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春城之坚守
此时,是1937年12月末,日本人在南京犯下的滔天罪行已经通过外籍记者的报道传遍全国。临大学生义愤填膺,在联名要求金陵政府坚决抗日的同时,也纷纷向校方请求上战场。
在此民族危难之际,临大的几位校长都对学生们的参军态度持赞同意见。南开大学的卢校长甚至对学生说:“不论是去金陵,还是去延安,我都可以为你们介绍。”
霞章也想参军,可他近日才大病初愈,身体虚弱,连在课堂上久站都做不到。
还有,为着那一脑袋的书,他在说出这个想法之前,他的两位老师都会拼死拦住他。
他是书生,可不是无用,他还有更重要的任务需要完成!
滚滚仇恨,化作血泪,在夜深人静之时,背着妻儿,被他肚子咽入腹中。
他肉眼可见地消瘦了。
日本人的飞机时不时地出现,华章仍旧执行着保护临大师生安全的任务,可是他再也不愿意出现在霞章眼前。他不愿意去提醒他“会不会后悔”的那句话。当初说那些话的时候,谁能想到会真的有伤到人的一刻?
那句无意中说出的气话在成为霞章的心头刺之前,先扎入了华章自己心里。
霞章的精神萎靡,夜晚经常长久性地无法入睡,他克制着不动翻动身体,不愿吵到白天忙碌疲惫的妻子休息。可他不知道的是,文薰也日日夜夜都在半夜被噩梦惊醒。梦里有她的朋友,她的学生,还有莫太太,她们一起经历着事,又时常没有结果。
白天的时候,文薰忍不住给各种人写信,她不知道朋友们的下落,就寄给老师们,请求他们帮忙转交。
她尽心努力,只为安心。
大家怎么样了,都还好吗?
她经常想起金陵的一切,想起给她雕刻印章的师傅,想念“通盛”珠宝铺的胡掌柜,想起和霞章一起看过戏的戏院,想起望鹤楼,还有带着鞋子上门任妯娌们挑选的鞋铺跑堂……
你们也还好吗?
金陵沦陷,日本人一路往中部地区压进。很快,战火烧到潭州,潭州临时大学的学生们又收到了这学期结束“学校迁往昆城”的通知。
此事在学生中爆发出了巨大的抗议反对情绪。
“从北平跑到潭州,从北到南,我们跑的还不够吗?为什么还要跑!”
“不是鼓励大家参军吗?我看,大家最好是不要读书了,都上前线尽己所能好了。”
“反对文化逃避!一直退,退到退无可退之处,我将何存
,国将何存?如果要做亡国奴,我还不如上战场,我以我血荐轩辕,至少我是为国而死!”
“我们是青壮,我们是护国力量,我们不是懦夫!”
学生们自己组织起来集体签字表率,向校方要求“缓迁”,金陵政府感受到学生们的爱国热情,担心这群刚稳定下来的流亡学生冲动,特意派来专人演讲劝告学生。
“中国四万万人,有知识、有文化,甚至是识字的人都不超过百分之十。中国有成千上万的士兵,可士兵只能保国,不能守国。学生们是国宝,是民族的希望,是国家的未来。前线战士们抛头颅洒热血,为的不就是守住领土,守住文化,守住未来?”
同时,校长们也在动员教授们去做学生们的思想工作。
文薰作为工作在一线的教师,也在课后收到过学生们的关于未来如何选择的疑问。
“先生,如果是您,您支持我们去战场吗?”
文薰微张着嘴,吸了口气,谨慎地回答这个问题。
“早在31年之时,我就有学生弃文从武,从金陵大学转道去德国读军事学校了。我还记得他的名字,他叫蒲昌京,是一位善文科,好辩论,才华斐然,很有个性的学生。”
有学生迫不及待地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文薰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没有人知道他何时从军事学校毕业,又何时回来,何时参军。如果他真的上了战场,这或许也属于军事机密。当然,不论他现在是何身份,只要他仍在抗战救国,我相信他曾经的老师和同学都会和我一样在心里祝福他,祝福他旗开得胜,祝福他平安凯旋。”
提问的学生又回到问题的原点,固执地问:“先生,你还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这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真的和蒲昌京很像。
文薰一心多用,在心里分神道:或许,这就是爱国青年们共有的特点。
她嘴上同时回道:“我没有办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不论是前进还是后退,不论是昂然迎战,还是暂作迂回,都有各方的道理。国难之时,我们确实应该迎难而上,为国尽力,可,难道这能反过来证明其他后退的人不够勇敢吗?不是的。我们撤到后方,是为了保存文化的火种,是为了更美好的将来。”
文薰想,可能现在也有学生在心里嘀咕:你是一位先生,你拿着高等薪水,享受着高等待遇,你当然是不想上战场的了。她便在这个问题问出来之前,提前说到:
“我曾经和大家一样,也想过上战场,赴国难,后来我的老师对我说,青年人能做的事情有很多,可关于文化留存的事情,只有文化青年能做。譬如,现在正在凭一己之力恢复南开校图书馆的莫先生,谁能说他做的事情,不是有利于国家呢?我家里的兄弟姐妹,读机械的在后方研制飞机,读医学的盼望着能上战场救治伤病,这种专业上的实用,又何尝不是我们专业层面上的价值体现?”
她更是举出其他专业的例子:“我个人以为,中国的战场缺少的从来不是士兵,而是有智慧懂军事的长官,是有能力会药理的医生,是通地形会制定作战计划的专家,是懂讯息能在技术上压制敌人的学者,是能制作能研发能改良中国武器的工匠!这些人物,非读书者不能担当。”
文薰对大家说,不论是工科专业还是文科专业,都有在各领域被国家需要的机会。现在,国家尚且不需要我们,我们最重要的便是努力学习,等学成了,才是报销祖国的那一天!
文薰的话发人深省,更是流传到几位老先生耳里。焦自白先生便如此道:“你们现在什么技能都没掌握,就吵着闹着要去上前线,纯粹是对教育资源的浪费,你们枉费人民的供养,政府的栽培,你们也对不起你们的先生!”
历经良久,在各方劝告下,校方终于让大部分学生在搬校通知上签字。至此,临大的几位校长和主任们也开始和潭州政府商议如何将师生们安全迁往昆城的计划。
如今是战时,战火阻隔了大部分交通,潭州前往昆城的火车没有直达,公路又不好走,学校便安排了一条“湘黔颠旅行团”,从湘省出发,经贵省山区绕道,最后到达昆城。
还有一条则为水路,是年纪大、身体弱的师生们和女学生们的选择,便是从湘省到粤省出海,经港城、越南,再转滇越铁路到昆明。
文薰一家便都被安排进了这条路。
可他们到底有从津市逃来的经验,是以步行团的大部分东西,都由他们和其他人帮忙组织,提意见筹备。
“步行前去三千里,能借机磨练意志,增强对国家的见识,这是很好的一段经历。我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活,可大多数人一辈子都被约束于狭窄的,以自我为中心,在一个小城市里生活。这次是一个多么好的机会啊,我们可以用自己的眼睛去看中国到底有多大,自己去发现其他地方的天空是否和自己平日里见的相同,自己去观察其他地方的中国人又有什么样的面容特色,其他地方的土地到底是黑的还是黄的……”
文薰觉得,这是迁徙,对临大的学生们来说,是一场难得的社会实践。
1938年2月,临大的师生们在旧历新年之后,踏上迁校的旅程。
3月中,走水路而来的师生们陆续到达昆城。由于校舍不够,文法学院的学生们先后迁往蒙自。
4月,潭州临时大学改名为西南联合临时大学。
5月,当校舍一概建好,联大全校再次恢复正常教学。
从南到北,这一路而来,横跨四季,几乎穿越了大半个中国。这期间战火不停,学业不停,每个人都在为了即将到来的新中国努力着。
7月,临时大学开辟创建空防专业,同时,西南联合临时大学去掉“临时”二字,表明抗战的长期性。
8月,文法学院结束这一学期授课,搬离蒙自,回到昆城,蒙自被政府安排为空军训练所。
离文薰和霞章逃离平津,已经过去了一整年。
回到昆城后,文薰和霞章带着郭瑞一家住进了学校安排的屋子。虽是新建,也很简陋,但胜在地方宽敞,还是个小二楼。宝淑和年年在院子里跑来跑去,郭瑞笑看着,连喘气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或许是错觉,我现在感觉好像回到了北平时候。”
霞章道:“要想回到那个时候,还差点。”
他对郭瑞、秀英夫妻说:“我今天下午去市场买些月季和竹子回来,鱼池就不砌了,但是花草不能少。”
因为路上不便,当初从金陵带到北平的那盆陪嫁兰花也没从家里取出,不知道至今如何。
不过这个年岁,人都朝不保夕,何况花呢?
宝淑听到大人们在说话,拉着年年凑了过来,“种花的话,日本人来了,不也容易被轰炸吗?”
文薰望着小姑娘抿嘴一笑,微微倾下身说:“没有关系,炸掉了,还可以再种。日本人频繁的轰炸,除了妄图伤害我们的□□,也有试图摧毁我们的意志。我们无法预料到明天的死亡,可认真渡过当下活着的每一刻,我们是能把握的。不必要为他们的存在感到任何顾虑,只要我们的内心足够坚定,在战火硝烟里的生活,也可以与平常没有区别。”
“是啊,”霞章道:“昆城人每户人家里都多多少少养了花,也不见他们为了躲避日本人,而提前把自己家里的花拔了。”
宝淑点头,似懂非懂,年年跟着点头,不懂装懂。宝淑又转向霞章道:“那我也要一起去买花。”
文薰提议道:“昆城四季如春,很适合植物生存,咱们到时候就多买些。”
这么一说,秀英也想去市场看看。霞章作为大家长,大手一挥,暂定此项活动为“昆城第一次家庭活动”。
这一次活动历时半天,结束后,大家收获颇丰。
宝淑和年年一人带回来了一个仙人球,决
定摆在自己的卧房。她们还说:“要是日本人再来轰炸,我们就带着仙人球跑。”
郭瑞连忙“呸呸”了几声:“瞎说什么,不吉利。”
现在日本人还没来过昆城呢,可不能让那群长者翅膀的臭虫再次破坏本地的安宁。
宝淑已经到了不怕父亲的年纪,她的脸上露出倔强,显然是坚持自己的想法。
这两个小丫头还给自己的仙人球取了名字,打算当爱宠养。
郭瑞不懂那些花草,他就知道霞章要买竹子,便联系工人,选了比当时在北平还要耐长的竹子。
他还“嘿嘿”笑道:“多长点,长好了,咱们春天冬天就都有笋吃了。”
秀英这回抛开了经济实惠,选了一株三角梅。据说是一个厦市商人带来的,还是南美货,很适合在昆城这种天气环境里生长。
“好好把它养大,让它高高壮壮的,咱们家里的人也高高壮壮的。”
文薰这回为了替补之前兰草的空缺,选了一盆同类型的兰,还有几株月季。她把自己打算砌花池的大致方案告诉霞章,提醒他记得早点买来原材料。
霞章点着头,在把文薰的交代完成后,也把自己买来的凌霄花苗一点点地埋进土里。
半下午,他挖坑种苗,文薰就在旁边递工具相陪。
对于霞章选的这株凌霄,文薰是颇有疑问的。
“以前,从不见你对这种花有特别之处。”
霞章道:“是我母亲喜欢。”
文薰有一瞬间的愕然。
她沉默了有好一会儿,才说:“我好像没有在母亲的院子里见过这种花。”
霞章回头,对她露出一个浮于表面的微笑,用作安她的心:“是二妈跟我提起过。实际上不仅你没有见过,我也没有,据说是在我出生之后,母亲就把那些花苗全部拔掉了。”
自从去年得知南京沦陷,二哥一家殉国,莫太太凶多吉少后,霞章便大病了一场。他恢复后,如常生活,也不提母亲的事。文薰怕触及到他的伤心处,一直没有主动去揭这个伤疤。现在,或许是一个好机会。
她小心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问:“你还难过吗?”
霞章呆滞了片刻,而后摇头。
他用手接触着,把护住凌霄花苗的土地压实,不带任何表情道:“母亲若是天上有灵,下一世,便来投胎做我的孩子吧。”
霞章是极其厌恶封建迷信的人,他至今只对两个人说过“下一世”。
一是文薰。
二是母亲。
说完,霞章又惨笑:“我是不是有些不道德?我母亲那样难缠,我还想让她做你的孩子。”
文薰摇了摇头,她抱着霞章的胳膊,把脸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
“我总觉得,很多事其实也不是母亲自己愿意那样做的。你还记得我们说过的‘阁楼上的疯女人’吗?母亲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悲惨女人?她曾经是一个新青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变得那样极端。”
霞章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凌霄花,目光发直。
他不是不懂母亲的痛苦,他也曾试图共情她,可他们这对母子就像前世的冤家孽障,好不了一会儿,便会因为其他事结下新仇。
可他们从来不该是仇人。
“文薰,听说,凌霄花会结籽,那些籽便是它的种子。”
“你想把种子收集了存起来?”
“存起来了,以后等战争平息了,我们再回莫家,把这些花种去母亲的院子里。”
文薰不知道为什么,鼻头一酸。
“好啊。”
她微微侧头,用霞章的衣服擦掉眼角渗出的泪水,不让他发现自己哭了。
他或许也哭了。
她听到霞章用颤抖的声音说:“文薰,母亲或许就在家里等我回去。”
文薰闭上了眼睛,“好,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们以后需要做的事,又多了一件。
昆城如今作为后方,大量生活资源涌入,又有各处的人逃难而来,一时间市场贸易极为繁荣。城里也有联合银行,文薰取出来了一些钱,一家人在物质生活层面上,倒是已经趋近于战前水平。
这天,霞章小心地避开人,提回来了一个小蛋糕。
文薰家昆城新房的书房设置在二楼。听着木梯子上传来的脚步声,文薰猜到是霞章回来了。她手上忙着工作,也没出去迎接。直到“咚咚咚”三声响,引得她回头。
她看见霞章背着手倚在门框边,歪着脑袋,抿着嘴露出浅笑。
这种因幸福露出的愉悦感让文薰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事吗?”
霞章这时才把身后的手拿到身前,露出被他藏起来的那盒小蛋糕。
“呀。”文薰赶紧搁下笔,起身走到他的身前,双手捧住。
这是一盒奶油蛋糕,蛋糕面上还撒了巧克力碎和一些核桃碎,虽不华丽,但小巧精致,令人见了便爱不释手。
文薰端着蛋糕,带着喜气左右观察了半天,才一脸满足地抬起头询问:“哪来的?”
“快吃,”霞章抬了抬下巴,小声催促,“别让那两个小的发现了。”
文薰这时才明白过来,“是给我的?”
霞章的眼睛里透露出理所当然,“嗯。”
文薰有些不好意思,“好好的,买这个给我做什么?”
霞章挑了挑眉,故意问:“你又不爱吃了?”
文薰如实道:“不爱了,当初怀孕时馋嘴,可能是年年想吃。”
她看着蛋糕,觉得过了眼瘾便好,说着就要收起来,“我留着给年年和宝淑吃吧。”
霞章想到当时思齐说过,文薰以为自己大了,就不爱吃蛋糕了。他知道她这时又是被“母亲”和“长辈”的责任感在驱使着将自己的爱好后置了,连忙拉住她。
“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吃了,她们若想吃,我再买就是。”
霞章是最不喜欢父母以压抑自己欲望的形式而去对孩子们好的,文薰应该拥有发挥自己喜好的自由,不能被所谓的“识大体、顾大局”禁锢束缚。
这么说来也有道理。文薰再次看了蛋糕,确定自己真的喜欢,而这又是霞章的一片心意,没必要非要拒绝。种种权衡下,她改主意道:“好吧,那我就承了燕青先生的美意了。”
见她把蛋糕拿到桌子上开始解开包装,霞章才重新露出笑容。
她兴致勃勃地样子,霞章看了怎么能不爱呢?
他爱着文薰,他希望文薰能够快乐。哪怕是在苦日子里,他也想让她品尝到甜蜜。
旁边的纸袋子还放了方便品尝蛋糕的叉子,文薰先叉出一小块用手托着递给霞章,在他摇头表示不需要后,才小心地放进嘴里。
霞章眼巴巴地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流露出些许对评价的盼望:“怎么样,好吃吗?”
文薰点头,实话道:“虽说比不上凯司令的蛋糕松软,不过已经很难得了。你是在哪家买的?”
霞章状若平常,
却紧张地握紧拳头,“在市场上可买不到,因为这是我亲手做的。”
既然他这么说,便没有骗人的可能。
文薰因惊喜而变得有些错愕,恢复后,顿时有些难为情起来,“好好的,费这个功夫做什么?”
霞章却认真地对她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如今已是秋天,可文薰的生日分明是立夏。
文薰徉嗔着剜了他一眼,“我生日早就过了。”
霞章在这方面有自己的理解,“只要今年没过,就不算。”
他郑重地对她说:“文薰,今年是你三十岁的生日,这是整岁,咱们需要认真对待。”
文薰有作为母亲的责任,霞章则是把自己作为丈夫的责任放在第一。因为战乱,他们东奔西躲。因为战乱,文薰没办法跟父母、亲戚联络。因为战乱,导致文薰三十岁的生日都是在沉默中渡过。
尽管是因为战乱,可霞章仍旧觉得自己亏欠她。
她是他的妻子,他是她的丈夫,他有义务照顾她,满足她,帮她补全遗憾。
而文薰,也被这些话和在嘴里化开的奶油,引出了一些想法。
她已经很久没时间去想这些了。
她轻声地问:“这也是一种积极对待生活的态度,是不是?”
霞章点头,“是的。我们无论何时都要保持乐观,你说过的。”
文薰吸了口气,她明白过来,“是的,哪怕没有条件,我们也要在有限的条件中,好好生活。”
就像他们仍旧养花,就像学生们假期仍旧在昆城游玩。
哪怕学生们对前线战事关注,先生们也对时局紧张着,可难道被战争笼罩,日子就不过了吗?
要过的,还要好好地过,要让日本人看到,哪怕他已经做到如此程度,这个国家还有那么多的打不倒的中国人。
文薰突然笑了,她吃了一大口蛋糕,然后发出邀请,“霞章,我突然想跳舞。”
霞章明白她的意思,“那就跳吧。”他后退一步,行了一个十分绅士的礼。
他们在阁楼上,像是在那一年的金陵大学校园里,翩翩起舞。
没有音乐,没有伴奏。
只有一曲关于永不放弃的战歌在他们的心底里奏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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