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他浑身瞬间就一片酥麻。
那两根手指更是彻底失去了知觉。
感受不到存在了。
下一息,男人本能的欢愉就变成了难堪窘迫,他立即抽出了手指,用力地擦了擦上面的水渍,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他的太阳穴突突跳,青筋鼓蹦,眼尾的红润微不可察地冒了出来,他只能垂下头,掩饰自己的失态。
他十分唾弃自己,唾弃自己的毛病,唾弃自己的定力,明明她都已经将他男人的尊严践踏个遍,他还是听到她病了之后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守在她的身边,她不吃药,他担忧得心急如焚。
被她一碰,还是忍不住圆滚滚地膨胀。
恢复正常了之后,他才眼神愤郁地抬头,这个女人,当真是个妖姬,惯会使妖法,吸他精气,将他从前太子风范的高傲翅膀硬生生地悉数扯去拽下,疼得他喘不过气来。
女人的眼角大片大片的湿润,打湿了耳边的青丝。
男人思量许久,才决定手上理她打湿的青丝,给她擦一擦。
可他的手却在碰到青丝之前,就倍感屈辱地收了回来,背在身后,不再伸出一根手指。
只见睡梦中的女人十分委屈,摇着头呢喃着:
“呜呜呜,带我走,不想待在这里!”
瞬间,他的眼眸凝住了!黏住了!
她想跟谁走?
不想待在谁的身边?
竟然还在想着那个人!
他在她身边,她就这么委屈不愿?
在她眼里,他就是毒蛇猛兽,他一靠近,就活该被她排斥抵触,狠狠打了回去?
他又气又恼,直接吞了药,唇对唇地给她灌了进去。
她总是能如此轻易地挑起他的怒火。
姜水芙睡了好久,终于醒了,身体十分发力,十分疲惫。
她好像梦见了爹爹,那时候的爹爹要把她留在苏扬,留在外祖家,她哭着求他不要丢下她,他却狠心极了,甩下她就走。
好像……,还打了她的嘴巴好几下?
梦里的爹爹不是爹爹,爹爹才舍不得打她。
不知道爹爹在京城的处境如何,有没有被她连累?
她眼神空洞地望着头顶,随后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动了僵硬的脖颈,环视周围。
他还是没来。
她都已经昏迷了几日了,他依旧无动于衷,看来,他是真的狠了心。
罢了,随他吧。
蟠桃刚好进来了,看到她好了兴奋地跑过来扶起她:
“小姐,你总算好了,这几日我都担心死了。”
姜水芙笑了笑,安慰她几句,肚子就咕咕叫了。
蟠桃立即传膳,全是清淡的菜肴,没有一点味道的清粥,还总共只有三个菜。
看来,他连她的膳食也不上心了。
她居然很是习惯这种行为,失了他的维护和“宠爱”,身边全是见风使舵的人。
他说,要收回赋予她的权利,这不是一句空话。
姜水芙好几日没进食了,吃得倒是香,病了一遭才知道身体是最重要的,在救舅舅之前,她得养好自己。
虽然只有三碗少得可怜的小菜,她还是吃得津津有味。
夜深了,她早早就睡了,睡得香甜,只是,她有一种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她,靠近她。
靠近了她的床,靠近了她的人,呼吸重重,洒落她的面颊,酥酥痒痒的,她一个不注意,她的薄被就被掀开了,俯身贴近了她,气息滚烫。
她双眼突然一睁,圆鼓鼓的眼睛盯着四周,一片漆黑。
什么也没有。
薄被也盖着的。
大概是她做梦了吧。
又过了好几日,每日的饭菜都是清淡的口味,不见荤腥油味,这“打入冷宫”的滋味可不好受,她的肚子表示抗议。
可没有人听她的话,那些侍卫理都不带理她的,任由她喊破了喉咙。
她整日都憋着气,只能荡秋千荡得高高以此来发泄着情绪。
要是尾尾醒着,她还可以和它玩玩。
可它自从上次晕过去了现在还没有醒来,可想而知它在宫里是被怎样折磨压榨,需要时间来养养身体,恢复元气。
放眼望去,院子里全是她的贴身衣物,这几日,她生病了,衣物换得勤,蟠桃洗得也勤。
蟠桃对她可真好。
然而一到夜里,她就总是做梦。
梦到又有人出现在她的房里,上了她的床,俯身覆上她,掀开她的薄被,发出粗重的呼吸。
姜水芙终于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怎么能天天做同一个梦呢?
于是,又是一个夜里,她没有睡过去,闭着眼假寐,烛火一灭,将她
转动的眼咕噜掩藏得完全。
等了好久啊,久到她真的快要睡着了,还是没有动静。
她疑惑地眨了眨困倦的狐狸眼,难道真的只是梦吗?
她的梦居然如此羞耻,竟然幻想被窥视,被侵犯?
她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带着疑问睡去。
子时已至,屋子里静悄悄的,万籁俱寂,落针可闻。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风吹了开。
风声四卷,卷来踏踏踏的声音。
仔细听,那是脚步变换的声音。
这脚步轻浅,却闷沉,听得出是男人才有的份量。
男人熟练地潜入女人的屋子,按部就班地靠近她,凑近她。
在距离她一尺的时候,停了下来,掀开她紧紧裹住的薄被,她睡得沉,身子不知道怎的卷住了薄被,颇有几分防备的姿态。
都热出了汗。
男人小心翼翼地把她扯了出来,露出了她的半边身子,还有她身侧穿了一整天的衣裙、小衣和亵裤。
他看她额上冒了汗,整张小脸皱成一团,大手不自觉地落了下去,想要拭去她的汗。
他的手一寸寸接近她,接近她的面庞,却在触碰到之前止住了。
她的唇依旧那么令人心动,可是,他已经不是以前的他了。
他作罢,又老生常谈地去拿她身侧的衣物。
衣物到手,散发着她独有的香甜气息,醉人气息,他的眼眸却不再晦暗。
他起身就准备走。
可是,眼神又落在了她的面庞之上,落在了她的眼睫之上。
眼睫之上挂着一滴水,他眉头一蹙,她哭了吗?
为什么哭?
他已经躲着她了,她还不开心吗?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替她抹去。
这么想,他也就这么做了。
大手最终还是一寸寸地重蹈覆辙,不管多少次,都会被吸引着去靠近她,贴近她。
他的手指就要落在她的眉眼之上,他一顿,犹豫了,他这么做不就成了偷香的窃贼?她知道了要生气的吧。
可她不会知道的。
他的手指继续下移,终于移到了她的眼睫,卷曲的长睫扫动着他的指节,扫得他又痒又酥,心又颤!
只见那卷曲的睫毛彻底上下来回地扫着,扫着扫着,终于露出了迷茫的眼眸。
她醒了!
男人本能地愣了会儿,于黑夜之中凝视她灵动的狐狸眼,此时的她,像是一只在丛中躲藏,却突然被人发现,狐狸眼越来越圆,震惊又害怕的小狐狸。
他被她这双受惊又洞察一切的狐狸眼逮个正着,对视了几息他才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逃,反正她没有夜视的能力,应该看不见他的。
他却不肯放弃手中的衣物,一并夺了去,起身刚迈出一大步,就被身后的狐狸用尾巴卷住了。
准确来说,是卷住了他不肯放手的衣物。
通过衣物,牵绊住了他。
男人无奈地闭了闭眼,被抓到了,她大概会劈头盖脸骂他一顿,或者是哭哭啼啼露出恐惧的神情,无声地谴责他这种采花大盗的行为。
可是,等了许久,屋子里仍旧寂静无声。
久到他都想回头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认出他。
早已醒来的人儿抓住牵绊住他的衣物,迟迟没有松手,似是在消化这件事情,又或许是在思考用什么态度去面对他。
其实她眼睫上的水珠不是泪珠,是他的汗珠,他的汗珠一滴落,她就醒了。
良久,姜水芙才揉了揉惺忪的眼,故作轻松地问了他一句不相关的话:
“你的鸡不喂了吗?沈极昭?”
姜水芙的话语无波无澜,平静极了,像是根本不在意他强闯她屋子的行为。
男人的身份败露,他也不隐藏什么了,嘴角下抿,表情冷了几分,语气也寒意四起:
“你是想问孤的承诺还作不作数吧?担心你二舅舅?”
半跪在床上的女人不说话了,只默默地松开了牵绊住他的手,默认了他的猜测。
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她当然要问问舅舅的情况怎么样,只是他对她已经没有了耐心,没有了讨好的欲望,她也只能循序渐进地试探他。
她松了手,沈极昭猛地把她的衣物夺到胸前,死死地抓住残留着女人温热体温的衣物,咬了咬后槽牙:
“你不用忍辱负重,也不必这般低声下气,迂回曲折拐弯抹角地套孤的话,孤的承诺你完全可以相信,不管孤对你是什么心思,还有没有心思,孤都绝对不会”
他本来想说,他绝对不会食言。
可是,他想到那个人,话到嘴边又吞了下去,目光隐隐发亮,重新组织语言,转身目含希冀地试探道:
“若是孤食言了,你待如何?你会原谅孤吗?”
一脸忐忑的女人被他突然的转身吓了一跳,更是因为他说话不作数的行径而心惊肉跳,瞪圆了眼,不知所措。
他是因为气她所以要食言吗?还是真的对她失去了兴趣?
沈极昭又将身子转了回去,抬步就要走,他的神情狠厉,双眼忍着戾气闪了又闪,月光照射进来,恰好把他脖颈处跳动的青筋映个完全。
他明白了,她不会!
对那个人就是可以原谅,可以喜欢,对曾经与她肌肤相贴,同床共寝的他就是不行!
她忘了她也曾甜甜地娇唤着他夫君吗?
同样的事,只要是他,就不值得原谅!
他的妒火都要烧出来了,整间屋子的气温蹭得一下子升了许多,他走得干脆,头不回一次。
在他即将走出房门之前,原本在床上的女人却下了地,破天荒地拉住了他的衣袖,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他没有得到过我的人,没有得到过我的心,没有得到过我日以继夜的牵肠挂肚,没有得到过我的少女情愁,还不够吗?”
男人的表情松动,她继续诉她的委屈:“他也没有冷落过我斥责过我,让我心灰意冷。”。
次日,姜水芙起来的时候就看见昨夜的衣物被洗干净了,晾了起来。
经历了昨夜的事,她才知道,这几天,她的衣物都是沈极昭亲手洗的。
她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突发奇想要为她洗衣,只宽了宽心,看样子,他对她,还是没有厌倦的。
那舅舅就不会有事。
沈极昭一进来就看见了她这幅舒了心,确认依旧拿捏了他的模样,他的眼神危险地凝了凝,朝她走来——
作者有话说:男二下线
我没写啥,只是手指,插的是嘴,喂药呢,不要想多了,放过我吧[合十][合十]
第82章
他的眼神压迫,充斥着审视的意味,犹如寒潭般幽深,彷佛又回到了那日把她甩到床上,发疯般地撕扯她衣裙的时刻。
远处的姜水芙心一惊,立刻拉紧了警戒线,脚步默默地往后退了几小步,动作轻浅,不敢迈开大步,怕触了他哪一根要她命的弦。
她退着退着就止了步。
因为这个男人不打算发疯,可以说根本就不理她,那一眼之后他的脚步硬生生地转了个大弯,朝着鸡舍而去。
喂起了鸡。
都没有多看她一眼。
她松了口气,抬脚就要进屋,避着他。
正在弯腰俯身捉住小鸡崽儿的毛给他们喂食的男人表情认真
,他已经有几日没有喂它们了,侍卫来给它们喂,它们有些认生,吃得很少。
真是难养。
他把它们揪了起来,它们的脚就挣扎着上下晃动,他双目一斜:
“确定不吃,不吃孤现在就宰了你们!”
小鸡崽们好像听懂了他的话,立即啄啄啄地吃了起来,吃得欢乐。
沈极昭皮笑肉不笑地掀起了一下嘴角,又去研究他那蔫答答的瓜果去了,神情严肃。
这一幕被一只脚踏入屋门的姜水芙看到了,她水灵的双眼垂了垂,看来,他心情不错。
那午膳,是不是就能吃上肉?
经过好些天的将养,屋里的尾尾终于醒了,眨着狭长可爱的眼睛朝她飞奔而来。
她抱了个满怀。
她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了,尾尾居然还认得她,对她很是亲昵。
她逗弄着它,可是除了刚开始它会摇摇尾巴之外,之后好像对一切事物都不感兴趣,比沈极昭种的菜还要蔫答答的。
都一炷香了,它还是一动不动,就像是得了郁躁症一样。
为什么说它躁呢?
她把它抱到秋千上荡啊荡的时候,它正对着不远处立在藤蔓下的男人一个劲儿呲牙,还大声叫唤,那双眼更是将警惕和报复写在了脸上。
她怎么哄它也没有用。
一不留神儿,它就挣脱了她的怀抱,一个飞身,抓着刺着他的后背。
一下不够,还要一下又一下,不多时,沈极昭的后背就冒了两条血痕。
他一脸黑气地回头,就要踹开它,可远处一直有个女人担忧地凝视着他,还是放过了它。
他知道,她担忧的是这只畜生。
她检查了尾尾没有受伤,就把它放在屋子里,怕它出去再触他的眉头,陪它玩了一会儿。
接着,她的肚子饿了,很饿,她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出屋了。
她一出来就看见打闹的小鸡,打得不可开交,扑腾着翅膀你一撞我一推的,看来是闹矛盾了。
不听话的小鸡不能留,她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它们。
小鸡感受到了威胁,立即全部跑到沈极昭身边寻求庇护,咕咕叽叽地诉说着她的罪行。
沈极昭回过头将她这个虎视眈眈,饿狼般的渴求模样看个正着,又十分不在意地转过头去了,嘴角却不经意地微扬。
满心期待的她在看到送进来的饭菜时神情瞬间寞落了,竟然还是一成不变。
数量没变,内容没变,一点荤腥都没有。
姜水芙坐在院外的石头桌上傻傻地抿了抿唇。
不喜欢,她一点都不喜欢。
吃了那么多天,她已经腻了,他不知道吗?
她的双眸不自觉透露出一似哀怨。
身边的男人不管她,自己吃得上头,一筷子接一筷子,彷佛碗中是什么珍馐一般。
姜水芙只好勉为其难地夹了一筷子,拌在饭里,无滋无味地咀嚼了起来。
没有任何喜悦,只有填饱肚子的决心,一张一合,咀嚼、磨碎、咽下、咽不下、弹回来、卷进去、用力咕噜一咽。
“咳咳!”
肚子饱了,心却灰扑扑的,她的眼尾因为这个动作被呛出了迷蒙水汽。
她哪里受过这种委屈,美食可是人的生存之本,他也太狠了。
她恨恨地看向他,只是她的动作不免小心翼翼,偷着藏着。
哼!更气了,他没有任何反应。
她抗拒的声音那么大,他居然装作听不见!
还在心无旁骛地嚼吧那干菜叶。
好,她也嚼,就当是他的头颅,她又夹起了一筷子,看着上面蒜蓉都跟昨日一样只有一小粒,真是不肯给她一点味道。
啪嗒,筷子落了。
她的手随之掉落了下来,软弱无力地垂了桌上,手指蠕动着朝他那个方向而去,故意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蹦跶,缓缓地蜷缩折曲,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我怎么这么虚弱?一点力气都没有,筷子都握不住了。”
吃得正欢的男人眼眸一凝,慢慢地将口中的最后一口菜叶吃下,放下筷子,抬眸瞟向她,质问她:
“要孤喂?”
姜水芙逐渐瞪大了眼睛,她不是这个意思,刚要摆摆手否决,男人就嗤她一眼,邪气地挑了挑沉寂的眉:
“想得美!”
姜水芙:
既然吃不到肉,她就起身打算回房了,话本子里面有酒楼饭馆,她可以随便点。
她正要抬腿,男人就睨了她一眼:“想吃肉?”
姜水芙又燃起了希望,点了点头,她想。
他语气悠长,舌头在嘴里转了又转:
“不行,不行,不行”
他这一个词说了铿锵有力地说了三次,她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她刚仰起表示希冀的头又低下了,小气的男人,不就说了他一句不行,至于这么计较吗?
哼!哪天找个机会,她要把他养的鸡炖了。
夜里,姜水芙又担忧了起来,他昨日潜入被她发现了,他不会得寸进尺要跟她一起睡吧。
事实证明,非常有可能。
“叩叩叩!”
门被敲响了。
有人要进来。
姜水芙拢了拢寝衣,她特意裹得严严实实,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去开门了。
门一开,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气息冰冷。
是沈极昭。
姜水芙在他开口之前就快速地拿出身后穿了一天的衣物塞到他怀里,接着就悄悄地移开了目光,不去看他的反应。
她的脸染上了薄红,或许是不习惯自己的贴身衣物就这么被一个男子手拿着。
男人却深幽又犀利地盯了她一眼,他知道,她这是不想让他进去,想用衣物赶他走。
她的这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行为,他觉得十分可笑。
怎么,怕他再闯进去?怕他图谋不轨?
他又想起从她嘴里蹦出来的那两个振聋发聩的字。
不能回想第二遍!
真是奇耻大辱!
他上前一步,跨过了门槛,踏入一只脚。
姜水芙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只越了界的脚,她警铃大作,上次真的是吓到她了,她可以预想到,若是他真的碰了她,该有多么粗暴。
她的身子有些发颤,这一颤,就踉跄了,踩上了他那只不安分的脚。
沈极昭的脚上突然多了一只小巧玲珑的足,这只足承载着大半个身子的重量,这一压,他感受到了她的颤抖。
他却不肯就此停手,视线慢慢上移,移到她红润的脸颊,狡黠的狐狸眼,她是故意的,故意踩的他,警告他不要越界。
他的视线又移了开,移到了他的胸膛处。
看着手里的衣物,他居然当着她的面翻了开,一件件地细数,有裙子,有外衫,有
姜水芙的脸蛋子通红,出手止住他的动作。
男人停了下来,目光却依旧审察着手里的东西,外衫之下,包裹着一团紧紧缠绕在一起的球状物体,这是她不愿轻易被人窥见的
小衣和亵裤。
她倒是听话。
姜水芙想了许久,最近的他不好惹,以他的性子,要是知道她避着他,不肯给他,发疯怎么办,反正他也洗过了,她就不扭捏了。
检查也检查过了,他也该走了吧,可沈极昭却不这么打算。
他的另一只脚踏了进来,她瞬间就被他的这股子冲劲儿逼得连连后退,踩他的那只脚更是快速地收了回来,一直退到屋里的椅子旁。
整个人就要后倒。
沈极昭立即稳住了她,按着她坐了下来,她一屁股落在了椅子上,心就要放回肚子里,谁知,下一息,又提起来了。
只见男人逐渐俯身,一只手擒住她的一只脚,一只手剥下了她的鞋。
他的手就要覆上包裹住她的脚,她反应过来用力一蹬,挣扎了下,但也就一下,她就不动了。
因为她的脚光溜溜的,夏日的风吹了进来,吹得她的脚痒痒的,她蜷缩了下十根白皙的脚趾。
他脱下了她的足衣。
盯着她过于白皙的脚,他的眸光染上了一分气恼,噙着低沉嘶哑的嗓音蹦出了一句话:
“为什么要跳河?”
那河水那么寒,她又是碰了水就容易肚子疼的体质,她不知道吗?
他赶回来之后的那几日,天天守
在她的床边,发起烧来,她就容易出汗,这衣物就换得勤了些,有时候,一个上午,就要洗两三次衣裳。
他有些着急,干脆就找点事儿做,自己洗了。
洗了好几日,他就习惯了。
觉得这件事很简单,越做心越平静,抚去了他燥愤。
他又褪下了她另一只脚的足衣,随后给她穿上了鞋。
她一头雾水,看着俯身为她穿鞋的男人,又觉得她明日应该可以吃上肉了吧。
好想念啊。
正当她沉醉在大口吃肉的想象之中时,男人放开了她的双脚。
“三日后,打扮一下。”
只留下一句命令,他就转身走了。
打扮?
为什么要打扮?
打扮给谁看?
姜水芙很是疑惑。
三日后的一早,床上的人儿就被敲门声敲醒了,“再不起来,孤就进来了。”——
作者有话说:放个耳朵:还有__?
(一章)
第83章
是讨厌的沈极昭。
大早上的不睡觉熬鹰啊。
她几乎是瞬间就来了气,蒙住头隔绝他的声音继续睡。
见里面没动静,他又敲了几声。
这声音好吵,她迷迷糊糊地支撑起了半边身子,脑袋小鸡似地啄了又啄,啄的太用力了,她就往前一趴,继续睡,好困啊。
最重要的是,她梦到吃了好多的肉,她点了一大桌的肉,热乎乎的,还没开吃呢,梦就醒了。
又过了一会儿,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还没起来?太阳晒屁股了,孤数三个数,三,二”
姜水芙听到他的威胁,迷糊的脑袋清醒了几分。
她努力地甩了甩脑袋,把瞌睡虫赶去了大半,换了衣裙就起身了,气囊囊地给他开门。
男人没有看她,兀自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等到她再抬头的时候,双手下意识地遮了遮阳光,以往的阳光总是刺得她眼睛睁不开。
可是,哪里有什么阳光啊?天还是黑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这明明才卯时初。
被人扰了好梦,被迫起了个大早结果发现天还没亮的女人一股怨气终于爆发了,这些日子,她简直就是逆来顺受,忍了又忍,他反而变本加厉了。
她最讨厌有人打扰她睡觉了!睡不好就醒不来,醒不来就要整日窝在床上,精神就会萎靡!这就是她的逆鳞!
她立即推了门,闯进去就开骂:
“你还要责罚我多久?不准我出去!不给我饭吃!不让我睡觉!半夜还潜入我的屋子抢我的小衣亵裤!你有什么气可生的?你又没被囚禁!你又没被强迫!我跑怎么了,我可是跟你和离了的,却被你抢了来关在这里,你才是应该被谴责被责罚的那个!何况我都没跑出去就被抓了回来,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贪得无厌!你才是朝廷最大的贪官,合该被下狱用刑,好好治治你那唯我独尊,万民如草芥,所有人都要俯地跪膝哄着你捧着你的臭毛病!真当我是泥人捏得没脾气啊!你说,这个疯你还打算发多久?”
她的这一连贯的斥骂全都清清楚楚地传入了正在换衣物的男人耳朵里。
女人的双眼先是放大了几息,随后立即捂住了眼转过了身。
他在换衣!上半身露了出来!
只不过他已经快换完了,整个后背只被她看到了一点。
他的后背,伤口很深,好像不止尾尾抓伤的。
怎么没疼死他。
身后的沈极昭侧脸往她那个方向看了一眼,接着快速地理下了衣袍,换装完毕。
他转了身,步子不难看出多了好些悠闲,前几日如影随形,即使尽力隐藏的的戾气都收起来了。
一步步朝她走来,气息平稳。
很快便走到了她的身后,走到她丰润的肩膀处,他的半个身子与她的肩膀重叠,却依旧保持着一拳的距离,他侧了侧头,微微垂了头,盯着她气呼呼的侧脸,启唇:
“你还真是了解孤,孤最大的毛病就是,惯着你。”
他的话很是无理,很是高傲,她炸了毛了。
只是,他的下一句紧接着又来了,顺了顺她的毛:“不过,孤并不打算改,孤愿意,并引以为乐。”
这话怎么说的又让人恼怒又让人羞愤啊。
真是心口不一!惯着她?她“私奔”他怎么不惯着她?
她的质问就要冲口而出,他好像猜到了她的意思,补充道:“除了这个。”
那囚禁她呢?
她没有问出口。
因为他的嗓音萦绕在她的四周,他的呼吸洒落在她的脸上,脖颈上,她彷佛回到了她做的“梦”中。
她不安地移开了脸,斜斜地往前走了一步,躲开他。
他提起了脚步,却不是去追她,而是目不斜视地越过了她。
本以为他要走出去了,他却适时地停了下来,转身回头,站在一个适合全身打量她的地方。
比起他的目光,她更先打量了他。
男人今日竟然破天荒地穿了一身大红云缎广袖锦袍,颇有几分偏偏公子的模样,神情也松快随意,多了几分风流。
要是忽略他眼里的冰冷的话。
轮到他了,沈极昭看着女人,小脸素净白嫩不施粉黛,青丝也十分随意地披在胸前,脸上还印着睡痕。
看得出,她还没睡醒。
他提醒她:“你不换衣打扮?”
姜水芙大声一吼:“凭什么要听你的!”
沈极昭吞了吞津.液,眉眼轻轻地一挑,转身走得干脆,只留下一句似是而非却足够吸引她的话:
“你不去,那好吧,孤也不白忙活了。”
去哪儿?
姜水芙敏锐地捕捉到了他中的意思。
他要带她出去?
沈极昭踏出房门没几步,他就缓缓地勾起了唇,身后的门被“嘭”的一声卷开了,一道不难听出很是兴奋的声音跳着跃着进他的耳朵:
“我好了!”
马车哎,竟然是马车!
避开了山上的农家过后,沈极昭就带她上了马车,这马车十分豪气,金碧辉煌,香炉点心,侧榻坐垫一应俱全,宽敞又舒适,跟此前在京城出宫的马车有些像。
看得出身份尊贵。
姜水芙原先的兴奋已经演变成了疑惑,打量,还带着几分惧意。
他到底要带她去哪儿?
沈极昭将她的全部情绪都看在眼里,他并不做声,这只狡猾的狐狸还会害怕?
马车终于停了,他率下下来了,他等了许久,上面的人儿都没有动静,他掀开帘子,递出了大手,“娇气。”
帘子掀开,灵动的狐狸眼瞪圆了,流转出闪烁跳跃的、波光粼粼的碎光。
好热闹!
他带她来了集市!
还是镇上的集市!
明明端午都已经过了许久了,镇上还保留着端午的气氛,角桼花灯,门前艾草,街上随处可见的端午小食。
好不热闹!
姜水芙直接跳了下来,忽略了那只手,那只手的主人僵硬地收回了手。
一下来,她就蹦蹦跳跳的,去了一个摊子处,兴奋地指着个个饱满散发着鲜香的角桼:
“老伯伯,我要买角桼,一个红枣咸黄,一个莲蓉玫瑰,一个蟹肉菌菇,一样来一个!”
她走得飞快,沈极昭慢慢地跟了上来,立在她的身侧。
老伯伯看了一眼这一对神仙眷侣,多漂亮的璧人啊,他下意识地就问:“你夫君呢?”
问沈极昭要不要吃。
直到老伯的角桼都快装好了,姜水芙才想起什么,摸了摸身上,糟糕!她没带钱,这段日子过得是昏天黑地,哪里用得上银子啊。
她买都买了,总不能不给钱吧。
这时,她又听到老伯询问的话语,对呀,还有他呢。
于是姜水芙就抬着闪烁的双眸瞥向身旁的男人,他都带她出来了,应该不是为了看她眼
馋吧?
不过他是为了整她也未可知,这三天,她还是吃的糠菜,都要吐了。
她的眼神充满了希冀与试探。
沈极昭全部接收到了,不逗弄她了,解下了他腰间的荷包,里面满满的都是银子,他递出了一块碎银,拒绝说不吃的话语就要脱口而出,却在嘴边转了个弯:
“照她的再来一份。”
“哎!”
老伯开心极了,一个劲儿夸他们天造地设,百年好合。
姜水芙听在耳里,却无空反驳,角桼实在是太好吃了,这角桼小巧,一口一个,里面的咸黄肥得流油,莲蓉玫瑰清甜,蟹肉更是紧实细腻,爽滑鲜咸。
沈极昭看她吃得那么开心,也咬了下去,却平淡无奇,他吃不出多么好吃,不是他的口味。
本不想再吃,可看着她满足快乐的神情不自觉地就吃完了所有的角桼。
确实有些甜。
她还想要再买,他却拉着她就走了:
“不想吃肉了?”
姜水芙的眼眸立即放了精光,能吃肉!她下意识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不虐待我啦?”
沈极昭眉头拧了起来,即使是素菜,也都是些顶顶好、对身体有益、补气血的菜肴和汤煲。
怎么就虐待她了?
更何况,他陪着她吃得也是这些。
肉要留到最后吃,她看着街上的一排排小食摊子,眼花缭乱,简直走不动道。
五毒饼要吃,煎堆打糕要吃,面扇子还要吃,还要给蟠桃带。
可是沈极昭每样都只许她吃一点点,一旦她要吃第二口,他付了钱之后就立即拉走她。
因此,每一个摊主都看到了一个同样的场景。
男子在后面刚付了钱,手上就多了小食,拎着的小食越来越多,从一只手变成两只手,满满当当的,女子在前面吃得欢乐,一口一家摊子。
陪女子逛街,可是麻烦事儿,不少男子都坚持不了多久,可眼前男子的眼神却始终如一,都是对女子的无奈纵容,可见这男子是个疼媳妇的。
沈极昭追上去的时候,姜水芙已经走了摊贩的尽头,他拿出彩绳给她挂在了腰间。
这是端午的习俗,青赤黄白黑的彩绳挂在身上有辟邪去病的寓意,她今日的衣裙不好系,身子又在摇晃,他只能半蹲着给她系。
此时,一道为难的声音响起:
“姑娘,这酒钱你还没给呢?”
沈极昭系好了彩绳之后才直起身子望向她:“你偷喝酒了?”
姜水芙一听这两个字就跳脚了:“什么叫偷喝?我有钱,你找后面那个凶巴巴的男人要!”
沈极昭把账结了之后就开口反驳:“孤,我何时凶你了?”
醉了的女人凑近他的脸叉着腰诉苦:
“你凶了我好多天了!天天黑着个脸,要么不回来,要么臭着个脸,高高在上的,不理我却偷偷阴暗地盯我,你搞清楚,是你追我,又不是我上赶着,你要是厌倦了,放我走就是了,偏偏一副我欠你的模样,我夜里都做噩梦了!”
沈极昭无话可说,这些日子,他很凶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他不仅气,还生了无望。
他觉得,她有可能真的不会回到他的身边了。
所以,他失控了。
男人擒住她摇摇晃晃的身子,低了头,在她耳边呢喃:
“嗯。”
现在他知道了。
好不容易出来一回,姜水芙当然要玩个尽兴,她还闹着要去射粉团,要去斗百草。
只是她醉得都看不清人,她怎么去玩?
她还趁他不注意又偷喝了酒,他去夺她的酒,谁知,她聪明的很,抓了旁边摊子上的东西就往嘴里塞,他只能先掏出钱,再与她周旋。
就这样,她不仅吃了肚子吃得饱饱的,酒也喝了一口又一口。
到最后,沈极昭只能把她抱着走上了马车。
马车上,人儿又闹了起来:
“不要,我不要回去,回去了又要凶我!”
沈极昭默默地叹了叹气,知道做得过分了,弥补道:
“你确定要回去,现在可还早着呢,连午时都没到,更何况,孤答应你的事,还没有兑现呢。”
人儿趴躺在榻上,委屈地蜷了蜷身子,像只脆弱无依的狸奴,他去勾她鬓边的青丝,嘟嘟的脸蛋子就露了出来,带了几分柔情,蛊惑地勾着她:
“你猜猜?”——
作者有话说:男主现在依旧有些强势,因为这是他获得安全感的手段,他太不安了
猜猜下一章要去哪儿[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第84章
马车上的人儿已经睡死过去,才不回应他。
她睡着睡着肚子就开始翻涌,这马车虽然豪华,却难免颠簸,肚子里的小脸不舒服地皱成一团,酒混杂着糕点面团,胀了又胀。
她蠕动着身子,想寻个舒服的角度睡,所以,趴着变成了爬着,娇嫩的双手这摸摸,那摸摸,这揪揪,那揪揪。
一不小心就侵犯到了正在阖眼假睡的男人。
她似乎觉得他的腿很舒服,伸手就要抱住,可男人眼疾手快,把她拎了开,她安分地侧脸趴在榻边。
男人睡得正香,突然之间就挑了下眉,她的脸又来了,软嘟嘟地蹭着他的腿,不安分地变本加厉,他冷漠地再次拎开她。
确保两人之间泾渭分明。
两个时辰之后,马车之外人群吵闹嬉笑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地传入女人的耳朵里。
她的酒醒了一小半了,随之马车的入界,所以热闹繁华的声音越来越大,将她吵醒了。
她一睁眼,男人的眼神复杂,晦暗之中带着警惕,警惕之中带着气恼,仿佛她睡着时对他做了什么一般。
真是莫名其妙。
马车停下,沈极昭还是先下去,伸出了手,接醉乎乎的女人下来。
女人虽然已经有了猜测,下马之后却仍旧被惊讶到了。
他竟然带她来了苏扬!
她想起他的承诺,难道是要带她去牢里远远地看一眼舅舅吗?
她又兴奋了起来。
可是,沈极昭却不是这么打算的,他忽视了她眼里的希冀,只管带着她逛了又逛,就像在镇上一般。
她的眼神又寞落了下来,酒气上来了,打了一个又一个的嗝,专挑他的脸侧脖颈处打,熏死他。
沈极昭带她进了一家珠宝斋,这就是上次花神节那家言而无信,说那琼酥香黄必须要献给贵人的愿听坊。
她眼神埋怨地盯着旁边的贵人,赌气道:
“我不要进去,我不要去这里。”
沈极昭还真的摆起了贵人的架子,他张开了双臂,叉起了他的劲瘦腰肢,严肃地反问她:
“你的嘴吐的泡泡,你不负责?”
姜水芙眼神疑惑又责怪,他这话什么意思?
男人的视线下移,移到了他的下袍处,一片暗色,正正巧巧地覆在了腰间往下,非常惹人注目,引人遐想。
此时,不停有丈夫带着妻子来买衣物首饰,瞥到这一男一女皱巴巴又湿漉漉的衣衫,不禁偷偷一笑,眼神调笑地打转着道:
丈夫捂着妻子的眼睛,不让她看别的男人:
“人家小夫妻恩爱,就像我们一样,你今晚穿”
姜水芙的头低了又低,恨不得钻到地洞里去,羞耻地跑了进去藏着。
太丢人了,她竟然吐到了他的身上!还是那里!
怪不得她醒来时他是那个眼神。
他们一进来,非凡的气质就吸引了掌柜,掌柜亲自接待。
沈极昭的眼神一直在前头的女人身上,女子借着坊里密密麻麻的衣裙袍子去掩藏自己着一身痕迹。
掌柜极有眼神,知道此回真正的客人是谁,立即将他们二人请上了三楼。
三楼是贵招待贵客的地方,一般人上不去。
掌柜又开始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笑眯眯地介绍道:
“这件是全苏扬的新款式,银丝青荷碧波裙,只此一件!”
姜水芙倒是随意,只想把身上这身换下来,点了点头。
沈极昭却不满意:“不急,还是应该郑重一点。”
她的脑袋又昏乎乎了,控制着不倒在他身上,走远了坐着,没有听见他口中的话。
沈极昭一件件地帮她挑。
掌柜又继续介绍,谄媚极了,恨不得把头都低到地上供他踩:
“这件是百褶如意薄纱裙,薄如蝉翼,最是凉爽。”
他不说话,就是不行。
沈极昭自己走走逛逛,终于看到了令他驻足的裙子。
掌柜眼珠子一亮,微不可察地转了转,随后立即
讨好:
“您真有眼光,这可是绯色万福缠枝罗裙,不过这是小店才出的新婚款,夫妻二人即是同款又互补,此前从来没有卖过!不止苏扬,怕是全大邶,都是独独的一份啊!保准惊喜!”
掌柜贼哈哈地笑笑,沈极昭就定定地看着,掌柜看他接受到了他的眼神,也不多说了,立马给他拿了实物。
他上手摸了摸,的确是上好的料子,她穿着应该舒服。
姜水芙很快就换上了,太子用惯了好东西,眼光自然是没得说。
这一身穿在她身上就是一个字:美!
明艳耀眼,国色天香,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有些低调了,不够奢华,她合该配上世间最明亮的衣裙。
美人换上衣裳就要逃离,从进来,她就受到了很多戏谑目光,简直无地自容。
等到沈极昭也换好了衣袍之后,他对着铜镜审视了一番。
他这身是她同款万福缠枝衣袍,缠枝纹疏密分开,错落有致,密密麻麻的部位是从下半身一直蔓延到胸膛处,其余处皆是一片光滑的绯色,不得不说,很是特别。
他这身,与她很是相配。
只不过他的眉间却染上了一丝厉色,吩咐掌柜拿了一件东西,接着下楼去寻她。
本以为她已经跑了,可他的脚步却瞬间凝固了。
只见二层楼阁的阶梯之上,坐着一个双手托腮,双眼一眨一眨,纯真又灵动,活脱脱一个迷糊美人。
看来酒还没醒。
二层楼阁是试妆的地方,眼下,许多女子都坐在梳妆台前,拿着口脂面霜涂涂抹抹,男子就站在一旁欣赏,有的直接上手给妻子描眉。
沈极昭也其中的一个。
醉呼呼的女人被他哄着骗着坐在了梳妆台前。
她的长相浓艳,只需要略施粉黛即可,专门的婢女给她上妆,他却觉得不甚满意,缺了些什么。
女人醉得眸光泛了水光,娇柔得很,看起来他说什么都会同意,他趁机一问:
“你想要我为你描眉吗?描了眉,我们就回家。”
女人一听,在脑海里探究思索了好久,然后认真地回答他的问题,双唇一撅:“不要,不要回家。”
不要回到那个关她的地方。
沈极昭又换了种方式哄她:
“人家都在描眉,描了眉才能走,而且,描了眉之后,你就能心想事成,顺遂如意,你不希望吗?”
女人不说话了,又在甩着她迷糊的脑袋思考,只是,他却毫不留情地用提笔的方式拿起了用具,给女人描眉。
他也不是毫无准备,方才别的男子在描眉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观察,将要领都记下了,他觉得,他也可以,才提出了这个要求。
他的手极其稳,根据她的眉形顺着勾勒,十分认真,更是俯下身子一遍一遍地描。
从小到大,他学东西是皇子中最快的一个,想必这种事,也是手到擒来。
他满意地收了手,直起身子纵观全局。
醉得摇头晃脑的女人瞬间就清醒了不少,望着铜镜中那两道粗粗黑线,还是竖起的!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谁知,两团黑线扭动了起来,活像虫子,更加难看了。
她就要大喊大叫,他连忙捂住了她的嘴,可她反而笑了起来,在他手心洒落酥麻:
“可是我没有夫君啊!”
男子给女子描眉,是男子向女子许下承诺,一辈子喜欢她,一辈子爱护她,可是,她没有夫君。
所以,没有用的。
沈极昭大受震撼,她的心,比他想象的更加通透。
她的话,轻而易举又精准地抓掐起了他的心。
这么久了,她还是没有看到他,没有打算接纳他。
沉寂许久,他才轻轻浅浅地自嘲一笑:
“没有夫君,你不是更加顺遂如意吗?”
不管怎样,她都会顺遂如意。
沈极昭又握拳清了清嗓子,第一次描眉失败是件很正常的事情,熟能生巧,他又继续了。
女人又开始迷糊了,不管男人怎么折腾,眉上千奇百怪的虫子形态,她都只是皱下眉,又随他去了,准确来说,是睡去了。
最后,他终于描成功了,虽然只是初现眉形。
他凝视了许久,嘴角微微上扬,他觉得很美啊。
可是下一息,他就吩咐婢女重新给她描。
“罢了,她要哭的。”
她那么爱美,画丑了,她会难过。
此时,一道细小的,藏着掖着的声音传了来:
“姑娘,可否来一套你们这儿的招牌衣裙,还有你们的书画,也来一本!人嘛,总是要虔心向学的嘛!”
沈极昭不用回头看就知道这是方才门口的那一对夫妻,只是,这里还有卖书画的?
很明显,这里的书画不是简单的书画,婢女神色如常,丝毫没有羞涩尴尬,反而笑嘻嘻地送了他们店小玩意儿,“祝你们天天幸福!”
那对夫妻走了,沈极昭转身也要走,婢女顺口问了他一句:“公子,来一套吧,包快乐的!”
他用冻死人不偿命的眼神幽幽地看了一眼她。
婢女无辜极了,她明明看到他悄悄竖起的耳朵了啊!
她又继续走,碰着人就凑到他们耳边推荐:
“我们店里的全都是良药,用了之后啊,男子没有不行的,女子没有不叫的,那是夜夜”
污言秽语!
沈极昭一嗤,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府邸外。
沈极昭扶着姜水芙下马车。
姜水芙不敢相信眼前的这几个字:江府。
不知道是酒未醒,还是就冲击太大,她愣怔了足足片刻。
还真是家啊!
他没有带她去牢里偷偷看舅舅,而是带她直接回了家!
直到身旁的男人清冷的嗓音响起:“这个家,你也不想回吗?”
她下意识侧了脸去看他,她疑惑地拧了下眉,他的脸上是什么东西?
原来是大半张脸都被面具遮住了!
沈极昭不自在极了,不想被她盯着,兀自抬步往前走。
她来不及思索,妹宝虎哥儿还有豆姐儿都冲出来迎接她,冲到她的怀里,将她的醉意一下子就冲醒了。
她扬起了这些日子最真心的笑,焕发出光芒,抱住他们,蹭蹭他们的脖颈:“我好想你们!”
沈极昭被她彻底地忽视了,从到达江府,再进入正堂,最后立于江家所有人面前,他都是一个人默默地走在后面。
大家看着他戴着面具都有些惊讶,但他还来不及开口解释,下一息,一个小小的身影就扑上了他。
是妹宝,她抱住了他的大腿,欣喜雀跃地安慰他:
“姐夫,你不要伤心哦,我们也很喜欢你的!嘻嘻嘻,妹宝现在都瘦了,肚子都不圆滚滚啦~”
沈极昭从来没有感受过来自小孩子这种被认可的感觉,他们以前不都是惧他如虎,避之不及的嫌恶吗?
他有些不知所措。
更何况,姐夫?
成婚三年,这两个字他竟然是第一次听到!现在听到恍然之间觉得莫名的荒诞!
所以,他被抱住的那只大腿却忽然之间紧绷极了,硬邦邦的,像是坚硬的石头一般,毫无感情。
这两个字,不是唤
他!
不是唤他沈极昭!
跟他沈极昭没有半点的关系!
他知道,他是顶替了别人!
他们喜欢的不是他!
沈极昭的脸色逐渐变白,白了又青,青了又白,反复变换,他一向高贵,姐夫两个字对他来说,是屈辱。
他眼神一凌,高挺的鼻子随之而皱,面上那将他的真实面容遮挡得严严实实,密不透气的面具的存在感越发强烈,时时刻刻提醒他,他是见不得人的存在。
这更是屈辱。
他的半张脸隐藏在面具之下,他的情绪也都悉数藏了起来,只不过姜水芙是何人,轻而易举就看出了他此刻的异常。
姜水芙知道他戴面具是为了不被江家人认出,他现在是她的夫君,何碑卿。
也知道他又要生气了,赶快就要把妹宝抱回来。
妹宝的两个大眼睛在他们两个之间来回地咕噜咕噜转,好奇他们是在玩游戏吗?为什么姐夫要戴着面具?还是猪猪面具,猪鼻子一翻,好可爱啊!
沈极昭将女人不悦的反应看在眼里,伸出了一只手,唤妹宝前来。
妹宝看见姐夫想要亲近她,她笑弯了眼,巴巴地就挣脱了姜水芙,朝着他跑去。
姜水芙制止不及,妹宝就跑到了危险男人的身边,男人慢慢靠近她,伸出了另一只背后藏着的大手,朝她笼罩而去。
妹宝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大手,她十分震惊!
直到视线里全是红彤彤又大颗饱满的糖葫芦,沈极昭一笑:
“喜欢糖葫芦就有的吃,还想吃什么?都有!”
小孩子的眼睛一看就穿,纯净得很,这么小的人儿见到他的第一句话就是摸摸肚子,说饿了,意图显而易见,他身为“姐夫”,可不要满足他们吗?
妹宝好开心啊,又能吃上糖葫芦了,她分给虎哥儿他们,然后一起异口同声地夸奖赞扬道:
“每次姐夫一来,我们都很甜!”
能吃上糖葫芦,可不甜吗?
沈极昭感受到了他们的热情,可是他们一说那两个字,就像是时时刻刻提醒他,嘲讽他,他是个鸠占鹊巢的无耻小人!他只是个替身!
他不自觉地垂了垂眼皮。
妹宝吃得小嘴红通通的,双眸更加闪亮,姐夫的猪猪面具好好看,他们在游戏,她也要玩!
于是,趁着沈极昭不注意,她胖乎乎的小肉手就一把抓住了他面具的边缘,即将揭开:
“妹宝也要小猪猪!”
妹宝是小孩子,谁会对小孩子设防呢?
沈极昭完全没料到她的举动,一旁的姜水芙倒是比他更先看到,她的眼睛瞬间就瞪大了,圆鼓鼓的,倒吸一口凉气——
作者有话说:明日双更
第85章
面具被揭下,他要是被认出来了,直接恼羞成怒发了狠对付他们江家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江家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局面可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别看妹宝小,肉嘟嘟的小手抓东西可快可紧了,非要扯下他人面兽心的面皮一般。
姜水芙立即去捉回她那即将酿成大错的小手,可是,她已经抓上了他的“猪鼻子”,“猪鼻子”随之往上翻得更厉害,露出了面具之下遮掩的高挺鼻梁。
眼看着整个面具就要被揭下,面庞措不及防地即将暴露。
她眼见补救无望,移开了眼神,不去看暴露之后大家震惊的反应。
说时迟那时快,沈极昭往后退了一步,妹宝的手触碰不到,继续向前去抓,他又及时起身,妹宝一下子就没了法子,蹦蹦跳跳地去够,仰望着他。
沈极昭轻而易举地化解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危机,场面还没有来得及涌动就被平息了。
这时,正堂走来了一个步伐缓慢,遮不住颓废的中年男人。
姜水芙的眼睛亮了,是二舅舅!
他已经被放出来了吗?
她立即上前去迎接他,双眸里全是激动。
江郡玉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不少,眉宇之间更是一片灰色,化不开的愁绪,但是看到姜水芙时,惊喜地弯了弯唇,打起了精神:
“芙儿,你们提前来了?上次碑卿传信来说要带你回门,我们还不信!”
“何碑卿”一大婚第二日就被派去了别的地方,离开了苏扬,他的夫人自然要跟他一起走,想要回门自然不容易,恐怕今日回来这一遭都是偷偷摸摸的,违背了圣旨。
所以,大家对他戴面具不奇怪。
姜水芙没想到原来沈极昭早就传了信,那就是说,带她回来,是早有预备的事。
沈极昭向江郡玉颔了颔首,江郡玉的脸更加无光,他这么大人了被关了起来,还是小辈来救的他,他只能道谢:
“多谢碑卿了,要不是你,我这把老硬骨头非要折在里面不可!”
像他这种说不上话儿的小官员,被关了牢狱,哪还有出来的可能!
江郡堰也点点头,是啊,都怪他没混出了名堂,去求情人家根本不见。
说着,他们兄弟两个就要向沈极昭行拜谢礼,被沈极昭制止了:
“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祖父祖母,舅舅舅母,不是准备了午膳吗?”
姜水芙听高高在上的男人一一唤了她的家人,不可思议地扬起了眉。
他倒是能屈能伸,从前爹爹日日在他眼前,他却始终是疏离的,对面不识。
老爷子见他并没有摆起架子,反而很是亲和,原本就和蔼的神色不自觉再柔了几分,这个孙女婿好:
“好,孙女婿,快快入座!可惜你们端午没回来,不过我们自家酿的雄黄酒可有一大堆。”
孙女婿沈极昭还是吃醋地愣了愣,握紧了拳。
他本来是要挨着姜水芙而坐,只是,中间被迫隔了一个人。
妹宝笑嘻嘻地眨着大眼睛:“姐夫,你喜欢我的吧?”
她在问他介不介意。
姜水芙揪了揪她的鼻头,打算把她“扔”在一旁:“妹宝调皮没有糖葫芦吃哦!”
可出乎意料的是,沈极昭那个古板的木头脑袋却按下了妹宝:“就坐这儿吧。”
姜水芙眼神戏谑地打量着他,坐小孩子旁边,他承受得住吗?
家宴开始了,沈极昭可谓是最炙手可热的存在,老爷子老婆子都笑得慈祥,给他夹了好多菜,舅舅们给他喂酒,就连妹宝都抓着胖乎乎的手给他碗里丢了好多的肥肉。
沈极昭应付完大人之后,一低头,看到那肥得流油的肉,肚子就开始翻滚了。
偏偏妹宝还用一片泥泞的小手抓起了一块七分肥的东坡肉,递到他嘴边:
“姐夫这么强壮,肯定喜欢吃肥肉吧?”
姜水芙悄咪咪地偷笑,他这么重规矩的人,怎么受得了手抓肉?更何况,还是满嘴油的膘,活该,有他受的!
她兀自吃的开心,吃了好多大鱼大肉,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她敞开了肚子吃。
碗里不一会儿就满了,她发出满足的喟叹。
沈极昭活了二十几年,洁癖了二十几年
,看到眼前油渍渍的小手抓了一块肥肉,他的嘴角欲扬又止,就要拒绝。
妹宝的手举累了,缩了缩,嘴巴也难过地嘟了起来。
姜水芙不愿意看到妹宝难过,正要哄她,男人就咬了下去。
他吃了一口,一口,就够了吧?
可是,小小的人儿眼眸放大了,好像很是期待他吃完一样,他纠结了一番,终究还是吃了。
一口都不剩!
本以为那小人儿会开心地大笑,可是她却垂了垂头。
他好奇地低头去观察,她居然有些委屈!眼眶都红润了!眸子里明晃晃地写着不要哭,姐夫吃了就吃了吧,反正是姐夫。
可那是她挑的最喜欢的一块肉!她一点都没吃到!
见男人完全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姜水芙又夹了一块东坡肉,把肥瘦分离,再把瘦的那小块递到妹宝的碗里:
“她的意思是这个,你懂了吗?”
沈极昭额角的青筋突突跳,养孩子这么难吗?要这么迁就她?饭都要喂到嘴边?
但这算什么,接下来的他为了不让她哭,又是给她剔肥肉,又是剔鱼刺,还给她剥壳,照顾得完完全全。
妹宝好开心,方才的失落一扫而空,甜甜地喊着姐夫。
沈极昭这边剔了满满半盘,正准备给姜水芙递过去,“剔多了。”
一抬头,女人竟然趴在桌上了!睡着了!
他一看她手边的倒下的空酒盏,又喝酒了!
这下子,江家人是彻底放心了,姜水芙能喝成这样,没规没矩地喝趴了,他这个夫君都还一句责怪都没有,对小孩子也很有耐心,说明他对她,是捧了真心的……
由于喝了一回又一回的酒,姜水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妹宝已经在外头敲她的门了。
她一个鲤鱼打挺就蹦了起来,拍打着自己的脑袋:
“我怎么这么能睡?居然睡了整整一天,白白浪费了!”
她本来回来一趟就极其不容易,要求着要哄着他,等他良心发现,这一次之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她怎么就睡过去了呢?真不应该喝酒的。
姜水芙穿上鞋子就要跑出去见她的家人,没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门外的妹宝飞奔地冲到她身上,她稳稳地接住了她,抱着她就要去见祖父祖母。
妹宝笑嘻嘻的,手里还拿着苏扬早食摊子最火的,排半天的轮次都可能吃不上的豌豆黄,姜水芙逗趣着她:
“妹宝又是把谁哄开心了?”
哄得谁肯起大早,争着抢着给她买回了豌豆黄,舅舅舅母最不惯着他们,绝对不可能派人浪费时间蹲着去买。
妹宝只是傻呵呵地笑,并不说话。
姜水芙抓紧每一息的时间,鼻头越来越红,直到走到正堂,情绪险些就憋不住了。
那个人一定会立马带走她,不让她再多待一刻,对他来说,昨夜的停留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不会容许她放肆了。
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尽量不哭,祖母一见到她就笑着朝她招手:
“芙儿快来,孙女婿他们在裹角桼呢!”
姜水芙控制不住了,冲到了祖母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她。
祖母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后脑勺,抚慰她,女子嫁人了都是这样的,总要长大习惯才行。
姜水芙的怀里还有个妹宝,妹宝嫌太挤了,灵活地跳了出来,朝着一旁的几个正在洗手卷袖裹角桼的人跑去,跑着跑着还不忘回头喊她:
“妹宝也要做,阿姐,一起来啊!”
被安慰了好一会儿,姜水芙才静下心,抬眸注意到沈极昭,他这是要干嘛?竟然在裹角桼!
沈极昭正在忙于对付妹宝这个小魔头。
她调皮得很,手抓了又抓,想要包一个最大的,可是又不会裹箬叶,她只能去求助他,他看着零零散散的糯米,箬叶都被她抠烂了,脑袋不禁大了。
不仅是妹宝,全江府的小孩都围着沈极昭,让他教他们,你一句我一言,你一争我一抢的,他简直要被吵死了!
他手中的角桼更加变换多姿,什么形状的都有,孩子们纷纷发出惊叹,他清清嗓子:
“不许吵闹了,谁最乖我就先教他做。”
许是他的不怒自威,孩子们果真就乖了许多,排着队地等他包着自己的手裹上一个,就可以拿去向他们的小伙伴炫耀啦!
沈极昭勾了勾唇,趁他们不注意,偷偷地裹了一个又一个的圆乎乎的团子。
不止是他在包,舅舅舅母们也都在裹,大舅母亲切地唤她:
“芙儿,端午你们没回来,你一定想念家里的味道吧!”
二舅母也附和道:“是啊,碗儿在学堂能吃上,你也不能少!”
原来他们是为了让她重新过上端午!
姜水芙感动得很,端午不能团圆,现下也是弥补了一二:
“只要一家人在一起,我就很开心了。”
沈极昭裹角桼的手不停,心里却咯噔一跳,在场的所有人,她唯独精准地把他排除了。
姜水芙也加入了进去,她想要让所有人都吃上她裹的角桼,这是她对他们最诚挚的祝福。
可是,“哈哈哈!”
妹宝笑得大声,阿姐比她还没用,根本包不起来,姐夫再也不能说她笨了。
正当姜水芙石榴红的指甲拿着一团箬叶不知所措时,一只大手覆了上来,帮她捏掐着,他的动作十分利索,不一会儿就成型了,教她:
“拿绳子捆住,一圈一圈地捆,不能松。”
姜水芙没想到他会主动伸出援手,帮她裹角桼,看着这成型的角桼,耳边落下的是他滚烫又清脆的声音,十分蛊惑人,她不知不觉就裹了起来,
他怎么说,她怎么做。
这一幕,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不约而同地偷笑,舅母随后推了推自家的男人,白了舅舅一眼,意思不言而喻。
只有妹宝惊呆了眼:
“不公平,姐夫为什么不说阿姐笨!”
姜水芙立即去揪她的小脸蛋:“我要是笨,你就没有糖葫芦吃了!”
妹宝看了一眼沈极昭,小嘴嘟嘟地呢喃道:
“没关系,姐夫会偷偷给我买豌豆黄的!”
姜水芙的眼神一凝,原来那个闲的没事干的人是他啊。
角桼裹好了之后,还要拿去煮,锅炉就架在一旁,舅母们守着亲自煮,沈极昭把包好的团子一并送了去,舅母看到之后又不约而同地偷笑了。
姜水芙十分高兴,给祖父祖母揉起了肩,说着这些日子她看到的风景,吃到的早市。
祖父祖母笑得合不拢嘴,自家的孙女无论讲什么,都是要笑的。
几个孩子也笑得爽朗,你追我跑的,跑得满脸通红,二舅母的吉哥儿早已和他们打成一团,融入得十分好,真是一派祥和之气。
人间美满,莫过于此了。
沈极昭看着这一幕幕孩童嬉戏,夫妻相依偎的画面,下意识就去捕捉姜水芙,于是措不及防地就被她脸上的笑容闪了闪双眼。
原来她真正开心的时候,笑得似山涧清泉,似初雪融化,似焰火热烈。
又纯又净又真。
夕阳悄咪咪地爬了来,日暮即将到来。
锅炉之中的东西已经被煮好,蒸好了,一大股香气透了出来,扑入每一个人的鼻子之中。
比角桼更先呈出来的是一盘盘粉团,这粉团有象征着团圆的球状,有的是芙蓉花的形状,每一个都做得极好,用心极了。
姜水芙看着高高垒起的粉团不免得疑惑,大舅母凑近她,笑得一脸戏谑:
“你昨日醉了后一直在念叨着射粉团,吃角桼,你都忘了,你忘了,有人可没忘,这不,昨日下午,他就请我们准备食材,要不然,我们还以为你们今日就要走了呢!你可要珍惜啊!不过男
人也不能惯着”
大舅母一下子说了好多御夫之道,姜水芙左耳进右耳出。
她也以为她今日要被迫被他带走。
可是,他不但没有,还准备了这些。
这时,“需要被珍惜”的男人朝她走了来,大舅母很懂眼色,立即走开了,给他们两人留下独处的空间。
沈极昭二话不说直接给她递上了弓箭:
“上次落水伤了身,大夫说不能食油腻荤腥,想来现下也好了,不过这种糯米的东西,还是不能吃多。”
他是在向她解释为什么要“虐待”她。
是为了她的身体。
可她不在乎他的理由,质问他:
“你怎么会?”
怎么会做角桼?怎么会做粉团?
沈极昭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凑到她的耳边挑眉勾唇:
“孤会的多着的呢,只是你不知道。”。
姜水芙射得很过瘾,一箭连中三个粉团,她来了兴致,射了接二连三的箭,射的粉团全都分给妹宝他们吃了,脸上冒了畅快的汗。
几个孩子在一旁掌都要鼓红了,她中一个,他们呼喊一声。
妹宝兴奋极了,她也想射。
“抱抱!”
沈极昭面具之下的双眼瞪大了,她说什么?
“妹宝要抱抱!”
他听清了,却没有行动,他从来没有抱过小孩子!从来也没有人敢向他求抱!
他的身体僵硬,完全没有任何动作。
妹宝的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转了转,为什么不抱她呢?是不喜欢她吗?
小孩子的眼泪说来就来,豆大的泪珠哗啦啦地就落下了,张着嘴嚎啕大哭:
“可是妹宝喜欢姐夫啊!啊!啊!啊!”
沈极昭对她的反应简直称得上震惊,他不抱她她就哭?
怎么跟姜水芙一样喜欢哭?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他默默地叹了口气,俯下身子就抱起了她,把她抱在胸前,拿起旁边的弓箭,抓着她的手就射了出去。
嗖的一声,就射中了一个粉团,妹宝惊奇地看着这一幕,哭得通红的眼睛瞬间就冒了光,欢欢喜喜地拍手叫好,缠着他继续射。
金黄的余晖洒下,落在庭院之中,落在一男一女一小孩身上。
女子在前头持箭,男子在后头抱着孩子哄着,射出的箭与她的并肩而行,射中了同一个粉团,真真是默契十足,美好如画。
不禁让人幻想,以后若他们有了孩子,是否也会是这种场景。
男子眸光落在女子身上:“开心吗?这个弥补?”
这是沈极昭的弥补,弥补他没有带她过端午的承诺,他答应的,就会做到。
这个弥补,让她过得十分充实快乐,她吃了好多角桼,吃了五黄,还举杯同庆喝了酒。
所以,这就导致姜水芙再一次昏睡了过去,她侧着身子趴在床上,沈极昭在一旁看着。
他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去揭穿她。
天光大亮,已经是第三日了,必须要走了,姜水芙却还是赖在床上,男人整理好了小榻,确认没有睡过的痕迹,就朝着书桌而去,提笔作画。
姜水芙见他不出声,她也继续装睡。
她昨日因为醉酒因祸得福拖延了一天,今日呢?他还吃这招吗?
她睡着睡着,实在是装不下去了,佯装醉意依旧,抱着脑袋醒来。
可是,背对着她作画的男人却仿佛能看到她的动作,猜透她的伪装:
“你的醒酒汤是孤亲自喂的,一滴不剩。”
没戏了,他的意思是!
那姜水芙便懒得装了,下了床,心里一股子气儿地这儿蹭蹭,那儿搬搬,故意制造些不愉的动静给他听,表达着她的不愿。
沈极昭不理她,左耳进右耳出。
姜水芙见他这般冷漠,也知道她不过是白费工夫,遂走近一看,这个男人居然在纸上画眉,她突然想到了他的喜好,不情不愿地委曲求全道:
“我不要走,这才刚回来几天啊,何况,我有一大半的时间都醉得不省人事,你得补偿我,你不是想要描我的眉吗?我可以”
描得认真的男人闻言手一顿,似是在判断她话的真假,目光抬起,持着毛笔一步步地朝她走去。
她看到他手中握着的东西了,下意识就闭上了眼睛,等待着眉上虫子的爬行。
沈极昭却在距离她一尺的地方停下了,出乎意料的是,他拒绝了:
“孤不要。”
这三个字眼明明白白地拒绝了姜水芙。
她这话说得十分勉强,不是真心的,可他要的,正是她的真心。
姜水芙对于他的拒绝还是有些意外,他居然会舍弃他的利益和私心而拒绝她?
他,好像哪里变了……
一路上,姜水芙依旧很开心,她想通了,她这次不硬来,才会有下次啊。
她带了好多吃食回去,蟠桃一定会喜欢的。
沈极昭一直在闭目凝神,全当她不存在。
这个夜晚,过得很宁静,她躺在床上看着话本子,抱着尾尾逗它玩,它还是很郁闷,无精打采的。
它这样子,不知什么时候可以放它回归自然。
回来这几天,一切又回归了原样,他会继续给她洗衣物,给她所有想要的东西,不同的是,他再也没有夜里敲她的门,试图进来一起睡。
只是白日偶尔会睡在小榻上补觉。
直到一日,大娘找了上门。
姜水芙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起身迎接她。
大娘看了一眼这满院的蔬果和鸡崽,随即对着她笑得眼角的褶皱都堆在一起了:
“你夫君太客气了,都是街坊邻里的,不用那么见外,这是我自家种的东西,保证你们吃得鲜嫩!”
姜水芙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只顺着她接下了东西,大娘随后叽叽喳喳地拉着她的手唠了半天,逃不开那些别人家的家长里短。
说有一家的媳妇跟别人跑了,被抓了回来直接打断了腿。
“哎哟喂,打得可惨了,你不知道吧,就是在你们外出的前天晚上,抓了回来,放了狠话,第二日要打断腿,好多人都去劝,围观的人可多了!”
姜水芙震惊极了,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简直丧尽天良:
“岂有此理!又不是卖给了他,凭什么打她!人家要跑,指不定是他抢来的,依我看,就该把他抓进狱里,打断他的双腿,一辈子只能爬行!”
话音未落,院门口就走来了一道身影,男人正正巧巧把她的话听个完全,抢来的,打断腿,一辈子爬行!
姜水芙又正巧对上了他的眼神,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他的眼神逐渐幽深晦暗,像是被得罪狠了的野狼,内心隐藏着化不开的狂躁。
他走了之后,女人不自觉地摸了摸她的双腿。
那日之后,沈极昭种的蔬果又活了起来,一改往日的萎靡不振,重新焕发了活力。
估摸着没多久就能吃上了。
沈极昭照常每日喂鸡,鸡崽子也慢慢长大,慢慢地一碰到姜水芙就躲到男人的身后。
而男人每日也必定会多添几道伤口,因为尾尾看到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抓了上去,不见血不罢休。
不过尾尾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当初是他亲手伤了它,害它流了那么多血。
沈极昭皮糙肉厚的,被抓几道痕迹,也不妨事。
上次出行,她还给尾尾买了小玩意儿,她拿出小玩意儿逗它,它摇着尾巴们表示收下了,比前几日要好上一些。
她有些邪坏地想,应该是出了气,将心里的郁闷发泄了一些?
一连多日,果蔬越长越好,越长越成熟,她摘了个胡瓜下来,咬了一口,清香得很,和蟠桃一起吃了起来,有时候大娘也会来给她送东西,也摘了几个给大娘带回去。
沈极昭刚好把这一幕尽收眼底,他的眼神一直在她身上打转,这是不详的预警。
她能感觉到,他要作妖了。
果不其然,某一天的午膳时,桌上一改往日的大鱼大肉,沈极昭指着满桌的素菜,这些菜全都是从院子的里摘采的,鼻子里出了口气,轻傲地飘出一句话:“尝尝吧。”
姜水芙后怕地缩了缩身子,这是又要虐待她了!——
作者有话说:二合一
明日双更
第86章
她下意识地抗拒,躲得老远,身子后仰,双手悄悄地挡在胸前。
桌上一大堆的菜肴她
愣是不给一个眼神。
她的头摇地像拨浪鼓一般,甩来甩去,炸开了毛,吃了好些天的素菜,现在她一看到绿油油的东西就反胃。
双脚不经意间踢了下石桌,可是踢到的却不是,而是一个木桶。
她低头去看,里面竟然装满了小鱼,这些鱼活蹦乱跳地游来游去,看得出来,是才捕回来的。
他去捕鱼了?
那为什么给她吃这些!
她只用了一息就看穿了他的想法,沈极昭突然撤了大鱼大肉,扔了满桌她完全不能下咽的清汤寡水是为了惩罚她,惩罚她那句:抢人的男人就该被打断腿。
真的很委屈,她连过过嘴瘾也不行吗?说了一句他不喜欢听的话就要被他如此折磨。
她坚决不屈服:“不要,不要,你的腿不是好好的吗!”
沈极昭眼睛眯得狭长,她在想什么?
他的眼神凝视着她,将她的委屈尽收眼底,他恍然大悟,放松了身子,一字一句地:
“你放心,即使你逃跑再多次,孤都不会打断你的腿。”
看吧,他果真就是为了这件事惩罚她!
她越发委屈了,眼珠子就要泛红,男人见她这幅模样立刻制止她:
“孤就知道你会害怕,胆子这么小,那些腌臜事不会让你撞见的。”
他这话什么意思?
他好像比她更先知道那件事。
姜水芙的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句话:你们提前回来了?
提前?
而沈极昭刚好在别人被打断腿的当天就提前带她回了门。
他早就收到了消息,提前带她走是怕她撞见了害怕?
他不明说,她也不确认。
只是她的委屈缓解了不少,看来,他的人性尚存,她正要趁此机会提出她要吃肉的要求,可是沈极昭见她不打算哭了,飞快地昂了脖颈点了下这一大桌的东西:
“菜是孤亲自种的,自然也是孤做的,放心,没有下毒。”
为了表示诚意,他率先夹了一筷子尝了尝,神色无虞。
才缓解了下心情的姜水芙听到他做的这三个字瞬间又瞪大了眼眸。
更害怕了!
不说沈极昭根本就没有做过饭,一直以来都是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高贵太子,他还日理万机,哪儿能闲来无事一直守在锅炉旁。
这不是沈极昭的处事方式,他绝对不会浪费自己极其看重的时间去做这些被世俗规矩定义为独属女子的活儿。
这坏了他的规矩,从来没有一个皇室子弟会亲自下厨,这是他们认为最不屑,最轻贱的事情。
因此,他破天荒做了饭,目的肯定不纯。
她紧闭双唇,不打算给这些菜肴一点机会。
沈极昭不满意她的反应,她这是在嫌弃他?
被嫌弃惯了,他反而没有什么波动,随性地嚼着嘴里的饭再顺便给她夹了一筷子:
“不能浪费。”
姜水芙看着碗汇中冒着热气儿的胡瓜炒肉,丝瓜炒蛋,素烧茄子
她的脸垮了又垮,满脸的不情不愿,苦大仇深地盯着它们。
不仅是素得比她脸还干净,颜色还怪怪的,又深又浅的,一看就知道是不能吃。
她的视线挪啊挪,终于挪到了地上的木桶,挪到了木桶里的鲜鱼,发出了炙热渴望的目光。
怎么吃好呢?油炸?红烧?煲汤?还是炙烤?
她的目光侵略性太强了,沈极昭想不注意到都难,敲了敲碗:
“先吃饭。”
姜水芙被威胁了,为了吃上鱼,她也只能妥协,她把碗里的菜都扒拉到一边,留下来的都是胡瓜炒肉里经过精挑细选保留下来的肉片。
她将肉片与饭混合,拌了好几下,她的眉头皱成了川字,做出了心理准备,随后刨了一大口视死如归地咽下去。
只要她咽得足够快,就感受不到难吃。
可是,她根本一口咽不下去,出乎意料的是,居然不难吃!
她又放慢了速度,探究着嘴里的味道,或许是她吃得太快了,所以产生了错觉?
姜水芙越吃越慢,从狼吞虎咽变成了细嚼慢咽,越嚼越疑惑,越嚼越奇怪。
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她味蕾坏了?
她怎么觉得不但不难吃,还有一分惊艳呢?
肉片滑嫩,入口即化,不腥不柴!
但是这不可能!
她又试了试碗里其余的菜,胡瓜爽脆,丝瓜炒蛋嫩滑蓬松,而素烧茄子,她吃了一口又一口,汁水收得很是浓稠,特别下饭!
姜水芙吃着吃着就沉默了,双眸抬着望向一旁吃得心无杂念的男人,眼里隐藏着一股又一股,逐渐聚起的不可思议。
沈极昭其实一直在偷偷地观察她,观察她的反应,所以吃了一口又一口,掩饰着他的紧张。
但是,她的腮帮子鼓了又鼓,就没停下来过,看来还好,不至于难以下咽。
姜水芙却闹了脾气,丢了筷子,她不能接受他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男人居然能做出这种的菜,比她做的还要好:“不吃了,我要吃烤鱼!”
沈极昭顺着她的心意提了木桶离开,她本以为他是去处理鱼了,可是,不一会儿,尾尾就刁着小鱼出来了。
他紧随其后,今日不是背上负伤,而是手背上,一条抓痕,明显是给尾尾喂鱼的时候别抓伤的。
尾尾大快朵颐地撕咬了起来,一口一条,吃得不亦乐乎。
沈极昭看着疑惑的女人,突然站定了阶梯之上不动,这样一来,他就比她高出了很多,她连他的胸膛都够不到,只能随之抬头,被男人居高临下地审视:
“它伤孤的时候,你袖手旁观,那便只能孤来了。”
尾尾伤他的时候,姜水芙从来不会制止,他知道,她也是为了报仇。
他这举动,是在讨好它。
姜水芙听他这番责怪的话扬起了下颌嗤了嗤:“所以你怪我?”
沈极昭慢慢悠悠地向她走来,不垂头不垂眸,硬气的很,可说出来的话却相反:
“不过一个畜生而已,孤讨好的,不是它。”
不是怪,是讨好!
讨好的不是畜生,而是她!
姜水芙的一嗤:“沈极昭,你可曾想过有一天你会说出这种话!不过是白费功夫而已,就如当初的我一般,不同的是,你假模假样,说是讨好我,不过是囚着我的借口而已!而你最终的结果,只能是跟我一样!”
姜水芙气冲冲地跑到秋千上去,高高地荡了起来,她的鱼跑了,他骗她吃完了他做的饭,她要出一身的汗,他洗衣物的时候熏死他。
沈极昭吃了饭之后,又开始折腾他那蔬果,他放了个竹筐在地上,似乎是要采摘进去。
她一看这些蔬果就想到了方才她吃得险些破了形象的事,虽然只是简单的素菜,却不得不说,做的胃口十足,她其实很想再吃一碗。
因此,她对他起了疑心,对他盯了又盯,眼神直勾勾地探究这个男人到底是不是沈极昭。
她吼了他一声:“沈极昭!我又想跑了!”
沈极昭迅速地回头盯着她,审视着她的话,判断着她的动机,以及是否有能力实践。
姜水芙安了心,还是那个不容许忤逆他的男人。
男人摘了满满一大框的菜,随后看着她:“明日,你要跟孤一起去早市吗?”
这是询问,不是命令……
姜水芙没想到距离上次出行才过了不久,沈极昭竟然会再次带她出来!
他在前面驾着马车,她在后面坐着欣赏这沿路的风景。
上次的回门马车是为了展现她“嫁”过来没有受委屈,这次的平常破烂了许多,确保没有人能认出他们的身份。
很快,马车便停了下来。
这次,沈极昭没有逼她戴帷帽,她不再偷偷摸摸似窃贼一般,可以大大方方地跟别人打招呼。
姜水芙率先跳了下来,去她熟悉的馄饨摊子吃馄饨,只不过她这次要加一点点的辣,满足一下味蕾。
她兴奋地环顾四周,对一切新奇的很,到处都是新鲜的味道,这种早市的烟火味儿最能抚慰她平日寸步不能离开那座深山小院里的孤寂厌倦。
只可惜不能带尾尾出来,要不然,它一定会好得更快的。
摊主婆婆给她上了馄饨,鲜香麻辣的气味儿瞬间就扑鼻而来,她猛地吸了一口,太香了,她扬起一个明艳的笑容,舀了一勺皮薄馅大的馄饨入口。
肉馅鲜嫩,汤汁浓郁,再洒上葱花和辣子,简直爽快极了。
同样的,她还点了馅饼就着吃。
摊主婆婆看她又来了
,也是欢喜得很:“姑娘,你夫君可真是勤快,带着你出来,让你上街吃早食,他倒是自己忙着挣钱,你可真是个有福气啊!”
姜水芙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夫君?什么挣钱?
随后她就有些疑惑,摊主婆婆怎么认得出她没戴帏帽的脸?
摊主婆婆给了一个戏谑的眼神。
姜水芙顺着她的眼神看去,霎那间,她惊得下巴都要掉了。
那个挤在一左一右两个大娘中间,在地上铺了层薄薄的布,正在摆瓜果蔬食的男人究竟谁?!
是谁!
到底是谁!
为什么跟沈极昭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堂堂尊贵高傲的太子殿下,万人之上备受宠爱的皇帝儿子,一直以身作则重规重矩最重脸面的皇室戒尺,居然混在市井街妇之中卖菜!
与此同时,沈极昭与她对上了眼神,他一点也不为自己这个极其掉价的行为羞赧,他对她眼神示意,要她自己去逛,他已经给过她银子了。
他则继续摆弄着他亲手种的菜,一个个一棵棵地摆好,就等着人来买了。
旁边的大娘何曾见过这种品貌的男人,尤其是这男人还来卖菜!
不过镇上有能力的男人都去打猎做生意了,一个买菜的,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她们好奇极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大声吼了起来:
“你个大男人来跟我们这些老婆子抢什么摊子哦!你的娘子呢?她为什么不出来?”
“你不会还没有成婚吧?这么大的年纪了,不过,要想娶媳妇也不是不行,我家有个侄女,今年刚好及笄,虽然配你是委屈了点,但你给我们家多些几头猪就行!”
第一个说话的大娘呸了第二个大娘一声:
“你别听这个老寡妇胡说!她家那侄女脸上生了颗大痣,还长了毛,脾气更暴,谁愿意娶她啊!还要给你们几头猪,这年头,谁家养得起猪啊!”
第二个大娘不甘落后,揭了她的皮:“哎,你家的老姑娘肥得跟头猪一样,嫁出去到现在也生不下一个男娃!”
随后大娘不跟她吵嘴皮子了,转头继续想要占沈极昭的便宜:
“这样,你没有猪总有□□,再多些米和蛋,我保证给你找个媳妇!让你传宗接代!”
沈极昭不理她们,他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
他就静静地等,也不吆喝,他种的菜不需要这种手段。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就来人了,尤其是各家未出阁的黄花大姑娘羞涩地排着队地来买他的菜。
所有的卖菜摊子之中,他是最受欢迎的。
另一边的姜水芙自己逛了一个接着一个店铺,买了好些东西,她才不会亏待自己。
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一个都不少,上次沈极昭带她去上妆,她觉得应该好好打扮自己了,不能因为在深山里就失去了爱美的兴致,更何况,他还会带她出来玩呢。
她把东西放到了马车里,继续买。
只是,买着买着又碰到了上次那个卖花椒的无良摊主。
花椒摊主拦住了她,“人美心善的小夫人,又碰到了!”
要说馄饨婆婆认出她是因为有沈极昭,那面前的人又是靠什么认出她的呢?
花椒摊主为她解答:“整个镇子,不,恐怕整个苏扬,都找不出第二个有夫人这般身形的女子了。”
姜水芙:还能这样?
她抬脚就要走,花椒摊主却拦住了她,她凝起了眼眸,质问他要作甚。
花椒摊主立即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了距离,以免冒犯到了她,他接着笑嘻嘻地继续谄媚道:
“上次你家夫君卖下了我家全部的花椒,还定了秋日的冬日的,都定完了,要是小人碰见了夫人还当不识,可对不起你夫君!因此,小人来向夫人请安!”
姜水芙不解地勾起了眉,那花椒他还是买了?可是她并没有见到啊。
她又抬起双眸,郑重地纠正他:“他不是我夫君。”
花椒摊主的话语连忙就止住了:“我这次来啊,是想问问你家夫君”
她一个眼神射去,花椒摊主赔笑连连,她说啥就是啥:
“哦,不,你那个追求者要不要我们家明年的花椒,这样,价钱我给你们减三成,如果你还要订后年的话,那就再减两成”
姜水芙白了他一眼,推开他就直接走人,合着是把他们当傻子了呗!不对,是把他当傻子!
但是他不就是个傻子吗?
花椒摊主又追上来了,不死心地推荐:
“我大伯家是卖辣椒的,不买花椒,买辣椒也行啊!都是寓意极好的东西,保证你们的感情红红火火,激情四射啊!痛并快乐着!他绝对逃不脱你的手掌心!辣椒这东西,上瘾得很呢!”
姜水芙恨不得立即把他的嘴缝上,她连拒绝的话都不想说了,这个人他听不懂的。
她本想继续往前走,可是一道豪气十足的嗓音在她前头炸了开:
“我买”
这个声音还没有豪气完,姜水芙就一把捂住他的嘴。
捂住沈极昭的嘴。
他就算是有花不完的钱,也不能这么浪费吧!
纯纯败家玩意儿!
他要不是太子,她跟着他可就受罪了!
她说的是当初,当初她只是看上他的脸,要是他没有身份,她又执迷不悟,说不定会赘了他,这样的话她姜家的家产全都要被他霍霍完,简直是蓝颜祸水!
她伸出了手心,颐指气使地命令他:“你把身上的钱全都给我!”
不许乱花!他花完了她岂不是被迫喝西北风!
沈极昭眼睛突然就亮了,她说什么?要他的钱?
她第一次向他提出要他身上的东西,虽然只是钱,但好歹与他有关。
他不禁地有些愣怔。
姜水芙见他迟迟不给,也不自讨没趣了,就要放下手,一旁的花椒摊主看着这一幕也下垂了视线。
男子可以宠女子,却不能无底线地惯着她顺着她,银钱象征着地位身份,就是一个男人的底线!没有男人可以抛弃底线!
可她的手还没收回来,下一息,她的手心就多了几贯钱吊子,还有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都在这里了,我的菜卖的钱不多,就当铃铛玩吧。”
花椒摊主眼睛
都瞪直了,是他眼瞎了!还真有人给啊!这姑娘的石榴裙还没掀呢,冤大头就已经拜倒在地了!
这难得一遇的冤大头,他肯定不能放过,他又缠着沈极昭,一个劲儿地给他介绍辣椒。
沈极昭只给了他一个眼神,一个没有收敛冷漠气势的眼神,他就乖乖地退下了。
这男人,不好惹。
沈极昭和并排着姜水芙走着,她握着手里沉甸甸的钱吊子决定把它花了。
她看着前面沈极昭方才摆摊的地方不远处有排着长队的摊子,是卖鹅鸭炙和佛手蜜饯冰的。
她排在了后头,沈极昭也自然而然地跟在她的身后,等了许久。
直到快要到她的时候,她忽然之间把他赶走了,说他在这里挡了后头人的路。
沈极昭就走了,只听到身后女人甜甜的声音响起:
“老伯,给我来一份鹅鸭炙,一份佛手蜜饯冰!”
沈极昭一个人走到了方才的摊位处,这里不仅有跟他一样卖菜的,还有卖鱼卖肉卖蟹的,都是极其新鲜的,从河里刚捕上来的。
他在这些摊子前面停住,俯身蹲下去挑鱼蟹,他挑的全是大的肥的,还挑得不少,摊主都犯了难,他方才在卖菜,他们都是看在眼里的,他有钱买这么多吗?
摊主提醒他这些东西的价钱,沈极昭又怎会在乎?
只让他称。
摊主一看来了个大买卖,也一改态度,笑嘻嘻地与他搭话。
可是要付钱的时候沈极昭才发现,他的钱不在他这里。
摊主一看他这幅模样就立即收了笑脸,挥了挥手赶他走,看他的眼神与乞丐无异,偷偷摸摸地咋了舌:“晦气。”
这时,不远处慢慢走来一个美艳女人,女人手上拿满了吃食,这些吃食的价钱都不便宜,一般人是不敢这么买的。
姜水芙掏出钱,摊主就要去接,谁知,她却自己将钱嫌恶般地洒给了他:
“不要碰我的手,晦气!”
摊主只能苦笑着赔罪。
这一幕被方才的几个大娘看到了,她们纷纷交头接耳,小声地看热闹:
“原来是攀了个女的啊!咦!真是个没骨头的东西,列祖列宗都不要的家伙!”
沈极昭没想到她这么快就买好了,还来帮他解围,他的心一下子就烫了起来,融了起来。
随后他下意识看向她的手,他奇怪地挑了一下眉,她买了两份鹅鸭炙和佛手蜜饯冰。
他没在意。
姜水芙嘟了嘟唇:“你还要让我帮你拿多久?我手都酸了!”
沈极昭没有深究她的意思,连忙去拿她手中的东西,拿了一份之后,正要去拿第二份,姜水芙就转身吃了起来。
他一头雾水,直到前面的女人不情不愿的声音传来:
“我花的是你的钱,我没那么自私。”
所以,他手中这一份是她买给他的!
沈极昭笑了,偿还也算是一种在意吧。
这时,原本骂他吃软饭的大娘立即变了说法,只是依旧难听:
“哟,原来已经有女人了啊,养得起吗他!”
“可不是,那女人那穿的,那吃的,那长的,怕不是要把他家底儿都掏空人还不要他!”
字字句句都嘲讽着沈极昭。
他并不在意。
因为她们说的是真的,她确实不要他……
沈极昭下午就做了鱼蟹,端上来的时候,蟠桃都忍不住流口水。
姜水芙其实早早就闻到了香味儿,只是待在房里装矜持,装不饿,她才不会给他炫耀的机会!
不止是主仆二人,就连屋子的尾尾都按捺不住尾巴了,它也想吃,跳着蹦着要出去,姜水芙使劲儿把它按住,不让它出去背叛她。
她不出去,沈极昭就只好亲自来请她。
姜水芙才肯慢慢悠悠地装作才睡醒,出去吃饭。
她一坐下来,就忍不住蠢蠢欲动了,拉着蟠桃一同坐下来,蟠桃虽然很想吃,但她不敢跟太子殿下同座,便一直站着不敢动。
沈极昭没有看她,却是点了点头:“一起吃吧。”
不仅是蟠桃没想到,就连姜水芙也没想到他会同意。
毕竟前二十几年,下人是不能够与主子同吃这件事依旧深深地刻在了所有人的心中。
所以之前,一直都是她在屋里投喂蟠桃。
沈极昭想说,确实,在他心中是蟠桃是下人,但在她心中不是。
桌上不仅有鱼、蟹还有狮子头,片皮乳猪和几个素菜,简直是荤素搭配,让人吃得很是开心。
每道菜都做的十分适度且好吃,不油不腻也不辣,却有味道不清淡,简直是为姜水芙量身定做的,很难让人相信是他沈极昭做的。
她将她的疑惑问出来了:
“君子远庖厨,你怎么会这些?”
沈极昭一嗤:“孤何时是君子了?孤不是禽兽吗?再说了,孤听说,抓住一个女人的心,就要先抓住她的胃,孤深觉如此,孤,在实践。”
姜水芙不说话了,她就多余一问。
嘴里没句正经的。
谁知,男人并不打算放过她,直截了当地通知她:
“孤郑重地告知你,孤喜欢你,你是孤唯一喜欢的女人,孤不会放弃,孤一直都想得到你,包括身,包括心,孤囚了你,你逃了,孤又捉了回来,你还是不愿意,孤以为孤会放弃,可孤做不到,孤就觉得不应该,不应该这样,孤以后,不会强迫你,不会命令你,会给你平等的权利,只是孤想跟你打个赌,赌三个月,这三个月之内你给孤靠近你的机会,孤会全力以赴地攻你的心,孤等着你,接受孤!爱上孤!”
这一番话实在是震惊到她了,却又让她生了了希望,姜水芙连忙追问:“若是三月的期限到了呢?”
若是到了,她还是没有重新爱上他,是否又会有三个月?
她的问题,他回答得散慢随意,可用语却极其铿锵有力:
“孤会放你离开,永不纠缠。”
他的承诺,一言九鼎……
沈极昭又外出了,一连几日都没有回来,他传信来说,今夜会回来。
姜水芙不愿意等他,早早就睡下了。
半梦半醒之间,外头下起了雨,刚开始还是洋洋洒洒的小雨,吵不醒她。
可这雨是越下越大,逐渐打在砖瓦屋顶上,滴滴答答,噼里啪啦,像是放鞭炮一般。
姜水芙还是被吵醒了,她看向窗牖,外头透过来的还是夜色。
她坐起了身子,因为蟠桃睡得死,所以她正准备去点一盏小小的烛火继续看话本子解乏,屋外冷不丁地传来了一丝不对劲儿的声音。
“哐哐哐!”
不是敲门声,是院子里发出的声音。
随后,她又静心凝神,仔细去听,小鸡崽儿叽叽咕咕害怕的声音。
她忍不住下了床,往门边走去。
难道有人偷鸡?
她悄咪咪地打开了一条缝隙,通过这条细小的缝隙去观察外界的动静。
令她极其意外震惊的是,还真有人偷鸡啊!——
作者有话说:[狗头][狗头]
第87章
只见一个暗色身影佝偻着腰背对着屋门口拿着钉子锤子一直敲砸着,他的身子已经湿透了。
暴雨已至,哗啦啦、瓢泼般的大雨倾泄而下,砸在地面如同数百条鞭子同时鞭笞一般,激起刺长的水花,还夹杂着压倒性的邪风。
院里的石榴树随之摇摇摆摆得厉害,弯了腰肢,摇头晃脑,吐了好多花儿叶子出来。
夏日的雨总是来得这样猝不及防,带着闷沉的凉意寒气。
那个身影毫无躲藏之意,把原本的鸡舍拆了部分又重建。
远远一瞥,似乎都能听到铜板大的雨水狠狠地砸弯了他的背脊,从脊背顺势滑砸,腰身大腿无一幸免。
他整个人浑似泡在河里一般,一股又一股的浪潮源源不断地向他翻滚袭击着他,狼狈至极。
姜水芙眼神一转,看到一旁的小鸡崽儿们。
它们咕咕叽叽地叫得可凄惨了,噙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咕噜咕噜地转,它们正睡得熟呢,突如其来的暴雨就打得它们鸡飞狗跳。
它们怕雨,淋了雨很容易生病,而这鸡舍又哪里禁得住暴雨的袭击,不一会儿,它们就要被淋成蔫答答的落汤鸡的时候,主人出现了,一把捞起它们救了它们。
小鸡崽们纷纷往屋檐下跑,往姜水芙这里跑。
姜水芙看着在雨中成群结队跑来的小鸡崽,她立即回去披了件外衣撑着伞就去迎接它们。
小鸡崽们纷纷跑到了她的伞下,她把它们送到了耳房里去,以免它们着凉。
沈极昭依旧在修理鸡舍,他把鸡舍分了层,架了好些木板在中间,这样以后再下雨小鸡崽们就能够上楼阁避雨了,他还铺了好些稻草布料,更好的给它们御寒保暖。
他挥动沉重的“水袖”,视线被雨水模糊,脑门儿一股股的水线流落,流到耳边声音大的犹如擂鼓,充斥着他的整个世界。
突然之间,世界安静了,视线也清晰了,不再有水线滴坠。
他缓缓抬眸,视线之内竟然出现了八骨伞的一角。
八骨伞宽大,雨水强势地想要继续砸击他,可莫名被阻止了,它不悦极了,只能顺着伞面
滚着砸在他的脚边,溅起一阵水花。
他的身体就这样被保护在分寸的圆圈之地,此刻的他,与这个世界是隔离的,一切风雨都被隔绝在外,分毫伤不到他。
他慢慢地回头,眼神暗含希冀,可细细一看,更多的是担忧,这么大的雨,她出来作甚?
是他把她吵醒了?
他的眉头不知不觉就蹙了蹙,却在回头搜寻的时候,戛然而止。
哪有什么女子的身影?
他的眼前,空无一人。
雨幕瞬间又砸向孤寂的男人,砸向他前胸后背的伤口,砸得他的伤口红肿溃烂,彷佛那片刻的遮挡只是他的幻想。
晨光熹微,雨幕落地,泥土清新潮湿的气息之中,还夹杂着一股微不可察的香甜气息。
她的气息。
他不会闻不出。
睿智如他,瞬间就明白了。
她是来给别人遮风挡雨的,不过不是他,他只是沾光。
他所拥有的,只有她路过,短暂停留那一刹那。
那一刹那之间,他才是被拯救的。
她走后,世界依旧狂风暴雨。
时间瞬间闪现倒回,曾几何时,她的伞下全是他的位置。
叫他如何不贪恋?
姜水芙关上了门,换下了衣物,跑到床上裹着她的薄被继续睡,出去一小会儿,她的身上就全是湿气,她的鼻头痒了痒。
“是个蠢人。”
蠢人才会淋这么大的雨赶回来只为保护牲畜。
沈极昭却否认,因为这是他答应她的,一定会养好鸡,一定会赶回来,不会再独留她一人。
他们的家,需要经营,就如同从前她做的那样。
日上三竿了,虽然暴雨停了下来,可天气依旧阴沉,姜水芙悠悠转醒,蟠桃见状立即端了早膳进来。
姜水芙洗漱过后看到桌上的东西两眼一亮。
“哪里来的馄饨?”
竟然可以吃上馄饨,她早膳的最爱。
这馄饨冒着热腾腾的热气,鲜香扑鼻,油水泛着金黄,洒上了葱花,太诱人了。
她的双眸亮了又亮,嘴角就没下来过,她立即坐下舀了一勺,吃了起来。
她随口一问:“他去镇上了?”
对面吃得同样浑身舒畅的蟠桃摇了摇头:“不知道啊,厨房里端的。”
她一去到厨房里就看到了两碗香喷喷的馄饨,想来应该是殿下买的。
姜水芙暗自埋怨他,她也想去早市,为什么不等她?难道又不想带她去,只施舍她一次,怕她跑了?
她吃得越来越起劲儿,连汤都喝光了,却还是意犹未尽,这馄饨,好似不是早市婆婆那一家的,味道更加浓郁清透,更合她的胃口……
这一整日,沈极昭都不见人影,也没说何时回来,姜水芙不是在乎他,关键是她没有饭吃啊。
到现在,她只吃了午膳那一晚馄饨,她饿了。
罢了,就知道男人靠不住,她和蟠桃去厨房自己做了。
可她们走到耳房的时候就怔住了,脚步瞬间停滞,同时竖起了耳朵。
里面有粗喘,沉重的呼吸声。
姜水芙莫名能感觉到这呼吸声是滚烫的,充满热气儿的。
她顺手一推开耳房,蟠桃惊呼道:
“小姐,殿下,殿下他不会死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
蟠桃害怕得很,跳着脚地转圈,生怕沈极昭有个三长两短,她们会跟着遭殃。
不怪蟠桃大惊小怪,实在是地上躺着的男人状态实在是差,脸旁通红,耳根子连着脖颈都像是煮熟了的螃蟹一般,红得异常。
看来是发烧了,还是高烧。
还以为他有多厉害。
姜水芙一步步靠近他,距离他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他此时虚弱地躺在冰冷的地上,湿透的衣衫早已换下,穿的是他那皱皱巴巴不堪重负的正红抹布寝衣。
她疑惑极了,伸出一个手指头去碰了碰他,只是碰了一下就立马缩回来了,嫌弃的意味不言而喻。
她的手指只轻轻地一勾,他的寝衣就划了道口子,可他穿了这么久这抹布为什么还不烂?
此时,男人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她就嗤笑一声:
“死了又怎样?他不早已是死人一个了吗?正好,我们直接跑了!”
在她的心里,他早就死了。
转动着眼珠子的男人模模糊糊之间只听到这句话,她又要跑?
不行,她不能这样。
沈极昭使劲全力冲破他那极不清醒的脑袋,唤醒了身体的主动权,动了动手指。
姜水芙就要起身出去,一只大手倏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力道大得出奇,根本没有半点病人的模样,生怕她真的跑了。
他的双眼猩红,他的嗓音嘶哑又潮湿:
“你不是答应了孤的吗?不要跑,好不好?”
话语充满了祈求。
姜水芙被他抓得生疼,甩了甩他的手,他向她求情保证道:
“孤不会死,孤只是累了,孤睡一觉就好。”
他不会死,她不要走,好不好?
她厌烦地一甩,没想到竟然真的甩开了他,她一屁股踉跄倒地,回头就要责怪他,他却不省人事了。
他的抹布寝衣彻底破损,露出身上各处的伤口来,后背双腿,几乎浑身都是伤。
原来他不止高烧,还伤得严重,不乏致命伤。
姜水芙咬了咬牙,却还是转身离去,吱呀一声,耳房里瞬间恢复原来的死气沉沉……
沈极昭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五日后了,他看着头顶熟悉的布置,他大吃一惊,他睡的是小榻。
那她呢?
他立即侧身去寻姜水芙,姜水芙裹在床上睡得沉重。
他的伤口,是她包扎的吗?
她肯为他包扎了!
姜水芙起来得越来越晚,身子越来越疲乏,晕乎乎的,今日起来的时候,又是午时了。
桌上已经摆好了她的午膳:一碗馄饨。
沈极昭刚好回来了,他进来之后,立即从腰间摘下荷包,倒了满满的银钱出来。
“今日卖菜挣的银子。”
姜水芙一头雾水,小口小口地喝着馄饨汤,眼神疑惑地瞟了他一眼。
沈极昭眼眸里泛了星星点点的光亮,他解释道:
“你不是说要孤上交吗?以后,孤的银子都会给你。”
姜水芙一口汤差点没喷出来,就这三瓜俩枣的,她才不稀罕呢,有本事将他的小金库交给她!她就勉为其
难地收下。
接下来的沈极昭一直用他那双看似正常,实际跳跃着星光的双眸凝视着她。
她用膳的时候他凝视她,她出去伸伸懒腰荡荡秋千的时候他凝视她,就连大娘来找她闲聊的时间他也偷摸地凝视她。
大娘也是过来人,哪能察觉不到,她捂着老脸羞涩跑开了:
“哎哟,老婆子我一把年纪了,还能见到这种闺里的事儿,真是羞人得很,你男人真是爱惨了你!”
姜水芙嘴角下抿,他要干什么?胡闹什么!
本以为他要消停了,没想到夜里竟然变本加厉,时不时就瞟她一眼,暗含激动,像是得到了什么他看重的东西一般,关键是他还不愿意换药,那药都发臭了,里面的伤口都裂开了,一股子腐烂的气息。
她感觉天旋地转,呕了一声,喉咙里吐了一口出来,忍不住了,气呼呼地大声吼他:
“沈极昭,你滚出去,臭死了!”
被骂的男人依旧昂首挺胸,不愿意换药:“孤身上有你的味道,孤不换!”
姜水芙双眼一震,终于知道他在发什么疯了,她下了床,一步步地走向他。
她故意靠近他的脖颈,歪头假装凑近,他的身子立即紧绷了,紧握的双拳暴露了他的不知所措。
随后她又迅速捂住了鼻子,嫌恶地打破他的幻想:
“给你上药的人不是我,而我,不好意思,正好是见死不救的那个,只是允许你搬到小榻上几天罢了,免得你死在我身边,晦气!”
沈极昭的眸子瞬间暗了不少,原来如此,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
可他又莞尔一笑,嗅了嗅自己身上的气味:
“孤不臭,孤很喜欢,孤与你共处一室,能闻到独属于你的香甜气息,能闻到你睡不安稳,断断续续,忽轻忽重的呼吸,能闻到你烦躁沉闷的心情,孤还能闻到……”
他欲言又止。
男人突然眼神一变,凌厉地射向她,“你要来癸水了。”!!!
姜水芙眼睛鼓瞪得圆圆,他好变态,偷偷摸摸地闻她的气息还不够,居然还能嗅到她癸水即将来临的气息!
她耳根子悄悄地染上了红晕,她感觉整个人越来越热,冒着热气。
她被气得越来越晕,脚步快要踉跄。
沈极昭懂得适可而止,他只是由心罢了,没有冒犯的意思:
“孤退下了,孤身上有凉气。”
男人抱着被褥就要离开,迈起了步子,然而,一道身影向他砸了下来。
下意识地,他抱了个满怀——
作者有话说:明日双更
第88章
姜水芙迷迷糊糊的,只感觉自己像是一条被扔入热锅的鱼,被翻来覆去地煎炸,这一面煎了不够另一面也不放过,贴着锅转着圈地来来回回,整个人晕得厉害。
她难受极了,很想哭,很想反抗。
是谁那么喜欢吃她嘛?她不过一条本本分分遵纪守规的小鱼,为什么把她捞起来非要吃她?
太坏了!
她心不甘情不愿,转头就咬上了那双试图煎炸熟她的手。
“嗷呜!”
她咬得重极了,好像真如临死的鱼儿奋力反抗那般,男人闷哼一声。
可沈极昭手上的动作却并没有停下,依旧翻着她的身子给她散热,她又发烧了。
也许是上次落水留下的病根,也许是他身上的寒气传给了她,她这回烧得厉害,倒在他身上后他一摸,烫得惊人。
他连夜命人去抓了大夫,这下才给她喂了药,擦身子给她散热。
“不要!呜呜呜!不要!”
她又哭了起来,抵抗着他擦拭的双手,沈极昭以为她是嫌弃他碰了她,他耐心地解释:
“孤没有剥你的衣裳,只是简单的擦拭,不会碰到你的肌肤的,你乖一点,马上就好了。”
被煎炸的小鱼不说话了,她没力气说话了,睡了过去。
沈极昭这才松了口气,继续给她擦拭着。
这一夜,这条小鱼闹腾得很,一会儿醒了要咬他踢他,一会又烧了起来,他可谓是没歇息过一口气,整夜就守着她的一举一动,给她散热。
终于到了第二日,床上的小鱼不动了,烧也退了不少,安安静静地睡死过去,他又去给她准备早膳。
推开门走近床边,沈极昭把她扶起来,打算给她喂点粥。
原本人儿还睡着,她却感受到了那双手又来煎炸她了,她防御的手指动了动。
沈极昭把她扶起身子,却在某一刻滞了滞,他向下看去,手背上刻着一道道指甲印,指甲印之上是一片血迹。
却不是那石榴红的指甲掐的。
而是
此刻,恰巧姜水芙睁开了双眼,引入眼帘的是他手上的血渍。
她瞪大了眼睛,小嘴张得圆鼓鼓的,接下来,一声委屈至极的呜咽炸开:
“你吃了我!你吃了我哪里?呜呜呜,你吃了我的身子还是吃了我的双腿,我虽然长得有些胖,但是你也不能吃了我呀!”
说着说着,她就捂住自己胖胖的胸前,委屈地落泪珠,一颗接一颗,差点没淹了这张床。
沈极昭有些发懵,她在说什么?
他看向呜呜咽咽的女人只剩一件里衣,他眼神猛地一跳,她不会以为他把她吞吃入腹了吧?
他眼神逐渐放大,立即摇头摆手否定道:
“孤没有,孤不敢吃你的!哪里都没吃!”
那只委屈的小鱼哭着哭着又昏过去了,昏过去之前,她趴着倒了下去,看到那碗粥,她张了张肉嘟嘟的嘴,一开一合的,像极了鱼儿喝水的模样。
他明白,她是饿了。
沈极昭坐在她身边给她一勺一勺的喂,她听话极了,乖巧极了。
随后他又出去唤来了蟠桃,她来癸水了,需要人给她换衣物。
一连几日,姜水芙都是这种状态,沈极昭除了给她擦身子她不配合之外,吃饭还是相当配合的。
这一日,沈极昭又来给她喂饭了,他看着迷迷糊糊微微烧的鱼儿,舀了一勺粥哄道:
“不要游了,来,孤不吃你,张开你那吐泡泡的嘴巴,吃完孤给你揉揉肚子。”
“沈极昭,你要吃谁?谁在吐泡泡?”
姜水芙有些气恼地诘问他。
男人伸到她嘴边的手顿了顿,她清醒了?
下一息,她又开始闹腾了:
“我要吃馄饨!我现在就要吃!我不管!”
虽然她知道下山买需要时间,但她就是要立即吃。
沈极昭听她提了命令,本想劝说她刚醒不能吃荤,不好消化,可她背对着他不理他,他也只好从命了:
“孤依你的。”
不一会儿,背对的人儿就转过身子来了,看着眼前这一碗热腾腾的馄饨,她有些意外,他那么快就买了回来?
但她却没了胃口:
“我不吃我不吃!”
沈极昭不说话了,她以为他要生气,她就先发制人,无理取闹道:
“谁让你那么慢!你还有理了!”
沈极昭没有生气,只是默默给她盖了盖被子,关怀地问了句:
“肚子还疼吗?”
姜水芙一听他这话脑海就浮现一幕幕场景:
他刚开始只是给她灌了汤婆子放在脚下和肚子旁,但她嫌不够,肚子疼得打滚,他就覆上了他的大手,又揉又按,动作轻柔,他见她好转要离开时,她却不让他走了,缠着他要他继续。
此时的沈极昭一步步靠近她,那副要给她按揉的架势又来了,就在他掀开她的薄被,手伸进来时,她立即后退,眼神防备。
沈极昭的手却没有停,给她的双脚和肚子处都放了汤婆子,突然之间,姜水芙就感受到了一股股暖意,安抚了疼痛的肚子。
她的脾气渐渐下来,又对他提了要求:
“我想吃大鱼大肉,我想吃山珍海味,但是我吃不下,这样吧,你做给
我,我闻闻味道?”
做一大桌菜只为让她闻闻味道,这也太麻烦了,不说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多么无理取闹,就算是再傻的人听到她这话都要皱皱眉。
蟠桃在一旁都忍不住捂了捂眼睛。
可沈极昭却答应了。
日落西山,桌上满满一大桌菜,都是她喜欢的。
姜水芙坐在床上望着几步之遥的菜肴,咽了咽津.液。
沈极昭给她端了好些东西来,有青菜萝卜素汤,有没有半点油腥,只裹了一点肉的馄饨,还有夹杂着一丝细碎鱼肉的粥,都是清淡至极,不会伤胃的东西,却又满足了她想吃肉的愿望,供她挑选:
“想吃哪个?”
姜水芙突然眼神垂了垂,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又抬手,都吃了一口,但也就一口。
还剩余了一大碗,就像是从来没有动过的那般。
蟠桃看着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做的菜,她真担心太子殿下会发火。
这时,好像她的担心成真了一样,沈极昭唤来了她,蟠桃就要跪地,可他却兀自走向满满菜肴的桌边,拾起筷子:
“一起吃吧。”
蟠桃瞪大了眼睛,她十分“受宠若惊”,坐下的时候,腿都打颤,埋头苦吃。
吃着吃着,她还是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讨好尾尾,喂它吃东西、无底线纵容小姐的男人,还是从前那个眼神淡漠寒凉,行为更是将人冰冻三尺的太子殿下吗?
到了夜里,癸水又开始折磨姜水芙了,她这几日都没怎么下过床,这次的癸水格外的凶,她躺在床上默默地流泪珠,捂着肚子很是委屈。
沈极昭敲了敲门,想要进来。
她不理,他便一直敲。
直到,她的哭声越来越大,大到他不得不闯进来。
姜水芙转移了注意力,斥责他道:
“没有我的允许,谁让你进来的!卑鄙!你滚出去,滚啊!就知道欺负我!”
沈极昭没有理她的话,兀自走到她的床边,站着低头凝视着她:
“再哭,眼睛都要肿得不能见人了,你不是最爱美了吗?”
她的哭声渐止,下意识去摸了摸眼尾。
沈极昭趁虚而入:
“孤帮你揉揉?等你好了,孤带你去早市。”
她没有拒绝,他轻呼一口气,大手开始游移她的腹部,他很有分寸,隔了薄被给她轻揉,力道刚好,莫名的舒服,她逐渐睡去。
又过了两日,这两日沈极昭每日都会帮她按揉,只是,她身上臭了,头发更是油腻腻的,她受不了了。
“我要沐浴!”
沈极昭不同意,癸水来了怎么可以沐浴?
姜水芙也不跟他据理力争,只默默地背过身去,闻了闻她那臭烘烘的头发。
沈极昭见她没了动静,仔细一看,又哭了。
癸水期间的女人还真是水做的。
他出去了。
回来的时候,他就提了一桶水,他已经问过了,身子不能洗,头过了前三天可以洗,于是他将她洒落在床边的青丝一拢,温水就泼了上去。
“不臭的,水芙不会臭的,开心了吗?”
姜水芙一怔,感受到青丝在水里快乐地游动,她瞬间就不难过了,躺着闭上了眸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睡着洗呢,这感觉,还是挺好的。
沈极昭的动作轻柔,给她打了鸡子清护发,还按了按她的头皮,缓解她癸水的不适。
他洗好了之后,又拿着布巾迅速给她拭发,拭完发又给她抹桂花油,从她的发中抹到发尾。
姜水芙见他每个步骤都那么细心,觉得很是不可思议,他何时会这些了?
他的眸子里全是笑意,很明显,他能摸到她的青丝,他很开心:
“孤愿意学。”。
又下了雨,屋外的小鸡崽儿纷纷跳到了二层的木架上,这回,它们安安心心地躲在干草里避雨,咕咕叽叽地互相啄着玩。
屋内的姜水芙又揉了揉鼻子,坐在梳妆柜之前,看着自己面色都白了几分,不悦地皱皱眉。
很快,她便换上了新衣,也不算新衣,就是那天回门穿的那件,她觉得这件衣裳称她的气血好些,她又给自己上妆,涂了口脂,描了眉。
可是,她总觉得手有些颤,特别是这雨一下,她又感觉身子里透了冷,描了半天都描不好。
她气馁地一甩,嘴角又下抿了抿。
一旁作画的沈极昭抬眸刚好看到这一幕,他停了下来,一步步向她走去:
“不如让孤试试?”
姜水芙立即离他远了些:“不要,我不要虫子在脸上爬。”
沈极昭对她这幅避之不及的模样逗乐了:
“给孤个机会,若是做不好,孤愿意答应你一个条件。”
姜水芙衡量了一番,好吧,反正她也不吃亏。
沈极昭拿起螺子黛给她描眉,描的一举一动十分轻柔,十分娴熟。
本来姜水芙是没有心情看镜子的,他那个手艺,有些讨厌,她无聊得玩着石榴红的指甲,玩着玩着偶然抬头,她一惊。
铜镜里怎么有那一双对称狭长的柳叶眉,大体走向犹如弯月,连接之处流畅丝滑,弯曲而柔和,而眉弯之处微微上挑,莫名为她增添了一分妩媚妖娆,更是将她的面庞之中的一丝惑意展现得淋漓尽致。
所有的笔画都是恰到好处。
这真是眼前这个男人画的吗?
他怎么能画出这种眉?
他进步得也太快了吧!
他还真是做什么都毫不费力!
想当初,她初学的时候足足学了一月才勉强能画出一个眉形呢!
她的腮帮子气鼓鼓的。
沈极昭认为这个眉形最是适合她,半是妖娆,半是清丽,有些忐忑地询问她的意见:
“好看吗?”
姜水芙立即否认,头摇得像拨浪鼓:“不好看!”
好吧,那他就欠她一个条件,一个愿望。
沈极昭得意得勾了勾唇,这样,他们就有了牵绊。
夜里,癸水终于走了的姜水芙打算沐浴。
她感受不到她低烧的体温。
她俯下身拭了拭水温,还有些烫,那就等会儿再脱衣裳。
刚好,窗牖处透了冷冽的风进来,迷了迷她的双眼,等到她起身的时候,没想到一个不稳,踩到了地面洒落出来的水。
“扑通”一声。
滚了进去。
接着,那木桶好似要倾斜倒地,这一摔,她虚弱的身子受得住吗?
外头的沈极昭听到了她的声响,本来是想唤她的婢女进去,可是接下来的滚桶声音一惊他,他顾不得男女之别了,直接闯了进去去护她。
好在他从窗牖上看到,她是穿了衣物的——
作者有话说:前几天写着写着越来越不满意,不想写出自己不太满意的剧情,所以停下了一会儿,答应的双更会在最后完结时用抽奖兑现[比心]
第89章
混杂着大雨的风一吹扬,从门缝窗牖处无孔不入,强势地瞬间掀卷起了衣袍。
衣袂翻飞的绯红袍子与绯色衫裙重叠映衬,绯色裙摆霎那间就覆盖完全那滑顺的绯色衣角,飘扬着转了几圈,再层层旋落而下。
只见脚下木桶翻滚,里头的女人踩在水里,浸湿了双足小腿。
男人的身手极快,扶住她的双臂稳住她的身子,脚下的木桶瞬间就滚了回去立着,同时,旋落而下的飘逸裙摆如花瓣一般地洒落在水面。
沈极昭的心还没有放下,询问她是否伤到了。
姜水芙呆呆的,又昏乎乎了。
外头一股接着一股的妖风更加猖狂,直接翻涌着扑来,男人用身子挡住了她,可是风从四面八方来,还是包裹住了水里的女人。
女人身子一抖,往下缩了缩,水面的绯色裙摆瞬间就随着水势转了起来,荡漾起了一圈圈涟漪波澜。
犹如蜻蜓点水一般,他的心被挠了一下。
沈极昭放开她,打算去关门避风,看样子,又要下一夜的雨。
雨势越来越大,渐渐砸在房顶屋檐之上,窗牖也被斜斜的雨珠敲得噼里啪啦。
水里的女人又颤了颤,眼神更加迷离。
他抬了脚,背过身就要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可是,背上却突然一片软绵,他眼神深邃,放大的瞳孔渐渐下移,聚焦,那是她的一双手。
四面裹挟着风夹杂着雨,姜水芙感觉自己像是海里被巨浪掀滚的小鱼,即将被卷翻上岸,而后果不是被渴死就是被戳杀吃了。
她只能抓住救命稻草,求他不要丢下她这只可怜的鱼儿:
“不许走,你走了我就要咬你!你为什么要扔下我?”
男人的脚步凝固住了,动弹不得:
“孤不走,孤只是去关门,否则你会着凉的。”
说话间,风雨依旧吹飘入屋,他必须去关上。
他站着不动安抚了她一会儿,感受到身后的女人渐渐不那么紧张了,他就再次迈了步子,可谁料女人竟然直接贴了上来,整个人像是黏在他身上。
沈极昭瞬间就咽了咽津.液,怔着愣着,背后的绵绵触感一鼓一鼓地弹着他粗糙的皮肤,考验着他的理智。
他知道,她一向是丰盈有加。
他无奈地扶额:
“你是不是又烧了?”
他清楚,她不会这般主动投怀送抱,除非是不清醒了。
他的身子不知不觉地向前移了几分,隔离了她的身子,保持着距离和分寸,他不会趁人之危。
身后的小鱼没了动静,不知道是听懂了他的话,还是烧得厉害没有力气了,她渐渐松开了他。
因为
她感觉,好烫。
沈极昭松了口气,立即去关紧门窗,又折返,想要把她抱到床上去裹着。
随着他的正面走近,他这才注意到她此刻的状态。
姜水芙的绯色衣裙已经湿了大半,腰间往下全是一片暗色,只有上半身还干干净净,她整个人此时像是一朵渐变的芙蓉花一般,清丽又惑人。
视线再上移,她的脸蛋开始红润了,眼神更是凝滞,一看就知道是烧了。
而她也在打量他,他这条鱼一身都是暗绯色,看着就怪异,攻击性强,她提高了警惕。
而沈极昭之所以也穿了他们一起买的同款,是因为想跟她凑一对,而且,这是她喜欢的颜色。
他低头一把揽住她的腰就要抱起她,可是比他更快的是,她的牙齿。
她一口咬上了他的脸颊,这一口下去,血印子瞬间浮现。
他怔了怔,在她腰上的手也弹了开,虚虚拢住她。
她还嫌不够,咬得更加卖力,咬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姜水芙恨恨地惩罚他,都说了不要丢下她,不要丢下她,他居然还把她丢在滚烫的水里,烫得她双脚通红。
她渐渐没了力道,语气透着一丝委屈,抬眸试探地问他:
“你还要烧我吗?”
沈极昭回过神来,眼神滞后地盯着她转,随后体会到了她话中的意思,往她的双足看去,水中的裙摆飘荡着,只隐隐约约露出几根红透的脚趾。
他立即就要把她抱出来,可是,他的不说话在小鱼眼里就是不同意。
既然不同意,她就不会放过他了。
她又趁着他低头的瞬间咬上了他,这下子,她的力道不重,却足够震撼。
男人瞬间就一震,浑身不可避免地炸开了密密麻麻的酥意,肌肤战.栗了起来。
那是因为,她咬的地方,正距离他嘴角一指处。
他呆住了,怔住了,只剩眼神还能懂,闪烁着细碎的幽深。
可是,她还没有发狠,开始啃噬撕咬着,专挑他柔软脆弱之处,一定要咬得他后悔才行。
可是这种力道对他而言,只是厮磨碾揉,但正是这种力道才是真真正正能折磨他的手段。
他眸子里不知不觉跳跃着隐藏的火焰,大脑此刻完全无法思考。
鱼儿咬着咬着就看准了一处,眼冒精光,张着两排坚硬的牙齿就咬上去。
男人看着眼前不断放大的女人,他竟然看出了她的意图,电光火石之间,他死死地抑制住邪恶的本能,推开了她,同时,后退一步。
“不可以!”
她要咬的是他的嘴角!
那个地方,不能咬!
鱼儿被推开,踉跄地入了水,激起一片浪花。
沈极昭眸子一回神,又去捞起她,以免她被呛到。
这回他是把她圈到手了,抱着就要往床上去。
可是她怎么可能罢手,直接搂住他的脖颈咬了上去,想要继续咬他的嘴角,可他躲了又躲,她得不了手,于是她又转移了战场,瞬间,他的脖颈处就冒了血印。
脖颈处更是敏感,他的青筋几乎是各地方的都虬起了。
他只能咬着后槽牙继续躲,怀里的小鱼像是不知疲倦一般咬了又咬,他叹气道:
“孤真是拿你没办法,不要咬了,孤不烧你,孤烧得比你厉害!”
怀中的小鱼没了力气,听到他的回答之后也不闹腾了,缩了缩她红透了的、赤.裸的双足。
眼见着就要到床边了,沈极昭终于要把这个烫手山芋扔下了。
可是才碰到了床,怀中的小鱼瞬间就活蹦乱跳了起来,踩上了他的衣袍。
他的身子猛地被这样一带,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就被冲力冲得踉跄,勾落了罗帐,随后跪在了床上。
同时,一道“撕啦!”的声音响彻方寸之间的床内。
接踵而至的,是另一道“撕啦”的声音。
她也踩上了自己的裙摆。
霎那间,他们二人的衣裳都被撕踩烂了!
沈极昭被这声响吸引了注意力,立即抬眸望去。
此刻,天地之间,只剩这芙蓉色的床,芙蓉色的人,以及,芙蓉色的小衣和亵裤
芙蓉色的亵裤遮得完全,可芙蓉色的小衣却不能,摊了开,柔似水
沈极昭瞬间呼吸急促,瞪得大大的眸子立即下移,不见那风光。
可是他很是诧异,眼神探寻地落在了破烂之处。
这件衣裳为何能烂成这样?
一扯就烂!
关键烂的地方还正正巧巧是那两处!
床上的鱼儿动了动,游了游,他立即缓了过来,转了身子,背对着她。
他努力地静心,可是脑海里一直反复回想着方才的细节。
那衣裳的特色就是织线密集,缠枝纹更是成片成团,而刚好,集中的地方就是那三处。
还有一处,是屁股那里。
屁股有一球状的圆团,不起眼,但他注意到了。
他又马上低头,他的衣袍竟然对应了同样一圆洞!
原来每一处缠枝纹都是有作用的!
意识到什么,他瞬间就想起一句话:新婚款,夫妻二人同款又互补!
而且,那掌柜好似给了他一个眼神,那眼神,现在想来,隐晦又晦暗!
再联想到那店里又卖闺房之乐的东西!
他明白了,敢情这不仅是一件蔽体的新衣,更是露.体的情.趣之衣!
准确来说,不是一件,是一套!
所以掌柜口中的“互补”,是这个互补法儿?
沈极昭没想到自己一时不察,竟是这么个后果,她醒来若是发现她的衣裳烂成这样,他必定会多一项他承受不起的罪名,他就要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
他有些懊恼,正准备起身去熬药,视线之内就莫名多了双双足。
这双足小巧,玲珑又绯红,十根脚趾红润极了,艳丽极了,时不时还蜷缩一下,动来动去,动作轻浅却越发挠人。
挠人的程度,不亚于想给她染甲。
他立即起身去熬药,此地不宜久留。
至于她的双足,虽然烫到了,可是无事,过一会儿就能消了……
幸好这回姜水芙烧得不高,只一晚就退了下去。
接下里的几日也是雨水不断,为了以防她再度着凉,沈极昭都把门窗关得死死的,用膳什么也是端进来用。
她又几日没下地,她心情不好,因为他天天逼她吃药。
她明明已经好了,他却还要给她灌药:
“
是孤的错,是孤逼你跳的河,现下一点冷风都让你着了凉,不吃药调养身子怎么行?”
姜水芙就是不吃,她病都好了,吃什么药。
“我要出去玩!”
沈极昭答应她,不过,她还是要把药吃了。
好在雨势只持续了几日,这一日又是晴朗的天气了。
沈极昭这次不仅带着她,还带上了蟠桃,他们一同下山去赶早市。
他又去卖菜了,准确来说,他一直都在卖,只是她病了的那几天停下了。
他一去摊子上,左右两边的大娘又开始叽叽喳喳,看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好些日子没来了吧,怕是那漂亮娘子跑了去追了吧?”
“哟哟哟,比不得,好好的菜不卖,偏偏要去当那乞丐索儿!挣了一天的银子,人家一转手就给你花光了,真是败家!”
姜水芙则是带着蟠桃在吃馄饨,婆婆看她的眼神越发地慈祥了,还送了两个煎蛋给她们吃,她们吃得很是开心,只是她能感觉到婆婆时不时地瞥她一眼,欲言又止,憋了一口气的感觉。
可当她看回去的时候,婆婆又总是立即转头,不理她了。
她觉得有些奇怪,兀自继续吃着。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没有前些日子买上山的好吃了。
蟠桃第一次来早市,自然是看什么都好奇,很是兴奋,这儿逛逛,那儿吃吃。
姜水芙去书馆买了话本子,蟠桃则去看杂耍了,花的全是沈极昭的银子。
逛了好半天,逛到两人都累了,她们才说说笑笑,拿着一大堆东西回去。
沈极昭也卖完菜了,一见到她就交了银子。
姜水芙轻车熟路地接过,不要白不要。
可是这一幕刺痛了别人的眼,好些特意来买沈极昭菜的女子见状绞了帕子,眼里都是妒火与愤怒。
在她们眼里,沈极昭不仅长得好,关键还大方,若是嫁了他,她们肯定能过上好日子,至少,夫妻恩爱,不用太受眼色。
因此,姜水芙受到了很多嫉妒的视线,这些视线快要将她淹没。
她好像又回到了从前,从前她还是他的太子妃时,人们也是用这种不屑的眼神看待她,射.向她,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配不上他,她不值得。
不仅是未出阁的女子对此指指点点,连那些长舌妇的妇人婆子也要来掺一脚,她们暗暗地指桑骂槐:
“哎呀,要是我家的大妞,我非得打死她不可!不知道谁才是老子!敢让男人上交钱!”
“是啊,整个一花屁股似的,这么乱来的娘子,真是家门不幸,若是我家的媳妇,我必定休了她,让她跳河自尽!”
蟠桃听不下去了,撸起袖子就要干架,姜水芙收回久远的回忆,忍不住冷嗤一声,不管走到哪里,世间的女子还是自愿匍匐于男子脚下,跪着舔着,奉他们为天。
可她不会了。
她正要出言为自己正名,一个身影就将她护在身后,护她护得周全,不让她受到一丝伤害,冰冷的嗓音先她一步:
“她不是我娘子,我娶不到她,是我一厢情愿!是我死不要脸地追着她,缠着她!她是无辜的!她若是肯给我一个笑脸,我就算拼上性命也不为过!配不上她的,是我,不管我是否赌上一切追她,更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是最好的,她的好,不是因为我的喜欢,不是因为任何人的喜欢!只因为她自己!你们骂错了人!若是再口不择言,就不会只是警告这么简单了!”
收敛锋芒的沈极昭,第一次流露出了独属于太子的威压,替她讨回公道。
这也是他第一次,不用他的女人的身份定义她,捆着她。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与他没有关系。
所以,更不用受这些刺耳的流言。
她往前走,身后的男人不敢追,只垂了垂头:
“对不起,每次都因为孤,以后,不会了。”
不管有没有以后——
作者有话说:嗯,继续追妻[吃瓜]
第90章
经历了几天的雨水灌溉,八月的暑热又回温了,院子里气温炎炎,小鸡崽儿们都热得烫脚,纷纷躲在石榴树下避暑。
尾尾现在状态已经好多了,时不时会出去在林子里跑跳,呼吸新鲜的自然空气,双眼都变得有神儿了,还会叼来些野味儿。
并且由于沈极昭的不断喂养,尾尾已经不仇视他了,只是有时还是会高傲地抓他几下,以此来确保他不会伤害它,他也随它去,反正多一条疤痕也不算多。
姜水芙就不太好了,热得她没了胃口,那个男人还天天逼她喝又黑又苦的药,这种时候,她就转过头表示抗议,抿紧了嘴巴,他也拿她无可奈何。
只是他沈极昭多有心计啊,拿好吃的菜食诱她,她喝一碗他就答应她的点菜,这样一来,不知不觉,她就喝了半个月的药了。
后来她发现她太实诚了,再喝的时候就避开了他,随后偷偷地倒掉,他也不知道。
沈极昭哪里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喝腻了也正常,总要让她缓口气,不能把她这只兔子逼急了。
这一日,姜水芙又一如既往故技重施,把沈极昭赶了出去,打算把药倒掉。
只是一连几日,屋子里的花觚气味太重了,她便轻手轻脚地推门走了出去,鬼鬼祟祟地朝着屋子后头的一条狭道而去,而要到达这条路,必须经过他的耳房。
那条狭道平日无人光顾,不起眼的很,倒下去一定发现不了。
幸好耳房的烛火微弱,他怕是已经睡下了。
她又放宽了心,身子直了起来,胸有成竹地往目的地而去。
只是,她走着走着,耳朵就突然动了动,什么声音?
她走的速度越来越慢,怕他突然出来抓她个正着,她的身子低了低,此时,她正好来到了他的耳房正门口。
里面的声音就越发明显,一道低沉嘶哑的细喘声隐隐约约地传到屋外。
屋外的女人听不真切,只以为是他即将苏醒的呓语,她知道他的耳力极好,因此她再一次放低了声音,动也不敢动一步了。
后果就是,里面的声音越发放肆。
一道接着一道的细喘时不时地传了出来,偏偏声音又不大,只模模糊糊的听到他痛苦的声音,像是做噩梦一般。
屋外半蹲的女人觉得有些奇怪,于是小心翼翼地抬头,观他是否醒了。
只是她还没有完全抬起头,就又低下了头,他没有睡!
她半抬了头,只轻轻一瞥,她就看到了他的背影。
他打的地铺,他正在背对着她垂头动作。
应该是他又受伤了,包扎当中。
所以他应该注意不到她,姜水芙又抬起了脚步,只是她每走一步兀屋子里的男人的声音就越来越大。
从刚开始的细喘逐渐变成了更加嘶哑更加痛苦的粗喘,一下一下的,喘得厉害。
喘得端着药碗的女人脸庞通红。
他哪里是在上药,分明是在!!!
更过分的是,他居然不间断地低吼了起来,吼得人耳朵都酥麻了。
他手上的动作越发的快速,头颅昂得高高的,嘴边不停地溢出那独属于男子特定时候的呼吸。
只是,他像是到了瓶颈期,死活都不出来。
不仅是喘息声,还有噗呲噗呲,咕噜咕噜的声音!
屋外的姜水芙听的一清二楚!
这声音如同放大了无数倍萦绕炸在她的耳边,瞬间,她感觉整个世界都陷入了他的一呼一吸之中,仿佛他近在咫尺,他们的双膝相互抵触着。
更过分的是,经历过他之后,她居然能够想象到那个画面!
她持药碗手猛地一抖,于是药碗猛地一下子就砸了,碎了。
“哐嚓!哐嚓!”
碎成了渣!
流了满地的散发着苦味儿的药汁!
药汁开始蔓延,从她的裙边,她的脚下,逐渐蔓延到屋内,只消屋内的男人一抬眸,就能看到!
比起屋内男人反应更快的是,屋外女人的站立,由于砸了药碗,她被惊得直接直起了身子。
屋内烛火微弱,却正正好好燃在他的不远处,因此屋里的其他摆设看不见,唯一能看见的就是眼角通红的男人!
所以,屋内男人的动作就直晃晃地闯入她的眼里。
男人面前摆了一本书,书的页脚都卷曲了,说明翻过好多次了,而此时书本翻开的
一页,不能直视。
而他的一只手,刚刚好!
那虬起的青筋嚣张极了,冲天似地盘着,突着,跳着!
精神十足!
而男人早就已经转过了身,她的这声砸碗声音让他来不及思考,猛地抬了眸,须臾之间,他抬眸,她起身,两人的眼神对了个正好!
他大惊失色!心里慌乱慌恐极了!脑海思索着对策!
可他的身子却怔住了,做不出任何躲避的举动,甚至,那只手还最后一用力!
终于!
吐了!
他的眼角潋滟至极,水光波澜,无限艳丽!眸子更加涣散!
清醒过后,他快速地将才沉睡的东西装了回去,整理好衣物,语气郑重极了,吐露了他一直难以启齿埋藏心底的心声:
“孤说过,孤愿意学习!”
她不满意,她觉得他不行,那他就要进步。
女人惊掉下巴。
学什么!
敢情他这是在学习?还是因为她!
男人不顾她的震惊继续一一道来:
“其实,孤一直没跟你说过,以前在东宫的时候,孤之所以不碰你,是因为,孤对你,戒不掉,有瘾!大婚的那一次,孤失控了,你的身体对孤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一遍一遍,还是不够!孤从来不知道孤会这样想趴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孤怕是有病了!但是孤不愿意承认孤的劣性根,也不敢,害怕会沉溺!只好让你独守空房,所以其实很早,孤就注意到你,被你吸引了”
他想让她知道,不是只有她追着他跑,他同样也注意到她了。
自那之后,他每次看到她都会想起那个夜晚,那个疯狂的夜晚,那个令他疯狂的女人。
恨不得把她压在身下,继续疯狂。
正是因为对她身体的疯狂,他其实一直在暗中观察她,可她总是喜欢不经意地甜腻腻对他笑,望着他,撒娇唤他夫君,但他是太子,不能沉溺于此,所以才越来越疏离她。
所以,不跟她做,不是因为不喜欢,而是很喜欢。
所以,他才会一碰到她就有反应。
所以,他才会一有机会就爱不释手,彻底疯狂。
他的话音一落,屋外的女人早已跑了开,不见身影。
姜水芙震惊极了,一整晚都没睡着,比起看到的听到的更让她震惊!
他居然是这么个沈极昭!
一个有瘾的沈极昭!
所以,他的亵裤是这么被磨坏的!
联想起两人同屋时那些雨滴般的动静,原来他夜夜如此!
太可怕了!
她蒙住头,使劲儿甩开有关他的所有,后来又干脆拉着蟠桃,贴着她才慢慢入睡……
好几日,姜水芙都没有见沈极昭一眼,躲着他避着他,没办法,那天的画面和话语实在令她心有余悸。
她突然有些庆幸,庆幸她离开他了,要不然她的日子是人过得吗?
沈极昭这几日不给她熬药了,给她做了药膳,食补对她来说,会更加容易接受。
每日让她的婢女端送进屋,他则是早出晚归,卖了菜就去忙了,等着她消退害怕。
姜水芙除了躲着他之外就是去到大娘家帮她种活儿,听大娘给她讲十里八村的故事。
终于,过了一旬,姜水芙趾高气昂地要去赶早市,沈极昭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本来她早就想出来的,可是一想到会碰到卖菜的沈极昭,她就打消了念头。
现下,她已经忘记了所有,更何况,该难堪的人是他,她又没有丝毫损失!
姜水芙又去馄饨摊子了,老婆婆看到她熟悉地笑了笑:
“还是一碗鲜味馄饨,一个馅饼对吧?”
她也笑着点点头:“我旁边这个姑娘要吃两个馅饼!”
蟠桃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沈极昭又在不远处卖菜,这下子,他耳根子清净了许多,那些市井妇人也不敢再说明面上的闲话了,只是眼神依旧不善。
姜水芙和蟠桃吃得正起劲儿,两人你一勺我一勺的,笑开了颜。
此时,一个身影莫名地挡住了她们的视线,姜水芙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她没有动作,依旧垂头吃着,只是不动声色地转了转身子,稍稍地背对了他。
只听他说到:“馅饼我全包了。”
他要那么多干嘛?
沈极昭坐在她的身边,盯着她柔声求道:“等等我好吗?今日收摊可能会比较晚。”
姜水芙不理他。
这一幕被摊主老婆婆看到了,她在心里一叹,看来是闹矛盾了。
沈极昭拿着所有的馅饼离开,往远处走去。
远处是几个流浪的孩子,年龄还不足是十岁,他们饿极了,有的已经奄奄一息,眼神暗淡了,有的眼冒精光,想要去抢东西。
沈极昭拿着馅饼就丢给他们,他们一哄而上,抢得疯狂,不多时,一人就抢了三两个。
只有那奄奄一息的几个孩子没得吃。
抢到的孩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随后抬眸凝视着沈极昭,眼神里都是伺机而动的邪气。
这种饿极了的人思想极端,善恶不辩,并不会因为给他吃的而感激,而是思索着怎么才能抢到更多的东西。
所以他才选择了丢给他们。
人心,不得不防。
眼见着那奄奄一息的孩子支持不住了,他递出了手中的最后几个馅饼。
奄奄一息的孩子看到馅饼眼睛冒了希望的光,手一寸寸地伸出去,去够,他又前移了几分,孩子们终于咬上了。
沈极昭淡漠地问:“你们从何而来?”
孩子们不说话,兀自啃咬着馅饼,眼神里都是对吃食的渴望。
沈极昭眼神一凝,起身离开,他的手指不断地摩挲,他的表情,是在思考,是在探究。
姜水芙也看到了那几个孩子,正觉得可怜,沈极昭就去救济他们了。
看着他蹲下俯着身子给孩子们喂馅饼,她的心不自觉地软了下来。
他确实是一个称职的太子,虽然自诩高傲尊贵,对百姓却是一片真心,他的宏图大业,就是百姓能够安居乐业。
摊主老婆婆更是看在眼里,盯着他盯了好一会儿,他不仅对娘子好,还有慈悲之心,真真是一个好男人。
思及此,她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忍不住劝道:
“两个人过日子避免不了磕磕绊绊的,他低了头,你就顺坡下,床头吵架床尾和,都是这样过来的,老婆子我瞧他是个用心的,他知道你喜欢吃我家的馄饨,特地交了三个月卖菜的钱,跟我学呢!一个大男人,竟然会为了讨娘子的欢心而洗手做羹汤,在咱们乡下人来说,是很难得的,你是不知道,他学的时候可认真了,学了好久,好几次失败的时候我都以为他会放弃,可是他依旧耐心地学,耐心地听,煮的时候啊,这个火候更加难,大手大脚的他被烫了好几个泡,他还不愿意让我说与你听!可见啊,不是个做表面功夫的!”
姜水芙眸子微微放大,原来,不是他买的,是他亲手做的!
他特意去学的?
就像他学那些菜一样吗?
沈极昭正在卖菜,买菜的人调侃他娶的娘子真漂亮,他再一次纠正:
“不是我娘子,只是心上人。”
不明内情的人问了许多次,他都还是一个回答:
不是娘子,是心上人。
姜水芙看着他久久不语。
这几个字,挑了她心间一丝涟漪——
作者有话说:即将进入下一阶段[吃瓜][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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