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里狱门疆


    挚友的尸体被利用被侮辱、自己对于尸体的处理的轻忽的后悔还残留在心里, 五条悟看着眼前带着胜利的笑意向他道晚安的黑发男人,心情却奇妙地冷静了下来。


    这样的状态,也不是说自己和夏油杰之间的情感和回忆被他人肆意利用的气愤消失了。


    而是像冰冻的火焰一样, 清晰地留存在了他的心中。


    那愤怒依旧在燃烧, 只是, 经由了面前伪冒之物的言辞,五条悟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


    杰的尸体确实是被那个脑子操控了, 但是, 他所见到的那个可不是假货。


    那个,绝对是货真价实的夏油杰。那是六眼和他的灵魂都确认过的事, 不可能有假。


    既然与咒灵们勾结想要封印他的是眼前这个冒牌货,那么, 真正的那个……


    意识到这点后, 五条悟骤然冷静下来,表情在嫌弃面前那个才把脑壳安回去的家伙的同时,唇角奇妙地浮现了一点嚣张的笑意,一点也不像身陷囹圄、即将被封印之人。


    “太慢了, 你打算任人摆布到什么时候。”五条悟睁着那双鲜蓝色的苍天之瞳,冷然问道,“我会睡的,但你也该来了吧,杰——”


    “!!”


    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他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一代的六眼的胡言乱语的,但是死去之人的姓名被他生前羁绊最深之人所呼唤的此刻, 他使用的这具肉/体确实涌起了一股强烈的、奇异的骚动感。


    在他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右手的手指早已蜷缩在了一起, 蠢蠢欲动, 用力程度甚至到了手臂上青色的血管鼓起的轮廓都能看清的程度。


    但是这位心情惊骇的诅咒师, 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他瞠目看着某个身影像是顺应了五条悟的呼唤,浮现在空气中,在两人之间的空气中显现出轮廓来。


    黑色的长发半扎成发髻,剩余的披散在肩后,发尾翘起。深黑色的僧袍,金绿相间的五条袈裟,穿着足袋的脚踩着木屐,是他再眼熟不过的、僧侣的打扮。那淡淡地看着他的细长眉眼和英俊皮相,与他正在使用的身体如出一辙,唯有一点不同——


    这个男人的额头上一片光洁,没有缝合线。


    于是他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


    “你是、怎么可能!夏油杰——”诅咒师忽然意识到六眼刚才居然不是在说胡话。他蛰伏千年以来都没有见过这样超出掌控的危险状况,顿时瞳孔收缩,一时心神混乱,却本能地没有自乱阵脚,还是意识到了当务之急是什么,果断地做出了正确的判断,直接脱口而出了指令,“狱门疆,关……”


    五条悟还被狱门疆束缚着呢。


    这个不知道是什么状态的咒灵操术使用者出现又怎样。纵然他很可能是真正的夏油杰,对狱门疆的操控权限与使用着他的肉/体的自己相同,他也不知道如何解除狱门疆已经捕获了咒术师的状态的正确指令!


    当务之急,是直接封印掉强大到碍事的六眼,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多出来的咒灵操术使用者之后再处理也不迟——


    很可惜,寄生在他人尸体里的诅咒师的算盘再次落空了。


    他头脑清醒,却也抵不上他人有备而来。


    况且,他头脑清醒又如何。


    现在他在用的这具肉/体,可不是他自己的肉/体。


    诅咒师的声音在下一秒立刻卡住了。


    让正束缚着五条悟的狱门疆“闭门”的指令没能完整地发出,实在不是因为什么意志上的改变,而是因为纯粹的生理上的原因。


    出现的夏油杰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站在他和五条悟之间,用身体挡住了被狱门疆束缚的五条悟,然后——


    抬起右手狠狠地掐住了他自己的脖子。


    几乎是同时,诅咒师也感觉到了相同的窒息感。


    他的脑在一瞬间对肉/体失去了控制,右手暴起,狠狠地如同面前的这个人一样掐住了自己的脖子。


    力道狠厉得好像要直接掐断颈椎,将头颅从身体上弄断一样。


    丝毫不顾及生命的巨大力道,足以活活掐死一个普通人,自然也达到了抑制声带的震动的程度。


    因为是他自己的肉/体在攻击自己,寄生于其中的诅咒师根本没反应过来肉/体的异动,防备地准备向着夏油杰释放的咒灵也没能用上,就被自己的右手掐了个结实。


    肉/体和灵魂本是一体吗。魂做出了指令,所以肉/体才会跟着动?


    一时不察竟然被他残余在肉/体内的本能夺取了一瞬间的控制权。


    他能再现于此的手段是什么……降灵术?


    掌控过盘星教的特级诅咒师会有这样的后手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但瞒得也太好了。不说其他人,连那两个死丫头也没发现。


    因为生命长久还算博学的诅咒师勉强思考着,在寄生的肉/体涌上来的窒息感中,勉强转动眼珠去看对面的、不知道是以何种手段出现的真正的夏油杰。


    一切的异动只是瞬息之间,他根本没办法对这样的突发状况做出有效的对策。


    两个人面对面地站立着,互相掐着自己的脖子,场面很是奇诡。


    “杰!”


    被真正的夏油杰挡在身后的、被狱门疆束缚的五条悟吼出了声,好像在担心着什么。


    诅咒师被这句话拉回了意识,挣扎着想要夺回对寄生的肉/体的控制权,勉强从喉咙里挤出能够操控咒具继续将五条悟完全封印的指令。


    只要封印了这一代的六眼,一切都不足为惧!


    为此筹谋了千年的诅咒师挣扎着,用左手去试图掰开那只掐着自己脖颈的右手,强行操控着这具身体的声带、在几近窒息的力道中挤出了沙哑破碎的声线:“狱、门……狱门疆,闭……”


    但是真正的夏油杰的动作比他过于吃力的话语更快。


    黑色长发、额头光洁一片的男人仿佛没有察觉到窒息感一般,维持着这个自杀般的姿势,神色冷酷地伸出了左手。


    黑色的袍袖垂落,他左手掌心上方的空气中,似乎有漩涡般的扭曲闪现了一瞬,然后突兀地出现了一个悬浮在那里的、原本并不存在的黑色的立方体。


    漆黑的颜色。


    与开启之前的狱门疆相同的大小。


    朝天的一面还有一道眼熟的缝合线。


    这是——


    诅咒师的眼睛再次瞪大了。


    没有人比他更能认得这是什么。


    那是本该存放在某处的、里之狱门疆……!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难道……是天元……?


    不妙。


    他咬牙,努力想要从力道愈发固执的右手中挤出最后的指令的音节,心想,没关系,就算他拿到了这个又怎么样。


    夏油杰和五条悟都不知道指令,没有天逆鉾或者黑绳,也不可能强行打开狱门疆,就算有相当于后门的“里”也没用。那两样东西早就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五条悟亲手处理掉了……!


    然而,他的期待再度落空了。


    黑色的立方体静静地悬浮在空中。


    夏油杰甚至没有多看自己被人操控的尸体一眼。


    他反手从袖子中取出一柄形状奇特、弯弯曲曲的短刃,直接凌厉且快速地对着悬浮在空中的、黑色的立方体上的缝合线刺了过去。


    那是什么……!


    诅咒师瞪大了双眼,却没从记忆里搜出任何特征符合的咒具。


    刹那之间,两者接触处,刺目的白光大作,如同光之流般耀眼地迸发了出来。


    不知从何而来的疾风卷起了所有人的发丝和衣摆。


    能够清晰地感知到的、遮蔽视线的白光中迸射出的转瞬之间消解不见的巨量咒力似乎暗示着什么,让人能够隐隐猜测出那柄奇怪又陌生的咒具的用途。


    ……除了天逆鉾和黑绳之外竟然还有漏网之鱼吗,真是不可思议。


    看来,八成是封印失败了。


    诅咒师眯起眼睛,发现右手对于自己的脖颈的挟制在这个瞬间已经消失了。


    它垂落了下来,微微颤抖着,仿佛已经耗尽了力气。成果近在眼前却被夺走的诅咒师有些恼恨,也懒得去感受这精疲力竭的、仿佛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力气的快要不属于自己的身体的一部分,用左手手指摸了摸刺痛的、肯定掐出了皮下淤血的指印,发现没有掐破大动脉也没有压破喉管不会带来这具身体的报废危险后,也就不管了。


    “……门闭。”


    他预感到了什么,咳嗽了一下,却还是沙哑地念完了狱门疆封印的指令。没有接收到封印成功的讯息,他也没有贸然上前,而是眯起眼睛,警惕地后退了一步,等待着眼前的白光散去。


    只是几秒的时间,遮蔽视野的白光便消失了。


    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攻击迎面而上。做好战斗准备的诅咒师,最先听到的,反而是年轻男人温和到仿佛在叙旧的问候声。其内容,似乎是在回答五条悟之前的问题。


    “不会让你睡过去的,悟。”夏油杰伸出右手托住了缩回原本的立方体形态的表之狱门疆,漆黑的里之狱门疆也静静地悬浮在他左手的掌心上。黑色长发的男人背对着六眼站在他身前,回头去看五条悟,声线温煦如夏日吹过草地的风,“好久不见。”


    已经脱困的白发青年露齿一笑,活动了一下之前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手腕,向前一步,站到了夏油杰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面对着向他们投来视线的、眉头烦恼般地蹙起的诅咒师,五条悟也像是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一般,只是冷漠地扫过了一眼,就将目光投注在身边那个人的侧脸上,对着身旁之人说出了轻松的话语。


    他的语气一扫之前杀人和祓除咒灵时的冷凝狂气,意气风发如同少年:


    “欢迎回来,杰。”


    第42章 再度并肩


    夏油杰闻言, 微笑起来。


    他们一时间没有对话,好像千言万语都在两人并肩却隔着的那一小段距离里消解了。


    黑色长发、僧侣打扮的青年依旧两手分别托着悬浮在空中的表之狱门疆与里之狱门疆,站在原地注视着不远处与他们面对面的某位脑门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


    而五条悟干脆两个人都没看, 只在原地活动手脚和筋骨, 缓解刚才被狱门疆捕捉带来的身体层面的影响。


    但是考虑到六眼本身的视野和感知力,这附近的所有情况肯定都在看似没有在注视任何人的他的掌握之中。


    活动完手腕后, 五条悟才偏头看了夏油杰一眼。


    “不要托大, 好好恢复咒力。”好像知道曾经的搭档要说什么一样,夏油杰站在原地,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微妙的无奈, “狱门疆会压制你的咒力,现在还没能成功恢复吧,悟?只有我也……”


    只有我出手也没问题的。


    夏油杰本来想要这样说。


    “没事,够用了。”五条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语,脸上没有笑容, 挪动到眼角看他的苍蓝色的眼瞳里满满都是临战状态的专注和认真,透亮的蓝色虹膜上隐隐地倒映出了黑发男人久违的身影, “而且,不是还有你在吗, 杰。”


    看似满不在乎的语气,包含的却是不言自明的信任。


    夏油杰立时失声了。他静静地与转过头来的五条悟对视,目光沉溺在那片稀世的青色里, 思绪一下子闪回了2006年的冲绳海滩。


    “一直开着术式没问题吗?”、“没关系, 不是还有你在嘛”……这样的对话, 在那之后, 就没有了。


    这些对话偶尔会在他们之前的任务中发生, 身为搭档和挚友他们都对对方的实力给予全身心的信任。可星浆体任务之后, 五条悟学会了反转术式,独自一人成为了最强,夏油杰基本上再也没有跟他一起出过任务了。


    那样的对话,也就再度埋没在了两人的过往之中,再不留一丝存在过的痕迹。


    时过境迁,直到2017年的那个圣诞前夜,夏油杰背靠巷道墙壁、因为大量失血失去力气滑坐而下,五条悟问他最后有没有什么想说的。夏油杰说你来得好迟啊不怕学生被我杀了吗,五条悟却说我相信你不会无缘无故杀死年轻的术师。


    原来,你对我真的还留有信任这种东西啊。


    当时让夏油杰有点自嘲地笑起来的内心的想法,与此刻他的心声再度重合在了一起。


    夏油杰怔愣了一刹那,然后露出了微笑,像是多年前沙滩上的那个少年时代的自己一样,轻轻地叹了口气,神色近乎纵容,又像是妥协。


    他很想说悟你看了那么多漫画还不明白这种台词就是Flag吗身为主角团的成员可不能随便说啊。但最后,夏油杰还是无法掩饰自己的脸上所流露出的真心的笑容。


    他总说无法对这个世界真心微笑起来,也是真话。但五条悟绝对不属于那个范畴,他对夏油杰毫无疑问是特殊的。


    “既然你这样说了,那就最好不过。”夏油杰维持着有点揶揄也有点挑衅的微笑,用无奈的口气说道,“可别再次搞砸了哦,悟?”


    “谁会搞砸啊。”五条悟冲他张狂地一笑,雪白额发下冰蓝色的眼瞳却显出十足的冷凝。他举起左手要结出手印,身上咒力涌动,锋芒直直指向不远处的独自一人站立的某位诅咒师,声线骤然低沉下来,“那种经历一次就足够了。”


    他将食指搭上中指,正要发动领域·无量空处,对面某位脑门上带着缝合线的诅咒师却不慌不忙地对他露出了笑容。


    “真人。”他用夏油的声音喊出了骤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名字,还有闲心一个个念出了这位诞生于人之咒的特级咒灵身后的同伴们的名字,“漏瑚、胀相,你们也都来了啊。”


    可能是见势不妙,不知何时,那些本该在某些暗处旁观占据了夏油尸体的诅咒师展开狱门疆封印五条悟的咒灵们都重新出现在了这里,在刚才使他们闻风丧胆的五条悟的面前。


    五条悟微微皱了一下眉头。


    夏油杰注意到他的手势悄然转变,似乎想要先向着这一众涉谷事变的罪魁祸首放出茈。


    这也是自然的。这一众咒灵开发出了领域延展,就是专门为了中和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而漏瑚和真人都有领域,其他两人的情况还不明。捕捉人数变多,展开领域的变数也多,五条悟现在的咒力还没有完全恢复,再怎么强也不是没受过狱门疆压制完备状态,在短时间内开第二次领域对他目前的咒力存储还算比较大的消耗,放在这胜算不太大还需要领域对抗的地方委实浪费,还不如使用耗费较小破坏力却巨大的茈——


    来用攻击阻止对面逃跑。


    夏油杰完全理解了五条悟的战术意图。正是因为完全理解了,所以才对着五条悟摇了摇头,然后伸出左手按住了五条悟已经摆出了茈的手势的右手。


    随着他的手的挪开,黑色的里之狱门疆却依旧安静地悬浮在空气中,待在它原来的位置,就像还乖乖地待在夏油杰的手心里一样。


    此时,虚空中忽然伸出了一只手,捏住了悬浮在夏油杰身前的里之狱门疆。


    五条悟对这样的意外状况愣了一下,湛蓝的六眼一动,却因为夏油杰还不动摇地按着他的手,所以没有轻举妄动,只是静默地观望着事态的发展。


    捏住黑色立方体的手指节修长、骨节分明,手背上有青色的血管轮廓微微鼓起,本身就很宽大,看起来就是一双典型的男性手。


    对面与一众咒灵站在一起的某位诅咒师,忽然眯起了眼睛,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细节。


    伴随着这只突然出现的手,一个对在场之人几乎都是完全陌生的男人从无到有地在原本空无一物的空气里出现了。


    首先出现的是捏住了里之狱门疆的手,再是穿着黑色裤子、打着绷带绑腿的脚,再是深紫色的袍角。黑色短发、半面都是瘢痕的高大男人出现在此处,用一边是鲜红一边是淡紫色的异样瞳孔淡淡地瞥了那边的诅咒阵营一眼,然后若无其事地与夏油杰开始了对话:


    “喂,夏油,还是按之前的计划行事?”


    “是的,没有变动的需要。”夏油杰在一众非人存在的瞩目下同样一脸淡然地回答着,语气中透露出一些熟稔的味道来,“之后就要麻烦前辈了。”


    “只要你记得你的承诺就好。”黑发紫袍的青年说着,不知道为什么多看了一眼五条悟,才问道,“你这——”


    “没问题,前辈。”夏油杰迅速地打断了某人即将出口的某个称呼,脸上的微笑不知何时漫出了些许警告的意味,说道,“这个也拜托你了。”


    他将悬浮在右手掌心上方的狱门疆也递给了眼前这个忽然凭空出现的青年。


    “你这人真不禁逗。”黑发紫袍的青年停了话头,接过布满了眼睛的立方体,嗤笑了一声,才回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东西我就先拿走了,保准把你的学弟和宝贝女儿们全须全尾地带回来……怎么,你家这个谁的学生们需要我多看几眼吗?”


    夏油杰想了下,正要答话,五条悟却领会到了宇智波带土的话语中的意思一样,抢先轻快地回答道:“我可是对我可爱的学生们都很有信心的哦,带土君?”


    “有信心?”宇智波带土再度冷笑了一声,斜眼看着这个白发的男人,表情里充满了嘲讽的意味,“也是你艺高人胆大,一个个好学生离了你都惨得如同落水之狗,到处被追杀。不愧是最强的五条悟——”


    “前辈。”夏油杰再度打断他的话语,叹了口气,淡淡地说,“这种事情现在已经不会发生了。”


    确实,五条悟被封印这件事已经被阻止,宇智波带土话语中的情况在之后一定是不会发生了。


    黑色短发的男人被噎了一下,想到什么,不快地瞪了在那里一脸假笑的夏油杰一眼。


    “悟的学生们也请多看几眼吧,毕竟都是些前途无量的年轻术师。之后就拜托前辈了。”将两个狱门疆都交出去的夏油杰在原地抱臂,对他的不快恍若不觉,宽大的漆黑袍袖垂下,语气中带着几分宽容、不动如山地说道,“祝君武运昌隆。”


    “随便你吧。”黑发紫袍的青年一闪身就消失在了无形的漩涡中。他离开之前看了一眼夏油杰,只剩下半句颇有深意的话余音袅袅地回荡在空气里,“小心别死了,夏油。这里可没人救得了你。”


    他的语气十分不走心,好像只是例行的提醒,蕴含在其中的冷漠却分外明显。


    夏油杰好像没有听见一样,只是微笑。很显然,这个难以看透男人并不在意死不死的事情,这让忌惮又谨慎地观察着他们的一众咒灵们露出了深深地揣测着什么的表情。


    “真是奇怪。”五条悟也像是没听见一样,用手指挠了挠脸颊,将冰蓝色的眼瞳斜过去,一脸惊奇外加有点好奇地问道,“杰,那家伙怎么还在生我的气?难不成是因为我上次买走了最后一个红豆大福,还是没能释怀我上次跟卡卡西搭话?这也太小心眼了吧。”


    都有吧。


    夏油杰只是无言地微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表里狱门疆都被宇智波带土带走的现在,两人都没有了顾虑,于是再度一同望向对面结盟的咒灵们与某位不明生物,身上都出现了切实的杀气。


    五条悟和夏油杰,昔日东京咒术高专的最强二人组再次并肩而立。


    两人早已成年,经过了立场对立分隔与生离死别的多年后,再度为了同一个目标站在一处,默契依旧,却比起尚还青涩的少年时代成熟了太多,也早就双双跻身特级多年,庞大的咒力水平给人带来的深渊级的压迫感不言而喻。


    更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们两人站在一起时,气势比单独一人的时候更加可怕。原本一个赤手空拳的五条悟就能让复数的特级咒灵感到面对不可战胜的怪物般的恐惧,而术式几乎是对咒灵的特攻、能够吞噬它们再强行操纵的夏油杰,在某种意义上更加令人感到可怖。面对他们的对手仿佛坠入深渊,将要面对的几乎是成倍的、扑面而来的化为实质的压迫力。


    作为当世稀有的四位特级之二,两人的术式都是当今咒术的天花板,联手能达到的上限几乎没有上限,是深不可测的具现化。


    除了看起来好像有点兴奋的真人之外,神志正常如漏瑚之流面对着这副阵势,都产生了暂时退却的心思。他们都望向了一手策划和指定了这次涉谷的突袭行动的那位依旧被他们以“夏油”之名称呼的男人,希望他给出一些应对。


    说起来,看样子他也不是真正的夏油杰……也是,之前有听说夏油杰被五条悟杀掉,也没听说过这位声名昭著的特级诅咒师头上有条显眼的缝合线。之前漏瑚和真人他们都不太在意,毕竟是合作的伙伴,也不需要刨根究底,要是那条似乎是束缚的具现化的缝合线是复活的代价怎么办。


    但直击了某人掀起脑壳的现场和真正的夏油杰的出现后,再没有脑子的咒灵也能明白,这个一直指挥他们的家伙根本不是“夏油杰”。


    虽然还不知道这个家伙的真正身份,但他毫无疑问是以封印五条悟为目标行动的。这是创造他们咒灵期待的世界的必经之路,因此,在共同目标下,他们的同盟现在还是相当有效的。


    在他们的注视下,脑门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不负众望地做出了清晰的应对。


    “漏瑚,胀相。”他迅速地指挥道,似乎很快镇定了下来,声线沉稳中微带笑意,“你们去追那个拿走了狱门疆的人,我和真人留在这里就足够了。”


    第43章 万戒必破


    ——务必要把狱门疆带回来。


    漏瑚和胀相都很清楚他的指令中想要传达的讯息。


    没有狱门疆, 封印五条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虽然机会被浪费掉了最好的那一次,但拿回来的话,之后或许还会有适合封印的机会;不拿回来的话, 危险的则是他们这一方。要是他们启用狱门疆去封印两面宿傩或者干脆对他们杀个回马枪的话……


    想到这个可能性, 浑身炎热的漏瑚不禁打了个冷颤。


    那个拿走狱门疆的家伙再怎么强也不可能比五条悟可怕吧。漏瑚这样想着,下定了决心,应了一声, 颔首就离开了。他身边的胀相也沉默地点点头,然后迈步离开。


    五条悟和夏油杰就这样看着他们快速离开,也没有阻拦。


    五条悟好像已经弄懂了挚友的意图,因此只是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眼神目送他们离开, 但那霜雪般的白发下如苍天般蕴含着无情杀意的冰蓝色瞳孔,还是让被凝视的漏瑚感到心中震悚, 连忙离开了。


    而站在五条悟右手边的夏油杰只是用一种含着奇妙的笑意的眼神凝视着留在他们对面似乎已经镇定下来的诅咒师与特级咒灵。


    他们两人对视着, 就仿佛一对镜像,除了其中一方脑门上醒目的缝合线之外,宽大的衣袍袈裟与气定神闲的气度都如出一辙,给予人一种奇妙的既视感。


    可惜的是,在场的另外两位, 一位是单纯凭借灵魂就能认出真正的夏油杰的六眼持有者,一位是能够透过皮囊直视人类灵魂的人之咒, 皮囊的相同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更何况,两人开口对话的时候, 气质和性格上的差别就较为明显地流露出来了。


    “夏油杰, 你这样的状态不能维持很长时间吧。”脑门上有着缝合线的诅咒师先开口, 他的语气十分笃定, 讲出的猜想几乎与现实无异, “降灵术还是什么?不用凭借肉/体的残余就能召唤出来,也算是能人异士了。是刚刚那位的手笔吗?”


    “至少有足够实现我想要实现的事情的时间。”夏油杰不置可否,只是暧昧不明地微笑,“看来,你是对那位前辈有些印象了。”


    “说起来,确实有些印象。”脑门上有缝合线的男人微微颔首,竟然是赞同了,“千年之前,平安盛世,鄙人曾经有幸见过那位月读命*以神剑怒斩八岐大蛇的风姿,如今能在此相会,也算是幸事。怎么,天元没有向你提起这件事吗?”


    “……”


    夏油杰没有答话。


    “不是吧,你这家伙。”与某位诅咒师预料的不同,五条悟表情微妙地眯起了眼睛。这个男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有着非常强烈的存在感,此时在夏油杰短暂的沉默中直接介入了两人的对话,并且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嘲笑的表情,语气透着一股不似作伪的惊异,“没有看过《少年JUMP》吗,也太落伍了,不愧是千年之前的老古董。月读命,那是什么老土的叫法?叫那个家伙吗?品味真烂。就算是设定原型也不是这么说的吧,恶。”


    说到最后,某位当今咒术界最强比幼稚的男子高中生还不如地伸出舌头做了一个做作的呕吐状,一脸毫不掩饰的对偷走挚友的尸体的家伙发自心底的嫌恶。


    ……悟还是那么会气人。夏油杰看了他现在的表情一眼,由衷地想。水平比高专时期还要进步了呢。这样的任教风格真的会受学生欢迎吗?


    某位脑门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脸青了一下,继而像是想起了什么,忍耐了下来,对他们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刚才还算平和、两个人都想向对方套些情报的假象气氛瞬间破裂了。


    “看来,你能拿到里之狱门疆也不过是侥幸罢了。”那占据着他人身体的不明物的唇角咧开,露出一个混杂着得意和轻蔑意味的笑容,“那柄咒具,也是那位大人的珍藏吧?”


    夏油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丝毫没有被敌方暗指了自己全靠抱前辈大腿的心虚感,脸上竟然能看出几分镇静又淡定的戏谑感了。


    他不打算告诉对方里之狱门疆是他从天元的手里用筹码换来的这个事实,让对方抱着这个误解对己方算是相当强大的优势,这也是夏油杰刻意为之的。不然他也不会在涉谷之战中初登场的时候,就拿出了那柄“咒具”,以雷霆之势强行解开了进行了一半的五条悟的封印,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对整个涉谷战局有着最为关键的影响的表之狱门疆控制在手中。


    他的计划有了这个完美的开头,接下来的进展就会顺利很多。夏油杰想,要不是有那柄效果特殊的“咒具”,他还真的做不到那么迅速且完美地对眼前这个筹谋千年的家伙进行了将军。


    当然,用英灵侧的术语,那东西准确地来讲,是“宝具”。


    万戒必破之符(Rule Breaker)。


    从源头上来说,是希腊传说中某位知名的复仇魔女的宝具,顾名思义,是可以破除万物之戒律的符咒。


    在效果上来说与夏油杰和五条悟曾经接触过的伏黑甚尔所持有的、让他们吃了个大亏的可以解除发动中的术式效果的特级咒具天逆鉾十分相似,造型也有些相似,是刀刃形状古怪而扭曲的短刃,只是没有天逆鉾那种东方古朴的感觉,而是透着一股希腊式的神代宝具的精致。


    夏油杰不反驳某位冒牌货的话语,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因为这柄宝具,确实是宇智波带土给他的,算是补上了针对涉谷之战中非常关键且重要的一环,细数下来,也是与他结盟之后总是摸鱼的宇智波带土给出的最大的诚意。


    至于身为异世界忍者的宇智波带土是怎么拿到这柄原本不属于他的宝具的,那又是另外一个漫长的故事了。反正,在当时的夏油杰难得的追问下,宇智波带土语焉不详地表示,那是他另外一个擅长锻造武器、尤其是刀剑范畴的武器的朋友造出来的仿制品,耐久和品级是比不上原版的,但是效果一致,也够你用了。同时他还好心情地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手臂上的链剑,还有旗木卡卡西放在他这里的白牙短刀,表示都是那个朋友帮忙制作和修复的。


    当时的夏油杰沉默了一下,心想这位带土前辈真的有其他的正常朋友啊。


    ……这可真是太了不起了,以他那个交友能力而言。


    不过他当然没有说出来。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夏油杰也还不至于读不懂宇智波带土话里话外的暗示,识趣地没有就这个话题问下去,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了其他的地方。


    反正问出来了身份,也多半是自己不认识的人。夏油杰如此想道。事实证明他的想法并没有错。


    当然,现在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对面那个家伙觉得万戒必破之符是宇智波带土的私藏,总而言之也没有错。


    至于千年之前和天元的问题——


    那跟生活在现在的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涉谷之战里,宇智波带土会遵守与夏油杰同盟时许下的约定,不会涉及涉谷之战中最为关键的那一部分。至于他会在周边如何救下七海建人、菜菜子美美子他们,也就是他的事情了,夏油杰还是选择信任这个男人做出的承诺。


    在某种意义上,宇智波都是不屑于跟人耍心眼的家伙,宇智波带土自然也在此列。


    夏油杰经过这段时间对他的性格的观察,对这点还是放心的。宇智波带土承诺过的就一定会做到,这毫无疑问。


    至于这个男人召唤出他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他口中的“祂”与“拯救世界”的真假与意义……那一切都是无意义的。


    因为涉谷之战结束后,一切也都会结束了。


    “是又如何。”夏油杰维持着那副挑眉的表情看着对方。既然对方已经叫破了天元在他们背后的存在、显然已经猜到了里之狱门疆的来处,夏油也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白地叫出了寄生者的真名,“对在这柄特殊效果的咒具之下存活没有信心吗,羂索?”


    万戒必破之符可以解除狱门疆的封印,强行撬开封印的后门,自然也可以像天逆鉾那样解除发动中的术式和某些束缚。


    这点夏油杰已经在那些结界下方出自羂索本人的封印中的咒具与高级咒灵身上试验过,得到了证实,羂索占据的尸体的额头上、那道作为伪物的象征的缝合线也是束缚之一,转移身体、维持已经死去的肉/体的术式也还在发动中,万戒必破之符对羂索本人也是必杀性的威胁。


    一定从刚才的封印解除的事实中推测出这一点的羂索,想必内心也是很警惕的,才会将话题从宇智波带土身上巧妙地转移到万戒必破之符本身身上。


    不过夏油杰不准备透露更多的情报了,那没有必要。


    面对着久违地被叫出真名、眉头一动露出忌惮之色的诅咒师,夏油杰微笑着微微摇了摇头,摆出了一副“没有什么可说了”的架势,万戒必破之符已经从宽大的衣袖中滑落到了他的手中,雪亮的刃光一闪而现。


    似乎是敏锐地接收到了昔日搭档的暗示,他身边的五条悟已经摆好了临战的架势,抬起的手臂,修长的手指摆出的手印宛若莲花绽放,冰蓝色的眼瞳里浮现着见血锋刃般的狂气,整个人的姿态却又非常从容,黑色的教师制服好像密不透风的夜色一般压在对敌者的心上。


    夏油杰的漆黑袍袖与宽大衣摆无风自动,背后的虚空中已经裂开了数道漆黑的缝隙,里面有泛着血丝的无数只独目窥探着外界的一切,脚下和身周也已经隐隐泛出了翻涌的黑色雾气,仿佛有无数白骨和虫蝎要在他脚底的地狱攀爬而出。


    在这无下限术式和夏油操控的咒灵都一触即发的场面中,对面额头有缝合线的诅咒师居然还是很从容。


    他轻轻伸手按住了已经露出了嗜血般的战意、兴奋地瞪大双眼正在用无为转变将自己的手臂转变成突刺的形态的真人,制止了同伴的跃跃欲试,然后对着这两位昔日高专的最强组合,微微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我想,对于这件事,你们的想法应该不一样吧。”惯于玩弄人心的家伙轻巧地回答道。他抬手抚摸了一下额头的缝合线,脸上的表情是伪装出来的、假惺惺的菩萨般的怜惜与悲悯,“杀了这具肉/体,你也会消失吧,夏油杰?还是我猜错了,你根本没想过要把这具自己原本的肉/身、印刻着稀有的咒灵操术的肉/体抢回去,真正地、完全性地复活呢?”


    *


    不远处的涉谷车站某层内。


    被机械丸遗留下来的保险找到的虎杖悠仁,从中听到了传递出来的令人震惊的消息。


    “能听见吗,虎杖悠仁!”似曾相识的、带着电流感的少年声线响在耳边,道出来的却是令人震惊无比的内容,“五条悟,被封印了——”


    “什么?!”


    听见的虎杖和冥冥一时都难以相信。


    白色发辫后微微蹙眉的冥冥说道:“那可是五条悟,你让我们如何信任你的一面之辞——”


    还没有说完,她的话语再次被打断了。


    “不,五条悟再次被解封了!”机械丸的声音急促地说着,仿佛在进行现场播报,可以听出他的声音里的电流声都震惊到令人感觉到了有点扭曲的程度,“封印他的是夏油杰,解除他的封印的也是夏油杰!……一共有两个夏油杰!”


    “夏油杰?”虎杖悠仁不知道特级诅咒师的名号,有点茫然地重复着这个有点拗口的名字,“那是谁?”


    “夏油?”冥冥难得也怔了一下,在这个时候听见曾经的邻校同届生的名字,专爱金钱的美人感觉有点荒诞,“我记得夏油死了,还是五条亲自动的手。我当时还可惜了一阵子呢。”


    “……有两个夏油杰!”机械丸遗留的保险装置还在播报,“头上有缝合线的那个是假货!注意这条情报,那是窃取了夏油杰尸体的身份不明的诅咒师!”


    特级术师的尸体被窃取?


    冥冥听到这里切实地惊讶起来。夏油可是五条悟亲手杀掉的,按道理尸体应该已经带回高专给与他们同届的反转术式的拥有者家入硝子处理了啊,怎么可能还留下尸体给人窃取?


    难不成,五条悟当时藏匿了夏油杰的尸体,私自下葬了?


    ……这样的话也说得通,也算是照顾了硝子的心情了。难得五条有这个心思。


    那么那些老家伙好像对五条总是颇有微词,甚至还隐晦地流传过五条是夏油的秘密共犯的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了。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情况下,身为夏油杰曾经的密友的五条悟是被首要怀疑的对象之一。特别是百鬼夜行后他还对学生亲口承认了“唯一的朋友”,已经被派出海外的乙骨忧太不清楚捡到他学生证的是谁,高层们还不清楚吗,只是基于五条悟身为当世最强对日本咒术界的稳定作用和身为六眼对于天元大人的重要意义才隐忍不发罢了。


    “脸上有缝合线的咒灵也在那里!”机械丸还在播报,短时间连续的变故使得他的声音也麻木了,“还有身份不明、疑似未登记的特级术师的出现——现在,五条悟和夏油杰疑似暂时达成一致,联手了。”


    听见缝合脸的咒灵的所在地时,虎杖悠仁的表情马上变了,身上闪现出了杀气。


    他想起了那位被真人百般玩弄、惨死在面前的朋友。


    “真热闹啊,那边。”冥冥将年轻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笑着与飞过身边冲向车站深处的乌鸦对上眼神,深邃的杏眼眨了眨,“五条那边的情况似乎很复杂,真让人意外……不如去看看吧?”


    第44章 求异存同


    ——杀了这具肉/体, 你也会消失吧,夏油杰?


    ——还是我猜错了,你根本没想过要把这具自己原本的肉身、印刻着稀有的咒灵操术的肉/体抢回去, 真正地、完全性地复活呢?


    羂索的话语无异于毒刺陷入听者的心间。他笃定说出来的话语,是连六眼也无法得知的情报。


    杀了这具被占用的肉/体, 夏油杰会再次死去吗?


    还是说, 他的打算是——


    “你没有猜错。”面对五条悟骤然扭头向他投来的目光,夏油杰面色坦然地颔首, 笑眼微弯地承认了自己的意图, “属于我的东西,不管是身体还是别的什么, 都不可能留在别人的手里。这笔账, 从现在就开始清算吧, 羂索。”


    “说得那么大义凛然。”羂索笑了一声, 脸上的神色有些讥讽, 歪过头颅, “还不是想要重返人间。罪孽深重的死人就该安分一些,回归地狱。我想你一定会赞同我的这句话吧, 五条悟?”


    让我看看吧。他心想, 五条悟和夏油杰, 你们会怎么抉择呢?


    五条悟透彻如冰的六眼冷冷地扫了羂索一眼,并不搭理有意挑拨的羂索, 而是转眼看向身边的夏油杰。


    白发的青年清楚地知晓刚才的那一番对话意味着什么。


    夏油杰承认了他是为了夺回自身的肉/体而来。


    这也就是意味着,他想要击败这个叫羂索的寄生虫,彻底在自己的尸身里复活。


    ——这是能办到的吗?


    事态发展到这个程度, 连五条悟也不能确定这种的做法成功的可能性有多少了。


    但是以他对夏油杰的了解, 这里肯定还有哪里不对。


    对面那个冒牌的家伙深信不疑、连杰自己也顺势承认了的这个决定……并不像夏油杰会做出的决定。


    “杰, 这可不像你会做出的决定。”


    五条悟的思索只有一瞬,甚至都称不上思索。在脑子分析完毕之前,他的话语已经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第一句就是质疑,甚至用上了陈述的语气。


    “不管是谁都会眷恋自己的生命的吧。”夏油杰也侧眼看他,拢着袍袖旁若无人地笑了起来,长发搭在肩膀上,笑意浅得温雅,却不达眼底,唇角的弧度显得有几分冷漠,话语倒是掷地有声、煞有介事,“更何况,我已经看到了实现大义的可能,复活不是好事吗?”


    不管是谁都会眷恋自己的生命的吧。


    听见这个回答的瞬间,五条悟感受到了久违的情绪从心底、从回忆深处涌出。


    他差点被夏油杰这个堂而皇之的回答气得笑了出来。


    那在一年前,你在看见我时就放弃了逃跑是什么意思。那副束手就擒、引颈就戮的姿态又是什么意思。明明知道不是没有逃走的可能的吧。为什么就放弃了。


    因为知道逃不走打不过所以坦然地接受了死在我手里的命运……珍惜自己的生命的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蠢事的吧,就算狼狈也要挣扎一下啊。看见我就放弃的人到底是谁。


    说着笑不出来,到最后也还在对我笑。


    现在还要撒谎吗?


    什么实现大义的可能,多半也是……


    最好别是。不然的话,那你可真是个混蛋骗子了,杰。


    又爱出风头,又是个混账,这些年来真是一点也没有变过。


    “所以不会放弃是吗。”五条悟用那双已经看透了一切的、清透的苍蓝眼眸凝视着他,最后也只是愤愤地转过头,白色的碎发被大幅度的动作甩起,别过头去骂道,“你可真是个混账。”


    “是,所以各凭运气吧,悟。”


    夏油杰恍然不觉被骂,觉得很有趣一样地点点头,然后笑了起来,眼睛弯成月牙般的弧线,居然有点当年在任务里较劲的黑发少年的味道。


    脸皮还是那么厚。


    五条悟在心里嘀咕,很清楚自己已经不是当时能够揽着这家伙的肩膀嚷嚷着“杰要是输了就给我买一个星期的冰淇淋”的少年,他们现在赌上的,是更加沉重的东西。但是在时过境迁的当下,他听见夏油杰的轻笑,仿佛旧日时光重临,他们又再次并肩站在了一起。


    好,就看看谁能先达成目的吧。


    五条悟睁着六眼,表情有些发狠的味道,心想,看我不先一步把那家伙轰成飞灰——


    他直接一发茈轰了过去。


    紫色的光铺天盖地袭来,其中蕴含的毁灭性的力量几乎让人心惊胆战。


    脚下的地砖极速裂开崩毁,碎石四溅。在五条悟心情不怎么样的一击下,整个B5F因为虚式的巨大冲击完全开裂,空间被分割成以白发青年为起点的两部分。


    不过因为还在B5F之内的、被之前的0.2秒的无量空处冲击到暂时失去意识的路人,五条悟有意识地控制了这发虚式·茈的范围。


    虽然威力已经足够强劲,可惜的是,对面那两位都并非易与之辈,至少并非一发顾及到在场民众而有所收敛的茈能够解决的。


    真人“哎呦”地惊叫着,用无为转变将自己转变成了可以完全躲避开攻击辐射范围的流动的血肉一样的状态,飞速地闪避游动到了某个绝对无法被波及到的阴影缝隙里。


    羂索仗着肉/体的出色体能一下子退后数丈,漆黑袍袖轻飘飘地一挥,召出数个硬度都在线上的一级咒灵环绕在周身,也挡住了茈的余波,还有心情和余裕伸出右手按住被茈的冲击吹动到飞起的长发。


    还没有等他多歇一口气,巨大的蠕虫咒灵就从他身后的地板下破土而出,滴着腥臭液体的獠牙险险地从袈裟的衣角擦过。


    很显然,是夏油杰出手了。


    这个蠕虫咒灵……不是在薨星宫前被伏黑甚尔祓除了吗?怎么还在夏油杰手上?


    羂索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皱着眉头惊险地避开这一击,放出巨口鳗鱼咒灵去与蠕虫互相吞噬,回头却看见真人被数条在黑雾中浮动的草丛般的蜈蚣咒灵缠住——夏油杰出手可不会好心到顾及到失去意识的普通人的性命,却还是为了某个目的用咒灵将周围呆立的普通人扔开,将躲在人群附近的真人的四周空出了足够的空地。


    这下五条悟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白发青年展开术式,极速移动到真人面前,没有用多余的花哨招数,蕴含着压缩到极限的咒力的拳头一拳向着来不及反应的真人击打而去,拳风刮过掀起他的额发,被黑衣包裹的手臂出现了夸张的残影,甚至还有错觉般的黑色闪电一闪而过。


    黑闪!


    羂索心里暗道不妙,来不及多想,抓住了闪过的一线灵光,本能般地对着真人的方向抬起了右手,掌心引动间咒力升腾,术式·咒灵操术发动。


    原本捆绑着真人的蜈蚣状咒灵被他的咒力引动,竟然将真人扯得后退了一段距离,避开了五条悟的黑闪,并且把人之咒甩了出去。


    真人在地上滚了几圈,反应很快,立刻就改变了自己的形状,向人群的边缘蹿去,应该还能再坚持一段时间。


    哎呀。羂索有点诧异,低头看了看右手空荡荡的掌心,脖子上深深的指印和被压迫到极限的气管还在隐隐作痛。他随之回想起之前夏油杰与这具肉/体同时掐住脖子的那一幕,骤然领悟到了什么,不由得笑了起来。


    怪不得选择这个蜈蚣咒灵去绑真人呢。是提前猜到我这里也有吗?


    是降灵术吧,归来的这具肉/体的原主只能算是灵魂。果然,在生与死之间,就算是那位大人,也只能做到这种地步吗。不过也足够了,跟普通的降灵术不一样,这个夏油杰看上去很“真实”,似乎是真货……不,不提这些,我能够操纵由他放出的、我们共有的咒灵的话,灵魂和肉/体的情报果然是存在着一定的同步的。


    真可惜啊。几乎是瞬间就确定了这点,思及此处的羂索暗自叹息着,百鬼夜行一战后,夏油杰体内的咒灵已经在那次对战乙骨忧太的漩涡中耗空了。就算羂索之后暗自回收了夏油放在京都和东京的数千只咒灵的残余部分,也只找回了少数夏油生前惯用的咒灵,之后的咒灵都是羂索自己找途径去收集的,和现在的夏油杰能够操纵的咒灵重合度应该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不过,可以期待一下,灵魂和肉/体的同步能够到达什么程度。


    羂索望着站在五条悟背后不远处的夏油杰,看透了什么一般,勾起了唇角。


    夏油杰,原来你也觊觎着无为转变这个术式,不想让五条悟一拳将真人直接祓除啊。那么就好办了。


    让我们赌一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吧。你有五条悟,但是这具肉/体还是我的东西。


    夏油杰,让我们看看吧,最后我们之间谁能拿到那个术式。灵魂和肉/体的关系一向奥妙,连我也没有参透。让我猜猜吧,你(灵魂)拿到术式后,我(肉/体)会不会也随之刻印上了呢?


    一击没能得手,五条悟皱着眉头望过来。


    他连续出了两拳,不再有黑闪的声势,像是也看出了什么,内心被某些事实影响,有了顾虑。再加上真人狡猾,一直在呆立的人群中到处窜动,以人命当盾牌,并且用术式改变肉/体的形状,也算是勉强地躲过了五条悟的追杀。


    五条悟雷霆般的三击不成,望着黑压压乱糟糟的非咒术师人群有些烦躁。


    夏油杰有跟在他后面用咒灵帮忙清场,不过他很清楚在五条悟面前不能杀人否则合作会破裂,所以也束手束脚的,偶尔为他指示也无济于事。


    五条悟忍耐着内心的烦躁,冰蓝色的眼珠斜斜地挪动到眼角,冷冷地瞥了站在远处并没有上来帮忙的、露出了狐狸般的笑脸的羂索一眼。


    羂索接触到他的目光,意识到什么,瞳孔一缩,却也来不及躲避了。他踩着木屐的脚被足下不知何时蔓延开来的、黑雾般的沼泽里伸出的数支森森白骨的手牢牢抓住,等于被束缚在了原地,只能在仓促间抬起左手,宽大的衣袖飘扬之下,硬生生地用结实的小臂护住头部,格挡住了以苍的引申用法瞬移到他面前的五条悟毫不留情地一击。


    数只形如人蛙的矮小咒灵用利齿啃咬开了白骨状的咒灵的束缚,在被攻击的瞬间脱困的羂索直接斜身向着五条悟的腹部肘击而去,在白发青年骤然后退的应对中接上一击飞踹。


    他很清楚一点,面对此时的五条悟绝不能后退。


    只有进攻才能夺得一线生机。不,不是用体术压制他的先机,而是对方犹豫的先机。


    ——果不其然,在能够直接发出赫的时机,五条悟犹豫了很短的一瞬间。


    踢出去的飞踹只踢到了无懈可击的无下限防护,但是羂索并不在意。他趁着这个时机直接拉开距离,漆黑袍袖一挥,蛟龙状的咒灵环住周身进行防护,尾巴游动中一甩,大力抽开了从背后向他袭来、试图用触须来束缚他的八爪鱼状的咒灵。


    这可真是一次漂亮的前后夹击。


    被蛟龙防护着后退的时候,羂索还很有点诧异。


    之前的言辞没起到意料之内的动摇效果。在各有异心、目的诉求完全不同的情况下,五条悟和夏油杰这两个人居然还能信任彼此,天衣无缝地联手,不愧是曾经的搭档和挚友,分离十年依旧存在这种程度的默契和毫无道理的信任。


    退出数丈后再次站定的羂索,在不理解两人的信任关系的同时,却也通过之前的迹象明白,这两人的同盟看似和谐,却是出现了明显的裂痕,那就是互相冲突的目的。


    夏油杰想要夺回肉/体、吸收真人。


    五条悟想要毁灭我和这具肉/体、祓除真人。


    这不是完全冲突了吗。


    看来并不需要急于一时,机会还多得是。他心想,五条悟急切地开始准备毁灭我以及这具肉/体了,看来是想要恪守职责,完全断绝夏油杰复活的可能性啊。


    且不论在场的夏油杰本人怎么想,五条悟似乎是摆出了一副法不容情的态度啊。


    也是,夏油杰可是杀死数百人的、板上钉钉的死刑犯和通缉犯。


    就算咒术界高层的那群蠢货再怎么觉得五条悟与夏油杰勾结,五条悟的心里却是拎得清的。羂索也能大概猜到这一代的六眼的想法,无非就是那些——


    无论如何,以咒术界的常理来讲,夏油杰不可以复活。


    他印刻着咒灵操术的术式的肉/体,必须要跟涉谷事变的幕后主使一起在这里化成飞灰。


    但是完全理性的判断是这样,可是五条悟真的就对自己的决定坚定不移、没有动摇吗?


    那可不见得。


    羂索弯起唇角,笑得和得到的记忆中的那个男人十分相似。他活了千年,深谙人心的弱点何其之多。六眼再无情再超神,每一代的容器也是个人类。五条悟是最强,但是他也有感性之处,那就是他心灵的破绽。


    几乎不用特地去捕捉,只是涉谷那回眸后的脑内一分钟,羂索就能无比确定那处破绽在何处。


    “悟。”他柔声唤他,侧眼看去,微笑着问道,唇角的弧度在话语出口的一瞬间扭曲成噩梦,变得狞厉,“你真的要毁掉这具身体吗?那可是夏油杰复活的唯一的希望啊。”


    五条悟苍蓝色的眼瞳凝视着那只环绕着羂索周身的蛟龙状咒灵。


    男人并不清楚他看见了什么、又是否联想起了当年被虹龙环绕的那个少年,但却不妨碍他捕捉到六眼的那一刹那的、短暂到几不可见的停顿。


    私情。


    就是这个,加深话语之间致命的情感吧。


    还记得那个残存在肉/体里的梦境吗?


    面上维持着讥诮般的神色,羂索却再度放轻了声音,说出了他深信不疑的话语。


    他甚至模仿上了记忆里二十多岁的夏油杰应有的说话的语气,震动声带发出五条悟熟悉的声线,内容不怀好意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你真的忍心,把这具亲吻过你、与你缠绵过的,属于昔日恋人的身体,用自己的手,再次毁灭殆尽吗?”


    第45章 天与咒缚


    宇智波带土在涉谷车站的内部畅行无阻。


    有神威的虚化在身, 那些人群和诅咒之类的根本没办法对他造成阻碍。


    他在车站内部找了一圈,惊讶地发现那个发型很怪异的、用麻花辫遮住脸的夏油杰曾经提醒过他要注意的白发女人还在,扛着斧头带着弟弟和一群乌鸦跟诅咒师战斗, 那个有点神似鸣人的粉头发主角小子却不见了。


    宇智波带土的感知力还没办法到那么广泛的范围,于是只好伸手进神威空间, 掏出了一本漫画单行本翻来翻去,终于确认了具体的信息。


    “去破坏‘帐’了啊……”宇智波带土嘀咕了一声,开始自言自语,“还站在楼顶上喊人, 阵势怪大的。不过这次五条悟没有被封印, 也不知道是不是还顺着这上面的情况走……夏油和那个冒牌货一起毕竟把人拖住了, 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吧。首都高速3号涉谷线C塔,去看看吧。”


    他完全没把身后轨道里追来的漏瑚和胀相放在眼里, 直接用神威转移到了印象中相近的某个地点, 就开始依据自己的感知力开始找人。


    写轮眼的视野在这种地方很好用。


    宇智波带土一抬眼就望见了正在联手对战诅咒师的两位少年。显眼的粉色短发的少年,以及比夏油杰的头发还要像刺猬一样乱翘的黑发少年,穿着看着就是同款的校服。


    在两校交流会上也认过脸的, 之前两人初遇的时候宇智波带土也有跟夏油杰一起去看,去接卡卡西的时候这个小伙子也在。宇智波对他们两个印象还挺深的,也不至于认错。


    宇智波带土懒得上前去了, 直接站在较远的街道另一侧,双手结印, 右手再向前一伸, 木遁·扦插之术发动。无数藤蔓冲破街道的水泥地砖拔地而起, 将那个长得寒碜的诅咒师缠绕, 锋利的尖端毫不留情地将其刺穿成了筛子。


    原本还在近战的虎杖悠仁睁大了眼睛。


    他这个距离来不及躲避, 温热的鲜血溅了他一头一脸。但他来不及擦拭, 确认了面前在瞬间死于非命的敌方诅咒师已经没有生命的迹象后,眼珠就移向了那个从容地向着他们走来的男人。


    体能出色到不似凡人的粉发少年全身紧绷着,再也没有曾经在街上遇见某位神似白发的蒙面忍者时的兴奋了,而是像感受到大型食肉动物接近的危险一样的野兽,直觉般地炸起了毛,全身的肌肉和神经都处在备战状态。


    虎杖要是看得见站在他身后的伏黑的话,也会发现,他的同级生与他是差不多的状态。伏黑惠察觉到了来自本能发出的危机警报,就算这个男人没有对他们展露出一丝一毫的敌意,身体却被本能激发出了从未有过的、面对超强者的应激状态。


    他结成满象手印的手指出于这样庞大的压力正在微微颤抖着,却丝毫不敢放松,深蓝色的眼眸也紧紧地盯着向他们走来的紫袍男人。


    黑色短发的男人有着似曾相识的面容,一袭高领宽袖的深紫色袍子,被步履掀起的下摆之中可以清晰地窥见被绷带绑起的小腿和轻便的忍者鞋。更加醒目的是,他半张脸上遍布的瘢痕,漩涡状的伤痕几乎是标志性的特征,更别提过于显眼的那一双异瞳。


    猩红底色、内蕴漆黑三勾玉的写轮眼,淡紫色的仿佛涟漪般扩散开波纹的轮回眼。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的额角都渐渐渗出冷汗来,因为这个人身上带来的、如有实质的压力,以及在挥手间轻描淡写地击杀两人苦战已久的诅咒师的绝强实力。


    缓步走来的男人身上没有杀气,这个事实并无法让他们安心。


    这个人、到底是……?!


    就算心里早已在看见那个人的面孔的时候浮现了一个答案,他们却不敢相信。


    那也太荒诞了。漫画人物出现在现实里什么,怎么想也不可能。不说从不相信这种虚无缥缈的传言、生性现实的伏黑,就算是生性天然的虎杖也很难说出面前这个男人就是他们所想的那个人这种结论。


    难道,是某种不知名的术式的效果吗?


    “还在那里愣着干什么。”黑发紫袍的男人却对他们的反应很不满意的样子,皱着眉头看了他们一眼,挥手将那堆虬结的树枝收了回来。失去木遁产物支撑的尸体跌落在地上,发出闷响,男人却看也懒得看一眼,冲他们招招手,“过来。是叫虎杖和伏黑吧?”


    语气十分随意,甚至还有些微不可查的无趣感在。


    虎杖和伏黑一时都说不出话,踌躇不前。拒绝似乎不太好,男人也没有敌意的样子,但是他身份不明,是敌是友还不太好说,两位少年一时在原地纠结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之前又不是没见过。不是在街上见过我还有卡卡西吗。”黑发男人有些烦躁起来,抱臂看着他们,眉头蹙着,配着他脸上的伤疤,一副很典型的JUMP反派的苦大仇深的苦瓜脸,“非要搬出那家伙的名字吗……是夏油让我来找你们的,说是要照顾一下五条悟那家伙的学生们。”


    报出了夏油杰和五条悟的名字后,两位少年脸上的表情明显松弛下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师的名字带来的效果。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对视了一眼,都放下了警戒临战的姿势,一同上前,走到了黑发男人的身前。


    “是五条老师和那位夏油先生的意思吗?”虎杖悠仁的眼睛瞪得圆圆的,里面除了战斗剩余的紧张之外,满是好奇,“是该叫宇智波先生吗,还是带土先生……?老师那边的情况如何?”


    伏黑惠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看上去有点担忧,但除了相信眼前的这个男人的话也无路可走了。毕竟他和虎杖加在一起估计也不可能打过他。


    之前虎杖说他和冥冥小姐在前往B5F的路上遇见了不少强大的诅咒和诅咒师阻碍他们前往五条悟那方查看情况,不把环绕涉谷的帐破坏掉的话这些家伙只会源源不绝。那边冥冥小姐和她的弟弟尚能应付,于是虎杖被派出来帮助他们破坏帐,以取得一劳永逸的效果。


    虎杖出来的同时,也带来了京都校的机械丸传达的情报。


    占据他人尸体的不明术师和死而复生的最恶诅咒师这等离奇之事暂且不论,五条老师居然跟那位联手了?


    值得尊敬的前辈乙骨忧太出国前可是跟伏黑说过,夏油杰是五条悟亲手杀掉的啊?


    这两个人的关系……真是有些复杂。


    特级之间的关系都是让人那么搞不懂的吗?


    “叫带土就好,称呼随便你们。”认下了这个出自JUMP漫画的反派名字的黑发男人意料之外地挺好说话,不过似乎也懒得对他们仔细地说明情况,只是言简意赅地说了两句,就把手搭上了他们的肩膀,“你们老师能有什么事,狱门疆现在在我手里,他没能被封印可不是活蹦乱跳的,更别提那边还有夏油那家伙在,谁有事都可能,就他不可能。”


    虎杖悠仁和伏黑惠同时一惊。


    然而被宇智波带土双手抓着肩膀的两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已经在瞬息之间来到了不算远但也绝对不能算近的猪野所在的战场上。


    “哇哦。”两人还在瞠目结舌,就听见了身旁的宇智波带土发出了感叹,“这边似乎还挺有意思的。”


    男人放开他们,身形一瞬间从原地消失,虎杖和伏黑第一时间转头,却连残影也没能看见。


    耗时不过一秒左右,宇智波带土再次回到了原地。


    速度之快,简直就像眨眼之间一般。


    唯一能够证明他不是在原地闪现的,是他的手里已经多了一个全身黑衣、将帽子罩住整个头颅只留下了两只惊骇地眨巴着的眼睛的年轻男人这个事实。那个人正是与伏黑他们一同行动去破坏帐的猪野。


    “小伙子,你这面具挺时尚。”宇智波带土还有闲心夸了一句,才把人丢给了反应很快伸出双臂接住的虎杖悠仁,“名字是猪野是吧?你也算是夏油的学弟吧,我可从来不白救人。你运气不错,我晚来一步,你的头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了。”


    伏黑惠看了扶住猪野的虎杖一眼,确认了没什么大问题,才睁大了眼睛,带着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的危机感和某种不明原因的心悸感,看向了站在散落的染血佛珠和通灵婆样子的诅咒师的尸体旁长身而立的那个男人。


    男人一头黑发色短发垂落,面容英俊,唇角却有一道陈年的刀伤,破坏了他堪称俊秀的面相,增添了几分戾气。此刻他似笑非笑地向众人看来,目光在掠过伏黑惠身上时也略有停顿,最终却还是停在宇智波带土身上,被旧伤扭曲的上挑唇角和微微眯起的狭长眼眸好似被从爪牙下夺走猎物的猛兽般散发着浓烈的威胁性。


    “至于你……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很久没遇见那么有意思的对手了。”宇智波带土交代完这些似是非是的话,语气一转,抬头看向了被他从手下夺走猎物的这个身份不明疑似敌方的黑发男人,嘴角一翘,第一次褪去了有些惫懒无趣的神色,露出了显得有些狰狞的笑容。他打量了那个男人几眼,说出了一个让伏黑惠面色骤变的名字,“让我想想……天予暴君,你就是身为天与咒缚中的顶点的、伏黑甚尔吧?”


    第46章 众缘相会


    “伏黑……!”虎杖凑到伏黑身边, 小声唤着他的名字。伏黑惠从面前的激战中分了一点注意力给他,发现粉发少年的额上也沁出了细汗,浅色的瞳仁因为专注地捕捉面前化成残影纠缠在一处的两人而缩小并且微微颤动着, “那个人跟你一个姓,仔细一看长得也好像……难道是伏黑的亲戚吗?”


    一言不合,黑发紫袍的男人就跟嘴角有刀疤的那个男人交上了手。


    现场的两位少年根本还没有反应过来,险些受了重伤的猪野还坐在地上检查自己的身体情况, 结果那两个黑发男人就同时在他们的余光里消失了,原地只留下了一道隐约的残影。


    三位年轻术师瞠目结舌地看着两人瞬间碰撞在了一起,爆发出了一场以正常人类的想象力很难想象出来的、过于非人类水平的战斗。


    与伏黑惠同姓的男人有着比身为天与咒缚的禅院真希还要夸张的身体素质, 仿佛一具专职杀戮的战斗人偶。但宇智波带土也毫不逊色,被无数场战斗锤炼出的体魄和体术都无懈可击, 强劲到不似人类的力道让击出的每一击都带着疾风般的迅捷与沉重如金铁的力度。


    看这两人打斗,就仿佛见到两只獠牙锋利、肢体强健的野兽搏斗, 肢体撞击之间有着奇妙的战斗张力, 不是生死相搏, 胜似生死相搏, 表情都透着一股棋逢对手的疯劲儿。


    伏黑惠凝视着他们的搏斗,目光不自觉地随着那个嘴角有刀疤的男人在移动, 心里涌出了一些他早以为已经遗忘掉的、变得很模糊的感情。


    ……真的有那么像吗?


    其实每天在镜子里能看见的眉眼,伏黑惠不是没有印象。面前的这个男人身体素质强得过头,不是普通术师能有的体质,偏偏身上没有一丝咒力存在,明显就是天与咒缚。也就是说, 他很可能是跟禅院家有关系的人。


    是禅院家有关系的人, 与自己长得像。


    不是没有其他的可能。这些年没有人对他提过甚尔这个名字, 但是“伏黑”这个姓氏, 可是实打实地跟着他和姐姐津美纪度过了那么多年的。


    伏黑甚尔。


    会是这个男人吗?


    脑海中对于多年之前离开的这个男人的印象早已模糊不清,唯一记得的,只有他是个抛下了他和津美纪的、不负责任到不知道死在了哪里的父亲。


    伏黑惠紧紧地盯视着宇智波带土与伏黑甚尔缠斗的身影,双手不知不觉紧握成了双拳。


    还没等他将自己混乱的思绪理出一个结果,那边的两个人忽然停手了。


    他们以伏黑甚尔的一记冲着宇智波带土的脖颈为目标的踢击为契机,分开了一段距离,在冲击力下滑退了数米后,维持在了互相对峙的局面。


    两个男人之间的空气沉默了一阵子。最后居然还是伏黑甚尔率先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氛围。


    “你,虽然能使用不寻常的力量。”嘴角有疤的男人停顿了一下,眯着眼睛打量了奇装异服的宇智波带土半秒,才接着说,“但你不是术师吧?”


    “非要说的话,算是忍者。”宇智波带土回答道,侧眼抱臂看他,然后似乎有点遗憾地问出了一个除了猪野之外都始料不及的问题,“你的体术很不错,可惜了,是个死人。肉身降灵还能维持多久?”


    “原来还算是同行。你不是术师,我就懒得杀你了。”伏黑甚尔无甚意味地笑了一下,懒懒地说,“没有赏金又没有酬劳,不做无用功。至于降灵还能维持多久……”


    黑发男人踢了一下脚边老太婆诅咒师的尸体,露出了一个有点恶劣的笑:


    “你问她还差不多。我怎么知道。”


    “不继续了?”宇智波带土说,“你看起来也很手痒吧。”


    “不了。”


    伏黑甚尔走过他身边,懒洋洋地背着他摆了摆右手,简单地拒绝了。


    他没有说原因,宇智波带土却像是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一样,只是站在原地侧身看着,没有阻止他。


    伏黑惠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浑身僵硬。他看着名为伏黑甚尔的男人一步一步地走到面前,却生不出任何想要挪动脚步逃开的心思。


    他这才注意到刚才跟宇智波带土对话的时候,这个男人原本漆黑的眼白已经变回了正常的白色。这让身为降灵术的产物的他,看起来仿佛一个活着的人,面容也与伏黑惠看起来更加相似了。


    “你叫什么名字?”


    男人淡淡地问他,脸上刚才敷衍的笑容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不见。印着陈年伤痕的唇角向下撇着,显出几分淡漠来。


    “……?”伏黑惠看着他的眼睛,虽然疑惑,却隐隐有了些预感,不由自主地回答了他的问题,“……伏黑……”*


    “不是姓禅院啊。”男人抬起了右手,食指和中指并拢,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狠狠地插进了自己的太阳穴里,“那太好了……是我起的名字。”*


    鲜血四溅,红白之物顺着脸颊向下淌。看着就觉得锥心般痛苦的时刻,那个与自杀无异的男人却在笑,脸上的笑容没有因为疼痛而存在一丝的扭曲,反而比之前的任何都笑得真心,仿佛那个再简单不过的答案已经让他释然。


    或许这个男人在想,当年死前对于六眼小鬼的嘱托还是有价值的。


    只是一句话的功夫,却让自己深爱的儿子摆脱了他深深地厌恶着的那个姓氏。


    “……父亲。”


    温热的血滴溅在脸上。


    伏黑惠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地叫出了这个暌违已久的、在自己的生命里缺席了太久的称呼。


    他的声音随着伏黑甚尔的倒下轻轻落在地上。


    血迹肆意流淌,降灵的效果很快就消失了,躺在地上的尸身,变成了之前那个婆婆模样的诅咒师用来降灵的媒介、她名义上的孙子。


    “□□情报的覆盖效果已经消失了。”宇智波带土踩着鲜血回到他们身边,无所谓地说,“都死得透透的,别看了。至于你想看的那个,早就是死人了,还是死在你熟悉的人的手里的。”


    “……?”


    伏黑惠愣了一下,没能从之前莫名的低落情绪里挣脱出来,只是有些疑问地看了过去。


    宇智波带土对上他的目光后,不知为何停顿了一瞬间,才移开视线,“啧”了一声,对谁杀了生前的伏黑甚尔避而不谈,只是说道:


    “别看了,你爹他也不亏。死前带走了对夏油他们很重要的一个人,还顺便将你安顿好了,他可不是血赚。走了,你们是不是还有一个小姑娘?”


    *


    家入硝子坐在涉谷范围的某个秘密急救场所外抽烟,她身边是负责保护她安全的夜蛾正道。


    “还没有找到猪野、虎杖还有伏黑他们吗?”东京校目前的校长、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曾经的班主任一级术师夜蛾正道,正皱着眉头听分布在涉谷范围内的咒术师们递上来的情报,“再找找看,肯定有问题。有可能是敌方的术式将他们隐藏起来了。”


    家入硝子表情淡淡地听着,向着空中吐出了一股灰白的烟雾,看着它在眼前漫开。


    “没事,辛苦了。”夜蛾正道挂了电话,转向家入硝子这边,背着手说道,“硝子,这次多亏了你到场,伊地知的性命才能保住……”


    家入硝子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在心里也大概概括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七海建人将被诅咒师袭击的伊地知为首的几位辅助监督还有生命迹象的高专方的人员送回了他们这边,家入硝子才能及时使用反转术式将他们救活。而夜蛾正道能顶着压力做出把拥有着珍贵的治疗能力的家入硝子调遣来涉谷战场的决定,也是十分不容易的。


    一旦他们现在藏身的地点暴露,敌方第一个狙击的肯定就是硝子所在的地方。于是身为一级术师的夜蛾正道并不能投入战斗,而是在此处保护没有任何战斗能力的她。


    但硝子的到来除了减少珍贵的术师的折损率之外,其实还有一个好处。


    原本被同伴的受伤绊住了超强战力之一、一级术师七海建人,被完全解放了。现在他应该已经赶往涉谷各处的胶着战场,去进行解围了吧。


    “……你前段时间不是戒烟了吗。”


    回过神来时,学生时代就很关心他们的老师夜蛾正道已经在墨镜后凝视着她,说出了这样的话。


    家入硝子用食指和中指夹着燃烧中的香烟,笑了笑,说道:


    “只是忽然回想起了一些学生时代的事,有些感慨罢了。”


    夏油杰和五条悟还是最强搭档的时候,学生时代的家入硝子也抽烟。她又想起了夏油最后给她在街头点的那支烟。夏油,五条。最近在难得的空闲时候总是频繁地想起他们两个,也真是件怪事。说起来,都怪五条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吧,每次做完还非要说给我听,好像不说就会寂寞一样。


    家入硝子感到有点好笑的摇摇头,嘴里的烟草味却不知为何变得苦涩。


    她尚还未察觉异样,她身旁的夜蛾正道却直起了身子,发出了惊讶的声音。战斗经验的一级术师在不知何时已经摆出了临战的紧绷姿态,家入硝子侧眼看去,待在夜蛾的背后,穿过老师结实的肢体,看见了空气中逐渐绽开的漩涡纹路中,吐出了四个人影来。


    *


    “你就待在这里吧,别去了。”宇智波带土站定在这个陌生的、仿佛医疗室一般的空间里后,十分自如地放开了猪野,指挥他去那边伤号们的床边上坐着,“虎杖和伏黑我还要带走。”


    他简单地说了两句,目光转向被夜蛾挡在背后的家入硝子,手指隔空点了点她,宣布道:


    “你也要跟着一起去。让我想想,是叫家入硝子吧?听说你是这里唯一的医生。”


    “你是谁?”


    夜蛾没有管他的胡言乱语,只是把硝子护得更紧,沉声问道。


    身为一级术师的他很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个男人身上可怕的威压。这是十分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因为夜蛾居然从眼前这个陌生的黑发男人身上感觉到了在高层发怒的五条一般的危险性,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一件事。


    这是一个很难战胜的对手……他点名要带走硝子。


    “不要紧张。”宇智波带土像是看透了他的情绪,却懒得解释,只是简单地说了一句话,“我受夏油的嘱托而来,他跟我交易的内容是要在这场变故中保护他重要的人。你们也是吧?他的同级生家入硝子,还有这个扎玩偶的大叔……我记得你是夏油杰和五条悟的班主任是吧?要一起去吗?”


    夏油……杰?是杰的嘱托?可是杰不是已经……


    骗人的话也不用编那么离谱的话语吧。所以……这个人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夜蛾正道听见了逝世一年了的误入歧途的曾经的学生的名字,思绪有些混乱。


    看来这次涉谷的乱局,与杰也有关联啊。悟真的没问题吗?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他身后的家入硝子却像是联想到了什么一样,指尖将香烟的海绵滤嘴一下子捏瘪了。


    “都说了我没有敌意。”宇智波带土等了几秒等不到回答,又有些不耐烦。现在时间经不得蹉跎,他只能加快动作催促,“不信你问问这两个小子,我有对他们干什么事吗。还不是跟个保姆一样护着他们,带着他们跑来跑去。”


    “对。”虎杖悠仁有点不好意思地绕绕后脑勺,讪笑着回答,“带土先生似乎没有恶意……虽然我也不知道他要干什么啦,但似乎是要带我们去找五条老师和那位夏油先生哦。”


    “这个人。”向来冷静细致的伏黑惠看了这个陌生的男人一眼,虽然额头还密布着细汗,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做出了判断,“暂时可以信任。”


    “好。”家入硝子伸手拨开夜蛾正道,从他背后走了出来。她随手在旁边的扶手上按灭了烟头,将棕色的长发拨到身后,主动走到宇智波带土面前,干脆地回应道,“我跟你去找他们。”


    “硝子!”


    夜蛾正道在背后喊她。


    “没事的,夜蛾老师。”家入硝子淡然地说,已经做出了对于常年蜗居高专不出的她相当冒险的决定。她拉上了宇智波带土伸出来的右手,隔着手套握住了他的手腕,“我也不能逃避属于我的责任了。”


    宇智波带土对待女医生还算绅士,特地嘱咐了拉住了家入硝子另一边肩膀的虎杖要注意保护她,才重新转头问夜蛾正道,再度确认了一遍:


    “大叔,你真的不去吗?”


    夜蛾正道懂他的潜台词。他也很想亲眼看看无故再次复生的昔日学生,却还是为了责任,选择了留下:


    “我相信悟能搞定那里的。我就留在这里保护这些受伤的人士,不去了。”


    宇智波带土点点头,带着家入硝子、虎杖悠仁和伏黑惠,直接离开了。只留下看着他们凭空消失的夜蛾和猪野面面相觑。


    *


    “要去吗,去五条悟和夏油杰那里?”


    再度移动到新的目的地时,宇智波带土说出口的依旧是言简意赅的邀请。


    刚才制服了袭击钉崎野蔷薇和辅助监督新田的诅咒师的七海建人皱眉看着他们,目光分别落在抓着各自手腕的家入硝子、虎杖悠仁和伏黑惠上,一时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甚至以为他们三个集体被这个陌生的男人绑架成了人质。


    打破了他的怀疑的,是虎杖冲他不好意思却很开朗地笑了出来,叫了声“七海海”,性格冷静细心的伏黑和很少出现在外界的家入也对他点头打了招呼。


    野蔷薇更是直接冲着那个打扮奇怪的紫袍男人的脸叫了出来:


    “你不是上次那个宇智波带土吗?!这次的妆面和装备都更齐全了啊!”


    等等,没记错的话,钉崎喊出来的是某个漫画角色的名字吧?这家伙是来参加涉谷的万圣节□□……不对,是混入了万圣节□□的不明身份的术师吗?


    七海推了推眼镜,很快做出了决定。


    “你是夏油先生的合作者吧。”之前同样在与虎杖悠仁的短暂集会中获得了来自机械丸的情报的七海建人陈述了自己的推测,“我去。”


    “废话。”钉崎野蔷薇更是很快做出了决定,以一种飒爽又信任的表情握住了伏黑惠的手臂,对着他和虎杖说,“你们都决定了吧?我怎么可能不去。”


    “不错。”宇智波带土为他们的干脆赞了一句,嘱咐道,“别松开手,不然我可不保证你们会掉到哪里。”


    一行人再次在原地消失了。


    *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在涉谷车站中小心翼翼地潜行着,她们的身上藏着数根被封印过的宿傩的手指。


    她们的计划是如果五条悟被完全封印后那个假货不遵循约定归还夏油大人的遗体的话,就去拼死喂虎杖悠仁手指、引出诅咒之王两面宿傩,以剩下的手指为筹码去请求他杀掉那个混账,让夏油大人安心。


    虎杖悠仁进入车站了吗……?


    她们精神紧绷,悄悄地在隐蔽处潜行着。这片战场上的家伙许多都有随时杀掉她们的实力,去请求两面宿傩也与与虎谋皮无异,菜菜子和美美子已经顾不上这些了。


    夏油大人的安息,比她们的生命要重要得多。


    怀抱着这样的信念,两姐妹在车站中穿行着,眼前的空间却忽然出现了一个漩涡状的扭曲纹路。


    “菜菜子,小心!”


    美美子反应很快,将抱着玩偶的黑发的姐妹拦在身后,举起了含着术式的手机,做出了随时要逃跑和防御的架势。


    “丫头们,跑什么。”宇智波带土从漩涡中显出身形,抱臂问道,“你俩就是夏油的女儿吧?他叫我来接你们。他本人现在正在B5F试图跟五条悟一起搞定那个假货吧,怎么,要一起去看看吗?”


    “……真的?”


    两个姑娘瞠目结舌,几乎说不出来话。


    夏油复生的消息让她们整个人都在颤抖,不知道是在欣喜,还是在恐惧面前这个家伙在骗她们。过度强烈的情绪使她们的身体发抖,呼吸也凌乱起来。


    “不需要怀疑吧。”宇智波带土挑眉,就这样看着她们,居然还算耐心,“还能见上你们真正的夏油爸爸一面,不是应该高兴吗?”


    两个姑娘没有留意到他的措词,带着就算是骗人也要试试看的气势义无反顾地一左一右牵住了他的袖口。


    倒是七海建人和家入硝子注意到了宇智波带土的话语中的细节,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宇智波带土没有给他们仔细思考的机会,带着这一串人再次发动神威,消失在了空气中。


    *


    再次脚踏实地的时候,众人的眼中映入的已经是一片狼藉的B5F的景象。


    地板开裂,失去意识的人群被弄得乱糟糟的东倒西歪,到处都是改造人的血液和残肢,还有举目可见的品种各异、形状奇异的咒灵。


    三个男人正在B5F的中心对峙,其中一个白发黑衣,显然正是五条悟。


    剩下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同样是漆黑僧袍和五条袈裟的装扮,唯一的区别是身周环绕的咒灵的种类,以及脑门上有无缝合线。


    菜菜子美美子一站稳,就看见了那个站在五条悟身边的身影,眼睛一亮,激动到几乎要扯出哭腔的“夏油大人”正要叫出口,虎杖悠仁也正要跟他们的五条老师打招呼,迎面而来的一句话就把他们定在原地,完完全全地噎住了。


    “五条悟。”那个有缝合线的冒牌货叫着咒术界最强的名字,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轻柔语气,说出了各种意义上都相当恐怖的一句话,“你真的忍心,把这具亲吻过你、与你缠绵过的,属于昔日恋人的身体,用自己的手,再次毁灭殆尽吗?”


    第47章 阴差阳错


    羂索在漫长的生命中, 占据过许多具肉/体。


    其中肉/体的那些原主里,不乏有情深到成为执念的恋人的存在。在那些发誓永远爱着原主的人中,基本没有人能抗拒恋人起死回生的诱惑, 就算看出来是假货, 也会痛苦地犹豫, 因为无法再承担再一次失去恋人的痛苦, 就算不能接受鸠占鹊巢的羂索, 也会在下杀手之前犹豫不定。而这些人, 最终都被这种诅咒般的爱情操纵, 成为了羂索手中的棋子。


    五条悟只是个容器,他也是个凡人罢了。


    夏油杰给他带来的痛苦剥离了六眼超脱尘世的冷漠神性,而只要是凡人皆有爱/欲。


    爱/欲如逆风执炬, 必有烧手之患。*无心方可无情, 赐众生以大爱。


    羂索看着一时没有动作、似乎正在那看死人的眼神的背后权衡着什么的六眼, 无不得意地想。


    执念的众生怎么就是不懂这个道理呢?


    夏油杰也是,五条悟也是,你们两个再怎么强大、再怎么天才, 也都败在了命运的无常、人世的苦厄以及对对方的爱上。


    但羂索又怎会对他们生出多余又无用的怜悯呢?


    他不仅不会怜悯, 反而会欣喜若狂, 因为这正是他的可趁之机。


    夏油杰的躯体,就是他手中最具有价值的、针对面前联手的身为顶尖术师的两人的筹码。


    且不论想要抢回身体、重返人间的夏油杰,对于失去了恋人的五条悟来说, 只要能够有再见的机会,就算是流淌在刀尖上的蜜糖、舔舐即有割舌之患,也会被那淋漓鲜血中的甜味所迷惑的吧?


    况且这两个人的关系在咒术界中都算是最深、最不为人知的隐秘之一, 就连当时密切地关注他们的羂索都没能发现, 只在得到夏油杰肉/体、又再度目击五条悟之后生出的幻梦中才窥得一二。


    想必他们也知道这关系见不得人吧, 所以才瞒得很小心,只以挚友相称。


    这也完美地解释了夏油杰自高专叛逃后,这一轮回的六眼身边再也没有任何亲密到当年的夏油那种程度的人际关系者这个难解的事实。


    当然,夏油杰也是同样的。得到他的躯体记忆和继承了部分人际关系的羂索很清楚他只把枷场家的那两个女孩当做单纯的女儿、如菅田津奈美这种长相漂亮的女下属也只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


    正常的青年男性没有亲密的异性关系本就是令人生疑的一件事,尤其是夏油杰和五条悟这两个在外貌和性格各种外在条件上都无可挑剔的存在。


    就算夏油杰心理厌恶非咒术师也是一样的,他要是愿意的话,很多出色的女性术师也愿意成为他的伴侣。当然,五条悟也是同理。这当然可以勉强用两个人在事业上都兢兢业业没有时间来解释,羂索一开始也这么想,但他后来仔细想想,以他对正常人类男性的生理认知而言,还是觉得这两个家伙洁身自好到这种近乎洁癖的程度的话,也是很奇怪的。


    正因如此,羂索在察觉这些疑点的时候,也从夏油杰的肉体残余的旖旎梦境中提取出了一种新的可能性。在并不想做些咒灵操使和六眼干些奇怪事情的梦的、没有睡着的无数个夜晚里,羂索拿着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的资料翻来覆去地分析了半天之后,反而意料之外地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更加笃定了两个人之间存在“不寻常关系”的这个可能。


    整个咒术界,恐怕除了他们本人之外,也只有我知道了这个秘密吧。羂索得意地想。这可是五条悟的命门,一个最强,却曾经和叛逃的诅咒师发展出了如此亲密且不为人知的关系,可不是亲手将能够攻击他的利刃递到了别人的手上。


    尤其是涉谷站B5F这具身体的一声招呼、一个露面,就成功地留住了五条悟的脑内的一分钟。看着这一届的六眼身上从容骤然破裂、破口大骂他的时候,羂索掀脑壳掀得别提有多爽快了,也为心里本来还存疑的这个猜想盖了章。


    这可怪不得我。羂索想,愉快地决定了用咒灵将这个基本确定的情报传给他安插在咒术界高层之中的卧底,用来等五条悟被彻底封印后作为将他打成夏油杰的共犯的、最最有力的佐证。


    至于证据?


    没事,虽然这两个人很谨慎,没留下什么切实的证据,但羂索总会拿出来的。


    再不济,五条悟被捕捉范围那么小的狱门疆困住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要不是老情人翻脸,怎么会打了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最强咒术师一个措手不及、让能够看透一切的六眼也陷入这个陷阱呢?


    这也是羂索有把握在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之间周旋并且成功达成目的……不,现在达成目的是不好说了,至少是逃生的底气所在。


    但是,在他在自认为相当合适的时机说出了揭露了这个事实后,羂索却得到了意料之外的反应。


    夏油杰和五条悟并没有又惊又怒或者是沉着冷静地质问他是怎么得知两人的秘密关系的,也没有一脸看不起抑或勃然大怒地表示要干掉他,而是愣住了。


    剑拔弩张、氛围紧张的三人之间,忽然陷入了一段短暂又尴尬的沉默。


    “……啊?”


    这是沉默了数秒之后,表情有点茫然地发出了不明所以的一声语气词的夏油杰。


    “……哈?”


    这是沉默了数秒后,皱起眉头又松开、脸上霍然写着“搞什么鬼”的五条悟。


    “……嗯?”


    这是对他们完全状况外的反应感到疑惑的羂索。以致于脑袋上有缝合线的诅咒师微微眯起了眼睛,狐疑地开始思忖。


    不至于吧,这两个人暗度陈仓、暗通款曲的时候就要做好被人发现的准备啊?演技那么好的吗,还一脸无辜的“你在说什么”的样子,不知道的还真要被他们骗过去了。


    羂索为了谨慎起见,站在原地没有动弹,观察对面两人的反应。


    殊不知,对面的最强咒术师和最恶诅咒师也很无言。


    任谁在重要的、决定咒术界命运的决战的关键时刻中听见这样似乎完全不该出现的不可思议的桃色内容时,也会跟他们现在的反应一样的。


    不信就看看恰巧赶回来的宇智波带土身边的一票儿石化掉的小朋友们吧。


    当然,夏油杰和五条悟都来不及管这些,更别提在跟敌方Boss对阵的过程中回身去看其他人了。


    他们消化了羂索话语中的含义后,在第一时间异常默契地同时向对方投去了目光。


    “……?”


    “……?”


    对上目光后,两个人同一时间在沉默中头顶冒出了问号。


    他们现在脑子里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我们什么时候亲吻缠绵过了?那家伙在瞎讲什么拙劣的谎话、小道流言?


    我和杰(悟)的友情是多么纯洁——那家伙的大脑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异次元的事情吗?


    当然,在纯然的疑惑之后,两个人又想起了一件事。


    ……等等。好像并不纯洁了现在。


    亲吻缠绵什么的,前段时间似乎还真有过哦?


    想起了这件事后,他们同时掩饰着自己的心虚,各自心怀鬼胎地移开了目光,勉强还维持着之前脸上那正气凛然的样子,没被人看出端倪。


    虽然是梦里,不是在现实世界,但是那也算吧……不算。


    这件事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吗,所以不算。


    两个人同时这样想,然后将目光重新投向羂索之后,他们两个的表情再一次变了。


    既然只有他们自己做了那些梦,现实里也没有干过超出友情范畴的事,那么对面那个脑门上有缝合线的混账怎么会知道?!


    那家伙是从哪里得来的情报——


    因为掌握的情报量不同,夏油杰和五条悟各自有了基于他们的个人认知上较为合理的猜测。


    莫非,是肉体情报的同步效果之一?他的梦境羂索也能看见?


    夏油杰怀疑地想着,心想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理论层面确实有可能……然后他立刻就因为这个想法僵住了。


    他回忆起那些梦里的五条悟某些活色生香、不为人知的、让他现在想起还仿佛有些隐约的不可言说的冲动的表现,夏油杰心里许久不曾出现的暴虐的杀意忽然在隐秘的角落滋生了出来,并且因为某种无法言说的扭曲的独占欲飞快地暴涨起来。


    以致于下个瞬间,他看向羂索的眼神开始不对劲了起来。


    五条悟现在的情绪也跟他差不了多远,湛蓝的六眼里甚至更加杀气暴涨,眼角被怒意熏得发红,漂亮的五官都跟着有些被深重的戾气扭曲起来。


    难不成我做那些有关杰的梦都是对面那家伙搞的鬼?!


    思及那些无法溯源也无法控制内容的梦境,五条悟的表情扭曲起来。虽然他的灵魂可以轻易地分辨出梦中的夏油杰并非冒牌货而是真正的杰本人,想必不是冒牌货亲身上阵而是怕打草惊蛇所以用了什么他不知道的手段,但被这家伙掌控梦境甚至还为此牵动情绪的事实让五条悟由衷地感到恶心。


    他双眼大睁,透彻如冰的蓝色眼瞳中都裂出了几丝错觉般的猩红,眼神却愈加冷酷了起来,再一次抬起了手,迅速结出了手印。


    与此同时,神色非常可怕地阴沉下来、脸上完全没有笑意了的夏油杰眼神沉暗阴晦地斜睨羂索,挥袖召出了他曾经眼热但没能拿到手的被夏油本人死前漩涡掉的数只特级咒灵。


    对嘛,这个反应才正常。羂索看见他们表情开始剧变的时候,揭露他人秘密而产生的浓重成就感才终于延迟到账。他满意地想,看来这两个人只是反应慢了一拍,其实还是很生气和忌惮的吧——


    等等,这个反应,是不是激烈得有些过头了??


    我可是说了他们的秘密哎,在他们看来手上也许还有证据,他俩怎么一点也不投鼠忌器或者出言否认,都反而一副想要扑上来撕碎我的样子?


    羂索在用蛟龙咒灵环绕防护身体跳开躲过五条悟一发新的赫并且紧急召出特级咒灵疱疮婆挡住了夏油杰袭来的化身玉藻前时,有些发懵地想。


    然而,与他想象的不同,夏油杰和五条悟并非虚晃一枪,杀意都是实打实的。证据就是接连不断向他袭来的赫与茈,还有夏油杰源源不断想要拖住他并且撕碎他的能力繁琐的咒灵们。


    就算是有特级实力的羂索,同时应付两位杀意暴涨、配合默契的特级术师的攻势也异常吃力。


    他一边捉襟见肘地应对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发狂一样的攻势,一边百思不得其解,不知道自己方才本该是动摇对方的招数错在了哪里。


    怎么没有让五条悟犹豫,反而更加激出了他的杀气,连夏油杰都不再留手了?或许能狠下心的五条悟不说,夏油杰他不要这个身体了吗?


    羂索紧蹙眉头,为这意料之外的发展感到非常意外,心里满是疑惑的问号。


    他料想过的最坏的可能,也只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个人会从容承认私通事实且不为所动继续打他,就根本没料到会是这完全相反的、好像被冒犯了尊严一样的架势。


    不管他们俩秘密恋爱这件事是真的还是假的,为这种事情恼羞成怒到这种程度,也根本就不像夏油杰和五条悟的性格。


    ……情报,是不是哪里有缺失?


    羂索终于意识到了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可惜他已经完全没有空去验证了。


    第48章 唯一的他


    三个男人再次战成了一团, 几乎完全忘记了在他们不远处忽然出现的那批人。五条悟和夏油杰杀心一起什么都顾不上了,是一心想要干掉羂索,羂索被他们两个打得完全没有余裕、疲于应付, 都没空去管逃窜的真人了, 自然也没有去管刚刚通过神威转移过来的众人。


    被主战场遗忘的角落。


    从未料想到一落地就被这次的幕后黑手亲□□料出来的如此劲爆的内容狠狠拍在脸上,就算是学生时代和这两人关系密切被长期荼毒、成年后也有了丰富的人生经验的家入硝子和七海建人脸上也空白了一瞬间。


    曾经见证过夏油杰和五条悟亲密无间的少年时代的两位靠谱的成年人都是这样的反应, 更别提感情经历基本都是白纸的年轻人们了。


    “什么, 原来那是五条老师的男朋友吗?原来老师有男朋友啊, 看起来也很厉害, 很般配的样——”


    在这种事情上比较天然的虎杖悠仁第一个出声了。身为直觉系的他并不会顾虑太多, 只是把自己得知的情报和看到的景象结合起来,自然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笨蛋, 别说了。”伏黑惠及时拽了他的手臂,打断他的话,压低声音, 说明他口中的“五条老师的男朋友”的真实身份, “那是去年刚被五条老师亲手处刑的特级诅咒师, 夏油杰。”


    “也是特级吗?”伏黑惠的本意是提醒他谨言慎行可能还有内幕,但谁知道听完虎杖悠仁完全找错了重点,粉发少年眼睛亮闪闪地感叹道,“好厉害!怪不得会跟带土先生成为合作伙伴, 又是五条老师的男朋友!”


    伏黑惠扶额,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其实他也并不是很想反驳虎杖悠仁的话。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关系他是完全不清楚的,但也不至于完全不知道夏油杰这个人的存在,特别是他和二年级并不生疏。


    钉崎野蔷薇翻了个白眼, 嘀咕着“果然是男同吗, 还以为是他的性格太烂所以才没有女朋友的呢”。伏黑惠听了一耳朵, 想说什么,但看了一眼那边看起来明显是真的生气了的五条悟和真的夏油杰还有假的夏油杰打成一团的样子,还是理智地保持了沉默,并不随便发表意见。


    说起来,他也没有什么意见。因为以伏黑惠的性格而言,他对五条悟的私生活也并不是很关心,也没有多余的好奇心。


    但比起东京咒术高专一年级的三人组对他们班主任的绯闻的态度来,枷场美美子和枷场菜菜子对救赎并且养育她们长大的夏油爸爸……不,夏油大人的感情问题就反应大得多了。


    她俩在听见那个讨厌的假货的话之后,本来要冲向夏油杰那边的脚一瞬间僵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仿佛被雷劈中了一样,好久才回过神来。


    “怎么可能,夏油大人明明对我们说过五条悟是他的挚友的!”两姑娘快哭出来了,眼圈发红,不知道是激动的还是气的,泪光闪闪的同时维持着最后的倔强,“只是挚友,不是什么初恋男友——夏油大人不可能对我们说谎!”


    但是,她们拉着手回忆起过去夏油杰对她们提起五条悟时的表情后,在内心深处也非常不情愿地承认……那个冒牌货的话或许并非胡言乱语。


    虽然只有寥寥数次,但夏油杰脸上的神色却给她们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提起那个人时,黑发男人的表情总是带着淡淡的笑意,温柔又安宁,但又有细微的寂寥的怀念从垂下的细长眼眸与弯起的唇角里透出来。


    那是她们平日里很难见到的表情。


    夏油大人总是在笑。面对愚昧的教众们演讲的时候,面对那些恶心的猴子投资人时,面对拉鲁、津奈美和米格尔等家人的时候,菜菜子美美子总是跟在他身边,目睹过他许多次的笑容。


    她们很清楚夏油大人绝大部分时间里都不是在真心地笑。那些笑容看似狂热、看似真诚、看似温和,但绝非出自真心,就像一张浮在夏油大人脸上的面具,以浓墨重彩绘制而出的笑容面对憎恶的世人,本身就是一种冷冷的嘲讽。


    只有夏油大人在她们依偎在身边为他梳发、摊开书本为她们读故事的时候,那样浅淡的笑容是真心的,这毫无疑问,就像他有时会对大家(家人们)露出的笑脸意义。其中的温柔,是于她们而言再纯粹不过的、照亮前路的光。每次看见,都会跟她们童年里的那一日重合在一起。黑发的少年踩着一地的鲜血向她们伸出手,看起来很疲惫,脸上也溅着血渍,却还是对她们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那双手从此将她们拉出深渊,满是伤害的人世于她们这才有了意义。


    但是,他提起那个人(五条悟)的时候,露出的笑容是更加不一样的。


    “他曾经是我的挚友。”黑发的男人低头翻阅书页,却像回忆起了遥远时光中的过去一般,淡淡地弯起唇角,“后来我们吵架了,就再也没见过了。”*


    那样带着淡淡的寂寞与怀念的笑容,是菜菜子和美美子从没有见过的笑容。


    那个男人占据了夏油大人非常重要的一段时光,这毫无疑问。就算立场已经不同了,彼此也不再相见,那被深埋在过去的记忆中的情谊还没有消失一般,夏油大人也能如此笑出来。


    所以,那一定是非常珍贵的回忆。


    那也正是菜菜子和美美子没有立场对五条悟复仇的原因。就算她们很恨杀死了夏油大人的五条悟,但五条悟是夏油大人的挚友,死在他的手上一定是夏油大人所期望的事吧,所以她们不会迁怒于五条悟。


    但是那个人……那个人算什么东西!怎么敢窃取夏油大人的□□,用着夏油大人生前的姿态行走在世上,利用他的术式、他的声音、他的情感和回忆去欺骗他人!


    菜菜子和美美子很痛恨羂索。


    两个女孩也不是没有期望过夏油杰的复活的。但那既然是夏油大人自己选择的终结,菜菜子和美美子一定会尊重夏油的选择。


    因此她们只能打上了两面宿傩的主意,偷偷地想要凭借手指请求诅咒之王干掉羂索。没想到,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她们甚至都没来得及找到虎杖悠仁,就被那个奇怪的长得像曾经看过的漫画里的角色的男人找到了,告诉了她们夏油杰复活的消息。


    原本疑虑不定的她们一落地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在跟那个头上有缝合线的假货对峙,身边还站着五条悟,一定不会错。欣喜若狂又双眼含泪的她们正想去与久别重逢的夏油大人一诉离别之苦,却被那个假货说出的话钉在了原地。


    ……夏、夏油大人,原来和五条悟,是那种关系吗?!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彻底裂开了。


    不可能,夏油大人从来没有对我们提过!以前问他“五条悟是什么人”时,也就说了是“挚友”而已!


    ……但是,联想起夏油大人当时的表情,微妙地又有些可信度,是怎么回事。


    枷场双子一脸震惊且复杂地愣在了原地。她们原本想要去找夏油杰,可现下三个男人又打在一起了,破坏力特别大,咒灵和咒力还有碎裂的水泥地砖到处乱飞,地板都要被他们打裂了,她们这个战斗力和自保能力去了也只能拖后腿,就也只能乖乖地留下来。


    至少那个带他们过来的奇怪的男人似乎是夏油大人的朋友。而且旁边跟她们年龄差不多的咒术师们好像也很震惊的样子,还有个没见过的女人和那个黄头发的男人,怎么看起来不太意外的样子,是知道什么内幕吗?


    说起来,带她们过来的这个男人,真的好像《火影忍者》里的宇智波带土啊。


    超级像。当时菜菜子和美美子还挺喜欢这个反派角色的,因为是理想主义者,留长发的时候跟夏油大人有点像呢,很帅气。


    至于对于现在还没什么反应的大人们而言,大敌当前,八卦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怎么可能不吃。反正也轮不到他们出手。


    在众人之中,宇智波带土是唯一真正没有惊讶的人。


    他一脸理所当然地看了一眼因为羂索那一句话被引爆所以打成一团的三个男人,以除了打上头的三个人之外在场所有人都能听清楚的音量,分外光明正大、理直气壮地说出了一句话:


    “什么陈年旧闻,还敢拿出来威胁人啊。我早八百年就知道夏油杰和五条悟肯定有一腿了。”


    目击了刚才奇妙的沉默和那两人的反应的众人,同时陷入了难以为继的沉默,心情一时非常无言。


    连年轻人们都脑门上冒着省略号,没有说话。最后打破沉默的,意料之外,是家入硝子。


    “我也早就觉得他们两个有一腿了。这大概就是天意吧。不过瞒得还挺牢的,我之前他们还以为早就没可能了呢。”眼下青黑明显的家入硝子很光棍地附和着宇智波带土似乎非常不靠谱的鬼话,随口向着旁边的七海建人问了一句,“七海,有烟吗?”


    “……没有。”同为社畜的七海沉默了数秒,回答道,“家入前辈,虽然我能理解你现在心理压力很大,但戒烟请坚持下去。”


    “其实我来之前就抽了半支……算了。”家入硝子不再多说,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摸索出一颗水果糖,剥开扔进嘴里,才平静放松了些许,用闲谈的语气说了起来,听内容,主要还是对年轻人们解释,“你们可能不太清楚,当年这两个麻烦的问题儿童,可是我和七海的同窗呢。”


    “是。”面对着少年少女们在惊呼声后投来的好奇的目光,七海建人想起了什么,眼镜后的眼神看不分明,但在短短的沉默后还是缓缓地点了点头,用很平常的叙述口吻补充道,“五条前辈和夏油前辈,确实是当年高专最强的两人组,也是很默契的搭档和好友,在三年级就评上了特级。”


    “哎,这样吗?!”


    虎杖有些惊讶,钉崎也是,菜菜子美美子也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是他们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说五条老师和夏油大人的过去。唯有伏黑惠像是早就料到什么一样,默默地移开了视线,脸上没有惊讶的神色。


    “对,就像虎杖你和伏黑,还有钉崎吧。我们那一届也是三个人,七海和灰原是我们的学弟,就像现在的你们和真希他们。”家入硝子看了一眼不自觉地将对那两人的称呼变回学生时代的七海,没有拆穿他,而是轻描淡写地说出了那个让七海陷入回忆里的名字,也没有回答少年少女们对陌生姓氏发出的小小疑问,就这样说了下去,口吻近似抱怨,却绝非抱怨,“说起来,他们俩关系是很腻乎,但到底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我天天跟他们一间教室上课。不止我,老师也没有发现吧。”


    这回七海是接不上话了,因为他也没发现。


    少年少女们自然也不知道,他们还正试图在成年人们的口中得到答案呢。


    最后回答了家入硝子的疑问的,居然是一直没怎么开口的宇智波带土。


    黑发紫袍的男人挑眉,抱臂站在那里,脸上的表情不知为何显得有些微妙,开口的语气就充满了嘲讽,好像在笑谁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样:


    “夏油自己是说‘没在一起’,但我可不信。哪有正经挚友像他们一样的……还干那种事。”


    他语焉不详,说得暧昧,听到的人都很容易想歪,再单纯的脑子里也会冒出“到底干了什么”的疑问。


    结果家入硝子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一样,将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侧眼去看宇智波带土,充满疲累因此而倦倦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点兴趣:


    “你也知道?”


    “那要看你指的是什么了。”宇智波带土说,扒拉了一下自己的皮手套,刚才跟伏黑甚尔打的时候有点弄破了,他刚换了一副新的,还有点不合手,头也不抬地出言确认,“咬脖子?”


    这暗号一样的对话听得所有人都一头雾水,家入硝子却神情一松,像是确定了什么,终于安下心来。


    “咬脖子。”女医生点头肯定,还想补充具体的内容,最后还是出于女性的自尊放弃了,“他还说……算了,这个就不说了。原来是夏油那边干的事情,那我就放心了。”


    “所以——”宇智波带土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扒拉右手手套的手手指一顿,转头看家入硝子,微微拧起眉毛,“五条也梦见了?”


    “原来你不知道吗。”家入硝子有些惊讶地挑起眉毛,确认了宇智波带土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后,看了远处缠斗的三人一眼,“夏油也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知道。”宇智波带土沉默了一下,仰头看了什么都没有的上方一眼,咋舌比了个中指,不知道在骂谁,“……这招也太阴了,我去。”


    好家伙,原来夏油杰和五条悟两个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做同一个梦。


    看来接下来有好戏看了。只能说什么呢?希望涉谷平安、日本和平吧。


    “怎么,你也想要?”家入硝子观察了他数秒,忽然饶有兴致地问道,“你也有想要一起做梦的对象吗?”


    “啊?当然,这什么问题。”宇智波带土攥了攥拳头,昂着头面无表情地说,样子居然有点骄傲,“我看起来像单身吗?”


    围着他的一圈人都对他投以难言的目光,没有一个人回答他的话。答案显而易见。


    “什么?”宇智波带土成为目光焦点,终于变得有点恼羞成怒了。他皱着眉头大声说,“看什么看,没见过异地恋吗?”


    第49章 联手对敌


    ——异地恋?


    一圈人都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唯有咒术高专的一年级三人组表情与他人有些不同。钉崎野蔷薇抽动着眉毛和嘴角,上半张脸发黑的表情好似看见了当街秀恩爱的无良情侣;伏黑惠愣了半秒后,像是想起了什么, 瘫着脸不是很意外的一脸“原来是真的”的神色;虎杖悠仁再次眼睛一亮, 双手握拳露出了“这题我会!”的闪亮眼神。


    七海建人一脸“这是什么,怎么感觉氛围有点熟悉,并不是很想知道这位的感情生活,与我无关”的社畜不想听八卦、感觉没好事的表情。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却是真的再度震惊了。


    ……真的是那个人吗?


    如果是宇智波带土的话, 不是到死没有恋人的吗?


    小姑娘们想着想着, 思及此人过于简单好懂的人际关系, 脸色忽然又变了。


    ……不会跟夏油大人是一个情况吧?


    “容我确认一下。”家入硝子看起来是真的有些意外了。深棕长发的女医师看着他, 下意识地搓了搓大拇指和食指, 看上去烟瘾有点犯了,不过还是正视着宇智波带土,用有点调侃意味的口吻、表情却意外认真地问道, “是在天国的女朋友吗?还是男朋友?”


    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抱紧了玩偶和对方的胳膊,默默地竖起了耳朵。


    “是男朋友!在老家当领导人呢。”宇智波带土看起来在瞪人。他环视了周围了一圈,冷哼了一声, 皱着眉头有些不满,“那三个小家伙又不是没见过, 有什么好问的。不是见面就说了吗。”


    “是!”虎杖悠仁举起了手, 摆出了奇妙的让人有似曾相识感的夸张pose,眼神闪亮, 附和着宇智波带土的话, “是卡卡西老师, 很帅哦!虽然没能看见雷切!”


    所以谁是宇智波带土口中的那三个知情者, 就昭然若揭了。


    “那天五条老师也在。确实是遇见了, 那个人和卡卡西先生还有对话。”


    伏黑惠松下紧绷的肩背,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补充道。


    “只是出门去采购一下而已。”钉崎野蔷薇将钉锤往左肩上一抗,一脸无语,“谁知道在棉花糖摊子旁边撞大运了。”


    “五条也去了的采购,是你们一年级刚入学的那阵子?”家入硝子将手指捏在了一起,瞥了远处还在打架的三个男人一眼,声音逐渐低了下来,“居然那么早就……一点也没说。五条这家伙,真有你的。”


    枷场双子看了还在联手暴揍羂索的夏油杰和五条悟,再看了一眼现在抱臂站在原地脸上有点得意之色的宇智波带土,再联想起漫画中的旗木卡卡西,陷入了沉默。


    忽然感觉,确实有点像怎么回事。救命。


    “他不说可是为你好。”正当双胞胎因为奇妙的既视感陷入头脑风暴时,宇智波带土挑挑眉,意料之外地没有搭理三个高中生,而是跟家入硝子继续对话了下去,“他自己都没办法确定的事情,告诉你也是多余吧。”


    “……”家入硝子看了他一眼,沉默了一小会儿,才说,“你的性格跟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是吗。”宇智波带土一脸对漫画读者的想法完全无所谓地耸耸肩,招招手喊了菜菜子美美子过来,才说道,“比起聊这个,你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吧?”


    仿佛呼应他的话一般,七海建人眼镜背后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某处,西装下的肌肉和握着裹刀布缠绕的长刀的手背上青筋都紧绷而起,身上再也没有了闲聊的氛围。身边的虎杖悠仁也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与他向着同一个方向看去。粉发少年拳头紧攥,用力到关节发出了咔嗤咔嗤的轻响,他却浑然不顾,只是大睁着眼睛,脸上的情绪都消失了,连带着他身边的两位同期也安静下来,看向了那个方向。


    浅色长发的人之咒赫然站在人群之中,看着他们,脸上依旧是那种满不在乎又玩味的笑意。


    他终于又恢复了人形,但站在因为无量空处而失去意识的普通人们与改造人的尸体之间,显得那么具有讽刺意味,连脸上的数道缝合线都生动起来。


    于是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在七海建人和虎杖悠仁的身上凝聚出来的鬼神一般的气势,毫无疑问是切实的杀意。


    在场的咒术师都被同伴的战意感染,做好了临战的准备。


    虽然刚脱出前一场战斗还只有短暂的间隔,但是对于咒术师来说,他们的生涯就是无数次战斗组成的,祓除诅咒更是他们的职责。


    “当然,你不用。”宇智波带土用一种置身事外的冷淡状态指挥着家入硝子和依言来到他身边的枷场双子,“两个丫头,你也留在这里,先别动手。那是咒术师的事。”


    “还有。”宇智波带土想起了什么,低头凝视着怯怯看着他的两个妙龄少女,异样的鲜红色写轮眼和波纹状的紫色轮回眼都散发着一种阴翳又强势的压迫感,就算他的语气只是好像在淡淡地告诫一般,却有了落在听者心上的,不可置疑的重量,“我知道宿傩的手指在你们那里。不想死就不要试图去动那玩意儿,好好待在我身边,才能见到夏油。听到没有?”


    家入硝子闻言,侧首看了有些畏惧地依偎在一处的枷场菜菜子和枷场美美子一眼。


    夏油的养女吗……


    她在心里沉吟着,忆起模糊的档案。


    当年那112个人,就是因为想救这两个孩子吧。养得倒是不错,就是看起来有点天真。虽然是这个年纪特有的特质吧,但一看就是在被完全庇护和宠爱的环境中长大的,才会变成这样……不管什么时候,那家伙都很会溺爱人啊。


    她也依言在原地没有动弹,只是留在宇智波带土的身边,看着同伴们的背影再次奔赴战场。


    除了当年幸存下来的学弟,还有年轻的孩子们。


    会没事的吧,要小心啊。


    家入硝子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垂落的长发遮住了她眼下青黑的疲倦侧脸。


    她无数次地在心里默默送上祈祷,并且怀抱着没有希望的期待。


    真人的“无为转变”,是反转术式也无法治愈的异变过程。


    无论如何,请大家一定要平安归来。


    无能为力的家入硝子闪烁着目光,指尖擦过口袋里光滑的糖纸,将目光投向了另一处。


    *


    五条悟一拳打下,却被羂索闪避,其中满含的压缩咒力和恐怖力道将地面击出陨石坑般的深深蛛网裂纹。本来就不能看的地板再度皲裂成碎块,羂索却顾不上这些,用硬度较高的咒灵依附在右臂上,硬接下来了五条悟接踵而至的下一拳。


    咒力的对抗爆裂开来,羂索的脚深陷入了地面之中。


    他来不及去看六眼暴怒的样子,眼珠飞速挪动到眼角,余光瞥见了一闪而过的黑影。


    “……我……美吗……”


    随着颤颤巍巍的问话,幽冷的气息和飘浮的长发贴上了羂索的脊背,随之而来的还有背后冰冷的瘙痒与逼近侧颈的、属于巨大剪刀的冰冷气息。


    研究过夏油杰对咒灵操术的使用方式的羂索自然很清楚这是什么。


    ——空想咒灵·裂口女。


    被伏黑甚尔在薨星宫与夏油杰一战中被祓除。


    又是一个他没有的咒灵。


    羂索的眼睛因为与危险的咒灵亲密接触而几不可查地颤动着。但他反应还是很快,露出了假惺惺的无奈微笑,彬彬有礼地回答道:


    “抱歉,小姐。不管我还是这具身体,都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呢。”


    裂口女凄厉地尖啸一声,向他扑了过来,剪刀明晃晃地对着他的嘴角,看上去非常想要把他撕裂。五条悟“啧”了一声,骂了一句“虚伪”,拧腰用力原地起跳,扫来的长腿携着千钧之力从侧面向着羂索的下巴踹去,其力道足以使羂索的下颌骨粉碎,一点也没有因为顾虑到他使用的这具身体的身份而留情。


    还真是杀伐果断。六眼,真是狠得下心啊。


    羂索暗自在内心感叹着,却也不是很意外。他开始庆幸夏油杰的身体经过了多年格斗术的锻炼,体术水平和强度都着实不错,是切切实实的特级,这方面的素质也能与五条悟一拼,不然他现在就完蛋了。


    他矮身躲过五条悟扫来的腿和裂口女的剪刀,驱使着蛟龙咒灵去与裂口女缠斗,以同样包涵着咒力的一拳向前突进,目标同样是向着五条悟的下巴,以逼迫五条悟来改变半空中变向对着他狠狠下踩的变招。


    五条悟短促地冷笑了一声,如他所愿变了招,脚上卸了力气,却还是不闪不避地迎上了羂索的近身一击,以扎实的体术基础和闪电般的反应速度迅速做出了应对,右臂将他的拳头向上一格,左拳直接沉重地向他腹部空门打去。


    不好。


    这一拳给他打中了,连肠子都要断成几节了吧。


    羂索暗道不妙,正想后退,心念一动,他和五条悟的中间冒出了一丛张牙舞爪的千足咒灵,正要阻拦五条悟一瞬间试图伺机后撤,却被几乎同时冒出来的数个白森森的骷髅头啃噬殆尽了。


    五条悟看都没看发生在他小腿旁边的这处小小的却时机正好的交锋,心无旁骛地对羂索的腹部打出了一拳,湛蓝色的眼瞳紧缩,拳面上黑色的闪电光跳跃着掠过了一刹那。


    黑闪!


    五条悟的1.5倍攻击力。那是什么概念!这家伙的一拳,完全足以瞬间将特级咒灵花御祓除成灰烬!


    羂索的瞳孔都放大了。


    他拼尽全力想要后撤,却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个熟悉到几乎要让他察觉不到的气息。


    ——是夏油杰。


    夏油杰之前一直在召唤咒灵下阴手,让羂索差点忘记了,这家伙本身也有着非常可怕的体术水平。


    黑色长发的男人合指成刀,身上与他如出一辙的漆黑袍袖与五条袈裟被风鼓起,五指看似轻飘飘地向着羂索的后颈削去,看着随意,却完美地截断了他的后路。


    这世界上除了夏油杰自己,没有人比羂索更清楚这一招的狠辣之处。要是这一掌落到实处,这个身体的颈椎可就保不住了……事情落到这个地步,羂索还有绝对非咒灵操术不可的地方,他也可不想待在形同废物却还刻印着宝贵术式的身体里。


    这家伙……!


    是不想要自己的身体了吗?居然下这样的狠手!


    在毫秒以计数的间隙,羂索的大脑里只来得及掠过这样的闪念。


    自保的本能比起分析情势,更快一步地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深深地曲起了背部,让夏油杰的掌风擦过了这具身体的后脑、削断了数根飘散的长发,然后将能够召唤出来的咒灵和咒力都集中在腹部,硬生生地接下了五条悟的一击。


    第50章 后悔之事


    “轰”得一声, 羂索的身影倒飞了出去,砸在了车站的墙壁上。


    他背部深深地陷入了凹陷之中,将墙壁砸出了蛛网般绽裂开来的纹路。


    原本战成一团的三人终于短暂地告一段落, 出现了结果。


    仓促间凝结的咒灵和咒力自然只能勉强抵挡下一部分的伤害。羂索左手捂住下巴咳嗽了几声,有血丝从他没有并拢的指缝中溢了出来, 流淌过分明的指骨,宛若血红的细线般滴落在了漆黑的衣袍和尽是碎石的地面上。


    腹部的绞痛过于明显, 气管里堆满了血沫, 呼吸都变得有点困难了。


    但是还能用。羂索判断着这具躯体的情况, 心想, 不愧是夏油杰,同为特级的术师的躯体还不至于被五条悟的一记黑闪彻底击垮。


    只能说, 这个结果并不出人意料。


    这世界上真的人有能在怒气状态下的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联手下全身而退吗?


    这个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自然, 用着夏油杰的身体的羂索也不能。


    他能坚持到现在, 多亏了两个因素。


    首先,B5F还站立着许多在无量空处的效果下昏睡过去的普通人。多亏了他们的存在, 真人得以脱身,没有在第一瞬间被五条悟祓除,现在才能牵制住被那位大人带来的其他咒术师;也多亏了他们的存在,五条悟对于苍、赫、茈的使用都有了严格的限制,就算是刻意控制了范围用出来, 威力也大不如前,方向同样很好预料,方便了闪避,只能用体术作战。


    就是漏瑚和真人不在, 羂索不能使用领域延展中和五条悟身上无下限术式的防御效果, 攻击基本无效, 只能被迫挨打。


    就算他手上其实有不止一只可以展开领域去中和无下限的咒灵……但夏油杰又不是吃素的。


    他才是咒灵操术的原主,羂索有的,他基本也都有啊。


    此次疑似用降灵术复活后,其咒灵储备深不可测,羂索在短暂的交手中还没看出来,很是忌惮。


    至于第二个因素,那正是夏油杰本人。


    这个家伙之前不经意地给他卖了个破绽,让羂索发现了夏油杰目前和用着这具躯体的自己的咒术同步性……肉体和灵魂是非常玄妙的东西。但正是使用了羂索也有的咒灵、相当于有意地放真人一条性命的行为,让羂索确定了一件事情:夏油杰也不愿意五条悟直接将真人祓除。


    夏油显然不可能对真人有什么感情。那么他的目的明显只有一个——


    他也想要“无为转变”的术式。


    咒灵操术的极之番·漩涡的效果除了将咒力压缩成高密度的攻击之外,还有一个用法,也是最为实用的用法,就是抽取准一级以上的咒灵身上的术式为己用。


    这是咒灵操术最深的奥秘,也是最为高端的应用。


    联想起夏油杰的大义,他想要无为转变的目的也呼之欲出——


    术师的身体、尤其是大脑构造与非咒术师是不同的。他恐怕是想要拿到这个术式,对他厌恶的非咒术师进行改造,为他想要保护的术师群体注入新的血液吧……


    虽然只是羂索的猜测,但他认为,只有这个可能了。


    所以夏油杰根本就不是跟五条悟一条心。之前就说过两个人的目的在羂索看来根本是背道而驰的,五条悟想要连这具身体把他一起毁掉,夏油杰则是想要夺回身体,想来想去,也只有杀掉他这件事是相同的,对于现在他控制的这具躯体,两人的目的应当是完全不一致的。


    这是羂索对他们的态度的推测,之后夏油杰在战斗中的行为更是让他确认了这一点。


    五条悟在顾及普通人的性命之外并没有留手,释放出的杀意毫无保留,就像雷电与刀锋一样凌厉到几乎吹毛断发的程度。而夏油杰正正相反。他好像在观察着什么一样,只驱使着咒灵见缝插针的帮助五条悟,途中还对真人放水了一次。更明显的是,夏油杰自身本来就是体术高手,他只驱使咒灵却不亲自上阵与五条悟一起共同用体术挟制羂索,就是最为鲜明的两个人不一条心、这个男人还在伺机留手等待时机的证明。


    但是,令羂索感到奇怪的是,五条悟好像根本不在意,任由夏油杰开小差。


    是想把收拾老朋友……不,是老情人这件事放在杀掉我后面吗。六眼也会困于私情啊。


    所以,羂索在战斗的间隙,直接选择了出言试探,试图挑拨两人在他看来非常脆弱、仅由过去感情与暂时的相同立场维系的合作关系。


    他说出那一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这句话会在经过几秒的沉默的奇妙发酵后,彻底引爆了面前两个人。


    ——一定有哪里被忽略了。


    羂索努力地思索着,经历了千年流离与蛰伏的大脑快速转动着。他反复地回忆着之前战斗中的各种细节,无比确定,一定有哪里被忽略了。只是他一时间还想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刚才夏油杰的态度忽然就起了变化就是有哪里不对劲的铁证。向着后颈攻来的那一记,羂索清晰地感觉到,他是真的想要折断这具身体的颈椎。


    真的不要了吗?


    仅仅由降灵术的产物诞生的身体来刻印和发动“无为转变”的术式的话,是远远没有肉体保险的吧。因为在表之世界,说实话,术式存在的状态就是以肉体为基础的,刻印在肉体情报之上啊。


    难道,夏油杰只是想……


    羂索的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下一秒就被了解这个男人所有记忆的羂索自己否定了。


    不。


    不可能。


    夏油杰可不是那种性格。我宁愿相信他的野心使他重返于世,这一定是他在百鬼夜行之后就布置好的后手,因为藏得太深反而被我忽略了。


    “……哈哈。”羂索从废墟中爬起来,迎着五条悟冰冷到好像在看死人的眼神,沙哑地笑了两声,嘴唇和下巴上都染满了血,鼻子下也溢出了一点血沫,却还是依旧疯狂又自若地笑着,还有心情调侃了几句,“不愧是六眼,对着老情人的身体也一点都不容情。怎么,当着他的面,就要把他复活的最后希望彻底粉碎吗?真是绝情呀。”


    说到最后,他甚至像模像样地叹息了一声,好像真的为夏油杰感到了遗憾一样。


    “你在小看谁啊。”五条悟的神色不为所动,眼里的苍蓝色寒意更甚,居高临下地看着羂索,眼睛里连他的影子都没倒映出来,“我可是抱着不得了的决意,亲手杀死了杰啊。”


    是吗,所以再杀一次也无所谓吗,五条悟。


    哈。


    还真敢当着本人的面说这样的话。不愧是这几次轮回里最强的六眼。


    “噗咳咳……夏油杰,你可真是可怜。”羂索抬手唤来与裂口女纠缠中的蛟龙咒灵,环绕在自己的身侧,作为可有可无的防护,目光却依旧带着有毒性的笑意,斜睨着一边冷漠地看着他的、原本的这具躯体的使用者,“你的一生就是个笑话。曾经想保护的东西被你亲手杀害,想实现的理想永远没能握在手里。连狠心抛弃的恋人都要彻底扼杀你的存在……两次杀掉你,他都没有丝毫的犹豫吧。你的性命,于五条悟要走的路而言,不值一提呀。”


    曾经想要作为强者(咒术师)保护弱者(非咒术师)的信念,因为天内理子的死亡而动摇,最后被他在那个小山村里亲手扼杀。


    满手鲜血的他在新宿街头扔下了向他要个解释的悟,义无反顾地走上了另一条路,一条在咒术师看来是歧路和死路的、满是血腥和杀戮的路。


    百鬼夜行他在遇见悟的瞬间选择了死亡,尸体却被别有用心之人窃取,引发了涉谷事变,成为五条悟被封印进狱门疆的、最重要的一环。


    他的尸体、他的身份、他的术式、他的羁绊、他的感情、他的回忆,甚至于他的人生,都被利用,成为别人运筹帷幄的筹码。无数他想要保护的术师死在了涉谷之战,羂索利用他的全部建成的新世界与夏油杰追求的理想背道而驰。


    是可怜耻辱的、值得嗤笑的人生吗?


    “那是我的选择,不管是叛变、还是死亡,还是其他的什么。”夏油杰给出了他的回答。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没有为窃贼特意的挑衅所动,细长的眉眼平静而冷漠,眼神也是淡淡的,有点疲倦,几乎让旁观的五条悟梦回了新宿街头被质问的那个瞬间,“我从没有后悔过。”


    不后悔吗?真是有趣的说法。


    我才不信。羂索嘲讽地勾起唇角。人之将死,有执念留存于世,就一定会有不甘。


    没有那样的悔意作为燃料,谁又能重返人世?


    我一次次地苟活于这个世上是为了彻底实现我想要的世界,那么你呢,夏油杰?


    你以为你的野心骗得过谁?


    或许五条悟会信你。但我绝对不会。


    “那么你呢,五条悟?”羂索几乎都要因为两人荒诞的回答大笑出声,他维持着感兴趣的神色,继续问道,“你也要说你不后悔?”


    亲手了结他也不后悔?


    没有将他的尸体交给家入硝子解剖也不后悔?


    明明很想念他,想要他回来,但让他复活的机会摆在眼前时,你也能为了公义毫不留情地毁灭心里仅有的私情?


    “……杰只能死在我手里。”五条悟将眼睫垂下了一瞬间,再抬眼时,那双六眼里的苍蓝色依旧没有温度,他像是在回答羂索的话,又不是,像只是在说给某个人听一样,语气发冷,说到最后,声线却也低了下来,“非要说后悔什么,就是当时没把杰放在我随时能看见的地方。不然也不会给你这样的鬼东西可趁之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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