?
属于雄性Alpha的酸妒与占有欲潮水般退去,盛渊轻声哄他:“宝宝,让我看看你的腺体。”
沈扶摇头,左手仍握在盛渊的小臂上:“青天白日,你耍什么流氓?”
那点力气盛渊只要稍微一挣,就能挣开,但此刻他心疼地不像话,更舍不得对人用一点强。
“让我看看,小扶,我这几天闹你你不舒服了是不是?芙芙,宝宝…”
他腾出另一只手去摸沈扶的面颊,Omega面颊如雪眉目优柔,几缕柔软的黑色发丝贴在脸侧,愈发显得年纪小又可怜可爱。
盛渊低头想亲亲他,但沈扶先抱住了他的两只手。
Alpha单手就可以控制住他的两只手腕,但如果他想不让盛渊动,那么两只手都要伸过去,把人的手臂抱在胸膛。
他没有说话,意思却再明显不过。
——不给看。
盛渊仗着身高优势从外面看,但抑制贴贴地严丝合缝。
“我没有事,”沈扶低声道:“只是稍微有一点难捱,但平日里你的信息素一直都有…”
他的声音涩然:“而且终身标记后,Omega的情期本身就不会像之前那么频繁。”
这些话和词对他来说都有点太过和久远了,上一次和人这么深入地亲热,还是在五年前。
“所以,总体来说都还好,”
沈扶慢慢松开Alpha的手,盛渊摸上他的面颊。
他掌心温度有点高,沈扶感受着那微微粗糙的、长年锻炼和握枪而出来的薄茧,垂眼依恋地蹭了蹭。
然后轻轻眯了眯眼,眼睫纤长浓密。
好痒…
“我让你受委屈了…”盛渊像是托着一件易碎的珍宝或者瓷器那般,喉间滞涩。
沈扶眨了眨眼,轻声道:“我不委屈。”
怎么会不委屈呢,自幼父母双亡,在冷冰冰的王宫长大,威廉王疼爱他,但更多时候都繁忙于朝政。
成年刚分化就被逼婚,好不容易许给自己,又碰上叛乱聚少离多,之后更是一别五年。
盛渊只觉得心尖绞痛,怪不得沈扶第一眼看到他会是那个表情,又会在后面哭成那个样子,险些倒过气去。
他轻轻亲着沈扶的面颊、眼角、唇边。
枉他自许位高权重声名远扬,到头来,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
那样不含侵略情欲的怜爱的亲吻,比世界上任何接触都来的亲密无间。
沈扶被他亲的像是泡在舒服的温泉水里,情不自禁伸手回抱住盛渊,细白的手臂勾上人的肩膀,仰头探出一点舌尖去回吻。
这个动作像是给了盛渊莫大的鼓励,他激动地把人往怀里带,突然房间外传来叩叩的敲门声。
“指挥官,快到出发时间了。”
是单准。
沈扶猛地回神,一下推开盛渊,嘴唇还带着被亲出来的水红。
“我知道了,”沈扶看向房门:“等一下我就出去。”
房门外单准不明所以,一般沈扶从来不会迟到也不会误时,而且这种情况,他应该提前和沈扶对一下流程的。
但眼下…沈扶似乎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单准犹豫了下,某种类似大型犬的直觉成功再一次帮他规避了危险。
他放下要推门的手,朗声道:“是!”
一直到门外脚步声远去,沈扶才略略松了口气。
盛渊手还放在他的腰上和后脑上,但外面那么多人都在等他…
沈扶后知后觉察出了点不好意思:“我得过去了…”
盛渊没有说话,眼睛里情绪浓重地能满溢出来。
沈扶抿了抿唇,拇指勾了勾盛渊的手指:“我真的不委屈,也从来没觉得自己委屈…”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你是因为”
这样动情的话他实在不常说,因而话还没说出口,耳尖先红了:
“你是因为心疼我,才觉得我受了好大的委屈…”
第40章 手心好嫩
盛渊一把把他抱起来,低头又要亲,但沈扶一手隔开在了他们俩之间。
手心好嫩。
盛渊咬了咬。
沈扶被痒的笑了一下:“我该出去了。”
“嗯。”盛渊没有丝毫松手的迹象。
他轻轻蹭了蹭沈扶的面颊,看着人长长的眼睫和秀丽坚冷的眉眼。
当事人觉得已经都过去了,感到不能承受的,反倒是这些旁观者。
时针已经快要拨向下一个小时,盛渊慢慢收回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上衣下摆,然后一颗一颗地,重新给他把衬衫扣子扣上。
扣到最上面那颗时,盛渊的手指正正抵在那处深红的咬痕上。
牙印边缘清晰,咬的很重,却没有破皮,但沈扶皮肤太薄了,这会儿边缘已经由红转青,估计很长时间,都不会消掉。
盛渊手指在那里摩挲了一会儿,看上去似乎很难拿开,好半天才终于抬手,不再追着人弄。
沈扶再出去的时候已经快日头中上了,被他遛了一大上午早已疲惫的记者见他出来,就像重新被打了鸡血一样,镁光灯镜头再次对准。
市长看到他完好无损走出来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但那点很快被他掩饰下去,笑着上前朝他伸手。
“指挥官。”
沈扶一米八,但胜在比例非常优越身形高挑,从门里走出来跟个T台模特或者电影巨星似的。
记者本来是受了指意,但真拍时,仍忍不住频频把镜头对向他。
有人真是天生就是视线焦点。
沈扶似笑非笑地看着市长,他的眼尾天然上挑,这么看人时很有点冰冷的凌厉。
“安德森市长。”
他象征性地握了下手,一触即分。
沈扶往他身后的随行人员扫了一眼,目光在触及某个相貌平平的高大Alpha男时顿了下。
那点停顿不过半秒,除非有人一直注视着他并且对他极其熟悉,才会察觉到。
顶层玻璃窗边,盛渊随着他的视线滑向了那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越看他心中怪异感越强,尽管他被告知沉睡了五年,但Alpha在伴侣身上那敏锐的嗅觉和警惕心仍帮他准确定位了那个人。
盛渊微微眯了眯眼。
利威尔。
那就像是利威尔的身体上,突然抗了个一个别人的脑袋一样。
楼下的慰问已经接近尾声,他看着沈扶和那个市长假模假样的并肩站着,在镁光灯下友好握手。
这些记者自然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他们还没有挖到大料。
但沈扶状态看起来太好了,黑衣肃冷面容镇静,那场车祸和这些天来外面乱飞的消息打压,看上去没有对他造成丝毫影响。
万一接下来的议会大选中,他又胜了呢…一众人内心蠢蠢欲动,但又没胆子真跟上去,最后就那么眼睁睁看着沈扶在警卫的护送下离开了。
没人看到的地方,那个面容平平的男子悄无声息混入人群,借着小道提前下到了停车场。
“沈扶!”
沈扶回头,看着匆匆赶来的人。
利威尔有些焦急地用眼睛上下扫视着他:“你还好吗?我一直都很担心你。”
沈扶看着这张又覆上人皮面具的脸,笑了下。
他挥了挥手让单准先上车,单手抄兜,身子仰了仰,向后靠在了车门上。
那个姿势非常漫不经心又优美异常,窄款西装裤勾勒的他的腿又长又直。
“罗科尼部长,”沈扶看着他:“这个时间你不去操心即将到来的订婚仪式,来找我做什么?”
利威尔一急:“我没有,”
他像是急于澄清什么:“那都是家族那群长老脑子抽风了给我编排的,我连那个女人面都没见过几次。”
利威尔恳切地看着他,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这副面容都生动起来:“我们好歹认识了十几年,你对我连这点信任都没有么?”
“别说的这么亲密,我们从来都不是那种关系,我已经有丈夫了。”
“是因为当时我没有去找你么?”利威尔上前一步,这个念头曾在无数午夜梦回折磨着他;
“当时你被王后逼婚,如果那晚去找你的是我不是盛渊了,你会不会”
“不,”
那个字太斩钉截铁,以至于利威尔听到时都愣了一下。
“利威尔,你应该知道的,世界上没有如果、假如、要是…”
“世界上除了盛渊,不会再有任何人能做到那种地步,不管他来没来,我都不会主动再选任何人了。”
许是利威尔那样子实在太过失魂落魄,沈扶低低地叹了口气:
“回去吧,利威尔,你该去过自己的人生了。”
沈扶说完,转身就要进入车里离开了。
那一瞬间利威尔冥冥中有种预感,过往这么多年他从未这么恐慌和清晰过,以至于有点慌不择路直接抓住了沈扶的手腕:
“兰临餐厅!沈扶,我们最后一起吃顿饭好么?”
“我们第一次遇见就是在那里,那时候你还在上中学,被带来参加我的生日礼,我当时就注意到你了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变……就当是我对你的最后一个请求好吗?”
沈扶回头,利威尔看着他的眼睛:“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除了公事我私下邀请你,而且大会马上就开始了,我们可以一起谈一谈关于禁采的事。”
他一连说了三个最后,沈扶看了他一会儿,缓缓道:
“我会考虑的。”
利威尔像是得到了什么保证松了口气:“就这两天好吗?我把时间提前发你通讯。”
“嗯,可以松开我了么?”
利威尔松手。
沈扶打开车门,银白色的车扬长而去。
帝都最近风声鹤唳,大会召开的第一天,有关五区矿星的开采案就被提了出来。
西装革履的提案人据理力争,一项一项往外列数据,说到激动处情绪几番失态。
听众纷纷动容,连高台上的主持人都被其感染,初步投票时议会党一双双眼睛盯着大屏上的计时器。
看到同意票超过一半时松了口气,看来这些天他们的努力策动没有白费。
就在他们已经对视想着后续图谋时,突然整个大屏骤然变红,一个大大的“×”出现在显示屏,接着整个提案被毙掉。
沈扶收回按下按钮的手,转过身。
几个阁老气的浑身发抖:“大指挥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五大常任理事员有一票否决权,阁下,我只是在行使我的正当权力。”
那个年纪大的议员脸都绿了,旁边人连忙给他顺气:
“没事,没事,闻老,我们可以让超过半数人重新提出复议,只有初议时他的否定权能生效。”
复议流程在初议之后,那至少得是推迟到十天之后的事了,迟则生变,谁知道最后又会…
闻业林又想到他们之后的安排,心稍微安了安,冷哼一声,坐下了。
大台上的主持人见他们不再争论了松了口气,急急进行到下一个议题。
等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接近七点了。
从早上八点到现在,只有中午吃饭时稍微休息了一小时,沈扶从椅子上站起来时晃了一下,及时撑住桌子才没有摔倒。
大厅里人流向外走,有几个同阵营的官员拉住他寒暄。
沈扶面上带着点礼貌的笑容,留下来交谈了一会儿。
上午时那几个和他敌对的人碰巧也从这里走过,两班人马相撞,那个年纪较大的还能维持着面上关系,冲他点了点头。
沈扶颔首示意。
老人左边那个明显年轻一些,是他的嫡系弟子。
此刻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沈扶身后的人,语气怪异道:“大指挥官真是年少有为,交往的手段是很有一手的。”
他等着沈扶呛他一句,或者做点别的反应。
但沈扶只余光随意瞥了他一眼,嗯了一声。
嗯,嗯?
闻健咬牙:“就是不知道等到复议的时候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能说动半数人为你冲锋陷阵。”
沈扶身后那些原本还镇定的官员面上没表现出什么,彼此不着痕迹地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心。
确实如此,议会最初就是按人数设置席位,五区本来就地广人稀,只占六席。
其他交好的、又愿意为了他们敌对议会党的满打满算只有三成,哪怕大指挥官才能无量,也非常难一下再说动那么多人。
这也是议会党他们今天初议失败,却依旧得意的根本原因。
闻健冷笑了下,眼里有自得之色:“别以为这里是第五军区,你还能一手遮天。”
闻老闻业林面色有点变了,这话就算他们确实有胜利把握,皇城脚下这么说也太嚣张了,不过也确实满有挑衅嘲讽意味的。
闻业林混浊的眼睛转动,看向沈扶。
这位闻名帝国的大指挥官依旧是整肃的黑衣,眉目镇静坚冷看不出丝毫情绪,唇很薄,尽管他活了大半辈子,对上沈扶视线时依旧被震了一下。
任谁来看,都能一眼看出这个年轻人的意志非常坚定,以至于坚定到了强硬刚烈的地步。
沈扶唇角动了动:
“你可以试试。”
等着沈扶从大厅出来要回去的时候,已经八点半过了。
他看了下通讯,上面赫然是利威尔发来的消息。
今晚九点,兰临餐厅1号包厢,我会一直等到你来。
又来了。
沈扶有些头痛地按了按眉心,但他确实要去从对方那里获取一些信息,更何况罗科尼家族及其党下可是掌控着三个投票权的。
要不就去吧,跟盛渊说让他先睡。
他按下下去停车场的电梯,思考着待会儿怎么最高效地套出话来。
这时候停车场已经没几辆车了,沈扶迈出打开的电梯门往停车位,突然顿住了。
银色迪凯车旁边,赫然站着黑色长风衣的盛渊。
沈扶心里一跳,明明自己就是什么都没做,奇怪的感觉还是席卷了他。
他快步走过去:
“你怎么来了?”
盛渊脱下外衣披在他的肩上,轻轻替他理好:“我不能来吗?”
沈扶顿了一下:“不是…”
他出门前跟盛渊说过最近风头太大,没事最好不要出门。
当时早餐饭桌上盛渊正在给他剥鸡蛋,顺手接过他喝剩下的豆奶一口咽了,闻言抬头看他。
那种感觉活像他要抛弃糟糠夫,沈扶轻咳了下:“快了,等大会结束…”
算着时间那时候记忆应该也差不多融合稳定下来了,届时尘埃落定,盛渊愿不愿再回来,都随他去。
明明平时对谁都巧舌如簧,偏偏看着盛渊的眼睛,又什么骗人的词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索性凑过去亲了盛渊一口,歪了歪头眨着眼睛不说话了。
Omega皮肤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眼尾上挑有些潋滟,其实是很艳的长相。
如果不是平时一直冷着脸冲淡了这份感觉,大概争着抢着追求他的人,还要再多上一倍。
难言的妒火上涌,盛渊轻微磨了磨牙。
沈扶本意是想萌混过关一下,没想到这个人不知道又发哪门子疯,硬把他拽着往桌子上按,又亲又揉,最后出门时他险些迟到。
他现在腰上都还留着Alpha的指印。
思及此,沈扶底气足了一些:“那你开车吧,我们回去了。”
利威尔那边之后再约个时间好了。
车上气温调的很适宜,身边是最熟悉的人,周身被熟悉的信息素包围。
沈扶坐了一会儿就开始昏昏欲睡,盛渊示意他打开车内的保温箱。
嗯?
他随手按开,是一个烟熏牛肉贝果三明治,配着一杯热茶。
牛肉薄片入味,贝果松软柔韧,搭配咸甜可口的风味酱,一口咬下去三重口感幸福满满。
热茶的茶味很淡,估计是怕他喝了睡不着觉,配来解腻的。
“知道你会饿,提前垫一垫,家里做了吃的。”
家里…
沈扶奥了一声,慢吞吞吃着手中的贝果,嘴角抿了个小小的笑意。
那个贝果三明治用料真的很足很新鲜,回来后沈扶拒绝了再吃一顿,回书房接着看资料去了。
单准尽职尽责地调查整理好汇报着,沈扶往下翻着,倏地看到了一条信息。
议会党有几个人落马了。
他神色一凛。
单准低声报告着:“不知道谁把检举材料送到了检察院,上午送过去下午就有人去搜查了,检察院那边态度特别强硬,当场就拘捕了。”
“不知道谁?”沈扶反问。
这话说出来有点丢情报部的人,单准赧然:“匿名检举的,但是能让检察院这么迅速出手,背后肯定有势力支持。”
只是他们还没查出来…
“而且这些人,大多都是议会党的。”
其中九成以上都是在大会上和沈扶唱反调的。
但他在大会上和人唇枪舌战了一天,但举报这些人的材料却上午就被交过去了,就像有人早有预料、尽在掌握之中似的。
那种冥冥中的感觉又来了,似乎一直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凝望着他,但他却不知道这道视线的来源。
尽管这双眼睛做的一些都是对他有利的事。
沈扶有些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瓢泼倾盆。
雪亮闪电划破天际,远处隐隐有隆隆雷声,通讯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利威尔。
他不是都发过信息说今晚确实去不了了吗,沈扶接通电话,里面传来的却是秘书的声音:
“对不起指挥官!部长大人在去兰临餐厅的路上车子滑胎摔下了公路,现在正在医院做手术!”
沈扶一愣,外面惊雷轰隆而至,一声巨响震的人耳膜都在作痛。
叩叩。
书房房门被敲响,盛渊推门进来,面容在灯光下明暗分界英俊立体,看向他拿着通讯的左手:
“聊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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