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迈巴赫开到家门口,叶裴修先下车,打着伞绕到这一边,把夏清晚接下来。
夏清晚抚了抚肩上的挎包带,说,“谢谢你送我回来。”
细雨无声落下,周围的一切都氤氲在无边的潮湿之中,伞下方寸空间,叶裴修低眼看着她,问,“晚上还要上网课?”
“嗯。”
“别太劳累了,记得早点休息。”
“嗯,”她低低地说,“我一直都早睡早起的。”
“这么规律。”
叶裴修带着点笑意低声说。
她点点头,“……那我进去了。”
叶裴修没说话。
她能感觉到他在看着她。到了要分别的时候了,他的视线却胶着在她脸上她身上,拔不掉移不开。
不止是舍不得放她走,甚至有种,想带她走的感觉。
夏清晚不敢抬眼看他。
两个人就这样无声站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喜奶奶腿上的石膏早已卸下,这阵子,听医生的复健建议,每天都要拄着拐在院子里溜达半刻钟。
她老人家走到小径尽头,隔着铁艺大门,隐约瞧见门口一把伞下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穿宽松棉布长裙,一个穿着身西装,两个人都身高腿长,相对立在伞下,在这细雨微朦的潮湿的夜里,远远看上去,很有佳偶天成的感觉。
伞沿半遮,只能看到女孩一头长发拢着肩臂,当然是夏清晚了,那个男人,一手撑伞一手插兜,插兜的那只手露出一截戴着腕表的手腕和白衬衫袖口,腕表反射出冷调的微光。只是一截剪影,也有沉稳矜贵的意味。
是谁呢?
喜奶奶踌躇片刻,出声喊,“……清晚?”
伞沿应声稍抬,喜奶奶看清了,那男人长着一张顶英俊的脸。夜色里,轮廓立体骨相绝佳。
是叶先生。
喜奶奶心里猛地咯噔一声。
她马上整理好表情,笑着,“叶先生,您送清晚回来?”
两个人推开大门走进来,夏清晚面露担忧,道,“下着雨,您怎么还要出来?万一滑倒可怎么好。”
一直为喜奶奶撑着伞的看护笑着解释,“喜奶奶嫌屋里太闷了,又说要看看外面种的月季会不会被雨打坏了,索性出来散散步。”
叶裴修微笑着礼貌说,“正好碰上了,顺路。”
“哎哟,那太麻烦您了,进屋里来坐坐吧?让小萱泡壶茶。”
叶裴修道,“一直也没抽出时间来看您,您康复得怎么样?”
几个人说着,顺着小径往屋里走。
走到玄关,放了伞,王敬梓正好也提着两箱东西赶上来,笑着对喜奶奶道,“复健阶段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先生早给您买了两箱补品,一直在车子后备箱放着,没抽出空过来,今儿倒是正巧。”
“您太费心了,”喜奶奶招呼看护小萱去泡茶,招呼两个客人坐下,“前几天去复查,医生说恢复得很好,每天稍微散散步,不出两个月,就能完全恢复了。”
说着又道了一遍谢,“多谢您挂念着,要不是您让王先生隔三差五来看我,我这把老骨头,还不知道要在那儿躺多久呢。”
满屋子人都笑起来。
喜奶奶对夏清晚道,“清晚,你上去看看楼上窗户关了没有。”
这是打发她离开的措辞,夏清晚心里门清儿。
夏清晚上楼去了,王敬梓说出去抽根烟,看护小萱在厨房忙碌,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喜奶奶和叶裴修。
喜奶奶眼明心亮,瞧得真切:夏清晚上楼的时候,叶先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这样沉稳贵重的一个男人,松弛叠腿坐在沙发上,只是跟他共处一个空间就让人没由来地紧张,他追随夏清晚的眼神里,却有几分不加掩饰的深情。
喜奶奶假咳一下,笑着道,“清晚这孩子,为人处世还有许多欠缺的地方,有时候脾气也挺倔的,她没给您添麻烦吧?”
叶裴修收回视线,笑说,“怎么会,我看她,挺乖一小孩。”
喜奶奶本是试探的话语,可是叶裴修的回答却让她分辨不清楚,“挺乖一小孩”,是把她当晚辈吗?
“难得您看重她。”
喜奶奶笑说。
叶裴修微微笑了笑,没否认。
“我们这一家老小,多亏您和梁老太太顾念着……”喜奶奶絮絮说了一通表示谢意的话,“您也知道,我们家老太太对清晚一直很严格,这几年,学业家里她两头顾着,也是苦了她了。”
叶裴修没搭话,过片刻,道,“我有一个表妹,正好来京大念书,清晚跟她年纪相仿,好像很合得来,”他顿了一下,“……所以,这阵子我还得麻烦清晚,多带着她一起学习。”
原来还有这茬原委呢。
喜奶奶心里松了一口气,笑说,“这当然好,难得您有能用得上我们的地方。”
叶裴修点点头,“那我就不久留了,我上去跟清晚道个别,方便吗?”
喜奶奶一顿,“……当然方便,要不我叫她下来吧?”
“不用,我正好有话跟她说。”
……
卧室门被敲响的时候,夏清晚刚洗完澡,正围着浴巾在吹头发。
吹风机的低嗡声让那声响显得不真切,她关掉吹风机按钮,细听了一下,又听到一声敲门响,这才匆匆撩了一下头发,“来了。”
她想当然地以为是叶裴修已经走了,喜奶奶差小萱阿姨来叫她下楼,所以经过窗户的时候,她还探头往窗外看了一眼。
隔着风雨凄迷的夜色,什么都看不清,无从分辨那辆迈巴赫是不是已经开走了。
打开门,她已经笑着说,“我马上——”
尾音滞在喉咙里。
门外站着的是西装革履的叶裴修。
她脸蛋儿一下爆红,条件反射用手捂住浴巾上缘。
叶裴修倒是显得很镇静,“……洗了澡?”
简直是明知故问。
夏清晚立刻把门一推,虚掩住,只留了条缝,自己则躲在门板这一侧,好半天才发出声音,“……你怎么上来了?”
“当面跟你道个别。”
“再见。”
她马上说,声音轻而快。
惹得叶裴修自鼻腔轻笑一声,像是觉得她过分可爱。
“……那我走了。”
“快走吧。”
她迫不及待。
话音落,静等片刻,没听到脚步声,她试探着问,“你走了吗?”
“没有。”他说,“……让我看你一眼。”
“不是已经看过了吗?”
叶裴修不回答。
他这个人好像有这样一种习惯,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就会沉默,无形中产生一种压迫感。
一般人哪里架得住他这样沉默的威势?
夏清晚从门背后探出脑袋来,“可以了吗?”
那张清水出芙蓉的脸蛋儿,像初春料峭的雨,有一种清澈的沁人心扉的冷感。
可那躲在门板后的身体,分明氤氲着一蓬一蓬的温热软香-
夏清晚站在窗前,眼瞧着大门口亮起两束车灯,光线刺破雨幕,徐徐驶远。
喜奶奶差小萱阿姨叫她下楼。
坐下之后,喜奶奶跟她闲聊了几句,随后笑眯眯地问,“今天是怎么会遇到叶先生啊?”
“在学校,”夏清晚如实说,“我和美珠一起离开图书馆,叶先生正好接美珠去吃饭,顺路送我回来。”
“美珠?”喜奶奶道,“是叶先生的那个表妹?”
夏清晚点点头,“他跟您说了?”
“说了说了,还说这阵子要麻烦你多带着她学习呢。”
夏清晚微微一顿,低下眼没说话。
“那,怎么没见那位美珠小姐?”
喜奶奶理所当然地问。
“……她临时有事吧,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喜奶奶若有所思点点头。过片刻,想起什么似的,叹道,“真没想到,叶先生对咱们家真的这么上心呢。”
“怎么了?”
“你不知道,当初啊,你梁奶奶说过,说这个孙儿,是个外热内冷的性格,看起来稳重儒雅风度翩翩,实际上啊,心里真正在乎的人没几个。”
喜奶奶说着直感叹,“所以啊,每次他来,我和你奶奶都是百般周到,生怕得罪了他。”
“也难怪,生在那样贵重的家庭,自然要心狠一点果断一点,要不然,一睁眼就有人求着他办事,怎么忙得过来嘛。”
夏清晚笑说,“您就别想这些了,好好养病吧。”
“我这是想着,你奶奶不在家,咱们欠人家这么大一个人情,怎么还得清呢?”
恐怕是还不清了。
夏清晚心里想着,低下眼没说话-
回到叶园,雨已经停了。
叶裴修在池塘边楠木交椅上坐着抽了几根烟。雨后空气清新怡人,夜色澄澈如水。
他心里却有一堵云遮雾绕的青山。
山中林木深且密,百鸟投林,轰鸣咆哮惊天动地,却又鸦雀无声。
他摁灭烟,去洗澡。
脱了衣服来到淋浴间。
想起她说,在这淋浴间洗澡时曾哭过。
温热的水哗啦啦浇下,朦胧之中,脑海里全是她打开门的样子。
浴巾裹着高挑修长的身体,通体冷白色调,脸上是失措的红晕,长发半湿,肩上还残留着点点水珠。
沐浴后的温热香软不讲道理地扑过来。
在此之前,他一直刻意克制着不去想象她的身体。
此刻,他放任自己去想。
水流沿着线条分明的肌肉脉络自宽肩脊背流下,也顺着手臂手背的青筋蜿蜒,一如那轰鸣的欲念,在四肢百骸血液里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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