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前夫而已!


    是她瞎了眼!


    不会只有他一个男人!


    他跟灰一样!


    挑一个崭新的夫君!


    这些话语一句比一句狠,精准又迅速地将他一招毙命,直中要害。


    他只觉从头到脚的气血都逆翻了起来,滚了又滚,一股脑儿地全部冲了上来,他的大脑一片昏晕,视线黑了一瞬间。


    看不清面前女人绝情的神色,他竟觉得好受一些,不多时,女人挣扎了起来,他又迅速掐紧她的下颌,不放她走。


    不行!比起她毫不留情,令他愤至极的话语,他更不能忍受她的逃离,只要在他身边,他才安心!


    他甩了甩头,双眼才慢慢重新透了光亮。


    只是他才站稳了身子,她更加绝情残忍的话语犹如猛地当心一箭,瞬间射.得他身子微微发颤。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而且此次之后,我保证从今往后你都见不到我!你选哪个?我给你一盏茶的时间!”


    姜水芙就这么抬眸瞥着他,眸子里一半坚决,坚决要离开他、一半鄙视,鄙视他的强势逼迫。


    沈极昭将她的这些情绪全都看在眼里,她说要走,永远不让他找到!她要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他死死盯着她,她杏眼桃腮,美得让人失了理智,性子却如此倔!说的话更是淬了毒,毒得他身躯一震,怒火中烧!


    他缓缓送开了她的下颌,手中那片嫩滑的肌肤瞬间从他的手里溜走,极其迫不及待。


    可是,只有弱者才会放手,任她离去,他是谁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他怕什么?


    她太不听话,他也只好一次次提醒她,在她面前的,到底是谁!


    姜水芙还没走出一步,身后的男人就倏地扣住她的肩,连连逼迫她至一狭窄的方寸之内,他的怀中。


    沈极昭炽烈又发烫的嗓音响起,回荡充斥在整个屋子里,来来回回不停碰撞。


    突然之间,桌上的瓷器花瓶坠了,碎了,“咔嚓!”,这清脆刺耳的声音连同着他的话语再一次落回她的耳中,就像是震天铃一般震得她浑身惊搐:


    “重新找一个夫君?孤倒是要看看有谁哪个本事!谁有那个胆量!孤保证,当天那人就能头颅落地,变成一缕亡魂!你也知道的,不过孤抬抬手指的事罢了,还有,无论你走到哪里,于孤而言,不过是换个地方与你纠缠,与你谈情而已,你要是想走,孤可以放你!三天够吗?孤三日后再来追你!”


    姜水芙被他的话震惊到了,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她斗不过他,他的权势,他的身份!


    他说的没错,她就算走也是徒劳无功,以他的能力,她根本不可能走多远!


    也根本做不到与他此生不复相见!


    她颓了几分,泪水又不听话地冒了出来,沈极昭并没有立刻拂去她的泪珠,双手不自觉地游走了起来。


    摩挲着她柔软的手臂,她娇瘦的肩胛,她脆弱的脖颈,她艳丽的脸蛋


    他的呼吸再次灼热了起来,犹如野兽发出的那般,最后,他停在了她的唇边。


    手指最初只是轻轻覆上唇角,罚她,后来,他慢慢地,试探地,从她的嘴角边缘,往里


    只是他并没有得逞,姜水芙一口咬住他的手指,发泄愤恨般地咬出了血,尖锐的牙齿磨个不停,沈极昭被咬得清醒过来了,双眸恢复正常的神色。


    他任由她出气,只一如既往地盯着她,好奇怪,明明是痛的,可他身上原来的难受火热竟然莫名地缓解了!


    舒适极了!


    姜水芙看到他这幅模样不可置信地皱了眉眼,随即立刻松口,趁他不注意之


    时,跑了出去。


    终于,她跑到了院子里,就差几步就能彻底逃离这里。


    她方才没看错的话,他那是享受的表情?!


    简直极其颠覆她的认知!


    沈极昭,从前还是装得太好了!


    原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跑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是,她还是没跑脱!


    男人追了上来,他的眉眼一蹙,死死盯着她轻薄的衣裙。


    姜水芙挣扎着扭动身躯,手腕也灵活地从他的大手里钻动,试图摆脱他。


    沈极昭的视线还盯在她下半身的衣裙上,她穿的是寝衣,又因为入夏了,所以有几分薄,她穿的颜色又浅,少女的粉白颜色,隐隐约约能看出内里的双腿。


    他的眼神晦暗跳跃,额角突突地跳,随后直接放了话:


    “别闹了,今夜你出不去这院子,孤是为了你好,否则,你该会后悔的。”


    姜水芙十分愤恨,双眼猩红,用力地砸捶他的胸膛,驳斥他的霸道:


    “沈极昭,我最后悔的就是遇见你!你还当自己是我的天吗?我做什么都要你同意,都要你开心,你凭什么!我就合该是地,任你践踏!”


    沈极昭听到这话青筋又暴起了,他的血管不停地跳蹦,起伏大得惊人,他又咬住了自己的后槽牙,后槽牙咬得不解气,连带着唇.肉也遭了殃,他尽力控制着怒火,目光又定位到了她的衣裙。


    他的眼眸一凝,染了些幽深。


    接下来,一声“撕啦”,清清楚楚地炸开在整个院子,反反复复回荡在她的耳边。


    他竟然扯下了衣袍!


    还拿着衣袍向她走来!


    姜水芙懵了,恐惧害怕又升了起来,他这幅模样,实在是不妙极了,说疯了也不为过!


    她又要逃,结果就是沈极昭一把把她带到自己胸膛,手擒在她的腰间,随后立即用衣袍裹住了她,锁住了她,捆住了她。


    他的眼神锋利极了,注视着惶恐的女人,思索着她要是一直像此刻安分就好了,突然之间,他灵光一闪,抓住那丝念头,愤懑又无奈地道:


    “孤若是真的践踏你,你以为你还能站在这里跟孤算账吗?孤不如现在就绑你回京!你觉得如何?你感受到孤的诚心了吗?”


    片刻之前,她给他出了选择题,此刻,他也同样反问她。


    这就是沈极昭,别人的逼迫,他向来数倍奉还。


    姜水芙的表情如一潭死水般无波无澜,脸色已经灰白,松了力道,浑身无力,她不再挣扎,只是微微一嗤:


    “呵!你就是这样追人的吗?你所谓的诚心就是利用你的身份困住我,一个根本就没有心的人,怎么会爱人,你不怕我这辈子都不原谅你,你可以一试!只是,我没想到,第一个喜欢的人竟然那么不堪”


    不堪!


    沈极昭的唇.肉被咬得死死的,她前面说的所有狠话都不如这个戳他的心,她好像已经彻底看低他了,连挣扎都不愿了,随他怎么样,因为在她眼里,他不堪!


    没有必要再费口舌精力!


    在她的心里,他已经面目全非了,再不复她喜欢他时的那种正人君子,端正清持。


    他垂了垂眸子,可他


    沈极昭突然歪头俯身,掠过她的眉眼,擦过她的鼻尖,去追她的唇。


    这个举动可以说是猝不及防,姜水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当他的唇在她眼前放大的时候,她只瞪大了眼睛。


    他们这幅场景,男子捧着女子的腰,亲吻着女子,若没有看到女子握紧的双拳和惊恐的眼神,必定以为这是一对玉郎娇女。


    沈极昭邪魅一笑,可他,本来就不是正人君子啊!


    “呜呜呜!”


    一道稚嫩的哭泣声在庭院外炸开,嚎叫得十分大声,似是被吓得三魂没了七魄,害怕极了!也难过极了!


    “阿,阿姐,姐,被打了!坏蛋!”


    原来是妹宝,妹宝来找姜水芙,可还没走进去就看见这幅场景。


    妹宝不敢进去,那个坏蛋好高好壮,她打不过的,可是那怎么办?她不要阿姐死!


    “阿姐不,不要,死!妹宝来救你!”


    妹宝哭得整张脸都是水,泪水与鼻涕混杂在一起,边哭边往里跑。


    她的哭声府中上下都很熟悉,不一会儿,丫鬟们看到里面这一幕吓出了声,可比丫鬟们更先到的是江宗南、江郡玉、江郡堰等人。


    甚至何碑卿也来了!


    他们来的时候,妹宝刚好迈着小脚丫子跑到了姜水芙面前。


    姜水芙背对着院门,沈极昭则是歪着头将这一幕看得完全。


    他内心一嗤,还真是如她所言,来了好多人啊!怎么有这么多人?


    他依旧保持着这个姿势,凑近她的脸,嗅了嗅她的香气,随即收回唇,唇边竟然挂着几滴血珠。


    映入江家人眼帘的是,男子外袍莫名消失,芙儿穿着单薄的寝衣,他强制地搂她腰,还亲得起劲儿,芙儿反抗无果,只能被迫受着。


    江宗南以为沈极昭嘴角的血是他冒犯孙女,亲出血的,他整个人都要气炸了,怒发冲冠,双眼血红,拳头更是死死地掐住,手中的拐杖也向他甩来,他不敢直接让人打他,只能使些背地里说不清的手段给他点颜色看看。


    但其实沈极昭并没有亲她,只是借着她的香气缓解药性,顺便控制不住地,吻了她脸上的泪珠,他唇上的血,也只是他咬自己而来的。


    沈极昭没有理会在场恨不得扒他的皮,啖他的肉的江家人,只淡淡地向姜水芙轻声解释:


    “孤给你带的是红枣姜汤,孤算过了,今日正好是你癸水的第一日,所以前几日不让你吃冰,而且,你的裙子脏了,不宜出去,你肚子要是疼的话,就唤大夫,孤把苏扬的大夫都调来。”


    姜水芙回过神儿,感受到了一股热流,那她的裙子?她一摸,是他厚实的衣袍,将她的脏污衣裙遮盖完全。


    沈极昭苦笑了一声,起身挺直身子,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你的泪是咸的,你害怕孤!孤就算再怎么失去理智,也不会伤害你,你为什么总把孤想成禽兽?孤还给你带了话本子,你喜欢就看吧。”


    说完这几句话,他也知道他这是短时间最后一次来江府了,以后,他怕是都被赶出去了。


    因此,他越过姜水芙了之后又特地回过头郑重地告诉她:


    “孤不敢,孤要你心甘情愿地重新喜欢上孤,重新回到孤的身边,孤既要你的人又要你的心!”


    她说,若他强绑了她


    他不会!或者说,他不敢这样!


    她已经对他避之不及,他若是再做出这种事情,恐怕她就不会再多看他一眼了!


    他会光明正大地赢回她的心!


    因为他的身份,在场的人就算再气,再怒,再想一刀捅死他,他们也都无可奈何,否则搭上的是江府所有人的性命。


    江宗南恨不得打死他,身边的几个男人使劲儿拉住


    他。


    他路过何碑卿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里流转着锋芒和攻击——


    作者有话说:不是不敢,是危机感还不够强,下一个节点的目的是,让他敢


    第62章


    “啊啊啊,娘亲,我疼!我好疼啊!不要再打了,你好狠的心啊!”


    “简直不知好歹!你这幅品性还配叫我娘亲!还配当我江家人!我请了最贵的师傅来给你上课,琴棋书画、文学诗经,哪一样少了你的,我为你是费尽了心思,可你倒好,尽学那些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枉费我对你的一番教导!你的脸长成这个样子,还想效仿那些女子使美人计吗?你就算脱光了站在人家面前,他也不会多看你一眼!他是什么人啊,没见过这些?”


    姜水芙路过江家二房时,院里传来了一阵阵哀嚎,打板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听那力道,是下了十分的狠手。


    不用走进去也能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还要从沈极昭中药说起。


    江碗碗知道了她院子里的动静后整个人都傻了,自己为别人做了嫁衣,她懊恼得很,心里脸上又是藏不住事儿的,心虚得异常。


    加之沈极昭又派人来要说法,这样一来,很快,她就不打自招了。


    今日一大早,李氏就请出了家法,非得打她个昏天黑地不成!江老爷子和老婆子不出面,只派人盯着。


    这时,一旁的江郡玉站不住了,看着女儿凄惨的叫声他实在是受不了,他出面说请,叹气道:


    “夫人,够了吧,你也别这么说碗儿!碗儿她也是一时被猪油蒙了心,小女孩家家不懂事,也是有的,打也打了三十大板,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真把人打残了心疼的是你啊!反正我这好运也到头了,这辈子就只能做一个小官了,夫人别嫌弃我没用,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江郡玉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儿,不说老爷子根本不会让他继续跟着朱巡抚,就是他自己没有良心,不顾侄女因他受了委屈而去求着人家,人家也不会要他了!


    这件事他们确实理亏,他颓废地低低头,人彷佛一下子苍老了好多岁,声音疲老:


    “是我们对不起芙儿!芙儿生的美,我这个做舅舅的保护不好她!不能为她出气!姐姐知道了,一定会怪我的!”


    李氏听闻此言彻底松了口气:


    “不要了,什么荣华富贵我们都不要了,求那些虚的作甚,一家人在一起就好,要不然养出个泼皮贱婢子还不如不活!”


    江碗碗见李氏要松口不打她了,她就找准时机见缝插针喊冤:


    “我冤枉,我没有,我没有!娘亲不要打了我吧!”


    李氏见她依旧不知悔改,刚消的气又上来了,撸起袖子继续打,一板一板又一板地,打在她皮开肉绽,血肉模糊的身上。


    “啊啊啊!”


    姜水芙听着这熟悉的惨叫又嚷了起来,她不自觉地里走了进去。


    江郡玉看着她来了本来是要上前嘘寒问暖的,可步子迈了一步就再也迈不出去了,他无脸啊!


    李氏更是只顾狠狠教训江碗碗。


    姜水芙的唇缓缓扬起半抹弧度,安慰江郡玉:


    “二舅舅不必愧疚,与你无关,严格来说,与二碗妹妹也无关,我与他,渊源已久,恩怨已久,二舅舅永远都是我的亲人,我不会怪你的!我娘亲也不会!二舅舅若是心疼我,就给我买些首饰吧,听说苏扬的珍宝阁又出新花样了,你知道的,我就喜欢这些!”


    她轻松的玩笑语气让江郡玉好受了不少,连连答应了下来,他知道这是她在给他们台阶,在安慰他们,因此对她也更加愧疚。


    他点点头,坚定果断地发誓道:


    “往后再不会了,江府不会让他再进来了,不管他是什么官!”


    姜水芙双眸一暗,这可由不得他们。


    她不把沈极昭的真实身份告诉他是因为不想他更为难,更担惊受怕,要是他知道了沈极昭的身份,他们江府恐怕没一个能睡得安稳的。


    李氏打累了,坐在一边休息,她足足打了江碗碗五十大板,那是打得她晕了醒,醒了晕,一点情面都不留,不管她如何求饶。


    江碗碗又醒了过来,姜水芙就在此时走上前去,垂下脖颈,居高临下地揭开她的幻想:


    “为了一个连看都不愿意看你的男人,搭上自己的名声值得吗?你不知道吧,他看你的眼神,只有厌恶和嫌弃,他讨厌你,讨厌你不守规矩地追着他跑,讨厌你自以为是的以为能得到他的心,他一笑,你就以为他对你有一分情谊,但其实,只不过是他在笑你这幅不知羞耻的嘴脸而已,你,这下看清了吗?还要在痴心妄想吗?”


    姜水芙的话毫不留情,将一个小女儿家的心事直白无情地打破,不给她留一分余地。


    南墙也撞了,这下子该清醒了吧!还不清醒,不知道下次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她看着江二碗难堪得气鼓了眼,恨恨地盯着她,发出了哽咽又无力的声音,细得好像蚊虫一样,但她还是听到了:


    “我知道,我又没有瞎!我从第一眼就看出来了!只是装作看不见而已!”


    姜水芙愣了一下,她没想到江二碗身在局中,却没有被迷了眼。


    以前她刚开始追沈极昭的时候是意识不到他讨厌她的,她一心都扑在他身上,直到时间过了很久很久,她才慢慢知道。


    所以,她方才其实不是在骂她,她,又何尝不是以前的自己呢?


    她看到她的模样,就让她想起了那时候的自己,她们之间,某种程度上来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她鬼使神差地冒了几句:


    “以后别这么傻了,别人不稀罕你,讨厌你,喜欢一个人也要适可而止,他对你无意,你就大大方方地放手,不要给别人造成困扰,更不要为了不值得的人失去尊严,江二碗,其实你多等等,会有人喜欢真正的你。”


    这番话好似穿越了时空,她希望曾经的她也能听到,希望能安慰一下那个受伤的小姑娘,告诉她,不要因为别人而否定自己。


    江二碗听她说这番话听了好久,会有人喜欢真正的她?


    会吗?


    会的!会有人喜欢她!


    随后她又哭泣了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可她没有力气了,就要晕过去,晕死之前呢喃道:


    “我要爹爹,我不要娘亲了,娘亲好坏!不爱我了!爹爹,快来救我!”


    江郡玉立即跑过去扶她回房,大夫早就请好了,她一进去就能诊治。


    李氏本来也打算跟进去的,可她在进去之前看了一眼姜水芙,于是她又停下来,走到姜水芙的面前,昂起头颅对她道:


    “你应该知道我讨厌你,你从小我就不喜欢你,也没做过一个对你嘘寒问暖的舅娘,只是,你知道为什么吗?”


    姜水芙摇摇头,“这不重要,讨厌我的人多了,我一定都要知道原因吗?”


    李氏却滞了眼神,凝了几许,她笑了:“你从小就受宠,是江家的掌上宝,又生得和姐姐一样貌美,无拘无束肆意野惯了,我不喜欢你的是你不守规矩,我们碗儿不同,虽然她在我们眼里就是最好看的,可也不阻拦她确实难看,她若是跟你玩得近了,学了你的几分去,那她可就是雪上加霜,怎么嫁得出去!我们做父母的,自然要为儿女打算,虽说嫁不出去我们也会养她,但是,在这个时代她所要承受的,太重了!我舍不得!”


    姜水芙知道她不喜欢她,却没想到她是因为怕江二碗跟她学而嫁不出去。


    此刻,她好羡慕江二碗。


    有个娘亲,这么好的吗?


    会冒着苛责侄女的难听名声为了女儿的人生大事而讨厌另一个无辜的人!只为让她顺顺利利过完一个女子的一生!


    她嫁不出去也不会因此抛弃她,视她为可耻丢脸之人,而是不舍她受街坊邻里的唾沫星子!


    李氏,真是一个自私的母亲!


    可她,也想要这种自私!


    李氏郑重地向她弯了弯膝:“对不住了,水芙,以前多有得罪。”


    姜水芙半天没有回过神儿来,直到李氏进屋去看江二碗,直到从大开的窗牖里看到她趴在榻边心疼得哭个不停,她才慢慢地,清醒了。


    她觉得,江二碗说的不对,她的母亲,分明是爱她爱极了,江二碗也知道的,恃宠而骄罢了,母女之间的撒娇使手段罢了。


    至于二舅娘,人不坏,她没有理由讨厌她……


    自从上次目睹了沈极昭深夜强闯强擒她腰身那一幕,妹宝就吓到了,好几夜都睡不


    着。


    姜水芙只能把她接来亲自安抚她,看着自己好好的,妹宝就不会害怕了。


    她带着妹宝出去买新出炉的糯米糕点,还答应给她吃紫苏饮子,冰酥酪


    妹宝可开心了,一路上都拉着她的手叽里咕噜个不停。


    这回,江宗南特意派了好些个小厮跟着她们,保护她们,以防上次的事。


    她们买了好些甜滋滋的糕点,随后又入天福酒楼包了个包间,点了好多夏日饮子。


    只是,小二都还没退下,抬头就遇见了一个不速之客。


    妹宝一见到这人就屁颠屁颠地起身跑过去抱住他的双腿,这一抱,可让来人皱起了眉头。


    何碑卿的身子不经意间向后踉跄了下,随后又堪堪稳住脚步,连腰都弯不得,只能尽可能低下头去摸摸妹宝的脸蛋子,随后掏出一根果子糖葫芦给她:“吃吧!”


    妹宝看到这果子糖葫芦兴奋地吼了好几嗓子,蹦跳着欢呼。


    “好厉害啊,果子也能制成糖葫芦吗?我都舍不得吃了!”


    姜水芙一把把她抱了回来,不让她胳膊肘往外拐,她观察到了他的状况,想必是受了不少重罚,上次的伤与这次相比,怕是根本不足一提。


    她故意大方地做出个请的手势:


    “请坐,何将军!”


    何碑卿眼眸一闪,装作无事地走了过去,不过,只几步的距离,他就有些疼得冒汗了,更别提坐下,他根本弯不了膝。


    姜水芙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只是,并不作声。


    何碑卿知道是她在试探,愣是不吭一声,手动弯膝坐了下来。


    她嘲讽地暗嗤,她看不懂他,也不打算跟他绕圈子,直接问个清楚:“你究竟是何身份?”


    何碑卿混不吝地勾勾唇:“下官三品武将,世代从官,乃京城三世家大族之一。”


    她不耐烦了,兀自拿起桌上的茶壶倒起了茶,只是,这杯茶,却不是给她的,递到了对面男人的面前


    “你知道我说的什么,我都看出来了,他不会看不出来,否则,你也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了!”


    姜水芙说的是上次沈极昭对她图谋不轨时,竟然一下子出现了那么人,江家的长辈几乎是全来了!


    还有妹宝的到来,那日是夜宴,舅娘是绝不会单独放她一个人到处乱跑的!


    可她不仅来了,还这么巧,一出现就引来了那么多按理该在前院宴客,无论如何都听不到后院动静的人。


    更何况,前几次的哨声她不是没听见,也不是没听出来他制止沈极昭的声音。


    她之后细细回想起来,竟然不可置信地得出了一个结论,那个吹哨人每次都在帮她,而那个人就是他!


    何碑卿!


    此时的何碑卿终于正了神色:


    “若芙姑娘问的是何某的立场,那何某可以告诉你,我是太子殿下的入幕之宾,是他争夺皇位的有力支持,亦是他的不二之臣,所以,何某只是履行承诺罢了!何某,一诺千金!不过芙姑娘从来不信!”


    姜水芙又想起他那个承诺:他是来帮她的,他会帮她!


    这下子,倒叫她不得不重视他的承诺了,他说的,竟然有几分真!


    她身子前倾了几分,直勾勾地审视着他,眼神犀利地转了又转,发问:


    “你不怕吗?你敢吗?”


    何碑卿也不虚伪,点点头:


    “固然是怕的,只是有些事不会因为害怕而不做,也没有什么敢不敢,唯一只有愿不愿做,若心甘情愿,称心满愿,自然会人随心走,有何可惧?”


    姜水芙还是不能完全信任他,毕竟他可是沈极昭的人,曾经也背叛过她。


    “如何证明?”


    何碑卿却没有回应她,只又拿出了几根:”妹宝,拿回去给豆姐儿、虎哥儿他们吃!”


    妹宝正吃着冰饮吃得痛快,突然面前又多了几个糖葫芦笑得呵呵的:


    “妹宝收下啦!不过妹宝可以多吃一根吗?还有好几根呢!”


    见他不说话,她就立即使劲儿夸他贿赂他:


    “妹宝喜欢哥哥,哥哥每次都给妹宝买糖葫芦,阿姐说了,谁给我们买谁就是我们的姐夫!不过,姐夫是要保护阿姐的,打跑上次的坏人!


    妹宝的话犹如平地炸起了惊雷,包间里的人都被轰炸得脸色都焦糊了,姜水芙更是无辜极了,她什么时候说过这话!


    何碑卿虽然也震惊,却比她好一点。


    可随后,一股铺天盖地的寒气大片大片地迅速聚拢,堆积,笼罩在他们整个包间之上,以极强势的速度,向下压去,向他们压去!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妹宝又唤了一声,使此刻的寒气雪上加霜:“姐夫,那我可以再吃一根吗?”


    忽然之间,那股子寒气迅速凝成了冰,大块大块的冰,由廊道打开的窗牖处扑来闯来。


    原来隔壁的包间,窗牖也大开着的,因此就形成了此刻的情形,两道窗牖互相制衡着,互相对抗着,可一道眼神从对面强势地冲.射了来,正对着何碑卿!


    原本的制衡就瞬间被打碎,他们这边节节败退,不堪一击。


    是沈极昭!


    姜水芙也感受到了,顿感不妙,回头一望,怔住了!——


    作者有话说:嗯,就是这种味道,沈狗子可不是吃素的,何大人准备好了吗


    其实沈狗子是吃醋了,妹宝对他避之不及,却喊别人哥哥,还认姐夫,他恨不得打她几下的屁股


    妹宝:你敢!我让姐夫教训你!


    沈狗子:我才是![愤怒]


    女鹅很羡慕江二碗的,本妲写着写着就心疼她,所以她以后会对自己的孩子很好很好,说是溺爱都不为过


    第63章


    男子神色是藏不住的愤怒,他的双眼眯得狭长,充斥着大片邪气,横冲直撞地将他的怒火展露无异,仿佛下一息就要狠狠爆发。


    姜水芙只瞟了他一眼就收回目光,拉着妹宝就要离去,她毫不怀疑,正在气头上的他会将整座天福楼锁了,慢慢跟她算账。


    她倒是习惯了,可是妹宝会多害怕。


    一旁的何碑卿的神色即使复杂,该有的礼节绝不会少,向他行礼,这仿佛是刻在他骨子里的举动。


    可她一打开的屋子的大门,面前就堵着一面厚实强壮的人墙,沈极昭过来了!


    姜水芙低下头不想与他对上目光,她与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他要怎样,发了火也就好了。


    沈极昭拼命控制着自己的怒意,控制着他听见小屁孩唤何碑卿姐夫时的震惊与盛怒,随之而来的,还有之前的种种怀疑与不解:


    他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让何碑卿监视她的这段日子里,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让对他恐惧嫌弃、避之不及的小孩另眼相待!还亲近地唤何碑卿只有他才能担得起的“姐夫”二字!


    简直是不敢想,越想他越气,恨不得立刻把何碑卿关起来严刑拷打,看来,上次的刑罚还是太仁慈了!


    沈极昭虽然尽力控制,眼里却还是有隐隐约约的火气冒了出来。


    他的牙咬得邦邦响,恨不得质问她那两个字究竟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她教小孩的


    ,她不否定,是不是算默许?


    他都快要疯了,脑子里的弦不停地蹦跳,他绝对不能容忍这件事,只是最终,他还是咽下去了这口气,但说出来就不免带了几分刺:


    “孤,方便进来吗?”


    他这句话戏谑嘲弄极了,仿佛里面的两人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一样。


    姜水芙嗤笑:“你还在乎这个?江府你不也如无人之地强闯多回了吗?你不会以为你正大光明,是个正人君子吧?”


    沈极昭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伸手去擒她的肩膀,想要通过靠近她获得一些安全感,告诉他一切都是他多想了。


    可是,与他一步之遥的人儿却频频后退,退到了屋子里,他的手始终都触碰不到她分毫。


    眼见着他又要走到她的身前,覆盖住她小小的身子,这时,一旁的何碑卿却突然上前,对他拱手作揖:


    “都是属下的不是,不知殿下前来,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属下给您赔罪了!”


    何碑卿虽然嘴上这么说,身子却一点也不移动一点,像是在防着他,护着里面的女人一般。


    男人与男人之间,有时连眼神都不需要,沈极昭就看出来了,他这是在赶他走,不让他再上前一步。


    他的眼神像是一把刀,锋利尖锐极了,一刀一刀地像面前的雄性动物剜去!


    他才发现,原来何碑卿不仅与他一般高,长得也有几分姿色,担得上“好看”二字!


    好看?!他的脑海里又冒出了那句:你长得甚是好看,我们极为相配!


    哼!他又瞥回去看向姜水芙,这次,他仔仔细细地观察,观察她有没有为美色所动。


    他这幅做派颇有几分抓奸的意味,端着一副正室的模样,打量着自己的女人在外头有没有别人。


    姜水芙嗤笑:“勾栏的做派!你干脆闻闻我身上有没有别的男子的气息!”


    沈极昭听她的讽刺,也知道没有到那个地步,他松了松心,兀自坐了下来,桌上还摆着各式各样的饮子,看得出,他们吃的很开心。


    这个认知,让他很是不爽。


    他拿起桌上的木签,一看就是串糖葫芦的,他送的不要,何碑卿送的倒是吃得开心。


    他将木签凑近一闻,味道还没有他送的香,那小孩怎么会喜欢?


    他玩弄着手上的木签,思索着到底有什么不同,得出结论后他一甩,木签就摔得粉碎:


    “孤让何将军盯着她,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没想到你如此上心,盯到这儿来了,真是忠心不二,孤,很是欣慰!”


    他这话是明晃晃的挑拨意味,直截了当地提醒姜水芙,面前的好看男人,并不是真心对她,而是有目的地接近她,监视她。


    他知道她的性子,她不会接受背叛。


    更不会容忍别人的监视。


    果不其然,姜水芙听到这话凌厉地瞟了何碑卿一眼,何碑卿不能否认,尽管他今日来找她并不是出于这个不堪的目的。


    沈极找之所以挑拨,是因为那根木签。


    那根木签,让他确定,何碑卿与他的太子妃之间,有秘密,或许还有些不能被他知道的情分。


    “坏人!大坏人!不许欺负我阿姐,我们不怕你了,我们有姐夫”


    忽然之间,妹宝的稚嫩又气愤的声音出现了,她鼓起都能吊壶的小嘴巴,双眼也瞪得浑圆,气冲冲地怒视着沈极昭。


    沈极昭不跟小屁孩计较,除了脸色更黑了一点没什么反应,他怎么就欺负她了?他是舍不得碰不得,还不够吗?


    直到她口无遮拦地再度唤了那两个字,他猛地坐直了身子,身体向他们倾斜,说时迟那时快,何碑卿迅速地捂住了妹宝的嘴,不让她再乱说话。


    妹宝被捂住了嘴却不闹腾,乖乖地小步走到他的身边,一边拉着姜水芙一边小手去抓他的衣袍,信任极了。


    霎那间,一男一女中间一小小姑娘,看上去还真是一对壁人,恩爱的夫妻!


    全场,反倒他是外人了!


    沈极昭险些坐不住身子,就要起身,可他还是控制住了,他低头一看桌上的饮子和糕点,嗤了一声:


    “都是孤爱吃的,水芙,为何不叫孤呢?”


    沈极昭不小心一个失手,手里的糕点就咕噜咕噜滚到了何碑卿的脚边,何碑卿知道,这是他给他的下马威。


    沈极昭倏地望向妹宝,嘴角一邪:“孤最喜欢甜腻腻的小孩了,恨不得抱着亲几口!”


    妹宝一听他的话,马上低头闻了闻,这一闻,她不知所措地皱起了眉眼,她的身上全是糖水的味道,肯定招他喜欢得很,他万一要抱她亲她怎么办?她不要!


    她吓得连忙躲在姜水芙的身后,不敢再看他一眼。


    他的目的达成了,又继续审视一步一踉跄的男人,他的眼神高傲,不屑,居高临下地,仿佛在看一条胆敢以下犯上欺主背主的狗。


    他的惩罚,开始了。


    他故意拿起一壶才烧出来,冒着热烟的茶水,随后缓缓地,砸在了地上,地面瞬间湿了大块,被烫得冒了些小泡。


    何碑卿眼睛一瞧,就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忍着疼痛弯腰捡起地上的糕点,再一步一步,捧着糕点屈着血肉模糊的膝跪在大片热茶之中,举起双手献给太子殿下:“殿下!”


    何碑卿的身子跪得笔直,崭新冒着血水的伤口泡在滚烫的水里,皮肉再一次分离,黏糊糊地粘在裤子之上,饶是再忍得之人,也不禁蹙眉。


    沈极昭却还是不满意,“上前来!”


    何碑卿只能听从,以跪着的姿势一膝盖一膝盖地挪动,直到挪到了茶水的正中间。


    他膝下是破碎的茶壶碎片,碎片锋利,刺入他的膝盖,搅动着血肉,头顶上的男人似乎都听到了他骨头磨刻的声音。


    他高高举起,低头臣服:


    “殿下,请!”


    沈极昭这才满意地接了过去:


    “孤喜欢的东西,就算掉在了地上,也会有人巴巴地捡起再虔诚地捧回给孤,孤,若是被逼急了,立刻就能拆吃入腹!”


    话音一落,他就拿起那块碎了脏了的糕点,一口吞了下去。


    这是极其霸道地宣誓主权,宣誓所有权。


    更是在提醒他们,这种事,只能是最后一次,他,不能觊觎他的女人,她,也不能投入别人的怀抱。


    否则,他连继续与她周旋的耐心都没有了,会直接吞了她。


    这是他不能触碰的底线!半点,都踩不得!


    “若是有人觊觎”


    沈极昭突然笑了起来,好一阵儿,他才止住嘲讽,轻蔑地呵了声:


    “不自量力,卑贱至极,他是要拿他那到此为止的前途抢,还是不惜赌上全族人的命运夺,你说呢,何大人?”


    何碑卿知道他是在威胁他,半晌,他都没有给出答复,只默默地任他羞辱。


    姜水芙见识到他的偏执疯狂了,此刻的他,半分为国为民的贤德太子形象都无,他十分不屑,不屑有人敢跟他抢人,他内心深处也是不信的,他太高傲了,太子的身份捧他捧得太高了,他不信真的有人敢跟他作对!


    她知道,这些话不仅是说给何碑卿听的,更是给她的警告,她可以闹,可以气,唯独不能离开他,更不能,跟别人跑了!


    今日的他,格外的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模样的他!


    沈极昭这回是真真正正的起身了,背过手微微昂头越过地上跪着的男人,走到姜水芙的面前,不管她有没有那个心思,他都要掐灭,反问她:


    “那两个


    字,他敢应吗?”


    的确,姐夫这两个字,何碑卿不敢应。


    姜水芙看着眼前的男人,陌生又让她害怕,她想要逃离的心在此刻几乎是到达了顶点。


    当遇到一个陌生的疯子时,人都会选择逃离,因为完全抓不住他会做出什么。


    沈极昭的火气消了下来,看着面前一脸苍白的女人,也明白是他过分了,这种血腥的场景都她瞧见了。


    只是,他有必要提醒她,世间所有的男子都比不上他,他的权势,轻易能碾死与他争抢的人。


    他终于恢复了几分柔情:


    “你的癸水好些了吗?肚子还疼吗?孤送你的汤水你喝了吗?不要拿自己的身子意气用事!”


    这一句句亲昵的嘱咐不仅让姜水芙更加害怕,还侧面警告了何碑卿,这种与她亲昵无间的事,只有他能做。


    她只觉得他的城府深不见底,精神也有问题,变脸关心她只在一息之间的事情,她更加确定心中的想法。


    沈极找走出屋门的最后一句话,是警告何碑卿:


    “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孤能捧你到如今地位,也能换一条听话的狗,你做错了事,即日起,孤给你的罚,你受住了!”


    这又何尝不是警告她?否则,就不会让她听见了!。


    沈极昭说到做到,何碑卿最近的状况十分不好,身体上的惩罚是小,官职上的变动是大。


    沈极昭虽离京千里之外,但是耳目幕僚遍布,他只一只信鸽,皇帝就收到了弹劾何碑卿的折子,不仅是弹劾他,何家也没有放过。


    一时间,何家的处境就变了,倒不是被罚得多狠,而是失了太子的心,官场上的人都是人精,哪能看不出何家被贬的幕后黑手。


    前几月何家还要飞黄腾达,这才多久,就坠下神坛了,看戏的人多得不是,捧高踩低也是常事。


    苏扬,何碑卿的权利被架空了不少,沈极昭也不给他安排任务,底下想上来的人又多,不出几日,他被排挤得够呛。


    光排挤也就算了,官场的起起落落他已经经历过了,令他头大的,是诬陷。


    诬陷他为官不正,暗中收好处,处事不公,竟然还有诬陷他玩死民女的!诸如此类的诬陷,层出不穷。


    他光是大牢都已经进过好几次了,身上也多了许多痕迹。


    姜水芙也有所耳闻,她知道,沈极昭的那句话不是空话。


    这种情况下,何碑卿的承诺还算数吗?


    她不在乎了,他没有义务帮她,代价他付不起。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她收到了他的信条:


    “三日后,林外望心坡见。”——


    作者有话说:快了,快了,马上就能到本妲最期待的部分了,是一个矛盾强烈的情节


    第64章


    明月高悬,月色动人,层层束束银光铺洒,将望心坡照得半明半暗。


    一望无际的山坡瞬间被分割成两半,一半光明明亮,一半隐于黑暗之中,二者泾渭分明却只一步之遥,不知何时就坠入黑暗。


    何碑卿得了月光的偏爱,将他完全暴露于光明之中,他的眼神深邃,比起平日的随性更增添了几分凝重,唇色依旧红润。


    他凝视着对面背光处的姜水芙,她同样也望着他,她勾唇一笑:


    “每一步,你好像都走在我的意料之外,何碑卿,你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是善茬儿,比起他。”


    接着她又扫视着他的全身上下,见他无大碍,她双手环胸嗤道:


    “看来他还是顾忌着你的身份。”


    顾忌着何碑卿的身份,沈极昭没有真的下狠手,否则,他可站不到她的面前。


    何碑卿也笑了,眼里尽是无辜的眸色:


    “何某哪有什么身份?何某最擅长的是骗人,芙姑娘不是一直这么认为吗?”


    姜水芙来了真,双眼盯着他一眯:“那,骗子今日是来骗我的吗?”


    他不跟她耍嘴皮子了,直接了当地问她:“你后面有什么计划吗?”


    姜水芙上前一步,几乎是踩着他的脚尖抬头仔仔细细地审视他,眼神咕噜咕噜地邪睨他:“你会告密吗?”


    何碑卿看着她眼中的试探、审视、怀疑,笑得,便佯装思考地蹙蹙眉,最后摇摇头:“说不定!”


    姜水芙立刻就没有兴趣与他周旋了,转身就走,走得决绝。


    男人见她当了真,便不跟她闹了,三步并做两步地去追她,一个健步,便拦住了她的去路。


    他还没说话,面前的女人就郑重地询问他,眼眸里再没有方才的戏谑,细看,还夹杂着几分无措:


    “你能带我离开吗?离开苏扬,离开沈极昭!”


    何碑卿被她突然的询问问得眼眸一闪,这个问题,他能给出什么答案?


    姜水芙怀着希冀,继续追问他:


    “以你能力,是有机会的,对吗?”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冒了几丝脆弱出来,她到底是个弱女子,总有无助的时候,这时候,她选择求助他。


    这让他的心漏了一拍,随后便噼里啪啦地漏完了。


    何碑卿提起全部心力,笑得胸有成竹:“试试不就知道了!”


    他拉着姜水芙上马跑了起来,她在前面跑,他在后面追。


    两人跑了许久,前面的女子跑得潇洒,恨不得真的能跑出这座山,跑到天涯海角去,摆脱沈极昭的桎梏。


    后面的男子却略显逊色,何碑卿的伤还没好全,马上的颠簸他受不太住,只是他依旧保持着只差她一步,尽力追赶她。


    姜水芙跑着跑着就失了方向,这座山坡地形崎岖,难以翻越,现下又不是白日,她分辨不太清。


    何碑卿注意到她的困境,也不说话,只缰绳一拉,发力跑到她的前头去带路。


    有了他的冲锋,姜水芙就只需要跟着他跑,省了不少事儿。


    何碑卿是真的试图带她走出这座山,这座山虽然困不住他们,但走不走得出去,就是另一回事儿了。


    若真的走出去了,那么苏扬,也能走出去。


    他们跑了许久,从山坡的东边跑到了最西边,从跑山脚跑到了最高处,每一个角落,他们都跑过了。


    只是,直到夜色浓到正密,他们都没能跑出去。


    这座山,像是被层层围剿了起来,怎样,都不让他们出去。


    这次的试探,以失败告终。


    何碑卿累得筋疲力尽,身上的伤口已经尽数裂开,浑身的血将马身上的毛都打湿了。


    一个不留神儿,他便倒下了马背。


    一溜烟儿地,滚到了姜水芙的马蹄之下,她连忙拉绳,止住了马儿践踏他。


    她也下了马,到他身边推了推他。


    他却一动不动,像是昏死过去一般,她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血迹,大片大片的,看来在马上的时候就已经裂开了,他却坚持了这么久。


    姜水芙正打算扯下他的衣角给他包扎,由于他伤的地方很多都不方便,她只好处理手臂上的伤,只是她还没有碰到他,他就醒了,躲了过去。


    何碑卿朝她摇摇头,又向她道谢。


    随后他四处望了望,嘲讽地说:“何必要跑,跑也无用,此乃下下策!”


    他凝视着不远处山峰,语气严肃:“想必他的人正在暗中监视着我们,别说我们出不去,就算一只苍蝇恐怕也飞不出去!”


    沈极昭不是好应付的,尽管他最近忙得不可开交,他自己也已经小心小心再小心,今日的见面还是被他发现了。


    这座迷山就是他的手笔,他的窥探,将他们的试探悉数打了回去。


    姜水芙没有太过意外,要是让她轻易逃了出去倒不正常,只是她很好奇,好奇何碑卿。


    她也躺了下来,漫不经心地问他:“你为什么要帮我?”


    何碑卿却没有直接回答她,反问道:“你为什么要逃?”


    姜水芙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明知故问!”


    何碑卿不说话了,这回轮到他看着她,目光幽深。


    仿佛在说,她又何尝不是明知故问。


    空气中逐渐升起了不知名的情愫,姜水芙并不是浑然不觉。


    只是何碑卿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伤口太多,包扎了也无用,总会从另一处再流出来的。


    他不让她包扎,除了有人在窥视之外,也不想让她白费心思。


    可他的手臂却莫名多了些暖意,他一抬头,原来是她在包扎。


    姜水芙不屑他的想法:


    “从我们一起出现在这里的时候,于他而言,就没有分别了!何必委屈自己!”


    他们只要同时出现在一个地方,对沈极昭而言,都会拉响警戒,都是不该,都是有罪,都是忤逆!


    更何况,还是在夜里。


    所以,不管他们干了什么,都无区别,他都不能忍受。


    确实。


    在姜水芙触碰到何碑卿的手臂时,一道箭矢射了过来,逼开了他们。


    何碑卿把她推开的同时后退了几步,这狠劲儿十足的箭矢才没有伤到他们。


    只是有一道就意味着下一道也即将接踵而至。


    他还没有松口气,接二连三地箭矢就朝他们而来,准确来说,是朝他而来。


    只要姜水芙别靠近他,就不会受伤,可是,正当他忙于赤手双拳躲避这些如雨一般的箭矢时,一只娇嫩的手却扯住了他的手腕,姜水芙斥道:


    “快走啊!傻愣着作甚!”


    姜水芙带着他一路跑,这一路他们都穿梭在雨林箭矢之下。


    那些箭矢一开始是百发百中,何碑卿又要护着她不受伤,所以身上插了好几根,可是后来慢慢地就射得歪七扭八的,失了准头。


    姜水芙知道什么原因,他们不敢。


    不敢误伤了她。


    她的笃定沈极昭看在眼里,所以之后她连跑也不跑了,就与他那衷心耿耿的下属黏在一起,围着他转,不让他有机会被伤到一丁点。


    沈极昭气得双拳捏得死死的,皮肤上的青蓝血管清晰可见,暴起连成一张张密密麻麻的脉络网,恨不得用真的网网住他们,让其再动弹不得?


    大半夜的,孤男寡女,竟然敢来私会!


    真是当他死了!


    箭手们无奈极了,只能向他讨饶:“还请殿下责罚!”


    沈极昭哼了一声,让他们退下。


    这边的姜水芙还保持着双手张开的姿势,虽是在逃跑,却笑得狡黠:


    “今日一过,我们就彻底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你若是想弃了我,最好掂量掂量!当然,你若是不愿,我不会勉强!”


    推开她就是了。


    姜水芙原先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但跟沈极昭待久了,也学了他的几分心思去。


    她这个举动可谓是把何碑卿架得高高的,让他只能站在她这边,也明晃晃地告知沈极昭,他是她的人了。


    以沈极昭的性子,看到“他的女人”拼命护住别的男子,这个男子还是他自以为忠心不二的下属,恐怕要气得吐血了。


    但是,她给的选项,利没有,弊倒是透明的,一大堆呢。


    所以她根本没想过何碑卿会选择她,选择她的后果,他可想好了吗?


    她只是想试探他一下,他口口声声说要帮她,到底有几分诚意,她想看看,他会为了他的承诺顶住沈极昭的怒火几时。


    她想知道,以后她逃跑的时候,他能不能给她打打掩护。


    这种情况危急之下,他只要再将他的承诺说一遍,她就信。


    何碑卿不可置信地盯着面前的女人,本以为她是柔弱的,需要保护的,可她也有这尖利的,刺得人进退两难的一面,他来了兴致,红唇勾得潋滟极了:


    “芙姑娘,你也不遑多让!”


    她说他心眼子多,可她也不少。


    姜水芙收下他的夸奖,静静地等待他的行动。


    他并没有让她多等,下一息,他就,推开了她。


    她意料之中。


    她并没有太大的感觉,总归,在绝对的权势面前,没有人可以抵抗。


    “嗖!”


    “噗!”


    这两道声音接二连三地想起,姜水芙回头一看。


    何碑卿被射伤了,这一箭,当胸,贯穿了后背。


    他瞬间就喷了血出来,洒在她的脸庞。


    她的侧脸,湿乎乎的,黏糊糊的,她不敢去擦拭,愣住了。


    何碑卿再度倒了下去,倒在她的脚边。


    “芙姑娘,这一箭我不能躲,也躲不掉,但你需要的话,我永远不会躲你,也不愿躲你。”


    他的话,什么意思?


    是依旧要帮她吗?即使自己会受伤?


    她不清楚,却清楚地听见了胸膛那座警惕他,阻拦他的山,悄然地塌了。


    这一箭,是沈极昭射的,他的手还搭在弓身之上,弓身现在还颤巍着,可想而知,那一箭,力道有多大。


    姜水芙抬头望去,瞬间就对上了他那双冰冷的眼眸,彷佛在质问她,你还要胡闹吗?。


    自那日一别,姜水芙就再也见过何碑卿,不知道他的伤势如何,她又不敢贸然去找他,可打听遍了也没有音讯。


    同时,沈极昭也再没出现过,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她的心七上八下的,莫名一阵不安。


    终于,她悬着的心落地了,落入无边的黑洞。


    这一天,她和家里的孩子们玩风筝,吉哥儿也加入他们了,玩得开心极了。


    吉哥儿现在唤姜水芙可亲切了,抱着她的脖子悄咪咪地告诉她:


    “阿姐,阿姐,吉哥儿听小伙伴说,银月玉园里抓了个贪官,打得他浑身碎了,就要被问斩了,爹爹说了,这种贪官就应该人人喊打,吉哥儿长大了也要抓贪官!”


    贪官?被打?问斩!


    她立即起身,眼皮一直跳,应该不是他吧?不可能是他!——


    作者有话说:好戏马上要开始了


    第65章


    这几日,苏扬突然传出了一则风言风语:银月玉园里的大人要成亲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不到多时,就传到了江家人的耳朵里。


    其他人倒是松了口气,这样与他江家是再无一点瓜葛,他们也好安心了。


    实不相瞒,自从还是上次那事一过,江老头子虽然提起他生气,但是心里还是害怕的。


    这不是京城,姜盛管不到这里来,要是那人面兽心的男人看上芙儿了,恐怕打走他还得一阵麻烦。


    幸好,那朱巡抚看上的不是芙儿。


    可是他在京城早有妻室,这回应该不是娶,而是纳,男子大多风流,在苏扬的小夫人罢了。


    只有姜水芙嗅到了一丝不寻常,银月玉园里候斩的贪官不寻常,消失的何碑卿不寻常,沈极昭的“娶亲”不寻常,什么都不寻常。


    这段日子,何碑卿消失得无影无踪,吉哥儿说的话又浮现上来,现在这风声已经传出来了,说是贪了朝廷的钱粮,正被关着用刑,就要问斩。


    虽说何碑卿肯定不会干这事儿,沈极昭应该也没有胆子真的给他扣上这个罪名,何家的地位毕竟摆在那里,可是,万一呢?


    沈极昭是极其自傲,万一一怒之下发了疯,怎么办?


    姜水芙再三思索,终究还是决定冒险,去夜探银月玉园。


    她派了人专门去蹲点,终于等到了沈极昭外出,这几日他都忙极了,基本不着家,着家也只是歇不到半宿就又出去了。


    她说干就干,堂堂正正地进入了银月玉园的垂花门,理由是珍宝阁来送嫁衣的。


    她早就打探清楚了,珍宝阁出嫁衣,愿听坊出头冠。


    她是珍宝阁的老顾主了,这活儿自然能揽到。


    这银月玉园是真大啊,上次游湖只见识到了冰山一角,这下走在这偌大的,当真是摸不着头脑。


    只是,沈极昭好像要真的娶妻一样,满园子都挂满了红色的绸布,就连檐角的灯笼也是喜庆的红色。


    一眼望去,一片大红,只是这红在夜里却显得有几分可怖,配上铁锤敲打贯穿的声音。


    “一更已至,小心火烛!”


    原来是打更人的声音,提醒已到戌时。


    姜水芙没留心太多,眼珠子转个不停,寻找着何碑卿可能的所在地。


    带路的人笑嘻嘻地带她去新房,一路上,与她说说笑笑,像是在分


    散她的注意力一样。


    只是她还是注意到了,那铁锤砸凿的声音,很钝,很闷,不像是敲东西,倒像是砸在人的头盖骨一般!


    这个念头惊到了她,她紧张又震惊地吞了吞津.液,耳边那道声音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般,越来越响,越来越令人恐惧。


    旁边的婢女像是没听到一般,依旧笑得灿烂,在这种场景之下,姜水芙越看她越不对劲,直接砸晕了她的后颈。


    往那道声音而去。


    何碑卿,千万不能是他。


    她一步步靠近一座庭院,这座庭院密闭得很,气氛森严,一阵阴凉,大门紧锁,应该就是这儿了。


    不过怎么密闭的环境竟然传了声响出来,可想而知,是用了多大的刑。


    姜水芙顾不得太多,直接翻墙进去了,还好她小时候够调皮,这种事手到擒来。


    她蹑手蹑脚地跑到窗牖边,用手指挖了个洞,里面的场景瞬间就暴露在她眼前。


    但是,看不清楚,除了听不真切的闷喊声之外,就只有一个背影。


    这个背影十分宽大厚实,她甚至只是看到了他的一小部分肩胛,那种强烈的令人畏惧的气势就呼之欲出,直扑扑地笼罩住她。


    姜水芙不禁屏住呼吸,不敢再挖洞了,只默默地移动着眼神,试图看到更多场景。


    她费尽力气姿势都换了好几个了,终于从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两个人。


    一个是拿着刑具神情狠戾的刽子手,一个乌发四散,水泽汗渍混着血渍的男人被吊起不停地受罚,那钉子穿得邦邦响,折磨地他颓废极了,完全认不出人样。


    这种情况下,姜水芙也认不出那人的身份,只是她认得,那人身上的衣袍。


    是何碑卿最爱穿的竹青圆领袍。


    刽子手一嗤:


    “殿下已经警告过你了,我们多年共事,你竟心生背叛,怪不得我,你就慢慢受用吧!”


    姜水芙眼神一震,手脚发麻,心也凉得彻底,为了一己之私如此对待一个朝廷重臣,如此对待忠心耿耿替他办了多年事的下属,如此对待一个无辜的男子。


    他太只手遮天了!


    她顾不得什么了,一个抬脚就要冲进去救人,她的双手用力一推,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里面的背影耳朵一动,却并不出声。


    可出乎意料的是,门却没有被推动,门外也没有什么身影。


    姜水芙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人拉着跑了,她看着面前的男子十分震惊,又十分疑惑,最后提起的心终于缓缓落下,愤怒地质问他道:


    “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他突然搞什么消失,害得她以为他因为她而下狱了,而且还性命攸关。


    没错,拉跑她的人是何碑卿。


    何碑卿捂住她的唇,不让她发出声音,随后扫视她的全身,见她无恙却略微拧了拧眉。


    她唔唔唔反抗个不停,但是,这个场景,不适合说话,不适合解释,甚至不适合呼吸!


    他依旧捂住她的唇,向她摇摇头,可是,下一息,他就没精力管她了。


    因为,铺天盖地的、结实牢固的大网扑洒了下来,他们像是案板上待宰的猪羊,被精准地捕捉住了。


    何碑卿奋力抵抗,想把姜水芙推出去,不让她跟他一道被捕,只是这张大网足足有四五人团团围住,他再怎么武力高强,也撑不了多久。


    不一会儿,他就被死死捆住,像是叠罗汉一般身上被捆了一层又一层,他们下手丝毫不手软,打得他浑身青肿,旧伤未愈,又添新伤。


    而姜水芙就好多了,只是被绑了双手。


    她看着这一幕连忙呵斥阻止:“住手,人要被你们打死了!”


    可是下一息,一道几乎是吼出来的怒斥乍先:


    “孤看谁敢!”


    他一步步走下台阶,一举一动还是那副儒雅的模样,却冰冷至极,愤怒至极,他走到姜水芙的面前,掐住她的下颌,几近狠戾地说:


    “你以为你是谁,没有孤你的话算什么,你要不要解释解释,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告诉孤!”


    姜水芙不说话,眼神劲劲儿地剜着他,他看着她这副对他恨之入骨的模样就狠狠地咬了一口唇边的肉,随后还是松了手。


    他怒气滔天,郁气难消,偏偏敌不过看到她恨怨的眼神。


    随后,他就当着众人的面,自嘲似地鼓起了掌:


    “好好好,真是情深义重啊!孤不知道,原来,你们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一个红杏出墙,一个背叛孤挖墙角,好厉害啊!孤都被你们感动了!”


    他接着细数他们的罪过:


    “孤唯一的女人,孤千里迢迢来追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从不愿踏进孤三尺之内的她竟然深夜闯了进来!冒着被孤发现的风险也要救他!”


    他又环顾了四周的喜庆的红绸,双臂展开,笑了起来,笑得人心摇摇欲坠,惶恐不安:


    “而孤的好下属,孤最信任的人,怕孤真的强娶了孤曾经的女人,竟然背弃孤的命令私自跑了回来阻止!”


    他维持这个姿势踉跄了几步,笑红了眼,随后又恢复了正常,脸色冻得吓人,眼神锋利极了:


    “你们!真是好样的!是孤错了,孤棒打鸳鸯了!”


    姜水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切都只是沈极昭的一个局罢了,为了上演“捉奸”这一戏码。


    沈极昭猛地跑到她的面前,掐住她的腰,抬起她的脖颈:“孤要听你说,告诉孤,你没有!”


    没有喜欢上别人!


    没有喜欢上他最亲近的下属!


    姜水芙知道他的,悄悄瞥了一眼不远处伤得严重何碑卿,认命地吐了口气:“我没有!你想多了!”


    沈极昭却不信了:


    “水芙,你是怕孤伤害他吧,你没有,为什么要来救他?没有?为什么要在乎他是否受伤,没有?为什么要拼命护着他?你当孤眼瞎了吗?你告诉孤,这就是你所说的没有吗?”


    姜水芙破罐子破摔:“我不说你逼我,我说了你又不信,你到底要我怎么样?沈极昭!”


    沈极昭反而笑了:“孤是真想把你怎么样,你既做出这种事,孤就不会继续怜香惜玉!而他”


    他迈着步子一步步缓缓地走过去,微微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不拿正眼看他:


    “孤马上要去离开一趟,你知道的,过几日,孤相信你能给孤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次,孤是看在何家的面子上,往后,我们主仆,再也不是战场上并肩作战的友人了!孤,仁至义尽!”


    何碑卿的眼眸闪了闪,凝了凝,他虽然是站着,脖颈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沈极昭一声下令:“我们走!”


    银月玉园瞬间空了,只剩他们两人。


    姜水芙抬起麻木的脚步走近他,将他的落寞尽收眼底,她这时才知道,他对沈极昭,并不是简单的主仆感情,或许


    她的声音响起:


    “你把他当朋友当知己,你后悔了对吗?是我的错,不该求你,以后,不要再见了。”


    说完,她就离开了,只是她还没迈出一步,他就抓住了她:


    “现在走不就前功尽弃了吗?我何家,衷的是他,更是大邶,只要何家能干,只要我能干,总有一天,他会重新用我的!我不怕,他亦不是那种昏庸无道,满腹报复之人!”


    她用眼神询问他到底要说什么,何碑卿却突然笑得清脆:


    “大婚!这满园的红绸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姜水芙大骇,他这是要作假成真,娶她!。


    江府热闹极了,原因是三品将军何碑卿来求娶了。


    这个消息,只有江家人知道,对外保密,因为他们知道沈极昭的真实身份,姜水芙全盘拖出了。


    江宗南也只好同意,人家为了保护他家的芙儿不惜与太子作对,他还有什么不同意的呢,更何况,只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男子才能保护芙儿。


    只不过他还是要警告他:


    “好,


    我们芙儿虽然已经嫁过人了,却是遇人不淑,她没有问题,性子善良,何大人若不是真心,就不要求娶,否则我们江家也不会放过你,我们芙儿,再也不要那种只会冷落她的夫君了!”


    何碑卿抱拳:“晚辈若有幸,必不会辜负她!”


    “那你父母家人那边”


    毕竟是二婚,还曾是天家的媳妇,一般人都不敢求娶。


    何碑卿笃定道:“他们做不了我的主,我也不会任他们欺负我的新妇!”


    江宗南听着话就安心了,点了点透,一旁的老婆子和江家人也松了口气,转眼间,愁绪就消散无踪了,取而代之的是欣喜。


    妹宝也很开心,扑过去抱着何碑卿的大腿笑嘻嘻地唤他:


    “姐夫,妹宝就知道你会是我们的姐夫,祖父祖母,姐夫可会按肩了呢,前几次就是他帮你按的!妹宝看得清清楚楚,可聪明啦!”


    江府的两位祖辈身子不太好,经常这儿痛哪儿疼,自从第一次帮他们按过,何碑卿也会时不时地来几回,只是都戴着帷帘。


    这话一出,气氛又微妙了几分,江家人也更加放心了。


    全场没有说过一句话的人就是姜水芙,她的心情复杂,对何碑卿也不知道是何感情,只是觉得恍惚,怎么快,她又要嫁人了!


    她送他出府,何碑卿看出她的心不在焉,站住了不走,她一下子就要撞上他了,幸好他及时扶住她:


    “你不愿意的话,还来得及。”


    姜水芙思索了片刻,摇摇头,“我没有意见,只是你呢?”


    这是在问他是否真的想好了要娶她,开弓没有回头箭,这一娶,他当真想好了吗?


    何碑卿莞尔一笑,郑重地与她对视:“可能的话,我是真的想娶你,没有骗你。”


    姜水芙有些粉了面颊,也不扭捏了,她既要嫁人,就不会来假的,反正她是要生孩子的,总要找个男人成家吧。


    她含着一丝羞怯望着他,跟他约法三章:“那,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许纳妾,不许冷待我,不许要我当贤妻。”。


    因为是趁着这几日沈极昭不在,他们的大婚什么流程也没走,只布置了婚房,那些虚礼之后再补,庚帖合八字什么的,都在路上了。


    因为大婚是在苏扬办,所以姜水芙跟着何碑卿一道去选了宅子,往后虽然不会一直在苏扬生活,可是大婚也马虎不得。


    何碑卿选了一座三进三出的宅子,也是十分重视了,这样一来,她家的妹宝虎哥儿他们有时都可以来陪她,她满意地笑了。


    大婚前一夜。


    姜水芙打开了窗牖,看到了爬墙的男人。


    “不是婚前不能见面吗?你还跑过来干什么,不怕我们以后感情不睦吗?还是说,你根本不在乎?”


    何碑卿看愣了,这几日,因为关系的转变,她对他竟然突然多了几分依赖和撒娇,他从来没有这种经历,以至于看到她眸子里的,他傻眼了。


    她见他不说话,气愤地把窗牖一关:


    “我才不管你在不在乎,我才不会以夫为天,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休了你!”


    如今的姜水芙不会因为从前的经历而对婚姻望而却步,依旧有爱人的能力,只是再也不会丢掉自己的自尊了。


    何碑卿点点头:“好,但是今晚,我想守着你。”


    姜水芙不管他,他爱守就守吧。


    这一晚,何碑卿就坐在她的闺房旁,坐了一整晚,越坐越开心,笑了出来,这样的日子,真好……


    大婚当天,江家出嫁了一个孙女,只是不知道是哪个孙女,外界并不知情。


    这场大婚,虽然不知女主角是谁,可是盛大至极,迎亲的队伍铺满了长街。


    何碑卿笑得如沐春风,眼波流转,人生的三大喜事,他体会到了最开心的一桩。


    “凡是祝贺之人,皆有赏!”


    一下子,大街小巷全是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之类的祝福语。


    金豆子也洒得满地都是。


    这场大婚,空前的繁盛,空前的浩大,空前的欣喜。


    轮到拜天地了。


    姜水芙牵着红绸的一端,另一端是她以后的夫君。


    他带着她一步步走向大堂。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姜水芙虔诚地对拜,她是真的希望,能好好过日子,也想要一个平等的,被爱护的姻缘。


    她的盖头对拜时掀了一丝光亮进来,她看见了他的红色鎏金喜靴。


    不得不说,他穿红色也好看。


    “礼成,送入洞房!”——


    作者有话说:下一章,正式进入强制爱


    第66章


    新房里燃着两根手臂粗的龙凤花烛,是整间屋子里唯一的光亮,姜水芙顶着盖头端坐在喜榻上,静静等候着何碑卿的到来。


    她的身边是一套正红的寝衣,是等会儿要换上的,她看着这寝衣,脸又烧了起来。


    虽然大婚仓促了些,但她头上的凤冠和身上的嫁衣却是十分隆重的,沉甸甸的,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一进新房就想要把头上的东西摘了,可是她想了想,毕竟他是第一次成婚,他应该想要一个完整的仪式吧。


    她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盖头下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怎么还不来?


    她的肚子饿得咕咕叫,等会儿非要哼他几句才成!大婚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说曹操曹操就到,新房的门被“咯吱”一声推开了,随后传来了脚步声,他的脚步比平日沉重,一听就知道是喝了酒的缘故。


    果不其然,他越走近身上酒味儿越重。


    姜水芙等着他来掀盖头,喝合卺酒,可他走着走着就没了动静,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动了。


    她有些不悦,他是喝太多酒把自己喝醉了吗?


    她也不说话,不主动,否则好像显得她多想要他洞房一样。


    新郎官瘫坐在椅子上,目光火热地凝视着榻边的女人,她可真美,他能想象盖头之下她是怎样的绝代风华,丰腴美艳。


    他的目光越来越滚烫,恨不得将她盯出一个洞来,只是,他的眼神却不只是占有,还有一半,是隐藏抑制的翻天涛水。


    这般滚烫的眼神,姜水芙自然感受到了,她有些害羞,她已经嫁过人了,知道这眼神意味着什么。


    她低了低头,更说不出话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们就这样一南一北地坐着,谁也不主动,谁也不说话。


    姜水芙有些奇怪了,虽然她害羞,而看样子,他好像比她更甚,可是,他们也不能干坐着一晚啊!


    她正要开口让他掀盖头,半晌只盯着她不做甚的男人终于动了,只是从她的身边径直走过,拿起寝衣去后头沐浴了。


    对,还没有洗漱!


    他们都没有,姜水芙只好等他沐浴完再说,她总不好跟他一起去吧。


    这期间,不断有水声传来,声声入耳,她的脸蛋子红了又红,竟然忘了肚子很饿这回事。


    她控制自己不去听,幸好,很快他就出来了。


    沐浴后的男人酒气消了大半,目标明确地朝她走来,大步流星地赶到榻边,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下一息烛火就被灭了,几乎是同时,她的盖头就被扯下来了。


    霎那间,新房无一丝光亮,榻上的女人紧张地抓住腿边的花生红枣,这铺满榻的,意味着早生贵子的喜果子此刻竟然烫手了起来。


    烫得她指尖发麻。


    他也太猴急了吧!


    她还没有准备好呢!


    男人浑身噙着一股幽香,在这方寸之间萦绕,熏得姜水芙越发紧张,她怎么觉得,他的气息很有攻击性呢?


    原来这时候的男子,都是一样的。


    他的手伸了上来,她本能往后一躲,见状,他温柔了几分,继续去拆她的凤冠,卸她的挂坠耳饰,将她满头的青丝柔情地铺散下来,一下子,她就放松舒服了很多。


    只是他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过,她觉得有些害臊,肚子也适时响了起来。


    她不好意思地嗫嗫道:


    “我,我饿了!”


    男人听见了她的咕咕声,拿开手立即去给她拿了一盘糕点,喂她吃。


    她没想到,成了婚的何碑卿这么会,幸好灭了烛火,要不然他看去她红蛋子似的脸肯定会嘲笑她。


    她也不扭捏了,吃了他递来的糕点。


    一整日没进食了,她实在饿得厉害,就着他的手吃了一块又一块,顾着形象小口小口地吃,只是他的眼神,却越来越晦暗。


    她吃


    糕点时腮帮子鼓鼓的,是时不时还会咬到他的手指边缘,像个乖顺的狸奴舔着主人一般,他猛地俯身,将她压倒,就要咬上她的脖颈。


    还在填饱肚子的女人惊讶极了,嘴里的糕点都忘了嚼吧嚼吧了,他这幅模样,她还有什么不没明白。


    今晚的正事要开始了。


    她迅速嚼了咽下去,小手悄咪咪地撑着他的胸膛:“我,我还没有沐浴!”


    虽然烛火被灭了,但丝毫不影响男人眼神,擦去她唇边的糕点屑渍,把屑渍捻了又捻,捻落的糕点洒在她的脖颈处,令她发颤发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面前的这个男人有些古怪,有些不同寻常的疯,榻上的男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会磋磨人。


    “何碑卿,你不会有什么奇怪的癖好吧?我不要的,我只能接受正经的!你是正经人吧?你怜香惜玉点,我都可以”


    她自认为已经舔着脸皮说得很清楚了,这话一出,她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反正她是彻底垂下了头,脸红得咕咚咕咚冒了泡了,不敢看他一眼,但是,规矩总要事先讲好,要不然,她可不愿意。


    谁料男人听到她唤了他的名字,突然发疯了一般,咬上了她的耳垂,这一口,咬得她是又疼又麻。


    之后,他又嫌不够


    姜水芙轻声唤了句:


    “夫,夫君!”


    这是在提醒他,不要没轻没重的。


    男人猛然愣怔住了,他似是觉得耳朵出现了幻觉,这一声夫君,恍如隔世。


    只是明明该欢喜的,他却妒火中烧,烧得他整个人快要爆炸了,呼吸沉重起来,恨不得毁天灭地一般,因为他知道,这是他偷来的。


    他抓住她的手,让她抚上自己的脸,自己的双眉,自己的鼻子


    那双手被迫不停地触碰他,不多时,那双手的主人极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不仅是因为手掌心中刻画出的面孔,更是因为他所散发出来不可控制的、爆烈激猛的怒火。


    她的双手越来越顿住,颤抖得战栗,直到再也不肯触碰一下。


    她,不敢了。


    突然,天边毫无预兆地划过了一道闪电,这道闪电刺眼得很,瞬间就照亮了屋子。


    姜水芙的双眸里倒映着一张怒气冲天的面孔,这张面孔,一如初见那般令她震惊!


    她仍不愿相信,不可能!肯定是她看错了!


    但下一息,一道熟悉又冰冷的声音就炸在她的耳边:


    “太子妃!你好生绝情啊!”


    “轰隆隆!”


    紧接的是一道道惊雷劈了下来,劈得被他拥住的女人瞬间失声,整个人又焦又糊!


    他说什么!


    太子妃!


    就算她认错了人,可他的声音,他化成灰她也听得出!


    果然是他,沈极昭!


    她不能再自欺欺人!


    此时此刻,跟她洞房的男人,竟然是沈极昭!


    姜水芙足足消化了好一会儿,灵魂出窍了片刻,才猛地起身扇了他一巴掌,随后推开了他,再连连后退,死死拽着完好无损的婚服,怒斥他:“卑鄙!”


    沈极昭让她打,脸上很快就出现了一道五指印,他并不在意,反而笑着询问她:


    “终于又听到你唤孤夫君了,孤这一身好看吗?你最喜欢的红色!”


    姜水芙倍感耻辱,身子颤抖个不停,眼眶更是红得像兔子,拼命才忍住不在这个禽兽面前落泪示弱。


    她的肩膀颤了起来,泪水要落不落,躲在角落里畏畏缩缩,像极了可怜的狸奴。


    她这副模样,让沈极昭心狠狠一缩,新郎官是他,就这么难以接受吗?她竟然觉得被侮辱了!


    他的喉咙隐隐有血液上涌,气得不行了,那一股血腥味不断在他嘴边游走,他费力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控制住不喷出来。


    喷脏了她,她就更加畏惧了,怕是要躲进被褥里不出来。


    他正要下榻让她冷静,可一直恐惧,连脚趾头都不敢多伸出一寸的女人竟然开口了:“你把他怎么样了?”


    沈极昭以为她会继续骂她,或者继续打他,可她竟然问的是何碑卿!


    她担心他!


    沈极昭准备下榻的双腿硬生生地转了方向,双膝跪着移动到她的面前,没有控制力道地擦去她的泪水,她的泪水,只能为他流。


    她的眼角被擦红了,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了,他狠狠地嗤道:


    “呵,你还真是护着他!你一次又一次地挑战孤的底线,孤的极限!孤放任你,疼惜你!你却把孤的心踩在地上践踏,你可曾记得孤曾经说过的话”


    他一字一句地提醒她:“若有人敢娶你”


    当天晚上,头颅落地!


    姜水芙回忆起他的话瞬间就被当头一棒,她脑袋又晕又麻,眼底都白了一瞬。


    沈极昭将她的表情尽眼底,眼神极其凌厉地一眯,随后大发慈悲地发话:


    “不过你放心,孤会你见他最后一面,让他亲口告诉你,他是谁的人,他又做了什么!”


    沈极昭的话让她恐惧之余,冒出了一分疑惑,她的双眸不自觉地蹙了蹙。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话毕,他就下了榻,点了灯,那龙凤花烛早已被挥摔在地,碎成几段。


    不一会儿,敲门声响起,还在愣怔的姜水芙鼓起浑身的力气下榻,给他开门。


    她先发制人,勉强勾出了一抹笑:“你是不是来晚了?被他拦住了?”


    来人的头垂了又垂,直至彻底看不见他的面庞。


    他早已经脱下那身红色的喜服,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如既往的竹青圆领袍。


    半点都不见要成婚的影子!


    这幅模样,一切都不用说了,姜水芙自嘲地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从头到尾,根本就没有大婚,娶我!更是假的!”——


    作者有话说:啦啦啦,把男二拉去火葬场[小丑]


    第67章


    何碑卿无话可说,腰间依旧挂着他喜爱的佩剑,他的手抚上剑不停地摩挲,仔细看,指尖越来越泛白,似乎是用尽了力气,发泄又控制着什么。


    他连辩解都辩无可辩!


    他再一次出卖了她!


    还是以这种十分龌龊的方式!


    在她等着未来的夫君洞房的时候!


    他再一次地含了含头,侧身避开她灼灼又饱含质问与失望的目光,他突然觉得,背脊正在一点一点被压弯。


    姜水芙逼近他,步子上前迈了一步,紧紧盯着他的眸子:


    “你说只要我愿意,你会一直在,你说你会帮我,只要我相信!你说即使他弃用你,你也要娶我!你说不能委屈我,专门买了大宅子,还要我把家人接过来住,你还带我像真正的未婚夫妻一般去置办嫁娶之物,守着我过夜,这一字字一句句,原来都是你的手段!何大人,真是好生厉害,将人心玩弄与股掌之中,你觉得怎么样,满意吗?开心吗?”


    她的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何碑卿听着只觉得心脏都被一只大手死死捏掐住,快要被捏碎了。


    他浑身发麻,像是被定住一般动弹不得,然而他能说的却只有两个字:


    “抱歉。”


    姜水芙不需要他的道歉,又上前一步,转动着脖颈地欣赏他的惺惺作态:


    “你不用装出这幅愧疚的模样,你为


    了得到他的青睐,为了你们何家长盛不衰,不仅替他监视我,还假意帮我,结果转手就设了一场天衣无缝的局,推着逼着我跳进去,这些,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实!至于道歉,你忘了,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何碑卿长扇般的睫毛扑动着掩饰闪烁的双眸,只是身子依旧如松般挺立,颇有几分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意味,他虽然愧疚,却不后悔。


    他虽卑鄙,却理所必然。


    她说的都没错,他的确是这种人,骗了她一次又一次!


    他不会也不敢奢求她的原谅!


    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去看她此刻的表情,只是余光还是瞟了一眼面前的女人。


    真美!


    她今日真美!


    新娘妆扮本就本就不同寻常,将她的美发挥到了极致,她艳极了,也羞涩极了,他从来不知道,有女子能美成这样!


    姜水芙见他看呆了,转了一圈给他看:


    “漂亮吗?我这身大婚服!今夜原本是我的洞房花烛之夜,只是,新郎官偷梁换柱了而已,不妨事的。”


    听到她的嘲讽,他知道,从此刻起,她宁愿从没认识过他,他再也得不到她的温声笑语,撒娇依赖了。


    他们,从此陌路,这是他早就清楚的代价。


    他又看了她一眼,这一眼,有些幽深,他才注意到,她的眼角却突兀地冒了一道道红痕,看模样,是暴力的人为。


    何碑卿心一咯噔:“他”


    他对你做了什么?


    何碑卿原本想问这句话,但他话到嘴边又停住了,他没有资格问,是他亲手造成的!是他亲手将她拱手相让!


    他只能装聋作哑。


    姜水芙眼神一凝,十分有逼迫感地再次质问他:


    “每次他强闯我的闺房时,在他眼皮子底下,你吸引他注意力救我,是为了骗取我的信任?”


    “之后的每次受伤,也是博取我的信任?”


    他欲言又止,是也不是,小半为公,大半为私,他是心甘情愿的。


    她的质问越发见骨:


    “所以,包括上次沈极昭的中药?”


    何碑卿的眼神瞬间一紧,步子不自觉地退了小步,随后又立即止住,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震惊,震惊她的洞察力,又不愿自己尽力隐藏的阴暗一面暴露,因为在官场混迹多年,他早已不是什么单纯的鲜衣怒马少年郎了。


    但他既然做了,就不会否认,他点了点头:


    “只是助推剂而已,为了让你主动靠近我,但只是少许的气血翻涌之药,对人造不成伤害。”


    对她造不成伤害。


    他知道沈极昭不会伤害她,否则他不会如此做。


    还真被她猜中了!


    为什么姜水芙会这么猜,不仅是因为江碗碗不止一次地说过,她是下药了,却不是春药,她是冤枉的,她这话谁都以为是狡辩,包括她。


    只是此刻骗局被揭开,再结合他的所作所为,她不得不重新思量她的话。


    何况,她总是隐约觉得江碗碗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最多也只是听信江湖骗子买了“迷魂药”而已。


    此刻的姜水芙真的听到了答案却觉得荒唐可笑,他竟然为了沈极昭做到这种地步,不过她看到这满屋子的喜色又能理解了,这不就是他精心为她布的局吗


    目的就是为了把她关在沈极昭的身边。


    沈极昭竟然费怎么大的力“娶”了她,就没有打算像以前一样耐着性子小火慢炖她,她没猜错的话,恐怕这方寸之地,就是她往后好长一段日子的金丝笼。


    他是要变相地囚禁她。


    何碑卿敞开了胸膛,正视着她,将内心的故事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我不是只会舞剑喝酒,纵马玩乐的世家子弟,我更是官,更是刀,比起我向往的,我更明白我该做的,要做的。”


    姜水芙点点头,对他的话毫不质疑:“我看出来了,只恨现在才看得完全,你若是生在皇家,恐怕也是沈极昭的强劲对手。”


    他未置一词,不知是该喜她了解他还是悲她看透他见不得人的一面,随后举起腰间的剑,爱惜地一寸寸抚着,语气凝重:


    “你可还记得我手臂上的伤,那是在军中时被敌人偷袭的,足足从肩骨处蔓延到手腕,是殿下救了我,那场战役胜利后,殿下见我握不住剑,便亲自赐了敌国献上的这把火莲剑,火莲剑通体火红,珍稀如宝,他说,宝剑再珍稀,也不及未来名垂青史的将军珍贵,他让我用这把剑,保家卫国,重振心气,可那时的我只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喽啰,他却愿意这般鼓励我,我那时便发誓,一定只效忠于他!誓死不悔!”


    他的目光凝滞,彷佛回到了从前的那段记忆,那段人生中晦暗又燃着希望的日子,随后他勾起了一丝苦笑:


    “你说,我把殿下当朋友,其实不是,他是我主子,我是他下属,如此而已,我甘愿替他卖命,发自内心的,世间一切,抵不过愿意两字,你可以认为,是死士一样的存在!”


    姜水芙被他的这份感情惊到了,他对沈极昭,竟然可以用死士来形容,如此忠诚,他们的关系,他下令,他听从,毫无条件,毫不违背。


    可她对他的话却不尽信,踮起脚尖凑近他的耳侧,吹了吹气:


    “真的吗?我还以为你对我”


    何碑卿听这话猛地提了一大口气,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整个人却被冻住一般,僵硬极了。


    耳边少女独有的香气传来,萦绕不绝,她清浅的呼吸洒来,惊得他浑身战栗酥麻。


    他没有后退,没有拉开距离,愣了好一会儿,凝视着眼前人儿戏谑的笑容,好半晌,只冒出三个字,将她定义为


    “芙姑娘!”


    芙姑娘就是芙姑娘,也只能是芙姑娘,更甚的,他不敢肖想。


    何碑卿郑重地盯着她:


    “花朝节你曾把你的愿望让与我,我许下的第一个愿望就是,你安康,殿下安康……,芙姑娘,我是真心希望你好,给殿下一个机会吧,如果那时你还不不愿意……”


    姜水芙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笑出了声:


    “不愿意怎样?你又要帮我?这次把我帮到了他的榻上,下次又要把我帮到哪儿去,你以为我还会信吗?我有那么蠢?”


    何碑卿兀自低下了眼眸,时候不早了,不宜多说,他转身离去,只是还没有走出去背上就被砸了一个东西,砸得他骨头咯吱响。


    姜水芙不屑地嗤道:“等等!你的东西拿走!我嫌脏!”


    是他送的香料,何碑卿缓缓捡起,原来她竟然用了,还特地携带到了他们的“新家”。


    踏出满室旖旎的他,每走一步,外头的红喜灯笼就照着他的身上。


    或许是火红的烛火太过耀眼,他低头将香料蓋盒放入衣襟内里,突然间,他的胸口处竟然闪了闪,散发出了石榴般的宝石光芒。


    他渐渐抚上胸膛衣袍之内,里面赫然藏着一根女子的簪子,灼烧着他。


    这根簪子曾经故意刻伤了他的剑鞘,却不曾想到,还能刻上他的心。


    他求娶她的时候没有撒谎,前提是如果可以,有可能的话,他想真真正正地拜堂。


    可他没有资格,就像花朝节跪拜花神时那般,他连和她一同双膝跪地都做不到,那样,是亵渎她。


    更别提今日的三拜,他从头到尾,都只是旁观者。


    他的第二个愿望,太奢求了,他不敢贪心。


    新房只剩姜水芙一人,她早已洗漱完毕,就等着沈极昭进来了。


    沈极昭也不多时就推了门,这一瞬,让他瞬间回到了东宫的时候,他们同样同枕而眠,同样一袭寝衣亲昵地贴着彼此。


    “孤”


    她好似并不排斥他的出现,他反而不知道说什么了。


    姜水芙言简意赅:


    “你的目的达到了,说吧,接下来你要干什么,是打算把我关在这里当你豢养的丝菟花吗?要我每天服侍你?”


    沈极昭的青筋又隐隐约约显现:


    “孤只是想要你回到孤的身边而已,孤有什么错?你闹着要离开,孤只好用这种手段,只要你答应孤,孤立马就放了你!”


    回应他的只是一声意料之中的嗤笑。


    她不答应,他徐徐图之,走到她的身边坐下,此刻两人就像是真的夫妻一般肩并着肩,谈心着:


    “孤的寝衣好看吗?孤很喜欢,一直穿着的!你看看吗?”


    姜水芙闻言眼眸一暗,轻飘飘瞥了一眼,呵,真的是


    她亲手做的,又亲手剪烂了的寝衣。


    “没错,孤把它捡了回去,缝缝补补了许久,好在还能穿的,孤再也不会弄坏它了,孤也不会强迫你,孤是要追你,孤要的,只是一个机会!你喜欢他什么,孤也可以,孤,都可以改!”


    沈极昭说的是真的,这回何碑卿的事让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不能失去她,她喜欢温润的公子,他就改,只要她在他身边,她说了算。


    姜水芙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他不碰她就好,其余的,她也不在乎了,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走不掉还不如早些休息,这一日可把她累坏了。


    “你走开,我要睡觉了!”


    沈极昭不太愿意,他踌躇再三,像一个极其没有安全感,需要人哄的小孩求道:


    “孤能不能,和你睡一起,单纯的睡觉,不会碰到你。”


    他急需要靠近她,缓解他的焦虑,缓解心爱之物要被抢走的后怕——


    作者有话说:沈狗子大概是强制里面最卑微的了,属于一边强制,一边跪地


    第68章


    寅时以至,处处都是红丝绸的新房里面燃起了烛光,榻上的人儿睡得香甜,脸蛋子嘟嘟的,双唇也水光,透过暧昧的正红帷帘,朦朦胧胧可见她的身姿。


    这一幕,沈极昭已经等了许久了,久违的双人同寝,让他觉得,十分满足。


    从前不屑一顾,现在他才深知,他多贪恋这一抹娇小的身影。


    有她在,他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这个晚上他几乎是没有合过眼,躺在她的身侧一直凝视着她。


    她怕他乱来不守规矩,特意搞了楚河汉界,堆了两床被褥隔着他,防着他,不过他还是很满足。


    他的视力一向好,即使是在夜间也能准确捕捉到她的一举一动,区区两床被褥,一点也不碍事,何况还是夏日薄凉的被褥。


    她背对着他,青丝垂落至枕边,黑长滑顺,他触手可及。


    只是他很是规矩,没有动她一分一毫,只是侧着身,感受着她的呼吸,她的气息。


    她浑身上下都十分香甜,像是蜜桃般甜,他怎么闻都不腻,总归是以前吃得太好了,不懂得珍惜。


    这么一看,就看到了要起身的时刻。


    他悄悄地去换衣裳,脚步轻慢,怕打扰她。


    他脱下寝衣,蜂腰削背,块垒分明,大片大片的雄性气息就漏了出来,看上去令人血脉偾张。


    姜水芙正沉浸在梦里,梦里她正在洞房花烛,她羞涩极了,嘴里也不敢嘤.咛,只细细地摸着男子一身的铜筋铁骨,起伏线条,享受没多久,一道视线就恶狠狠地盯着她,惩罚她,她抬头一看,猛地被吓醒了。


    是沈极昭!


    她的前夫!


    不可以!


    这是苟合!


    她幽幽地转醒,双眸缓缓睁开,眼神还是朦胧不清醒的,她竟然梦到了当初大婚之时的细节。


    都怪这红彤彤的氛围,虽是二婚,她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这是女子一生中很是重要的时刻,她好几天晚上都没睡着,而今一睡,梦到也不稀奇。


    她的目光黯淡无光地发散着,瞳孔没有聚焦,呆呆地望着远处。


    谁料,远处竟然出现了健硕的景色,她的瞳孔越来越集中。


    还真有男人可看啊!


    那腹肌硬得像石头一样,随着主人的呼吸上下鼓动,不乏有汗珠滚落,顺着他的八块山丘颗颗坠落。


    她难道还在做梦?


    沈极昭感受到了来自榻上人儿的目光,他立即挺直身板,紧绷了肌肉,展现出最完美的一面给她。


    他的太子妃,表面正常,内心却是犹如野马,她喜欢看,他知道,为了能留住她的眼神,他也是拼了。


    姜水芙慢慢走下榻,他多希望她是来帮他更衣的,就像以前一样,他想重新感受她的温柔。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沈极昭还是暗暗期待着。


    她一步步走近,白皙的双足踩在地上,发出“砰砰砰”的声音,是他的心跳声。


    这么久以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裸.露的身体部分,这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看到的景色。


    “噗呲!”


    更衣没等来,等来的是烛火灭了。


    姜水芙吹了烛火后翻了一个白眼,又不行,装什么呀!绣花枕头,她才懒得看一眼!


    沈极昭不知道自己被嫌弃了,准确的说,不知道自己被嫌弃很多次了!还是在他引以为傲的地方!


    他失落地低下头,好声好气地说赔笑:“下次跟孤说一声就行。”


    他来熄……


    姜水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还不想醒来,她醒来干嘛呢,让沈极昭遛着玩吗?


    于是她又继续睡,她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当个米虫。


    她倒是要看看,每天面对一个只知道吃睡的人,他还有多少耐心。


    直到未时初,她才缓缓醒来,睁着大眼望着头顶上的牡丹缠枝花纹,这花纹十分喜庆,红得艳丽,简直俗气,她看着就心烦。


    她其实已经醒了有些时候了,心里上演了好几出戏码,都是跟沈极昭斗智斗勇的。


    她才不要被他一直关着,否则迟早会被逼着给他生孩子!


    她气得一下子弹了起来,目之所及出现了一双长腿,她忽得转头一看,榻边竟然躺了个男人!


    沈极昭是来睡回笼觉的,忙了许久有些累了,又看到房里的人儿还没有醒,索性就跟着一起睡了。


    姜水芙看着他心中的一团火就冉冉升起,他真是厚脸皮,还要求和她睡,她拒绝有用吗?她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臭脾气!


    竟然还占她便宜占到现在,光天化日的,他们躺在一起,方便把她看光吗?


    她狠狠地怒视着他,刀了他好几眼,恨不得把他戳出个洞来。


    他依旧无所察觉,睡得安稳,她来气了,悄咪咪用脚去蹬他,去踹他。


    他还是不醒,直到她拿枕头砸了他,他才闻风而醒,手疾眼快地接住即将砸脸上的枕头,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擒住“偷袭”他的人的后脖颈,眼神满是警惕和狠厉。


    这是他太子的本能,以防他人的暗算。


    姜水芙猛地被他抓入怀中,他的手滚烫地覆在她的脖颈处,她嫌恶的眼神向他射.去,意思是他小人做派,说话不算话。


    他的力道有些大,但她才不怕他,反正都被他关起来了,还能再差吗?


    她理直气壮地质问他:“你打算把我饿死吗!”


    沈极昭这才抬眼看向“暗算”的人,认出是她,悻悻地顺顺她的毛:


    “孤给你理理头发。”。


    沈极昭早就备好了午膳,很快满满的一桌子饭菜就呈了上来。


    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她也饿了,夹了一筷子又一筷子,沈


    极昭察言观色,看她喜欢那道多一点他就把那道菜移到她面前,因此,一场用膳下来,他倒是没怎么用,姜水芙倒是吃得畅快。


    见她不排斥,他也得寸进尺,给她夹了筷鱼肉放她碗里。


    她却十分迅速地颠了他夹的鱼肉出来:“别用沾了你津.液的筷子,我嫌脏!我不吃了,进不了食了!”


    沈极昭手一顿,难堪地收回了手,当着下人的面,他一点面子也没有了。


    锦青昨日才回到他的身边,得知他囚禁前太子妃已经很不可思议了,现在看着这一幕更是惊掉了下巴,原以为殿下是要来强的,不曾想,他这般能忍。


    方才每道菜姜水芙碰过一两口,也没用公筷,她是存了心不让他吃,他那么重规矩,那么爱洁的人,在他的眼里,恐怕每道菜都满是脏污,难以下咽。


    从前他们在乡下的那段日子就是如此,他别以为她看不出来,每次她夹菜的时候,他都嫌弃极了,所以那时她几乎是很少碰他爱吃的菜。


    沈极昭确实没吃,一直在看她,仿佛怎么看也看不够。


    她放下筷子之后立即发脾气了:


    “不好吃,不好吃,都是这些,吃腻了,我要吃凤凰肉,会飞的那种,你不是太子吗?不是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吗?”


    凤凰是啥?还会飞?没有人见过吧?


    锦青脑袋冒汗,许久不见,这前太子妃怎么这么作了啊!殿下可不能惯她啊!


    沈极昭没说什么,由着她发火,只盯着她吃剩下的饭:


    “你吃完了,该轮到孤吃了。”


    他端过她没吃完的剩饭,就着她的筷子,夹着她吃得最多的那道菜吃得儒雅,吃得欢愉,吃得美味。


    吃得兴奋。


    眼里跳跃着不为人知的晦暗,身子也是蠢蠢欲动。


    姜水芙惊得瞪大了双眼,双眉更是又吹又拧,他有病吧!


    吃她的剩饭,用她的筷子!


    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交换了津.液!


    恶心!


    呕!她都要把吃的东西吐出去了!


    果然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锦青也不忍直视,这还是他家殿下吗?怎么短短时日不见就变成了这样!


    用完膳后,姜水芙又闹着要出去,沈极昭怎么肯,只允许她在院子里玩玩,她一出房门,就惊奇极了。


    满院的石榴花,橙红橙红的,星星点点的坠在高大的老树上,大片的幽幽绿色之中,乍现这稀稀疏疏的朵朵柔艳。


    简直美不胜收,令人心旷神怡,恍若置身仙境。


    风景虽美,可这却不是何碑卿买下的宅子。


    昨夜礼成过后,她就又上了花轿,原本她还疑惑这么短的路为什么要坐花轿,原来是如此,昨夜她就被偷到这儿来了。


    这里不是高门大宅,看样子只是平常的农家小院,估摸着沈极昭怕她逃跑,专门找了一个鸟不拉屎,鲜有人至的村子关着她。


    真是心机深重!可恶极了!


    姜水芙甩掉身边的男人,走得飞快。


    沈极昭缓缓跟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前面蹦蹦跳跳的女人,指这着满院的橙红石榴花心情大好:


    “上次花朝节,你穿了一身石榴花的衫裙,孤觉得甚美,孤很喜欢,所以特意挑了这里作为我们以后的小家,你应该也是喜欢的,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等到深秋结了果,孤就为你摘了做石榴甜糕吃,榨石榴饮子喝,你觉得如何?孤,很是期待!”


    姜水芙一听到这话就炸了,他打算关她到几时,还深秋:“我不喜欢!”


    沈极昭也不着急,却带着侵略性的气势走到她身边,一只手轻轻擒上了她的肩头。


    她立即后退,不让他碰到,只是她退他就进,直到把她逼至了墙角,他才又伸出手抚上她肩头,拾起那朵石榴花,夹在她的青丝之间。


    他很是满意他的杰作,不吝啬笑意,一边整理她的青丝,一边凑到她耳侧吹气:


    “那你喜欢什么?桃花?桃花糕?可惜了,已经过季了,更何况,你身上如果沾了一丝桃花味,孤会很难过的!孤难过了,就希望你安慰安慰孤!石榴一定比桃花艳,你现在不喜欢没关系,过几日这院子你一定会喜欢的!”


    桃花?他跟桃花过不去吗?


    那是因为沈极昭调察得一清二楚,她曾经和他的下属一起去摘过桃花,还做了桃花糕,所以,他讨厌桃花!


    姜水芙看得入迷,石榴树可真高啊,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应该很是结实,她提出要求:


    “我要扎个秋千!”


    他不假思索地答应:


    “好,没问题,这石榴树是棵老树,有几十年了,因此花儿格外的艳,果实也格外的甜,但是别看了,逃不出去的,都是孤的人。”


    姜水芙怒气冲冲地盯着他,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这棵老树这么高,很是适合爬上去再翻墙逃出去,她的目的,她的心思,在他面前无所遁形。


    她哼了一声往回跑,跑得飞快。


    入夜了。


    沈极昭又开心了。


    他缓缓地换上寝衣,眼神幽幽地看着她——


    作者有话说:目前女主是咸鱼的作态,主打一个吃吃喝喝睡睡,不为难自己


    男二没有下线哦


    别院深深夏簟清,石榴开遍透帘明


    ——《夏意》


    第69章


    幽静的房间里只有烛火噗呲的燃烧声,两人同睡一张床,一个睡里头,恨不得贴着墙睡,一个乖乖地坐在外侧,身子挺直,眼神放着光地望着里头的女人。


    姜水芙讨厌他的眼神,她能感受到落在身上炙热滚烫的目光,这对她来说十分冒犯,虽然他们是暂时睡一起,但这是被迫的,她可不打算作假成真。


    他如此做派,真是吃定她了。


    她愤愤地扯过薄凉的纱蚕丝被绸,背过身暗自生气着,就要闭眼入睡,可她被头顶的罗帘晃了晃眼。


    大婚的正红色被换下,床上的珠帘罗帐,玉枕被绸全都被换成深沉的青雀头黛色了,看起来就死气沉沉的,还怎么睡?


    姜水芙又转过身,气呼呼地朝他发气:


    “丑死了,我不要这个颜色,我要粉嫩的,屋子里的东西全部都是你喜欢的颜色,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里,却什么东西都不合我的心意!你想闷死我吗?”


    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看他不顺眼,要找他的茬儿,原以为他不会愿意,可出乎意料的是,沈极昭只是点点头,询问起她的意见了:


    “好,什么粉,不如芙蓉粉怎么样?孤觉得芙蓉甚是好看,特别是倒映在水面上的芙蓉。”


    芙蓉粉?水面上的芙蓉?


    姜水芙的脸皮瞬间红了几分,被气红的,他这是在调情吧,好不要脸,情话张口就来,真是令人极其反感。


    他们可是什么关系都没有啊!


    沈极昭见她不睡了,提出了一个建议:


    “睡不着吗?现下还早,不如”


    姜水芙警铃大作,不如什么?他要干什么?


    沈极昭猛地俯下了身子,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即将越过楚河汉界。


    她立即直起身子,连连后退,双腿撑直杵着对抗着他,不让他靠近。


    这样一来,他还没靠近,她的双腿就自己越过了那条分界线,挨着他的双膝,他的眸子暗了暗。


    眼前的双腿又细又直,细腻柔滑,她的双足更是小巧玲珑,一手可握,他的思想不禁开始滑坡,回想起以前触碰的感受……


    他的手从背后拿了出来,接着,放在了她的双腿上:


    “不如看看话本子,孤为你寻的,都是很火爆的!”


    姜水芙警惕的眼神下移,只见腿上叠堆着了一摞话本子,都是新的皮封,看样子是才出来的新货。


    她有些心动,向前一弯腰,把话本子都抱到了她的领地。


    只是她这一弯腰,穿的又是宽松的寝衣,胸口处的风光不免就有些漏了出来,白白嫩嫩的。


    却令人眼热。


    沈极昭猛地吞了口津.液,他的老毛病又犯了,一看到她或者一碰到她就会僵硬,就会发热。


    他也没有办法。


    白日他就已经晦暗如深了,现下越发厉害,他只能拼命移开自己的视线,不看她一眼,等待着自己老实下来。


    另一边的姜水芙拿起话本子开始翻看了起来,长夜漫漫,她着实无聊。


    这些话本子不愧是才出来的,好看又新颖,她手里这本讲的是一个架空国的太子与一贵女缠绵悱恻、虐恋情深的爱情故事,故事里的主线是这样的:


    太子娶了贵女,嫌弃她没规没矩,当不好太子妃,因此对她并不上心,两人相敬如宾,贵女再怎么也捂不热太子的心,她便死心了,提出和离,太子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离不开她了,极其贪恋她的温柔,他便开始了追妻,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要追回她


    这本书的名字叫:太子今天变前夫了吗?


    是一本追妻文!


    姜水芙使劲儿翻动,一翻就翻到了追妻的部


    分,太子苦苦追求,放下身段,放下高傲,卑微地求她回头,求她看他一眼……


    她气得拿着书的手指泛白,不停颤抖着,怒吼道:


    “一定不能原谅他!他以为追妻就是施舍吗?施舍了我们女子就要欢欢喜喜的接受,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任他欺负吗?”


    一旁的沈极昭并不做声,尽量降低存在感。


    她又往后翻了翻,直接翻到大结局,天塌了,大结局竟然被他追到了!还给他生了好多孩子!


    她要气晕过去了,太没骨气了!好马不吃回头草!一个男人而已,扔了干嘛捡回来!


    她气呼呼地将这本话本子甩开,闭着眼入睡了。


    太糟心了,她才不会当这个女主角儿,她有骨气!


    姜水芙睡了又睡,眼睛闭了好久还没有睡着,为什么话本子中的女主角跟她一个姓,也姓姜啊!


    而且,她看前半部分的脉络走向简直像在照镜子!


    她百思不得其解,猛地睁开眼,眼神幽幽地盯着剜着背对着还在控制自己的男人,这话本子,很难不让人怀疑他是故意的。


    这一夜,两人都没睡好,一个噩梦连连,一个心猿意马。


    姜水芙梦到她也如同话本子里那样,原谅了沈极昭,和他生了好多孩子,孩子们绕膝求抱,吵得一个头两个大,还闹着把他们推到房里:


    “爹爹娘亲亲一个,我们还要弟弟妹妹!”


    “啊!”


    太恐怖了!


    姜水芙一下子一个伸腿,踢了几下,缓缓醒来。


    她下意识去看楚河汉界另一边睡得熟的男人,火气惧意噌噌地上涨,她喘着大气用尽力气踹了他几脚,都快把他踹到了床的边缘。


    要不是他像个死猪一样重得很,她绝对要把他踹下床。


    太恶心了,谁要和他生孩子!


    沈极昭隔日醒来,睡姿怪异,不是他睡姿怪异,是她,她的睡姿简直可以称得上翻来覆去,歪七扭八,整个人呈大字型,被绸蒙住了头,只剩个小孔透着呼吸。


    而他,也被挤到了床边。


    他无奈地笑了笑……


    这几日沈极昭外出了,只留姜水芙一人,她可开心了,每日都睡到饱,睡了之后又吃山珍海味,吃了之后又睡午觉,而夜里,则是她的欢愉时刻。


    那日大婚,蟠桃自然也是一道跟着她嫁的,只不过她今日才被接到这农家院子里,前几日还被丢在那座空宅子。


    姜水芙让蟠桃跟她一起睡,她们一同摘了好多石榴花做了饮子吃,夏日炎炎,一盏冰镇饮子可解渴解暑了。


    余下的石榴花,她们打算准备来染蔻丹。


    这日一早,姜水芙一如既往地睡到日上三竿,她一打开房门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就扑鼻而来,混合着蔬果的清香。


    她看傻眼了,院子里居然不知什么时候种满了蔬菜和果子,藤蔓缠绕攀爬,吊着根根果蔬。


    仿佛闯入了农家果蔬园一般。


    沈极昭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又从哪儿冒了出来,从大门口走近,一步步朝她来,他看着她这幅震惊的模样,对她招招手:“来孤这儿来!”


    姜水芙原本的好心情被他一句话就破坏了,她朝他哼了一声,背过身双手环胸:


    “我才不是猫狗!凭什么任由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把我当什么了!”


    沈极昭知道说错话了,立马加快步伐来到了她的面前:


    “孤听你召唤可以吗?不要生气,你要的凤凰孤做不到,但孤令人快马加鞭从北地运来了各种野味儿,还有地莓和芭蕉,都是些贡品,还没运到京中就被孤截胡了。”


    这些果子都不是夏日的东西,能种出来就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还要从那么远的地方骑马运过来,可想而知,废了多大劲儿。


    所以他这些日子是去干这事了?


    姜水芙不信,他那么重公务的人,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她一点也不领情,不止是她,蟠桃也鼓着气地防着他,把她拉倒她的身后。


    追妻哪有那么容易的,沈极昭不气馁,只慢慢逼近她,蟠桃被他的气势吓到了,逐渐退到了姜水芙的身后,姜水芙也护着她,让她别担心。


    沈极昭看着这主仆二人对他防备的姿态就好笑,他又不是洪水猛兽。


    他走到她的面前,拉着她的小手走动起来,她却一溜烟儿抽出手,他有些可惜,摩挲了下残留她嫩滑触感的手指,随后指着这院子里多出来的东西说:


    “这是胡瓜,夏日吃起来清凉,你吃了不会上火,这是丝瓜,丝瓜活血通络,吃了能调理癸水,这是番柿”


    他一个个地为她讲解院子种的东西,十分耐心。


    姜水芙倒是没听他啰啰嗦嗦,只愣愣地看着这些东西。


    为什么莫名有种熟悉感?


    沈极昭见她眼神迷惑,拍了拍手,原本在东宫处理的都是大案的侍卫竟然抓了一只又一只牲畜来,都是些小幼崽。


    其中只有一只鸡体型中等,看起来不是同一批。


    姜水芙怪异的感觉在此刻达到了巅峰,她一把推开挡路的男人,走近蹲下仔细查看。


    这是!


    被推到一边的男人又重新锲而不舍地靠近她,低下头凑在她耳边洒落呼吸:


    “没错,这是在乡下的时候,你让孤饲养的那只鸡,孤把它捉来了,这院子里的蔬果也是从那里移栽过来的,水芙,孤曾经说要你忘了那段日子,孤现在后悔了,你喜欢的,孤都会为你做到,孤想要珍惜和你的每一天,孤愿意尝试像对平凡的夫妻一般,没有尊卑,没有规矩,只有妻子和丈夫,只有两个人互相搀扶的日子。”


    姜水芙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他不是最为骄傲他的身份吗?他不是罪讨厌农家倒反天罡的相处模式吗?


    不过是嘴上说的好听罢了,就算他真的做到了,她又凭什么要原谅他,那些不平等的过去就能轻易抹去吗?


    不可能!


    自从被关在这里也有一旬了,蟠桃一直担心沈极昭会用强惩戒小姐,但此刻她才慢慢放下心来,太子殿下很聪明,并不会强夺小姐的身,而是真的想要争取小姐的心。


    想争取别人的心,首先,就要成倍成倍地付出自己的心,才能换来一线生机。


    但是,很明显,姜水芙不吃这招!


    她很是疑惑地盯着他,摇头晃脑地一嗤:


    “没有尊卑?你何时卑过?卑的一直是我,你凭什么说出这种一笔勾销的话,你依旧尊贵,不过是施舍我而已,我最讨厌臭味了,这鸡,你来喂,要是让我闻到了一丝臭味,我就把这些东西全部掀了,全部砸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稀罕你曾经不要的东西!”


    沈极昭除了被她的话刺得生疼之外,她的话,他在认真考虑思索。


    他在思索,如何“一笔勾销”,如何捡起他曾经不要的东西。


    姜水芙说完话之后潇洒地转身离去,但她却忽地停住,咽不下那口气,侧了脸邪睨着他:


    “沈极昭,你这辈子都不会像我曾经那般卑微!你做不到的!”——


    作者有话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就让我自恋一下吧,尴尬得脚趾扣地了,用了我的文名,我希望我的话本子也能够火


    地莓就是草莓


    第70章


    天气越发炎热,阳光像是密密麻麻、无孔不入的金织网笼罩在小院的上空,使人透不过气来。


    满院子里也只有石榴树下凉快些,姜水芙带着蟠桃歇凉,蟠桃在帮她捣石榴花的花瓣,捣成泥状后加入明矾就可以开始染甲了。


    她则是躺在树下的美人榻下摇着团扇给她们两人扇风去热。


    蟠桃捣得可卖力了,眼见着就要成功了,她转头笑嘻嘻地提出建议:


    “小姐,脚上要不要染甲呢?这石榴花颜色瑰丽,染上去肯定好看!”


    姜水芙一想,可以啊,她最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了,看着就赏心悦目,哪有女子不爱美呢?


    她正要答应,旁边却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凿捶声。


    “钉钉!”


    她不耐烦地斜眼去看,正好对上沈极昭的眼神。


    他的眼神称得上小心翼翼,含着淡淡的笑,明显着是在讨好她,手上的动作也越发迅速,他在给她打秋千。


    从砍木头开始,到拼装嵌合,最后到支起红木桩柱,每个环节都亲力亲为,极其认真,像是对待一个自己心爱的物件一般。


    只是他的动作越来越快,出的汗也越来越多,他好似是故意这般用力使劲儿的,仔细观察,可以察觉他的耳根子红了。


    因为他想到了那副场景,美人赤足踩在白色绒绒的地衣上,双足小巧,指甲盖却晶莹红润,红得惑人,他光是一想这个场景,浑身都兴奋了起来,自然力气大。


    若说他的愿望是什么,他想,其中之一一定是莫过于,给她染甲。


    他悄悄地瞥了一眼沉溺于将那火红的汁水包在她手上的美人,光是包着还不够,还要捻、要揉、要挑,他滚了滚喉咙,忍不住出声:


    “水芙,你的指甲已经很好看了”


    再好看,他每天都要度日如年了,而且,他不想让别人碰到她那双手,他已经醋了。


    姜水芙以为是她触犯到了他的规矩了,毕竟他可看不来一个染些乱七八糟玩意的女人,这在东宫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事。


    她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眼神,让他一边待着去,谁要管他啊,最好膈应死他。


    “鸡喂了吗?水浇了吗?这满院子的麻烦东西全是你搞来的,你不会有脸丢给我吧?”


    兴许是沈极昭怕人走漏风声,毕竟这事可是强抢民女,闹开了江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对他的名声也有极大的影响,因此这院子里没有小厮,唯二的下人也只有一个锦青,一个蟠桃。


    侍卫也是在暗处,只有每日午时才会出现送饭来。


    所以,这些麻烦,谁搞来的谁负责,她和蟠桃是不会多管闲事的。


    沈极昭听她把这些他真心实意讨好她的东西称之为麻烦,他难免有一丝沮丧,他擦了擦手上的木屑,拍了拍身上的灰,随后乖地点头:


    “孤知道了,孤不怕麻烦,孤已经做好了秋千,水芙,你来试一下高度,不合适的话孤再改,一定让你满意。”


    姜水芙已经染好了一只手的甲,她本可以马上去试,可莫名的,她就是要使起了性子,转了转眼珠子:


    “等会吧,没看见我在忙吗?我的事,不比你的低人一等!”


    沈极昭的心一咯噔,她竟然说出这种话,她当真是不一样了,现在的她,自信了,自强了。


    她说的对,她的事也是顶顶重要的,不只有他的事重要。


    如果他能早一些悟到这个道理,他们或许就不会是这样了。


    染甲是个很费功夫,很耗时间的事情,等到姜水芙双手完全染好了后,沈极昭已经肥好田了,满院的果蔬都得到了吃食,得到了养分。


    他见她完事了,还没有起身的动作,就继续等,开始喂起了鸡,他和锦青两个人都一前一后地给院子里满地跑的小崽子们喂吃食。


    沈极昭到底是有经验的,还是采取以前的方法,挖了土让小鸡自己吃,可是锦青就恼火了,他堂堂太子近身侍卫,只提过剑扛过刀,哪做过这种活儿啊。


    他挖的土小鸡仔一口都不吃,这可把他急得团团转,殿下吩咐给他的事他从来没有办成这样过。


    他又不敢让沈极昭发现,于是只能卖力得挖了又挖,都快刨除一个大坑了,小鸡仔们还是不吃,拿着锄头换了个方向继续刨。


    沈极昭背对着他挖得儒雅,动作缓慢却有力,好似不论做什么他都一副文雅清流的模样,这是他刻在骨子里的尊贵。


    他挖得起劲儿,越发地弯了弯腰,只是挖着挖着,身上就被刨洒开的泥土浇了一身,腿上,手上,甚至是面上都黏了不少尘土。


    背后的锦青还在奋力干活儿中,拿着锄头屁股撅了又撅,一副誓不罢休的模样,他刨啊刨,锄头越握越往下。


    攸地,一个使劲儿,他的锄头木杆就狠狠戳上了一块后腰,要不是那后腰结实锻炼过的,飞得被他戳骨折不可,同时,他也被那力道结实的肌肉弹了回去,一个踉跄,差点摔个底朝天。


    沈极昭气得脸色黢黑,转过身幽幽地盯着罪魁祸首,锦青悻悻地赔罪,扔了锄头,笑得比哭还难看。


    沈极昭虽然表面上不显,内里却是感觉到疼的,就在他即将发火罚他去干苦力的时候,一道欢快调皮的轻笑声传来。


    这声音很小,藏着的,可是敏锐的他还是能够精准地捕捉到,她笑了。


    他黢黑的神色敛了敛,目光好奇地向她看去,他的双眼不自觉地放大又放大。


    此刻他才知道,什么是人比花娇,她眸如秋水,看着方才那一幕勾了一抹弧度,戏谑地流转,只一眼,他就彻底沉溺了。


    不过姜水芙只笑了一下,很快,便收回了给他的恩赐。


    这下沈极昭也忘了发火了,只挥挥手让他那个不成器的侍卫退下,接着自己抡起锄头继续挖。


    挖土怎么了,挖土也是有技术含量的,不是谁都会的。


    她喜欢看他挖土,那么这活儿就不能拱手让人。


    她一笑,他挖再多的土也值得。


    也不怪沈极昭,他们重逢那么久了,他就没见她真正地对他笑过。


    “再高一点,不要往左,往后边一点,你没长耳朵吗?”


    姜水芙荡起了秋千,她十分挑剔,几乎是对他搭的秋千哪哪都不满意,他也不反驳,她怎么说他就怎么改,总能改到她满意的。


    她觉得不摆太子架子的沈极昭一点也没意思,让他退下,兀自荡了起来,双腿前后屈翘,玩得开心。


    这秋千荡得很高,她都能看到院子外面的风景,果真是一片荒凉,他真是煞费苦心。


    沈极昭心事重重,他等了她许久,她才理他,从前,她也是这般等她的吧。


    他不把她放在心上,事事都排在她的前面,所以,她又等他等了多久?


    而他,有没有回应她呢?。


    夜里,沈极昭忙了一天,终于可以温香软玉了,虽然只是看得见,吃不着。


    姜水芙又拿起其他话本子看了起来,那天的话本子走向实在令她愤恨,她现在看的这本叫帝王驭①。


    讲的是年轻帝王扮猪吃老虎与青梅变妻妹的女主之间的爱恨情仇。


    男主年少登基,难免张狂,为了稳固皇位,不仅娶了丞相的女儿为皇后,还纳了后宫佳丽三千,而朝廷一直暗潮涌动,表面支持他,可背地里都在想着怎么把他拉下马,女主的爹就是最大的反派,认为他登帝名不正言不顺,很是厌恶他。


    而女主和他一起长大,最喜欢甜甜地唤他哥哥,外人道她是他的童养媳,她也没什么其他想法,她这一辈子,就是要嫁给他做妻子的,他也同意了。


    只是等来的却是他的逃婚,他的背叛,他的立后大典,皇后,是她的


    姐姐。


    所以,他与她之间,便只剩了敌对的关系,她站在了她的家族那一边,久别重逢的男主迫她入宫,她也偷摸地窃取他的机密,要他下台。


    他们明枪暗箭,你来我往,毫不留情,就看谁棋差一招。


    她看啊看,不知不觉就看到了后半段,好狗,男主竟然逼她去和亲,又逼她为妃,还当着姐姐的面,强制地阴湿地和她腻歪调情


    这又是一本追妻文!


    姜水芙十分不悦,她要看甜文,甜文!


    她一把甩开这本,又去翻剩余的话本子,可令她意外的是,每一本都是追妻文,每一本的结局都追妻成功了!


    她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这是沈极昭买来提醒她的吧?


    他想告诉她,让她别作了,乖乖地回到他的身边,反正结局都是一样的。


    一旁的沈极昭正换上了每日必换的正红色寝衣,姜水芙没好气儿地睨着他嗤道:


    “你没有寝衣穿了是吗?都破成这样了,你不丢掉装什么深情啊,天天穿臭死了!你别靠近我,这床,你我三七分!还有,你重新给我买话本子,我要追妻追不到的,我要男主追妻追到灰飞烟灭的,总之,这个结局,我是绝对不喜欢,不可能效仿的!你死心吧!”


    沈极昭先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看来她是把他的意图看得完全,看到清清楚楚,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给她潜移默化地灌输他们迟早重归于好的念头。


    没办法,要追妻,总要使些不太光明的手段。


    随后他才注意到她前头的话,仔仔细细打量着身上的寝衣,哪里破了?他明明都补好的,只是看上去线条多了些,难看了些,他可是小心保护着,不可能破的。


    姜水芙躺下打算睡了,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这犄角旮旯之处又没有冰鉴,她身上已经开始有些发汗了。


    她好想脱了小衣睡觉,这阵子,因为床上多了一个无耻男人的缘故,她都是穿着小衣睡的,前几日还好,这几日越发热了,每次睡到半夜她都有些微热。


    想到这儿,她愤愤地拿着话本子砸向他:“都怪你,我好热!”


    被砸中胸膛的男人不解地回望回去,她热,跟砸他有什么关系吗?


    不等他问她缘由,好平息她的怒气,她就尖叫了一声:


    “我的指甲!”


    他连忙去看发生了何事,只见她十根如葱似玉般白嫩的手指上裹着的凤尾草散了开,脱落了下来,红色的泥瞬间被撇掉了。


    姜水芙眉眼沮丧,声音更加愤恨:


    “我做了那么久的指甲都白费了!都怪你!”


    她要是不拿书砸他,她的指甲就不会花!


    沈极昭这回明白了她为什么要怪他。


    可他的眸光隐隐发光,他一言不发,立即下床消失了一会儿。


    姜水芙还在惋惜她的指甲时,他回来了,拿着染甲的材料,随后嗓音跳跃:


    “孤弄坏的,孤来弥补,孤重新帮你染!”——


    作者有话说:又来道歉了,呜呜呜,本妲是个厚脸皮的,推一波预收①,有兴趣的宝宝们可以去看看啊[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追妻是循序渐进的,强度会越来越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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