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鲛人42
药厂是一片银白的建筑群, 远看就像一座大型鸟巢，但这个星球上过于静寂，连金属建筑也蒙上一层不详的冷辉。
大门入口处挂着一张【宝石制药厂】的铭牌, 鲜红的字体像凝固的血液，闪烁着细小的流光, 仔细看, 可以看到星星点点的宝石碎末，应该是熔炼宝石留下的碎尘。
“宝石制药厂是私有企业, 只做高端产品。生产的药剂价格不菲，几乎不会流入平民区。”
“他们旗下的产品有宝石一号、宝石二号……等血液制药, 可以延长寿命, 实现逆生长。”
“宝石药剂仍然在正常售卖, 标价大约在3000-9000万星币之间，随效果而定, 拍卖会上经常会有溢价。”
“据说，十号药剂可以让人拥有不朽的身体，不过这只是传说，【宝石制药厂】从未公开售卖过十号，可能只是一个噱头。”
温烛迅速找到对应的药厂信息, 还有宝石系列药剂对应的功能、价格。简而言之，宝石药剂是独属于贵族的延寿药, 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生物制药】的某位高层开设的工厂，绝不会想到这家工厂开在星盗团私有的星球上。
阴淮：“这是一个分厂，污染源很有可能和宝石系列的药剂有关, 大家注意安全。”
【望星穹】：哈哈, 我给大家打个头阵
他发完消息, 毫不避讳, 直接往里走。
不过，在望星穹进去之前，姜明渡已经闪身进去，走在最前面。他入侵了厂区的主控系统，灯光随着他们进入，逐次亮起。
整个工厂里只有他们的脚步声，机器早已停工，流水线上空荡荡的。庞大的银白机械架设在厂区之中，明明是冰冷的机械，却像吞噬生命的怪物，有种莫名的恐怖感。
蒸馏、提纯、萃取、冷凝、过滤、灭菌……常规药厂的设备这里都有，比常规机器大了许多倍，合理推测，用来制药的原材料一定体积不小。
生产设备上贴着《安全生产手册》，还有《长生药剂生产工序》，生产程序烦琐而精密。
仿佛只是一瞬间，整个工厂就热闹起来，来来往往的员工穿着厚重的洁净服，将原材料送进机器中，严格按照步骤生产【长生药剂】。
阴淮等人并没有发现员工是怎么出现的，就好像那些员工本来就等在这里，日复一日的忙于工作，无论生或死。
姜予安是唯一的例外，他和影子共享视角。夜色降临之后，那些红鸟飞进工厂，身体拉长，钻进空荡荡的洁净服里，变成一个又一个员工。
红鸟变成员工藏在洁净服里，从外面看似乎很正常，如果扒开里面，或许是一团羽毛、一滩鲜血。
他们非常熟练的操作机器，可惜现在缺少原材料，只能从事最基础的保养步骤，将银白金属台面擦得干干净净，像镜子一样能倒映四周的景象。
“目前，【长生药剂】提升的寿命非常有限，最好的药剂只能提升五十年的寿命，这显然是不够的，而且还会产生抗药性。”
“希望大家能尽快研究出新的配方，或者以优化原材料的方式提升药剂效果。”
AI冰冷的声音响起，每个员工都有一份工作进度表，上面陈列着工作成果和生产误差。如果无效工时超过有效工时，员工将面临降级处理。
最低等级是【临时工】，工资和待遇都很差。要是【临时工】这个职位也无法胜任，会被药厂开除。
说是开除，但大家默认那是一种末位清理方式，没有任何人见过被药厂开除的员工。
【长生药剂】的配方是绝密资料，参与生产的人离开药厂后，绝不可能有活下来的机会。
进入药厂之前，没人知道内部制度如此残酷，他们只知道药厂的工资超高，而且会为表现优异的员工提供专业知识，给他们珍贵的晋升机会。
哪怕是【生物人】也能突破限制，学到他们这个等级序列无法接触到的高深知识。
这个诱惑太强了。
没有人能够拒绝。
并不是每个自然人都是贵族，也有依靠福利优待生活的普通人，药厂的薪资待遇对他们来说，也能称得上优渥。
生物人就更无法抗拒这种诱惑了，只要符合招工条件，都会来报名，碰碰运气。
等他们真正成为药厂的一员，发现这里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美好，反而是一个无法停止工作的地狱，想逃离也来不及了。
药厂似乎已经空了很久，外来者的到来为药厂注入了新的活力。现在，进入药厂的每个人都站在【临时工培训间】，领了洁净服，听AI上司训话。
药厂不需要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管理者，如果对员工过于欣赏，会影响规则的施行。
严格遵循内部制度的AI显然是最好的选择，它们处理任何人都不会产生情绪波动。
此时，夏明舟、阴淮、温烛、望星穹等人都穿着洁净服，唯一例外的是姜予安，他还是坐着轮椅，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领到衣服和工牌。
AI：“【临时工】要求身体健全、行动便捷，人形身体优先，你不符合聘用条件，请离开这里。”
姜予安反问：“没有其他岗位？”
说起来，其实这个世界最克制他的是AI，单纯的数据程序无法产生心动值，也不会感到惊恐。
不管是木梳还是绞索，对它们都没有太大作用，哪怕姜予安拥有【智能活化】能力，也很难真正催生出一个具有生命的AI。
AI：“你可以应聘成为【实验材料】。”
AI：“在死亡之前，你每天都能获得营养美味的餐点，拥有轻松愉悦的生活，厂区会最大程度满足你的需求。”
姜予安：“我想成为【研究员】。”
AI：“抱歉呢，【研究员】要从【临时工】开始干起，厂区绝对公平，一切以实力说话，不支持空降。”
虽然进入药厂之后，周围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但小队频道还能用，大家可以用意识转文字，瞒着药厂的AI私下沟通。
姜予安：“那就应聘【实验材料】。”
他想了想，一定会有人选择成为实验材料。他与其他人分头行动，从另一个角度接触药厂，或许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阴淮】：你可以先出去，向【清理者协会】申请援助，这里的情况有些复杂，星盗可能随时会登陆这颗星球，最好把他们都拦下来，避免污染源向外扩散。
【姜予安】：我要应聘【实验材料】，你安排其他人求援
【阴淮】：温烛，你去求援
【温烛】：抱歉，有个坏消息，这个星球已经被隔离了，信号无法传递出去
【望星穹】：肯定是那老登捣鬼
【阴淮】：要尽快找到污染源形成的原因，从这里出去
【夏明舟】：我可以尝试一下，从【临时工】升职到【研究员】，应该能接触到核心生产线
【姜明渡】：+1
【温烛】：我试试能不能应聘【管理者】
【姜明渡】：+1
【阴淮】：大家各自行动吧，注意安全
大家结束队内交流，开始打工生活。
温烛主动向AI提出，自己要应聘管理者。
AI反应了一会儿，有点卡了。
之前一直招收员工当临时工，从没招过AI当管理者，但这一条并不违背《工厂管理条例》，它无法拒绝温烛。
姜明渡：“我想同时兼任【临时工】和【管理者】。”
AI分析了一会儿，又卡住了。
看似合理，但它觉得有问题。
AI死机之后重启，选择优先处理其他事情：“我会请示上级，你们先接受临时工培训，结束培训课程之前，你们无法离开这里。”
AI推着姜予安的轮椅，将他送到【实验材料】所在的区域，一排全透明的房间，上面贴着编号、种族。
每个编号对应一个实验材料，有自然人，有生物人，也有珍稀动植物，就连已经宣告灭绝的红隼都有一对。
“你是新来的吧，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
一个老大爷正在织毛衣，动作慢吞吞的。
他是自然人，眉毛头发都是白色的，牙齿也掉光了，身体衰老到了极致，精神状态还不错。
“是。”姜予安看了眼老大爷，然后看向那一对被困在玻璃房间中的红隼，它们应该是一对夫妻。据说这种鸟非常忠贞，一生只会寻找一位伴侣，伴侣死后，会随之殉情。
【红隼】是这个世界的人为它们取的名字，在上古时期，它们被称为【鸾鸟】，是一种形似凤凰的神鸟，叫声如铜铃般清脆动听，会给人间带来祥和安宁。
《鸾鸟诗序》记载了这样一个故事，有位王侯得到一只鸾鸟，非常喜爱，以黄金为笼，以珍馐为食，但鸾鸟三年不鸣。
坊间传闻，鸾鸟见到同类才会鸣叫，王侯便在笼前悬挂了一面镜子。笼中的囚鸟看见镜中倒影，以为爱侣飞临，悲伤地鸣叫起来，振翅奋飞而死。
那对鸾鸟翎羽黯淡，看向彼此的眼神非常温柔，它们并不喜欢被人圈养，但愿意为了对方活下去。
它们互相梳理羽毛，好像对外界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直到一只黑漆漆的大鸟钻进它们窝里，把头伸到它们中间观看，乌溜溜的圆眼睛里全是好奇。
影子歪头：？
怎么不给我梳梳？
两只鸾鸟对视了一眼，这好像是个雏鸟？
不知道是什么品类的雏鸟，长这么大个头。
它们一左一右，各自站在一边，开始给这只大黑鸟梳理羽毛。在它们眼中，这些黑色羽毛好像倒映着世间千万种颜色，最后凝结成华丽丰沛的黑，一看就不是凡鸟。
影子不时抖抖翅膀，得意仰头，哼，那些小红鸟不带它玩又怎样，这两只大红鸟就很好……
“两个红的怎么能生出一个黑的？”
“好大的个头。”
老头不解，织毛衣的手微微颤抖。
第192章 鲛人43
梳理完羽毛之后, 影子看起来非常丝滑，熟练往两只鸾鸟辛苦搭建的鸟窝一蹲，顿时, 那个鸟窝就被占得满满当当，连铺窝的草絮都挤出来不少。
两只鸾鸟对视, 达成共识。它们从树上折取枝叶, 编了一个新巢，看起来是为影子准备的, 底盘比较大。
它们兢兢业业忙碌着，甚至在影子试图帮忙的时候安抚它一下, 把它劝走。
【实验材料】享有极好的生活待遇, 它们的房间里种着鲜花、大树, 每天都会送来新鲜的蔬果草籽，还有高品质的饮用水。
其他房间也是一样, 可以自由点餐，想吃什么都有，【饲养员】会尽职尽责照顾他们的需求。
姜予安为了验证这是真实还是虚幻，同样点了一桌食物。因为AI无法判断他的种族，他可以看到所有选项。
不管是【新鲜人肉】, 还是【红烧排骨】，或者【新鲜金枪鱼】、【优选草籽】、【天然谷物】……全都历历在目。
姜予安点了一桌家常菜, 没多久，【饲养员】就过来送餐了。它是一个白色的小机器人，脑袋圆圆的, 看起来很可爱, 肚子里面安装了空间纽, 容量很大, 依次将所有人的餐点送上。
“滴——”
“发现新型【实验材料】！”
“来源不明！”
【饲养员】移到编号6的透明房间外，看着那只突然出现的黑色大鸟，发出疑惑的声音。
“害，你这机器人真傻。”
“这都看不出来，这是它们生的小鸟……”
“给它梳毛，给它搭窝，很明显嘛……”
老头一边说，一边架起了老花镜。
他认真观察，然后在毛衣上织出可爱的图案，两只红鸟，中间还有一只歪头的大黑鸟，真是很和谐的一家。
“记录中——”
“编号6的红隼园出现了一个新的家庭成员。”
【饲养员】思考了一会儿，很快接受了这个逻辑，然后在6号房间发起通话——
“请问你们的孩子需要食物吗？”
“仓库只有新生儿奶粉和幼儿辅食。”
“如果食物不足，我们会记录在采购单上。”
两只鸾鸟思考了一会儿，看向影子。
这只黑鸟要怎么喂呢？
“或许可以让它自己选择。”
【饲养员】在房间里投屏食物清单，影子看图，自己在光屏上面点。
草籽？不要！
虫子？不要！
羊奶？不要！
碎肉？不要！
……
小鱼干？要！
红烧肉？要！
……
影子点了很多很多，【饲养员】一一保存。
【饲养员】放下草籽和雪山融水，继续往前走：“等我送完这次的餐点，会为你单独送一次，希望你能找到自己喜欢的食物，可爱的小鸟。”
【饲养员】看起来很喜欢这份工作，脸上总是带着可爱的颜文字，将大家的食物分放好，记录他们的食用状况。
这里绝大部分都是智慧生命，还有体型巨大的豹子、蟒蛇，或者小体型的仓鼠，等【饲养员】放上食物，都开始进食，整个园区异常和谐。
“你好，新成员，祝您用餐愉快。”【饲养员】主动向姜予安打招呼，放上一盘盘丰盛的食物。
“谢谢。”姜予安看向隔壁，那个老头点的食物是佛跳墙，满汉全席，每道菜的份量不多，但是种类齐全，老头甚至向姜予安眨了眨眼睛。
老头拆了筷子，准备开始用餐：“如果你喜欢吃人类的食物，那就像我这样点……”
一转头，发现桌子上多了一只黑鸟，因为体型较大，蹲桌子上，足以和他平视。
“怎么飞进来的？”老头不解。
不过他很随和：“想吃哪个就吃哪个。”
“都可以，随便吃。”
那影子就不客气了！
满汉全席！只有在姜予安当皇帝的时候它才吃过！而且那个时候物资有限，皇宫的条件就那样，很多蔬果都没有引进，满汉全席根本没有吃全！
老头这里的满汉全席是全的，什么菜都有，影子直接连盘炫，哐哐塞嘴里，嚼嚼嚼，再嚼嚼嚼！
老头提起筷子，看着空荡荡的桌子：“啊？”
他又重新架上眼镜，怎么感觉眼花得很厉害？
影子真连盘吃光了。
老头让它随便吃，它就不会再遮遮掩掩。
老头没有产生心动值，那对鸾鸟也没有。
姜予安看向影子：“过来。”
影子给老头剩了几盘菜，出现在姜予安桌子上，一人一鸟对坐，姜予安：“不要吃太快。”
影子自己盛了碗饭，但是用翅膀夹菜不方便，它想长出一只手，姜予安制止了这种变化，主动为影子夹菜，在它张大嘴的时候，放它嘴里。
老头啧啧称奇：“这孩子胃口可真好……”
“牙口也不赖……”
姜予安尝了一点，味道是正常的，标准的色香味俱全，AI大厨精心烹制。
不知道食物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园区其他人也真正吃进去了？
等他们吃完，【饲养员】伸出机械臂清理残局，就算被一些肉食动物咬住机械臂也不生气，慢吞吞抽出来，收拾好之后离开这里。
大约两小时后，【研究员】过来，从每个【实验材料】身上抽血，根据体型差异，血量不一。
影子已经回到两只鸾鸟为它搭建的窝里，看着【研究员】抽出针管，有些生气。两只鸾鸟挡在它面前，用翅膀安抚，不让它冒出去。
【研究员】：“还有一只。”
【研究员】：“新成员也要抽血。”
两只鸾鸟仍然拦着，【研究员】启动按钮，6号房间出现密集的电网，非常智能的困住三只鸟。
那两只鸾鸟以前不会反抗，这次却不一样了。它们在电网里挣扎扑腾，掉了很多羽毛。
影子当即从电网出来，提起翅膀扇向【研究员】，劈头盖脸一顿揍，在【研究员】准备攻击的时候，直接勒断他的脖颈。
【研究员】死了，倒在地上。
两只鸾鸟不再挣扎，有些担心的看着影子，最后把它往外推，它们知道，黑鸟能飞去其他地方。
影子摇摇头，它现在是真的不想出去了。
这两只鸟挺懂事的，这个窝它也很喜欢。
影子想了想，张开大口，把研究员的尸体吞进了肚子里，只要找不到，那个研究员不就没死吗？
很快，又有一个【研究员】进来。
他有些疑惑，按照步骤抽血。
不过，今天所有的实验材料都有些躁动。
他不理解，抽到红隼这里，还有一只新成员要抽，黑鸟主动抬起翅膀，好像针头刚扎进去，试管里就多了一管殷红的血。
【研究员】有些疑惑，这只黑鸟的血是不是出来得太快了？鸟类的血液在体重的10%左右，并不容易采集，每次都要严格按照步骤来，否则对鸟的伤害很大。
不过，今天的采血不太顺利，他按下了心中的不解，迅速将血收了起来。如果取样不合格，他会再来抽一次。
【研究员】最后站在另一个新成员面前，试图抽血，用来验证他的种族，扩展【实验材料】的研究方向。
就像之前一样，采血也非常快，但是采集的血液不太多，还有点凝固，好像有些失活。
“滴——”
“发现重复血液样本！”
“请迅速检测实验材料，排除干扰项！”
几乎是保存的一瞬间，【研究员】就收到了紧急提示，他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是这个外形酷似神话传说的鲛人有问题，鲛人提供的血液样本与数据库里的样本重合了！
姜予安疑惑，为什么用商教授的血液，会显示重复样本，难道商教授也是实验材料之一？
正如影子不想被扎，直接让针头刺进了刚刚收起来的尸体内，姜予安同样用了替代品，试管里面装的是商教授的血液。
当时他不止收集了头发，其实还有商教授的血液，只不过用头发杀人太高效了，血液没用上。
现在一看，果然商教授的血液成了大路货，连药厂的【研究员】都骗不过去。
“你也是我的化身之一？”【研究员】摘下面罩，露出和商文越如出一辙的脸，他诧异地看向姜予安，与他对视。
姜予安了然，难怪【研究员】会发现不对。
影子悄悄扒掉了尸体所穿的防护服，还好那具尸体和商文越长得不一样。如果所有研究员都是商文越的复制体，那未免也太癫狂了。
姜予安：“或许我也可以成为【研究员】。”
【研究员】沉思，缓缓道：“我会考虑的。”
他带着众多样品离开，本体投放了太多复制体，有时候会在各种场合遇到，这不奇怪。
第193章 鲛人44
复制体作为实验材料, 似乎并没有多少实验价值，因为生物人的实验效果非常差。
明明和自然人身体结构一样，但用生物人抽血制造长生药剂时, 延寿效果非常差，几乎不能提升多少数值。
实验结果表明, 长生药剂的效果与精神力密切相关, 精神力越高，制造出的药剂效果越好。
细胞活性同样是影响长生药剂效果的重要原因, 有些物种血肉生长速度很快，生命力很强, 比如壁虎、蚯蚓, 这种特性同样能用在长生药剂之中。
唯一平庸的是【生物人】。
他们身体脆弱, 容易爆发基因病，拥有的记忆太少。就算智商高, 精神力数值也低于自然人。
一般来说，【生物人】只作为低阶耗材被使用。商教授的复制体更有价值一些，可以担任【研究员】，他每次都能找到新的实验方向，优化药剂配方。
哪怕复制体是弱化版本, 不足以与本体媲美，但多个商教授加起来, 也是极强的研究力量。
“难道是接受了基因改造的复制体？”
研究员版商教授盯着姜予安提供的血液样本，分析不出人鱼基因究竟藏在什么地方。是血液样本有问题，还是那个实验材料有问题？
“研究员少了一个？”商教授查了一下, 有个同事不见了。他思考了一下姜予安说的话, 觉得可以考虑。不过, 要经过验证, 才能聘用姜予安担任【研究员】。
“这管血液也有问题……”
“红隼的幼体应该不长这样。”
“是人的血液。”
“失踪的同事血液样本和红隼幼体一样。”
“难道同事变成了红隼幼体？”
“完全变态发育？”
以商教授的聪明才智，完全想不出同事为什么变成了红隼幼体。整个药厂的监控设备受到不明磁场影响，全部失控，就算想查，也找不到具体原因。
“先观察一段时间。如果人手不够，再考虑聘用复制体担任【研究员】一职。”商教授很快有了决定，红隼幼体和姜予安都被列为重点关注对象。
“实验材料还是太少了，要再招一些过来……”
“最好是自然人，他们的血液更有价值……”
商教授继续忙碌，实验结果仍然和以前一样，几乎看不见进展。目前最大的发现是，红隼血液对长生药剂的效果有明显增幅，但红隼数量太少了，而且不能进行人工饲养。
“或许，可以制造一批红隼基因的生物人？”
“新出现的红隼幼体，就是一个很好的研究方向。”商教授显然已经有了新的研究思路，他这里存有众多红隼血液样本。或许，他可以提取其中的基因，与人类胚胎融合，制造出红隼版生物人。
*
【研究员】离开之后，实验材料所在的园区立刻躁动起来，一些被抽了两遍血的动物在房间里转来转去，十分不忿，嚎叫几声之后，最终决定多吃点食物补充自己的消耗。
老头也没吃饱，同样点了一份，还给自己点了优质普洱，打算通过品茶来平复心情。
他有一种诡异的预感，多了两个邻居之后，园区的生活不会再继续平静下去。
【饲养员】呆呆的过来送餐，送到老头这里，用机械臂表演了一番茶道，温杯、搓茶、摇香……所有步骤一丝不苟来了一遍。
影子贴近老头，几乎把头伸到杯子下面去，会泡茶的机器人，会带很多美食的小机器人，喜欢！
姜予安看完之后，对【饲养员】说：“我要同款。”电子茶道和活人泡茶有什么不同吗？
【饲养员】不知道为什么有点生气，不过它的程序设定就是满足【实验材料】的需求，把他们照顾好，它还是好脾气的答应了。
【饲养员】投喂第二波之后，带着茶具来姜予安这里，为他表演茶道。
两条细细的机械臂非常灵活，严格按照茶叶品种控制温度和时间，最后的成品真的不错。
【饲养员】：“请喝茶。”
最后到了分茶这一步，它为姜予安倒了一杯泡好的茶，然后看着影子伸出的不锈钢大盆发呆。
等影子喝饱，【饲养员】已经摇不动机械臂了，它一路发出警报，迅速离开这里：“能源不足！能源不足！”
老头看得一阵胆寒，看来不管是什么物种，带孩子都会变憔悴的，太可怕了。
等他看到毛线团后面伸出的黑色鸟头，心道不妙，但已经来不及了！
影子有好多新衣服，都和它现在的体型不一样，老头这么会织，影子一下子盯上了他。
在他们喝茶品香、嗑瓜子织毛衣的时候，夏明舟等人正在水深火热，哪怕是【临时工】，也不是那么容易当的。
进厂之前，他们要经过严格的考核，掌握常规生产知识、还有大量药剂学基础知识。
【望星穹】：哈哈，明天就能进流水线了
【夏明舟】：今晚就能通过考核
【姜明渡】：+1
【温烛】：2
【望星穹】：不和你们这些人机卷速度
【阴淮】：已经进了厂区
【望星穹】：仰望大佬
【阴淮】：我以前就是流水线下来的，总感觉有点熟悉，好像来过这里，不一定是这个厂，但很相似
……
一时间，群里安静下来。
阴淮这话和地狱笑话有什么区别？
太地狱了，他们只是想进流水线打工，阴淮是真正被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人。
姜予安想了想，如果说阴淮是这里生产的，还真有可能。她看起来是成年女性，其实生物人在出厂的时候，就已经长很大了。
他再次察觉到了命运的踪迹，像有无形的弦，引导他们来到这里，阴淮要完成s级任务，这里是望星穹成长的地方，他要拿到污染源的核心……是偶然也是必然。
【望星穹】：你们怎么样了，影子吃了吗
【影子】：嗝
【望星穹】：！！！
【阴淮】：影子识字？
【温烛】：天才
【夏明舟】：天才
……
群里氛围还是很好，实际上，望星穹等人状态不是很好，他们住的地方是胶囊房间，面积很小，但很干净。
每个人都分到两支药剂，一支体力药剂，一支精神药剂，可以补充身体消耗。
夏明舟不禁疑惑道：“没有营养液吗？”
AI：“弱者才需要劣质营养液，强者靠药剂就能迎接工作的挑战。好好珍惜吧，这是厂区福利，外面要很多星币才能买到。”
等AI离开，姜明渡喝了药剂，在群里公布药剂成分和功效：“兴奋剂、致幻剂成分超标，强行提升身体潜能，精神病态亢奋，一定程度上屏蔽痛觉，阻断痛觉感官……很优秀的牛马加速剂。”
其他人：“……”
不愧是开在星盗老巢的工厂，太有特色了。
大家都默默喝了营养液，还是这玩意好，批发便宜，量大管饱。相较而言，外面那些发过期营养液的黑心工厂都正常了很多。
晚上园区也有机器轰鸣声，这里昼夜开工，采用的是古老的工作制度，两班倒。
他们还没通过考核，没法上夜班，哪怕胶囊房间隔音很好，也能隐约听到一点机械加工音。
【望星穹】：睡不着就聊会儿？
【夏明舟】：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望星穹】：干巴，馒头化了
【姜明渡】：做了一点小东西，很适合你们这种状态，要的话就过来拿
【望星穹】：来了，爱你，比心
【阴淮】：什么东西？谢谢你小渡
【姜明渡】：安抚奶嘴
【望星穹】：对不起打扰了
【姜明渡】：果然人类具有很强的羞耻心
【姜明渡】：其实，这是最好的选择
【姜明渡】：如果你们不喜欢，也有别的选择，比如这一款【口球】，或者【止咬器】
【温烛】：或许，可以做几个口哨？这对他们来说还是太超前了
【姜明渡】：有时候放下过度的羞耻心，才能做得更好，既然你们不接受，那就做口哨吧
【望星穹】：我想要提神一点的声音
【姜明渡】：收到
【姜明渡】：好了，谁要【图片】.jpg
很快，望星穹和另外两个队友都领到了口哨，想咳的时候咳不出来，还会吹出口哨声，太酷了。
【影子】：发了一张举起翅膀的图片
【姜明渡】：好的:)
第二天一早，【实验材料】所在的园区，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叫声，像鸡叫，又不像。
“啊~啊~啊~”
“啊~啊~啊~”
“啊~啊~啊~”
如果他们见过惨叫鸡，肯定能认出来。但他们没见过，怒火蹭蹭的冒，想把扰人清梦的家伙抓出来打爆。
等他们看到一只黑色的大鸟无视了所有阻隔墙，在天上飞来飞去，不约而同闭上了眼睛。破案了，它又开始了。
影子好奇心重，老头也很有主意。
昨天老头给影子做了几个小玩具，还答应给它织一件新毛衣，让影子去找别人玩，它就把所有实验材料都折腾了一遍。
一会儿蹲在实验材料头顶拿爪子乱刨，一会儿歪头凑近其他动物。它把一个正在刨坑拉屎的大型猫科动物气得直哈气，又把一条大蛇的尾巴塞蛇嘴里，那蛇又困又懒，不看是什么就直接吃，差点完成闭环……
现在，整个园区已经是怨声载道，只有姜予安和红隼夫妻比较清静。那对鸾鸟对影子有种超乎寻常的溺爱，不管它是不是个宝宝，也不管它是不是好宝宝，无视其他人黑化的脸，对影子非常好，总是给它梳理羽毛，有时候还唱歌哄它。
影子从来没有这么舒服过，好多人服侍它，这里太好了，下次还来！
【饲养员】终于受不了了，它的程序都出现代码了，各种混乱，还能听到机身超负荷运转的声音。
【实验材料】总是闹事，红隼幼年到处祸害别人，被祸害的【实验材料】抓不到它，只能泄愤，各种拆家，挖坑，撞树……一晚上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饲养员】：“我需要招一个帮手。”
它向上级申请，加急，一再加急。
AI分析了一会儿数据，让它自己从新招进来的临时工里选一个，但只能选择AI。
只有AI才不会对【实验材料】生出无用的怜悯之心，不管是自然人还是生物人，都是很容易产生情感的脆弱物种。
【饲养员】：“三个？”
符合条件的AI有夏明舟、姜明渡、温烛。
【饲养员】生成了一份应聘试题，希望能招到合适的同事，它真的快忙到冒烟了，感觉自己距离报废只有一步之遥。
参加线上考试的三人查阅试题，发现超乎寻常的简单，纷纷开始答题。
01:目标暴饮暴食，你的选择是？
A.满足需求
B.停止喂食
C.殴打恐吓
02：目标随意串门，你的选择是？
A.尊重祝福
B.温柔劝阻
C.电击恐吓
03：目标嘲笑同事，你的选择是？
A.默不吭声
B.调解矛盾
C.嘲笑目标
……
题目很多，大多是【饲养员】遇到的难题，几百道题，什么情境都有。
答得最好的是温烛，非常温柔理性；其次是夏明舟，纯粹理性。最后是姜明渡，纯暴力，这个不行，淘汰掉。
“你好，你已经被实验园区录用…”
“请转职成一名光荣的【饲养员】，尽快上岗吧！”
温烛收到录取消息，询问阴淮的意见。
阴淮回复道：“去吧，他们在那边孤立无援，【实验材料】的待遇总不会太好，你过去也能照顾一下他们。”
第194章 鲛人45
温烛：“好的。”
其实他不是很想担任【饲养员】一职, 一看就很烦琐，他是战斗型AI，不是照顾型AI, 但阴淮说的有道理。
虽然不用担心姜予安和影子的安全问题，但他们会做出什么, 完全无法估量, 就近照顾是很有必要的。
【饲养员】看着新上任的AI同事，见他身材高大, 像人类男性一样，拥有灵活的四肢, 非常满意：“你的职责是照顾好所有【实验材料】, 满足他们的合理需求。”
温烛问：“合理需求的范围区间是？”
【饲养员】：“为他们提供食物、饮品、休闲娱乐设施, 尽量保证每个实验材料的身心健康。”
“前提是，不能破坏建筑, 不能互相攻击，不能逃离园区……”
温烛：“我知道了。”
就和古人类饲养年猪一样，宰杀之前，总会把年猪养得白白胖胖，这样才好下刀。
【饲养员】：“我会教你如何工作, 希望你能尽快适应这种工作强度。”
温烛戴上代表【饲养员】的工牌，看起来脾气很好, 让人非常安心：“好的。”
为了防止温烛携带病菌，进入实验园区之前，温烛经过多重消毒程序, 穿上了隔离防护服。
他不像【饲养员】一号那样附带空间纽, 有巨大的储物空间, 温烛为【实验材料】送餐, 需要推着餐车。
他独自在漫长的通道里行走，心中生出些隐忧，这样的实验机构，不管他们对【实验材料】多看重，环境总是压抑的。
温烛设想的画面是，冰冷的笼子里，所有【实验材料】知道既定的命运，只能引颈受戮，低沉失落，死气沉沉。
实际上，温烛推开门的瞬间，被热烈的声浪震了一下。他几乎以为自己来到了野生动物园，每个房间都热闹的要命，影子欢快的在不同地方穿梭，留下一阵阵气急败坏的怒吼。
黑色的大鸟身体似乎又胖了些，嚣张的停在一只体型巨大的猫科动物头顶，用翅膀拍了拍大猫的脑袋，引得那只大猫疯狂甩头，却什么都没甩下来。
影子早已飞到另一个房间，戴上了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围兜，蹲在一个织毛衣的老头身边，探头探脑，观察老头的工作进度，像在视察的领导。
比起影子，姜予安要更从容一些，似乎在拼装什么，十分专注。温烛恍惚了一下，这就是孤立无援吗？孤立所有实验材料，让他们弱小可怜、无人援助。
“清理012房间的沙土。”
“修理016房间的建筑物。”
“让红隼幼体回到自己房间里去。”
“为每个实验材料准备丰盛的餐点……”
……
温烛收到了一堆任务注意事项，工作量大的可怕，原来的【饲养员】正在考察他的工作能力，似乎没有分担的意思。
温烛推着餐车，先把实验材料的食物发放出去，再收拾残局。影子吃得格外多，只有在进食的时候才会安静一点，温烛趁着这个时间差，迅速处理其他房间的问题。
【饲养员】不止要送饭，还要清理房间、维修建筑，温烛异常忙碌，有种熟悉的麻木感，又回到最初的起点，重温了阴淮刚捡到鲛人的感觉。
唯一的差别在于，他越来越忙了。这个工作量足以压垮任何人，就连原来的【饲养员】，一个职业的照顾型AI都受不了。
影子并不会因为温烛就停止玩游戏，它四处流窜作案，温烛竟然开始怀念影子装模作样的时候了。
显然，他一个人忙不过来，【饲养员】一号刚充满电，就维持着-的表情，重新开始工作。
进入药厂之前，温烛想过许多种可能。
唯独没想到他会重新干上育儿这一行。古人类说干一行爱一行，为什么他爱不上？
自从温烛被【饲养员】带走，他就再也没有在群里发过消息。其他人有些担心他，也担心作为【实验材料】的姜予安。
药厂早已空无一人，这里只是因未知原因而存在的虚幻世界，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阴淮】：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不回消息？
【温烛】：他们都好，我很忙
【阴淮】：在忙什么
【温烛】：……
温烛下线了，他要继续饲养园区嗷嗷待哺的【实验材料】，不配在群里聊天。
阴淮等人相继通过了【临时工】的考核，终于进入生产车间，被带到最简单的流水线，慢慢开始熟悉操作流程。
大多数制药流程已经被AI取代，它们可以完成各种精细操作，但【长生药剂】非常特殊，必须要精神力达标的活人来完成最后的配比。
【长生药剂】的效果会受许多因素影响，原料质量、调配时间、制造者的精神力等等，这种玄而又玄的联系，无法用机械程序处理。
【临时工】都在熟悉药剂生产过程，然后开始尝试调配药剂，先将原料依次滴进试管中，在合适的时间加入下一种材料。
原料之间会互相发生反应，他们并不清楚完整的药剂制造流程，只能接触其中一个环节。
整个过程中，他们要高度关注药剂的细微变化，把握好添加药液的最佳时机，对精神力的损耗非常大。
即使是他们精神力本就远超常人，也觉得非常疲惫，不过药厂有独特的解决方式，累了没关系，喂点精神力药剂就好了。
正常的精神力药剂都有一个缓慢回升的过程，但药厂提供的药剂见效快，效果强，普通人喝了都会精神亢奋，完美解决了生产过程中的损耗问题。
不过，这样的药剂不用说也知道副作用很大。那些药厂的正式员工头发花白，眼中血丝密布，全都是一副命不久矣的样子，像即将熬干的灯油。
阴淮等人没有服用药剂，只将它们收了起来，不知道出去之后那些药剂还在不在，先收着，或许以后用得上。
AI每天都会过来培训新员工，在担任管理者一职上非常合格：
“厂区【正式员工】数量不足，一周之内会从你们这些【临时工】中选择一批转正，希望你们好好表现，尽快掌握工作要点，业绩追上【正式员工】。”
“厂区的【正式员工】福利待遇非常好，每个月的生产业绩最高的员工可以购买【长生药剂】，月底很快就到了，希望你们能抓住机会。”
“研究员们，请尽快改良【长生药剂】的配方，目前的配方原材料成本太高，调配过程中原料损耗过大，营造的效益非常低……”
“如果持续下去，【长生药剂】生产线可能会取缔，投入的资金会转移到其他研究方向，请各位做好准备。”
不管是药厂的老职工，还是他们这批新职工，都为【长生药剂】而心动。显然，药厂的怪异之处关键在于【长生药剂】。
【长生药剂】是【宝石药剂】的前身，药厂现在的时间线比较早，似乎正处于前者向后者跨越的关键期。如果能得到一支长生药剂，或许可以找到污染源出现的真相。
夏明舟思索之后，有了决定：“或许我可以。”
他在制药上有种恐怖的天赋，这种直觉让他节省了大量精神力，比其他人要轻松很多。
相较而言，姜明渡的思维模式更数据化一些，他虽然有和人类一样的情绪反应，对制药少了种直觉，以数据测算为主，虽然也能成功，效果略有折扣。
望星穹的天赋完全没有点在制药上，反而学得头脑昏沉的，其他队友和他一样，无收获纯折磨。
【临时工】在为【长生药剂】而努力，实验园区那边又多了几个新型实验材料，红隼基因改造版的生物人已经生产出来了。
哪怕使用了可以将生物人催化到成年体的营养液用量，他们的体型也小小的，看起来和人类三四岁大小的幼童差不多。
【研究员】很快找到原因——这些生物人是长生种，和普通人类不一样。长生种的基因和人类融合之后，可以培育出长生种人类。
这是一个伟大的发现，可惜基因不能后天融合，会出现很多恐怖的后遗症，只能在胚胎期编辑融合。
不过，有了这些长生种生物人，他们很快就能改良【长生药剂】的配方，制造出效果更好的【长生药剂】。
园区多了几个新成员，影子对此很关注。
新的小弟出现了！园区所有的成员都要在影子大王的阴影下瑟瑟发抖，除了鲛人大王！
这批生物人只有编号，刚出厂的时候，没有给他们灌输常识，所以这些小孩也不会说话，只是一脸新奇的打量这个小小的世界。
第195章 鲛人46
温烛决定把育儿项目丢给【饲养员】一号：“他们无法准确表达需求, 你需要教他们说话。”
【饲养员】：“是这样吗？并不是每个实验材料都会说话。”
温烛：“人类与其他实验材料不同。”
【饲养员】思索后赞同了温烛的观点：“你说得对，人类更有实验价值，应该好好饲养。”
送来的生物人一共有五个, 三个男孩，两个女孩, 他们都有漂亮的红瞳, 像纯度极高的红宝石。
【饲养员】五个孩子一起教，他们应该听懂了【饲养员】所说的内容, 却不愿主动开口说话，只会发出类似雏鸟的叽叽叫声。
这几个孩子被放在红隼房间的对面, 他们总是挤在一起取暖, 虽然看着是人类幼崽, 多看几眼就会将他们幻视成一群毛绒绒的雏鸟。
红隼夫妻不由多关注了几分，偶尔会对他们发出几声清鸣。每当这个时候, 这几个生物人幼崽就非常激动，想从透明房间出去，和红隼夫妻依偎在一起。
但房间与房间之间，是高强度的玻璃墙壁，彼此只能看见, 无法触摸，他们就像一个完整的家庭被拆分成了两半, 都想靠近彼此，却不能跨越咫尺距离。
影子见他们如此苦情，就自觉肩负起交流的重任。每天红隼夫妻都会为它梳理羽毛, 结束之后, 影子就飞到那五个孩子之间, 主动为他们梳理“羽毛”, 将他们的头发抓平，牢牢贴在头皮上，像那种很服帖的顺产发型。
红隼夫妻如何对待影子，影子也如何对待那五个孩子，不管是梳毛、喂食，还是筑巢，影子全都亲力亲为，努力照顾好五个“雏鸟”。
姜予安偶尔抬头，每次都能看到影子在矮树上给那五个孩子搭建树屋。它学习速度很快，从一开始的手忙脚乱，到现在的游刃有余，只用了短短一天。
在温烛的帮助下，影子建出了五个树屋。可惜那几个孩子耳濡目染之下，更喜欢鸟窝。
影子不得不在地上建了一个大型鸟巢，五个孩子蜷缩在新搭建的鸟窝里，睡得香香的，看起来很安心。
【饲养员】：“他们终于学会互相照顾了。”
温烛：“或许这就是【家庭】的力量。”
【家庭】是一种以血缘为基础、具有情感纽带的社会单元，以共同的住处、经济合作和繁衍后代为特征。
早在古人类时期，就有不需要以血缘为联结的家庭，他们更看重感情，就像现在一样。
温烛第一次看见【家庭】成型的过程，莫名感慨，这么和谐的大家庭，在自然人之间都少有。
红隼夫妻、影子、生物人，就像一个家庭里的爷孙三代，终于走上了正轨。虽然它们族群不一样，但他们是一个整体。
【研究员】每天都会过来抽血，他似乎不太聪明，陷在固定的模式里，抽血、实验循环往复。
即使姜予安和影子露出的破绽已经十分明显，他仍然忙着改良配方，没有处理血液异常的问题。
实验接连失败之后，【研究员】终于坐不住了。他少了一个助手，必须补齐人手，才能继续实验，改良【长生药剂】的配方。
【研究员】照例又在姜予安这里抽血，习惯性抽出了和商教授同源的血液，但他已经逐渐接受并理解了一切。
或许，这个作为【实验材料】留在园区的“商教授”，是本体故意安排的，为了就近观察其他的【实验材料】。
【研究员】：“通过考核之后，可以来试验区担任【研究员】。”
姜予安：“什么时候开始考核？”
【研究员】：“现在。”
隔着防护服，【研究员】注视着姜予安，他的眼神非常深邃，带着一种古怪的凝视感。
如果姜予安真会药科知识，成功通过了专业性极高的考核，说明他真是本体的化身之一，继承了本体卓越的生物学天赋。
如果姜予安对此一无所知，没有通过考核，那【研究员】会直接处理掉他，从其他新职工之中挑选合格的【研究员】。
就像温烛参加的【饲养员】考核一样，姜予安也进入了【研究员】专职考核流程，看他要回答的问题比温烛遇到的考核复杂很多。
如果姜予安没有得到姜明渡作为融金时传输的记忆，一定会卡在这一步。融金提供的记忆，正好包括了【研究员】这个职业需要的所有药理学、生物学等专业知识，姜予安正确回答了数百道题，成功通过考核。
【研究员】对此很满意：“欢迎你成为【研究员】，你将摆脱身为【实验材料】的命运，真正成为药厂一员，接触核心知识。”
姜予安：“嗯。”
【研究员】：？
怎么感觉这个人的反应很奇怪？普通职工如果能成为【研究员】，会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不管平时多冷静，关键时刻一定会有情绪波动。
姜予安问：“什么时候开始实验？”
【研究员】了然，这个问题太商教授了。看来真的是商教授的复制体之一，他不再怀疑姜予安的成分，将他调出【实验材料】所在的园区，直接带回试验区。
【研究员】：“现在就可以。”
“我们有试验指标，每天至少完成十次有效试验。如果连续失败一周，会降职转到其他部门。”
姜予安：“我知道了。”
处处可见业绩要求，不愧是星盗大本营开设的工厂，比那个玩具厂下面的融金实验室还疯癫。
姜予安被【研究员】放出来，他与温烛短暂对视，很快移开视线。他所在的房间空下来，被划分给那五个生物人。
影子知道姜予安不会再回来住，开始扩充他们的地盘，继续筑巢养崽。
【研究员】离开前，从五个孩子身上各种抽了200cc鲜血，几个孩子面色都苍白了几分。
200cc对成年人来说不多，对小孩体型的生物人来说已经很多了，他们还没学会反抗，或者说不敢，抽完血之后，全都挤在影子翅膀下面。
影子暗自下定决心，明天再杀一个【研究员】，反正人数不够，他们会自己补上，不过第二天，【研究员】没有来抽血。
只有【饲养员】日复一日来投喂胃口越来越大的影子，收拾被它锤烂的建筑物，安抚其他【实验材料】的情绪。
温烛忙出残影，心中猜测，带走姜予安之后，那个研究员八成来不了。
事实上，正如他所想，【研究员】正在沉浸式做实验，他已经找到了新配方的灵感，用红隼基因培育出的生物人，真能提升【长生药剂】的效果。
【研究员】预设出不同的配比，再让助手完成剩下的调配工序，留下效果较好的配比，继续优化。最终留下的那一版，就是新的配方。
姜予安终于接触到了【长生药剂】，开始研究它的配方。【长生药剂】已经涉及到了精神层面的力量，并不是纯粹的、用药学技术提炼出的药剂，调配过程更近似于修真界的炼药。
而且，这种药剂的主材问题很大，以高纯度的精血为主，掺杂着其他生物身上提取的活性因子，很像魔道提取血丹的手段。
众所周知，能快速提升修为的丹药都有问题，【长生药剂】提升的是寿命，同样具有极大的隐患。
不过，试验区没人研究【长生药剂】的副作用，这对他们来说不重要。
“原材料不够了，需要更多血浆，还有携带红隼基因的生物人。”【研究员】从实验之中分出一点注意力，向AI提出要求。
AI很快开始分析他提出的新配方，给出判定结果：“现在的配方成本太高了，无法实现大规模量产，建议压缩成本，研究出性价比更高的配方。”
【研究员】面对绝对利益化的AI，语气冰冷：“我们追求的是永生，不是短期牟取暴利，你明白吗？如果不明白，换一个人类来和我谈。”
很快，药厂上层同意了【研究员】的要求，无视成本，不惜一切代价制造出可以永生的药剂。
为此，药厂加大在原料上的投入，制造出更多携带红隼基因的生物人，为【长生药剂】提供原材料。
【研究员】脑中无数思维碰撞，灵感的火花在闪烁，他顾不上抽血，将这个任务交给了姜予安。
这对【实验材料】来说，是一件顶好的事。姜予安根本不会抽它们的血，每次只会走个过场。
【研究员】每天都会抽血，但他抽取的血液，绝大部分都处于闲置状态，常规实验用不了那么多，姜予安只是换一下标签日期就能敷衍过去。
现在【研究员】沉迷新药剂的配方，已经魔怔，更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厂区有了更多用红隼基因融合出的生物人，他们能提供更多的血液样本，【实验材料】那五个小孩也无人在意。
“你去一趟血库，把最新的实验原料带回来。”
“已经迟了半天，那边的AI也没有回应。”
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研究员】对姜予安逐渐放心，这个复制体对药剂配方很有兴趣，不过正处于学习阶段，未来或许可以独当一面。
姜予安还没去过【血库】，顾名思义，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最近队友都忙着晋升，不常在群里交流，不知道有没有接触到【血库】。
他得到一张临时通行证，通往【血库】的路，比任何地方审查都要严密。
随着“审核通过”的声音响起，一扇巨大的门终于朝着姜予安打开，他仰头向上望去，看到了前所未有的地狱景象。
第196章 鲛人47
精密的流水线上, 一排排装着生物人的巨型试管正在往前运送，达到指定采血区时，上方统一伸出银白针头, 扎进生物人身体里，抽取血液。
鲜红的血色顺着透明管道输送到更大的试管里, 每次大约抽取1000ml左右的血液, 抽完以后，针头拔出, 自动消毒，再换下一批生物人。
正常人身体里大约有4000-5000ml血液, 骤然减少20%对身体来说是个沉重的负担, 但也不至于立刻让他们死亡, 只会让他们全身发冷、意识昏沉、进入休克状态。
如果直接抽干所有血液，生物人会变成一具干尸, 价值不高，严重浪费资源，但循环使用，每次只抽到临界值，就能延长生物人的使用期限。
那些生物人一直养在特殊药液里, 可以促进身体新陈代谢，加速造血。即使如此, 频繁抽血之下，这些生物人仍然处于极度贫血状态。
放眼望去，试管里装着的生物人全都苍白干瘪, 瘦成了皮包骨头, 完全没有活人的气息, 更像刚出土的干尸。
经过多次抽血之后, 他们造血的速度已经慢下来，如果抽出来的血液含量不达标，会被打上【不合格】的标签，回收处理，再由新的生物人补上。
源源不断的生物人组成了这条庞大的流水线，机器从他们身体中抽出的血液汇聚起来，经过种种工序，提炼成高纯度的血浆，稍作加工，就是望星穹等人使用的【补血药剂】。
与其说他们是人，不如说是血畜。他们是真正的耗材，连作为人的常识都不懂，这里远比生物人制造工厂更残忍。
这些生物人根本不算人，从出生到死亡，他们都没有离开试验室的机会，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人的意识沉眠之后，造血功能会下降，只有一个健康的人才能产出优质血液。所以，他们的意识始终都是清醒的，哪怕虚弱到了极致，在药液作用下，精神仍然亢奋。
为了避免生物人集体反抗，他们的大脑经过特殊处理，没有丝毫攻击性，只会将采血视为人生的全部。
当人类第一次睁开眼睛，就会本能开始思考人生的意义。但这种本能对他们来说，反而会加深痛苦，他们的存在太可悲了。
【血库】几乎没有外人会过来，忽然进入的姜予安不但坐着轮椅，还有一条漂亮的鲛尾，非常引人注目。
所有生物人都被外来者吸引，缓缓转头，很少活动的僵硬身体因为突兀的动作，骨骼咔咔作响。
他们注视着入口处的姜予安，眼神迟滞麻木，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甚至没有求生欲。明明没有鬼神，这一幕却比鬼神更加可怖。
姜予安对上无数双眼睛，他们的动作异常整齐，就连眼睛眨动的频率都一样，像产生了群体意识。
人类也会像蜜蜂和蚂蚁一样，产生群体意识吗？这太奇怪了。
他们并没有产生心动值，就如这个世界中出现的任何生命一样，根本刷不出心动值。看似有血有肉有温度，拥有真实的心跳，其实难以界定。
这些生物人并不是姜予安的目标，【研究员】让他取走最新的实验原料，指的是携带红隼基因的生物人。
【血库】根据血液类别分成了不同的区，【红隼新区】在最里面，安防设施最为严密。
同样是巨大试管，但里面没有成年人，只有一颗颗蛋。雪白的蛋壳上泛着红色光晕，隐隐可以看见红色纹路，繁复漂亮，和红隼的羽毛很像。
鸾鸟本来就是一种凤属的神话生物，利用鸾鸟的血液制造融合出的生物人竟然是卵生，完全超出姜予安预料之外。
不过这个世界本就古怪，因为打开了禁忌的门，什么品种都有可能出现。
在营养液的催化之下，蛋壳缓缓破开，里面出现的不是雏鸟，而是人类婴儿。他们在试管里观察世界，抱着蛋壳，试探性的啃啃，再选择吃掉它，然后迅速发育生长。
这些携带红隼基因的生物人只长成幼童模样，就停止生长，也在流水线上被送到【采血区】。
抽血的标准量根据体重变换，红隼生物人都是幼体，每个人只抽200cc血液。
他们并不懂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也不理解抽血过程，只是疼了一下，又无法挣脱，就默默接受了这件事。
新生儿与那些久经折磨、彻底麻木的生物人不同，他们眼神尚且鲜活灵动，对这个未知的世界抱有探索的热情。
姜予安从他们身侧走过，那些新生儿伸手贴在玻璃试管上，像鸟类一样挥舞翅膀，发出“叽叽叽”的声音，向他释放善意。
姜予安忽然想起，凤属神鸟都喜欢美丽的事物，不管是人，还是其他种族，没想到这些红隼幼体也会遗传这样的毛病。
不过，他现在没空安抚这些雏鸟，正值【研究员】改良药方的关键期，破坏整个【血库】，会导致药厂出现极大变故。
这些生物人已经高度依赖营养液，无法脱离试管独立生存，就算把他们放出来，他们也无法继续活下去。
甚至，整个药厂都是一场虚幻的梦，骤然打破梦的节点，只会陷的更深，不会从梦中醒来。
等采血结束之后，姜予安关闭了【血库】流水线。整个血库都安静下来，机器不再运转，那些生物人终于露出诧异的眼神。
因为流水线昼夜不停，他们不停轮转，下一次被抽血的时间，正好是身体承受的极限，绝不会浪费一分一秒。
姜予安向【血库】深处走去，想看看培育生物人的研究室，生物人的视线如影随形，有种冰冷的沉重感。
精神力实质化就是这样，极具存在感。人类会在痛苦之中突破精神力，这些生物人同样如此。
他们在无尽痛苦中精神力不断跃升、共鸣，最终成了一个整体，提炼出来的血浆作用大大提升，更符合药厂的需求了。
但这对他们自身来说，却是无尽的炼狱，永远清醒，永远煎熬，永远痛苦，血浆携带着这样的精神力，比任何诅咒都有效。
姜予安转身，冰雪凝结成萧，他随意吹了一段旋律，有安魂定魄之效，那些生物人一个个软倒下去，闭上眼睛，静静睡在试管里。
只有新生儿还未睡去，沉浸在乐声之中，偶尔发出微小的“啾啾”声，有些喜悦。
望星穹的声音传来：“全都死了啊……咳咳……”
他咳嗽几声，给自己扎了一根补血药剂。难得看到姜予安为人送行，不过古人类一般都吹唢呐……当然，萧声也很好，他都有些困了。
望星穹顺着流水线看过去，发现那些从生物人身体中抽取的血液，凝结出的成品是他最近常用的【补血药剂】。
望星穹终于控制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咳着咳着开始呕吐，但只吐出一团团血色羽毛，鲜艳的红色刺痛了每个人的眼睛。
他或许知道自己咳嗽的原因了。
可能因为他曾经用过宝石药剂。
长生药剂改良之后，就成了宝石药剂。
这些血浆是药剂最基础的成分，如今，以另一种形式还给了药厂。
阴淮拎着他的脖颈，勒令道：“继续补血。”
望星穹摇了摇头：“不能……不能再继续了……”
另外两个队友也不再使用从星盗团那里截获的补血药剂，哪怕短时间不会死，也无法跨越这种药剂带来的阴影。
阴淮：“抽我的血补给你。”
望星穹：“不用……咳咳……”
阴淮：“我说行就行。”
她是o型血，三个队友应该都适用。
阴淮拉起衣袖的时候，看到了自己静脉位置的疤痕，应该是长期被抽血留下的痕迹。
正常生物人出厂前，身体都是健康的，无病无痛，哪怕是黑厂的生物人，也不会被频繁抽血。
阴淮并不记得自己出厂前的事，她只记得自己被清理者救了，整个厂区的生物人只有她活了下来，究竟是哪一个厂区，已经随着档案封存。
这一刻，她忽然升起一种悚然之感，从来到这个星球上就出现的、似曾相识的感觉，就好像她真的来过这里。
手臂上遗留的疤痕位置恰好和试管里那些生物人被抽血的位置吻合，就好像她也曾是其中一员。
那些生物人已经睡去了，没人能回答她的疑惑。阴淮取出干净的针管，抽了一部分血液，每个队友输一点。
望星穹不再挣扎，当他看到阴淮手臂上的疤痕时，神色前所未有的复杂。如果阴淮真是药厂出来的生物人……她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个位置的？
他对阴淮并没有很深的敬畏，只觉得她很厉害，是个很好的清理者，这一瞬，他忽然理解了那些生物人视她为神明的感觉。
姜予安问：“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血库】是全自动操作，不需要活人员工，进来需要通行证，以这里的保密程度，应该不会轻易放人进来。
阴淮解释道：“我们想争业绩第一，把外面的原料都用完了。本来AI会来调货，药厂又新进了一批临时工，他们很不听话，在厂区上蹿下跳，AI就让我们自己来血库调货了。”
阴淮想了想：“应该是那群星盗，他们想来这个星球捡漏，找到了药厂，毫不犹豫冲了进来。”
一时间，众人都有些无语。
这可是超过了S级的污染源，他们都还没找到出去的方法，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次的污染源，那些星盗就这么横冲直撞闯进来了，真是不要命了。
第197章 鲛人48
姜予安沉默几秒, 这很难评。
不过，因为这些星盗加入，一定意义上促进了队友升职, 也算有利有弊吧。
他怀疑这里是一片特殊的时空，某个历史片段被截留, 在药厂不断重复循环, 让整个厂区变成了一个封闭空间。
外来者想进来容易，想出去千难万难, 一般来说，这样的空间都有关键基点, 只要找到基点并破坏, 从这里出去问题不大。
显然, 药厂的关键在于【长生药剂】，只要杀了研究员, 打断它的改良，就能脱离这一片空间，但姜予安想知道污染源成形的原因，需要拖一拖。
至今，他仍然没有看到真正的污染源。比如, 上个污染源是姜明渡，上上个是雪人, 这次的污染源应该是红隼，源头是哪一个暂时无法判定。
药厂的怨气太重了，不管是困在园区的红隼夫妻, 还是那五个幼崽, 或是血库里的生物人, 新制作的红隼版生物人……每一个都可能是污染源。
如果在事件爆发之前彻底破坏药厂, 他们可能找不到污染源出现的原因，又要重新进来一次。
望星穹的确不适合再用补血药剂，阴淮没有那么多血供养三个人，应该尽快促进药剂改良，等宝石系列的药剂出现，就能找到真正的源头。
“把原料全取出来，我会封锁血库。”姜予安取了新生儿的血液，还有部分高纯度血浆，剩下的留给阴淮等人。
现在血库的这些生物人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哪怕他们的精神力非常强，生理机能已经降到最低，随时可能会死。
阴淮又回头望了一眼：“好。”
那些生物人明明已经睡着了，她却有种诡异的错觉，他们正注视着她，不带任何恶意，只有纯粹的好奇，还有观察。
姜予安试图找到融合红隼基因和人类胚胎的研究室，血库虽然大，但这里只有生物人，那个培育胚胎的实验室应该在别的地方。
他很快离开，阴淮目送每一个队友出去，她留在最后，当她关门的时候，发现流水线开始缓缓转动，所有生物人注视着她，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巨大试管悬在半空，因为高度带来的落差感，乍一看上去，他们像寺庙里的佛像，居高临下俯瞰着信徒。实际上，试管里只有一群干尸，哪怕是露出和善的微笑，画面也十足恐怖。
阴淮想了想，还是没有叫住姜予安，哪怕他已经截断了流水线，它也会重新开始运转。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缺少一个员工，就会补上一个。药厂始终在朝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发展，不会因为有人阻止就停下来。
与其考虑这个，不如想想要怎么应付那些刚来的星盗，再问问他们最新的外部信息，看污染源是否扩散到了其他星球。
姜予安没有在药厂闲逛，从【血库】出来之后，就专心开始配合【研究员】做实验。
【研究员】：“长生药剂的配方太平庸了，如果全用红隼的血液，至少能做出增加几十年寿命的药剂，可惜我们的红隼太少了。”
【研究员】：“效果最好的还是红隼血液，用红隼培育出的生物人效果也不错……”
【研究员】：“生物人也少，红隼幼体太少了，要是能多养一些就好了。”
最后还是卡在这个步骤，因为红隼太少，每天只能定量抽血，做实验起来根本不够，严重影响了实验进度。
【研究员】灵光一现，又想出一个新方案：“可以让它们孕育后代，从刚出生的蛋开始养起，或许能养出纯正的红隼……”
自从红隼宝石问世，野生红隼数目锐减，药厂这一对已经是能找出来的血统最纯的红隼。
直接用红隼血液培育出的复制体效果锐减，不是长生种，也无法制造红隼宝石。
如果把红隼基因植入到生物人胚胎之中，这些生物人的血液又具有部分红隼的特性，非常奇怪。
目前已知的科技能力还无法破译其中的原理，只能归功于长生种的特殊性，还有红隼和人类的高融合度。
【研究员】命令【饲养员】在红隼每天食用的草籽里增加促进它们繁衍后代的药水，不过，红隼天性高傲，五感敏锐，察觉出了食物有问题，选择了绝食。
【饲养员】不禁忧愁起来，红隼停止进食，这对于它的工作来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饲养员】想询问【研究员】的意见，红隼不愿吃加了料的食物要怎么办？但又担心自己的工作能力不过关会被淘汰。
AI下岗后通常会被拆解，脑核格式化，或者直接销毁，它不想离开这个工作岗位。
温烛提出解决方案：“继续喂原来的草籽。”
【饲养员】脸上先是出现了惊愕、喜悦的颜文字，很快又变成担忧：“【研究员】会询问进度，到时候要怎么办？”
温烛：“就说在努力了。”
“红隼是长生种，繁衍后代需要时间。”
【饲养员】恍然大悟，这个方法它怎么没有想到呢！这个同事太聪明了，思路比AI更加开阔。
温烛见它学会了磨洋工，非常欣慰。这个【饲养员】和其他AI不一样，它的思维模式非常人性化，居然会担心自己因为工作失误而下岗，已经快生出类人的情感了。
其实就算他不说，【饲养员】自己也能想到这个方法。它对每个【实验材料】都照顾得很认真，并不喜欢抽血环节，事后都会默默给【实验材料】准备爱吃的东西，仿佛一种补偿。
这并不是【实验材料】的要求，是【饲养员】自己加的环节，所有人只当是数据测算的结果，没人会注意【饲养员】的主体意识。
于是每次【研究员】问起红隼繁育进度，【饲养员】都说在努力了，【研究员】推算出了好几个不同的药剂配方，但红隼繁育一事仍然毫无进展。
现有的血液不足以支撑大规模实验，整个药厂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很快，陷入癫狂的【研究员】想出了新方法——
“为什么不试试将人的意识移植到红隼大脑中呢？【血库】里即将被淘汰的生物人，还有培育出来的红隼复制体，如果能结合起来，或许会变成一个新的物种……”
“这是新的长生种，是我创造出的长生种！我要准备手术，将生物人的意识体移植到红隼脑子里去……”
姜予安看着渐渐癫狂的【研究员】，很想挖开商教授的大脑研究一下，看看他的想法究竟是如何产生的。
每次商教授都能想出突破下限的实验方案，而且，他有真正将设想变成现实的能力，这就造成了种种恐怖的后果。
【研究员】开始了新的研究，他选择了一个身体即将崩溃的生物人。这样的人【血库】流水线有很多，身体脆弱不堪，随时会断气，但精神力数值超高。
然后，【研究员】又找出了一只体型较大的红隼，他曾经用红隼的血液培育出了一些复制体，因为复制体价值不高，就闲置下来，统一饲养。
现在，这些红隼又派上用场了，虽然，这对于红隼和生物人来说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折磨，但更多人在期待奇迹发生。
如果人的意识能转移到长生种躯体之中，他们会有更多选择。如果红隼复制体因为人的意识植入唤醒了血液中的潜力，药厂再也不会缺生产原料。
最主要的实验主体准备就绪，【研究员】的实验方案得到了药厂所有人的认可，手术室封闭，只留下了【研究员】和他的“复制体”，实验正式开始。
姜予安穿着无菌服，静静观看【研究员】做手术，因为二者之间体型差异不小，【研究员】需要先修剪生物人的大脑，再植入到红隼的颅骨内部。
人类的大脑非常复杂，有的人大脑缺失了90%以上，还能正常生活。【研究员】就是在赌这种可能，如果一个生物人不够，血库淘汰的耗材还有很多。
在【研究员】做手术的过程中，【饲养员】的唬弄行为受到了AI管理者的严厉谴责，它的权限被调低了很多，以后只能负责一些低级工作。
这次等待着红隼夫妻的是吸入式的雾化药剂，会促使它们尽快繁衍出下一代。
实验室内，【研究员】剖开了生物人的头皮，打开颅骨，取出了他的大脑，开始切割、修剪。
这是一个男性生物人，大约二十出头。生物人在试管中培育到十八岁，以成年形态投放到流水线上，正常使用期限是一年，他已经活到了两年，远超其他生物人。
这代表他的精神力数值很高，求生欲惊人，移植到红隼脑袋里，活下来的可能性很高。
姜予安详细观摩【研究员】的操作，如果有机会，他会复制手术过程，以商教授为实验主材。
当然，是真正的商教授。即使他杀过一次本体，也不信商文越真的死了。
随着手术刀剔除大脑无用组织，最后留下承载意识的小小一团，被【研究员】小心翼翼放进红隼被挖空的大脑中。
【研究员】开始连接神经，完善红隼的脑部结构，再缓缓为红隼的头部加上透明的头盖骨，这样可以第一时间观察到移植的后续变化。
人类和鸟类身体结构千差万别，有严重的排异反应，但是，这种排异再严重也不会超过人类与机械造物。至少人类和鸟类都是血肉之躯。
大脑移植进去的瞬间，就产生了严重的排异反应，人的意识无法在鸟的头颅里舒展，那只红隼张开了翅膀，承受的痛苦已经到达了极限，开始不停颤抖。
【滴——】
【滴——】
【警告！警告！】
【星空风暴即将开启！】
【本次风暴预计时间为一周，星球表面将出现超大规模风灾、雷暴现象】
【星球即将停止供电！！！】
【请开启防灾模式，尽快寻找掩体——】
第198章 鲛人49
【警告！警告！】
【电磁紊乱！供电系统即将失控！】
警报声不断响起, 所有能源线路被切断，随着机械轰鸣，昼夜不休的流水线突然停滞不动。
光源倏然熄灭, 整个药厂一片漆黑，尖锐的警报声因为失去供电戛然而止。
突如其来的寂静之中, 细微的声音无限放大, 心跳声在寂静之中分外明显，一声比一声迟缓。
“扑通——”
“扑通——”
所有心跳声都是同一个频率, 装在试管中的生物人长久摆放在一起，生活环境高度一致, 已经产生了生理共振现象。
他们不再是单独的个体, 而是一个族群, 一个整体，原本微不可闻的心跳声汇聚在一起, 沉缓的闷响，逐渐低沉，像垂死的鲸。
被豢养在试管中的生物人作为供血者，造血速度变得非常差，全身器官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 靠各种医疗仪器和营养液维持生理机能。
现在这些高精密医疗仪器一一停工，他们的身体机能迅速恶化, 最先失控的是心脏。
失去器械辅助后，心脏泵血能力极速下降，血液流速变缓, 几十秒内, 各种严重的并发症一齐爆发。
头晕胸闷、全身发冷、心率衰竭……正常人在这种高危状态下会失去意识, 但这些生物人都有十分坚韧的精神力, 所以此刻意识清明，可以清晰感知死亡来临的过程。
他们诞生于试管，从未离开过方寸之地，没有见过阳光微风、日升月落，直到偶然闯入的【盗火者】告诉他们，人类的另一种活法。
【盗火者】说生物人也有活下来的权力，可以选择自己想要的活法，而不是关在实验室里，变成的耗材。
他们在这里等待不知何时来临的拯救，为了渺茫的希望，无数次忍耐病痛，一次又一次熬过抽血的痛苦，而现在，希望破灭了。
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所有人，苍白脆弱的皮肤下，青紫血管渐渐僵冷，血液不再流动，所有器官都在迅速衰竭。
这一刻，生与死之间的距离无限接近。他们眼里的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就如沉寂下去的心跳声，悲哀无声蔓延。
“砰砰砰——”
微弱的撞击声响起。
试管中浅绿色的营养液撞出涟漪，一个瘦弱不堪的少女拍打试管壁，她疯狂挥动手臂，想砸开从诞生意识起，就禁锢她的容器。
这是一个才上流水线不久的新品，看起来年纪不大，只有十三四岁，是实验组设置的对照组，编号100039。
据说少年的血液品质比成年人更好，但生物人本身就具有基因缺陷，只有极少的生物人才能在少年期达标，提前成为耗材，被送上流水线抽血。
正因为送来不久，她还没有放弃求生，哪怕从试管中出去，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她仍然想离开这个容器。
她想能看看太阳，看看外面的世界……
在死亡之前，她要看一眼真实世界。
她一次又一次撞击试管壁，即使徒劳无功。
工厂早已设定好试管的强度，密度堪比防弹材料，罐装的生物人无论如何都撞不开试管。
“砰砰砰——”
“砰砰砰——”
她不断撞击，脆弱的皮肤破裂，稀薄的血液渗出，混着血肉碎片，营养液渐渐变得浑浊起来。
维持身体机能的供氧系统早已奔溃，哪怕她的身体强度比其他同伴要好，也感受到了濒死的痛苦，但那双眼睛始终无畏。
整个流水线有种恐怖的死寂感，危难之际，没人会在意一群供血的耗材。生物人本来就是可以量产的东西，哪怕拥有和人类一样的外表、思维、身体结构，也不会比小白鼠高贵多少。
“砰砰砰——”
撞击声忽然变大，那些生物人纷纷开始撞击试管壁，令人牙酸的骨骼折断声响起。
因为群体之中，还有人想活下去。哪怕能逃出来一个，找到控制中枢，把她从囚笼中放出来，那就是值得的。
漆黑的工厂里，生物人疯狂撞击，产生的惯性渐渐让试管偏移原来的位置，互相碰撞。
随着震动，机括之间迸发出火星，每次亮起，都能照出浑浊的试管里，一双双癫狂的眼睛。那是一群绝境之中的困兽，在死亡之前，不计代价逃出囚笼——
相隔不远的实验区之内，【研究员】正在观察移植了人类大脑后的红隼，这种完全违背客观规律的移植，会产生强烈的排异反应。
他能稳定实验体的状态，正准备推入药剂，地磁风暴忽然爆发，那些维持实验体生理机能的仪器直接紊乱，勉强稳定的实验体瞬间恶化。
【研究员】：“准备手术。”
他皱眉转而看向姜予安：“你来当助手。”
姜予安看着那只正在颤动的红隼，它的大脑已经被挖走大半，人类的脑组织被移植进去，那个生物人的意识并不清醒。
一些强大的污染源会有伴生境域，比如姜明渡，直接带着他们的意识进去了过去的实验室。现在也是相同的情况，这次的污染源更加强大，不知道“祂”的意识潜藏在哪里。
是这个红隼与人类大脑的结合物？
还是那些关在试管里抽血的生物人？
或者是作为实验材料、一切源头的红隼？
【研究员】拿出了一颗漂亮的血色宝石，小心翼翼将宝石镶嵌在红隼心脏之中，姜予安作为助手，递交手术器具，辅助缝合。
“红隼宝石中富含强烈的生命能量，应该能让实验体活下来，你来观察它的后续状态，我去厂区看看。”
正当【研究员】准备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嘹亮的啼鸣，仿佛从远古而来，宏远辽阔，穿透力极强，带着强大的压迫感，令人心神巨震。
【研究员】下意识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是实验材料所在的方向，遥遥看到一片火光。
同一时刻，姜予安感知了到影子的情绪，它现在很愤怒，伴随而来的还有强烈的摧毁欲。
姜予安直接共享影子视角，眼前变成了一片火海，那对红隼夫妇逐渐消失在火光之中，华丽的翎羽已经变成了燃烧的火焰。
影子在火中起伏，纵使那些火焰伤不了它分毫，却无法止住火势，只能看着红隼夫妇死在火中。
或者说，火正是因它们而起。
【研究员】为了加快试验进度，勒令【饲养员】使用催生药剂，让红隼夫妻失去理智，进入繁衍期，生出更多纯血红隼幼鸟。
红隼是凤属神鸟，宁可自毁，也不愿成为人类的实验品，更不愿让下一代重复它们的命运。
困在牢笼中时，它们为了另一半，勉强苟活，但强制繁衍已经触碰到了它们的底线，决然选择了自焚。
影子对红隼夫妇很有好感，它们给影子筑巢，像照顾自己的雏鸟那样，给影子梳理羽毛，在【饲养员】想抽血的时候，试图挡在它面前。
如果影子真是一只雏鸟，或许它的父母就是这样。它尚且不懂这是什么情绪，那对红隼就在它眼前自焚而死。
“出去……”
“飞出去……”
“离开这里……”
它们注视着影子，身体化为熊熊燃烧的焰火，径自冲破牢笼，一切束缚它们的仪器都在火光中焚毁消失。
在选择死亡的同时，它们化身烈火，为剩下的实验材料冲出了一条逃出生天的路。
在这一刻，它们的血脉真正被提纯，跨越天赋等阶，从红隼变成凤凰。
影子张开巨大的嘴，想把这些火焰吞到肚子里去，先装起来，再找姜予安，他总会有办法，但是火焰是流动的，只会随着凤凰的意志而跃动。
影子无法捕捉它们，只有一小团火焰，变成一根漂亮的翎羽，落在它身前，是凤凰尾巴上颜色最绚烂的那一根，一看就非常符合影子的审美。
影子完全没有得到礼物的满足，只有狂怒。
点火这种事，姜予安也能点！
速速把鸟还回来！
天穹仿佛被血泼染了一遍，烈火带着焚烧一切污秽的决然飞快蔓延，天地之间，一片火海。等火光燃尽之后，片片光羽飞落，带来阵阵生机。
那是凤凰一族的涅槃火，凤凰死后，可以涅槃复生，但它们不愿复生，就会回馈天地，滋养万物。
“这就是上古神话中的凤凰啊……”
【研究员】看着燃烧的凤凰火，眼神无比狂热，那是任何火焰都无法比拟的悲壮与绚丽。
原本因为地磁风暴黯淡的天际，卷起大片大片的流金色云彩，那火焰好像要烧破穹顶，一直以来，笼罩在药厂上方的厚重铁顶已经被融穿，铁水四处流淌。
那些挣扎求生的生物人终于看到了容器之外的世界，哪怕他们仍然没有逃出试管，却隔着玻璃，看到了天际燃烧的火云。
那是生命燃烧的色彩，是他们灰暗生命中，唯一出现的光彩，在这一刻化为信仰，深深镌刻在灵魂里。
或者上古先民也曾见过这样美丽绚烂的神鸟，那一瞬间的尊崇与震撼，遗留在基因之中，在此刻又被唤醒，变成滚烫的慰藉。
不止是精神上的慰藉，零星的火光落在试管壁上，坚不可摧的玻璃裂开缝隙，稍一撞击，试管破碎，清脆的碎裂声像雏鸟破壳，充满喜悦。
他们终于脱离了囚笼，肺部打开，第一次呼吸，是灼热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
“嗬……嗬……”
他们剧烈呼吸，混着血沫，在死亡之前，真正接触到这个世界，哪怕如此痛苦，仍然喜悦。
生物人脆弱的生理机能无法支撑他们继续活下去，他们千疮百孔的身体远比试管更脆弱，出生即死亡，这是既定的结局。
第199章 鲛人50
凤凰陨落, 天地同悲。
所有仰望天际的生灵心中莫名多了一丝悲怆。
凤凰怀着对同伴的怜悯，将生机分散出去，药厂里的实验材料、众多被抽血的生物人……都得到了一点遗泽。
天地规则早已发生剧变, 凤凰是旧时代的神话生物，这场燃烧, 彻底宣告它的落幕。
它们本就是红隼死前的最后反扑, 无力将世间诸恶焚毁，只清出了一条逃生的路。
哪怕再震撼, 不过是一场绚烂的天象奇观。
等火焰燃尽，一切不会有任何改变。
生物人心跳声渐渐迟缓, 逐渐走向终末。
他们已经看到了牢笼外的天空, 或许应该从容面对死亡, 但他们又如此不甘，想留住天际消散的神鸟, 想在阳光下奔跑，想活下去。
生命在体内燃烧着，比任何时候都明亮炽热，明明是即将熄灭的柴薪，却不肯黯淡, 不肯熄灭。
群体共鸣之下，那种迸发的求生欲, 像一点微弱的火星，再次引燃了凤凰的遗泽。
涅槃，本就是向死而生。
他们在死亡之中寻求新生, 极度契合涅槃真意, 获得了重生的机会。
凤凰本会净化污秽, 作为旧世界的遗物, 力量不足，并没有达到清理世界的目的，反而引动了这个世界的清理机制。
污染源的诞生，与人类活动有关，当世界判定需要清理的时候，就会有“污染源”出现。这一刻，生物人继任遗泽，成为新的污染源。
从残破的躯壳之中飞出了一群红鸟，它们像燃烧的火焰，又像凝固的血液，飞向药厂众多员工、飞向【研究员】，开始履行清理职责。
一切身体里流动着血液的生物，都逃不开红鸟的捕杀。它们并非无条件杀人，会随着本能牵引，扩充族群，追根溯源，寻找那些融合过它们血液的人。
众所周知，药厂将生物人的血抽出来制作药剂，并且效果颇好。绝大部分流向市场，少部分特供给贵族。
药厂员工在高强度的工作环境下，只能靠喝药维持工作能力，几乎无一逃脱，全都被红鸟冲进身体。
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变成羽毛，尖利的羽管在最脆弱的血管壁里划动，那一瞬间带来的剧烈痛苦，足以让人痛不欲生。
整个药厂一片混乱，处处都是肢体扭曲的员工，红鸟吸饱血液后，员工变成了干尸，很快就有新的红鸟从空洞的躯壳之中钻出。
【研究员】为了测试药剂的效果，服用过许多次，血液中同样残留着生物人的气息，被红鸟群锁定。
但他并不惧怕，反而十分狂热，正在飞速记录这一过程，稀有的污染源诞生了，研究价值难以估量，他要留下足够多的有效信息，供其他复制体研究。
姜予安站在【研究员】身侧，不必他出手，就有无数红鸟扑进了【研究员】的身体。他的血管涌动着无数羽毛，就连皮肤表面都生出密密麻麻的凸起，内部全是扑腾的红鸟。
姜予安低头，手术刀一挑，将【研究员】的头骨盖打开，露出里面的脑组织，其中有一大半变成了【融金】。
【研究员】脸上仍然维持着困惑的表情，他应该做过一些降低痛觉的改造，本身也是实验品之一，只不过比其他生物人耐用一些。
甚至，与其他生物人不同，【研究员】并不具备真正的人格，没有自我，只有病态的研究狂热，一切只为了服务商教授，连求生欲都没有。
“你在研究我变成污染源的过程吗？”【研究员】问，“我也很好奇这个过程，变成污染源后，我是否会留有意识？”
姜予安用手术刀将他脑中那块【融金】挑出，稍后可以尝试读取其中的记忆，现在场面纷乱，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失去【融金】之后，【研究员】的大脑瞬间空了一半，他受到极大影响，失去的痛觉开始缓缓回归，作为“人”的意识这才出现，但一片空白。
每个ai的【脑核】之中都会植入指令，ai完全按照指令行事，【研究员】也是如此，失去指令后，敞开的头盖骨里，只剩一团脑组织。
因为脑核的存在，脑组织已经萎缩了很多，姜予安微微蹙眉，看起来差不多报废了，僵尸应该都不吃这样的脑子。
这个脑子也不是完全没用，【研究员】制造出的失败实验品，被移植了生物人大脑的红隼，与其意识连接的设备显示【脑死亡】，但它的身体还存活着。仓促之间的实验，又出了意外，身体能存活完全是因为凤凰涅槃的遗泽。
抱着废物利用的心态，姜予安将【研究员】的大脑分割出来，重新移植到实验品的颅腔之中。
按照【研究员】的构想，生物人的大脑，移植到红隼的脑子里，或许可以制造出新的物种。
姜予安对此抱观望态度，谁说魔修失了道统，这不是满地都是吗？魔修只会用咒术驱使傀儡，这个世界直接用人脑移植。
他围观过【研究员】的实验过程，速度甚至比【研究员】更快，缝合之后，原本失去意识的红隼忽然颤动，发出一声微弱的鸣叫，缓缓睁开眼睛。
它本不该在这个时候醒来，移植大脑会有漫长的恢复期，此刻浑身血液发热，近乎沸腾，一个怪物，正在缓缓苏醒。
它分不清自己是谁，混乱的视角、残缺的记忆，身体、灵魂传来的巨大痛苦，充斥在这样一具扭曲、纤小的躯体里。
它像一个胀满的气球，在濒临爆炸的边缘，奇怪的能量体在它身体里纠缠，产生了质变。
这一瞬，它听到了许多声音，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骨骼折断的声音，羽毛生长的声音，低哑痛苦的嘶鸣……无数声音融合，庞大的负面情绪汇聚在一起，在它这里交汇。
它是生物人，是实验耗材，是高层的工具。
它是红隼，或是污染源？
它是罪恶的载体，又是新生的遗泽，一切因果在它身体上交汇融合，它是虚实世界的中心，但它陷入迷茫之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这就是污染源的核心。”
一个老头的声音响起。
姜予安之前的狱友，那个爱织毛衣的老头已经从实验材料区逃了出来，神色严峻，还有些疲惫。
老头不知该如何看待姜予安，此时他手中还有一把银白的手术刀，沾染了血迹，有种令人心惊的锋锐感。
鲛人应该和凤凰一样同属远古神话生命，但是，姜予安给他的感觉远远比凤凰更危险，高智而强大的神话生命，永远令人恐惧。
“是不是把它打死，我们就能出去？”望星穹咳嗽几声，身体佝偻着，咳出鲜红羽毛。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感染的原因，年幼时性命垂危，使用了不少药厂出品的药剂。那些都是生物人体内提取出的血液，现在又用另一种方式返还。
“试试。”姜予安提起那只研究员版红隼，每个污染源消散的时候会有晶核，这次的污染源是一个群体，也是一个整体，暂时没有找到净化的方法。
它们是凤凰火的遗泽，又触发了清理机制，在血液、红隼、火焰三种不同的状态之间转化，应该没那么好杀。
“砰——”望星穹抬手，一枪将红隼爆头。
鸟尸被轰得四分五裂，血液落地的时候凝固成了漂亮的宝石，只是形状有些不规则。
不等其他人反应，原地又重新出现了一只一样的红隼，头上还带着缝合后的细线。
周围的环境没有任何变化，他们全都被困在这里，漫天飞舞的红鸟像一阵血色狂风，向厂区席卷而去。
第200章 鲛人51
老子天下第一（曾用名）
整个厂区像一个结构精密、冰冷森严的钢铁巨兽，正在火光下由内而外的崩解。
银灰色墙面被火燎出大片黑瘢，金属瓦解的声音如同海面浮冰，断裂的每一声都压在人们心弦上。
望星穹注意力始终在那只红隼上，他一边咳嗽一边捡地上的宝石，大约有十几颗，是浓稠的血红色，每颗都很漂亮：“再杀一次，还能爆东西吗？”
姜予安瞥了一眼，对上一双迷茫的眼睛。它在血与火中成型，已经很难判定物种。它是由生物人被移植的大脑、红隼被挖空的身体、族群凝结的求生意志、凤凰涅槃的古老生机……种种汇聚而成的怪物。
从诞生之初就被孤立于族群之外，生物人、红隼、人类都不会接纳它，生与死已经成了它独特生命形态中的一部分。也许唯一的作用就是爆出宝石？
“等等……”老头伸手试图制止，明明都已经试过一次了，还想再爆点宝石，他们是魔鬼吗？
“砰——”望星穹又一枪，瞄准红隼的脑袋。和上次一样，爆开一地宝石，红隼再次复生。
望星穹把宝石捡起来装进口袋，红隼宝石在外能卖出高价，这些都够悬赏几个他了。
老头连忙阻止道：“杀多少次它都能复生，宝石也不要捡，从这里得到的越多，要还的越多，等还不清，就再也出不去了。”
“这么说，只要还掉从秘境得到的东西，我们就能出去？”望星穹把玩那些红隼宝石，高纯度的红凝结之后，饱和度高的可怕，已经到了刺眼的程度。
他年幼时重伤濒死，因为一支药剂才活下来。这类药剂流通多年，如果污染源大规模爆发，不敢想象这个世界会崩坏成何种模样。
“当然。”老头神色有些复杂，欲言又止。
“那你怎么没出去？”望星穹最讨厌谜语人了，盯着老头看了又看，总觉得这老头有点眼熟，像在哪里见过。
“我不出去，是我不想吗？”老头垮着个脸，“你这倒霉孩子，八成也出不去了，以后就给我做个伴，只要你喊我一声爷爷，我就把你当孙子。”
“谁乐意当孙子啊……”望星穹拳头硬了，就算他天生倒霉，又能怎！他的运气也没有那么坏，哪怕当星盗的时候被反向打劫，混进学校遇到阴间室友……最后结果都是好的。
“死老头，你倒是说清楚，怎么出去啊！”这里不止有望星穹带进来的“星盗团”，还有一群为了悬赏、脑子发热跟着姜予安等人冲进来的真星盗。
他们来得稍晚一些，进来就被带去培训。因为不守规则，屡次受罚，连成为流水线员工的资格都没有。现在厂区被破坏，安防系统停止运转，这才逃出来。
此次大约进来了数十个星盗，在培训的时候折损了十几个，还有不少感染了疫病，不停咳嗽。
比起明显不太好惹的姜予安等人，老头在他们眼中一拳就能干倒，知道的信息也多，是个现成的消息来源。
“快了快了——”
老头并不在意这些威胁他的星盗，反而看向工厂大门方向，好像在等待久别重逢的朋友。他眼神中有期待、有怀念、有怅然，还有无法释怀的悲哀。
很快，【清理者协会】的标识出现在大门外。顿时，被困在厂区的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但这口气没有松太久。
众所周知，【清理者协会】的第一要务是清理污染源，不管是被污染的环境还是人，都在武器射程之内。
“这是哪个小队……”望星穹发现新进入的清理者，先是高兴了一下，忽然又觉得奇怪。
这次的污染源已经超过了s级，天灾级的破坏性，为什么赶来的【清理者】等级是B级？这不合理。
那群清理者在倒塌的试管碎片里扫描翻找，试图找到幸存的生物人，并不符合人们对清理者的固有印象。
他们穿着厚重的防护服，外人无法看清面容，穿的防护服有些落后，但等级清晰可见。
望星穹想起以前刷过的常识题，心中一动，下意识看向姜予安，后者眼神了然，显然，两人都想到了同一件事。
望星穹开口道：“他们穿的SH013型号的防护服，在十年前淘汰，已经被功能更全面的新品取代。”
姜予安点头：“应该是污染源最初成型时，进来净化的那批【清理者】。”
听到他们这样说，为首的【清理者】不由侧目：“什么淘汰，咱们穿的可是新品……”
“你们两个小星盗，没什么事儿就一起帮忙清理污染源吧，枪法应该不差？”
他的声音从厚重的防护服里传出来，声音疏朗，恣意洒脱。他一看望星穹身上的星星印记，就认出这应该是某个星盗团的标识。
望星穹大方应下：“好啊。我们是星星星盗团，你们队名是什么啊？”
他很少遇到这种清理者，只有阴淮和她的队友是这样，只有她会在意普通民众的死活，会尽可能的援救幸存者。
“咳……”对方忽然卡壳了一下，没把队名报出来，继续在众多试管碎片里寻找可能存活的生物人。
毫无疑问，这些可怜的生物人是受害者，身体干瘪，肢体扭曲，一看就遭受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在清理污染源之前，找到幸存者，或许他们还有生还的可能。
“不能说吗？”望星穹疑惑道。
“也不是不能说……”展霄低咳一声，身后的几个队员憋不住了，漏出好几个笑音。
望星穹露出好奇的眼神，什么队名这么神秘，难道比他们【专业团队】还要离谱？
展霄正要开口，就被身后的队友打断，“队长，有个幸存者！”
“咦？”展霄诧异，和其他队友一起清理试管碎片，从中抱出一个瘦骨嶙峋的少女。
她头发很长，并不是营养充足的乌黑，而是象征生命力枯竭的银白，此时已经染上斑驳的血色。
明明身体千疮百孔，伤口边缘却没有多少红色，她的血已经流尽了，只剩一具破碎的躯壳。
“来支宝石药剂。”展霄伸手，队友立刻掏出药剂放在他手上，展霄熟练的找到血管，扎进那个过分瘦弱的生物人手臂上，再缓缓注入。
“等等…咳咳咳…”望星穹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咳嗽起来。他想阻止展霄使用宝石药剂，这个时候注射宝石药剂，只会多一个受害者。
宝石制药厂出品的宝石药剂，都是用生物人和红隼的血液制成的，使用过药剂的人全都会变成污染源的载体，咳出血羽，直到死去。
“等什么等？再不救她就断气了。”展霄不解，手上动作一点都不慢，“她还这么小，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而且，这里的污染源等级很低，净化一下就好了。主要是黑心工厂的问题，等我们出去，就把药厂举报了，严重违背了联盟法。”
宝石药剂并不算便宜，哪怕是最基础的宝石一号，售价也在10w星币以上，甚至超过了生物人的造价。
这个清理者小队舍弃了性价比更高的选择，没有直接杀死那个幸存的生物人，独树一帜的风格，下意识让人想起阴淮。
他们并不知道药厂的污染源已经悄无声息扩散到s级，【清理者协会】的消息不会滞后到这种程度。
他们显然来自过去某个时刻，应该是第一次清除药厂污染源的小队。
“你有些像我的老师，你们队名是什么？”
望星穹顺了顺气，难得顺畅说了一句。
展霄熟练的处理幸存者的伤势，见她生命体征稳定下来，终于能分心回答夏明舟的问题——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那我就告诉你。”
“我们就是传说中的——”
“老子天下第一队。”
两个声音重叠在一起，一男一女，语气不同，但有种天生一体的融洽。
男声来自展霄，他有些羞耻，还有点骄傲。
年少轻狂时，他一时冲动起了这个名字，后来因为这个队名，越来越抬不起头。直到他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队友，真正践行在这条路上，便由衷的为此骄傲。
他们想组建一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清理者团队，不止是高层清理污染源的工具，更重要的职能是拯救那些陷落的生命。要做到最好，要天下第一。
女声微微颤抖，来自阴淮。
凤凰涅槃，天火降落，整个工厂一片狼藉，她不放心姜予安一行人，立刻赶过来，没想到会遇到以前的队长展霄。
他还是年轻时的模样，没有经历太多伤病的折磨，仍然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身体也没有进行太多机械改造，甚至隐隐能看出一些青涩。
相较而言，阴淮反而更像一位成熟稳重的队长。不过，此刻看见阔别多年的故人，一向平静的阴淮慢慢红了眼睛。
【老子天下第一队】
这个清理者小队，已经存留队名，永久封存了。
小队成员不足四人时，可以取缔或者存留队名，整个小队只剩阴淮一个人，因为理念不同，阴淮没有直接以【老子天下第一】的名义招收新队友，而是留存队名，让它成为了一个封存的印记。
天下第一的队员太理想化，总是试图将困境中的人拉出泥沼，总是试图将任务过程中遇到的黑恶势力连根拔起。
与真正的庞然大物相比，一个小小的清理者小队，轻而易举就能被碾死。出于高层的默许和保护，展霄等人每次都能脱身，但他们等级越来越高，最终在处理污染源的过程中，陆陆续续死了。
没有人能在清理过程中不出意外，哪怕是越来越强的展霄。长期接触污染源的清理者身体会受到各种武器辐射，还有防护服无法隔离的污染，他们的死，是正常的职业发展。
阴淮中规中矩的另外成立了新的小队，她和展霄不同，清理污染源被她放在第一位，拯救幸存者是队伍有余力的时候才会做的事。比起拯救受害者，保护她的队友，对阴淮来说更重要。
这就是她没有继承展霄队名的原因。
因为真正闪闪发光的人，已经不在了。
“你……”展霄觉得阴淮似曾相识，却找不到与她相处的记忆。应该是一位同事吧？
看着很成功的样子，好像是A级清理者？这种高等级的清理者小队也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看来稳了。
“咳……”
展霄抱着的生物人少女颤抖一下，睁开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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