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应良的话很值得揣摩, 信息量也不小,三言两语就牵扯出了一个秘密,景遥不敢再往下追问, 他不能知道的太多, 他不能有太多徐牧择的把柄。
他们都是徐牧择的人。
景遥选择了安分守己。
他的内心却始终无法平复, 八卦到想知道徐牧择的态度, 不是徐牧择的菜?难道不是应该说他是男的,所以不可能吗?为什么说不是他的菜?这种话听起来很有歧义, 会让人误会徐牧择喜欢男人的……
景遥欲言又止,嘴巴张张合合, 还是选择了沉默到底。
应良驾车技术娴熟, 玻璃窗上落下雨丝,模糊了视线, 他打开了刮雨器,窗口灌进闷热的风, 也送出了潮热的烟丝。
后视镜里照着路况, 不早了, 加上阴雨天, 天空暗淡了下来。
“有点冷,”应良匆匆抽完手上这根烟, 碾了烟蒂, “你冷吗?我关窗。”
景遥摸了摸胳膊, “不冷。”
应良感慨道:“你们年轻人抗冻啊,我这身子骨是真老了。”
他升起一边的窗,把副驾的窗口留了一半。
景遥还沉浸在应良说的信息里,脑海里全是那个朱恒,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想要记得一个人的名字和面孔, 大概是因为闻所未闻,太惊奇了吧。
应良的车在路上停了几次,他下车去买烟,每个人爱抽的牌子不同。
景遥坐在车里等,心情不大好,可能是受阴雨天的影响。
路上的车子一辆辆从面前滑过,景遥趴在车窗上,发梢被雨水打湿,他显得没什么精神。
景遥最不爱休息的时间,只有不停地运转,才能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对于年轻人来说宝贵的青春,他从不知该如何挥霍,如何发挥年轻的优势,他找不到挣钱之外任何有意义的事。
好想回去上班。
好想回去直播。
好想到周一,他可以用工作填满无趣的生活,可以把自己暂时从紧张情绪里解放出来。
景遥眺望着窗外,眼里比工作状态还要疲惫。
忽然,他听到了一些异动。
车子靠近花坛,那脆弱的像婴儿哭喊的声音从花坛里传来,景遥望了眼后视镜,推门下车。
他寻着声音来源找过去,雨水打湿了花丛绿植,在枝丫交叉的花坛中心,埋着一个白色的耸动的身体,那叫声从里头发出来。景遥蹲下身,从缝隙中仔细搜捕,白色的身躯很容易看到,好像是一只小狗,令景遥为难的是怎么把它拿出来。
景遥四下里看了一眼,踩上花坛边缘,拨开条条枝丫,还是够不到,他必须探身进去,景遥踩断了一些绿植,凭借纤细的体格,钻进了花坛里面去,他摸到一手的湿润,和滚烫的身体。
拿出来了。
那是一只白色的,看起来还不足月的小奶狗,连眼睛都迷迷糊糊,睁不开似的,它的通体雪白,耳朵耷拉着,毛发被雨水打湿,身子一抽一抽的,在瑟瑟发抖。
景遥把它抱起来,卷起衣摆,他到后座里找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蹲下身,把小狗包裹进外套里,像包小婴儿一样把它包起来,再抱进怀里。
隔着衣服,景遥仍能感到小狗在发抖。
是谁丢的小狗呢?
它这么小一点,不可能自己爬到花坛里来的吧?
景遥不明白。
买烟的应良回来时,看见他抱着个东西,问道:“什么?”
景遥告诉他:“捡到的狗。”
应良凑上来,抬了抬下巴:“我看看。”
景遥打开衣服,把小狗的脑袋露出来。
应良问他在哪里捡的,景遥指了指旁边的花丛,那还有被人为踏过的痕迹。
“这个衣服……”应良皱起眉头,“是徐总的。”
景遥一愣,手脚都软了:“什么?”
他低头看着外套,没时间思考这是谁的,经应良一提醒,他才反应过来,手里的面料摸起来触感极佳。
雨还在下,应良说:“先上车吧。”
他替景遥打开了副驾驶的门,景遥钻进车里,应良绕了一圈,往车后面丢了一条烟。
景遥上了车,心中惶惶不安,小狗躺在他的腿上,昂贵的衣服成为了它的避风港。
“真的是daddy的衣服吗?”景遥捏着衣角,拧着眉头:“那怎么办?”
应良发动车子:“没事,用都用了,徐总也不差这一件,不会怪你的。”
不会吗?为什么应良说的这么肯定?
景遥不理解,但心里宽慰了许多,小狗在他的腿上不再抖了。
回到别墅,雨也彻底下了起来。
他们回来的还算是及时,没怎么淋到雨,景遥因为中途下了车,头发有点湿,以及衣服包过小狗,湿淋淋脏兮兮的。
孙素雅在厨房研究配菜,还不知发生了什么,突然身后响起动静,有人叫了她一声雅雅姐。
孙素雅回头一看,景遥抱着个衣服站在门口,问道:“有没有牛奶?”
孙素雅迎上去,面露笑意:“怎么了?”
景遥把小狗展示给她看:“我捡了一条小狗。”
孙素雅低头一看,眉眼忧心,伸手摸了摸小狗的脑袋,“这么小?看着还没满月啊。”
“嗯。”
“我找找,”孙素雅翻冰箱,家里没小孩,是没有备任何小孩饮品的,她找到了之前做饭调味要用到的牛乳,“这东西应该不能喝,你等等,我去看看备用仓。”
景遥把小狗放了下来,连路也走不稳的小狗一瘸一拐,平滑的大理石地板小家伙站不住,脚掌没什么支撑力,走了两步还滑了一步。
景遥蹲下身来扶着它的身体,小狗身上脏,有泥土和雨水的气息,它太小了,应该没办法给它洗澡,景遥怜悯地看着它,不知道它能不能活下来。
实在太小了。
孙素雅从备用仓回来,手里拎了一瓶大罐牛奶,她随手从厨台上捞下一只花碗,放在地下,把牛奶倒了进去,“看它喝不喝。”
景遥把小狗抱过去,小家伙眼神不好,摇头晃脑的,景遥把住它的脑袋,把它引到碗前,食物气息终于对了,它伸出舌头舔起了牛奶。
“喝了。”
两人异口同声。
景遥和孙素雅相视一笑。
小狗舔的着急,鼻子和嘴巴边缘的毛发都沾染上了牛奶的颜色。
孙素雅抚摸小狗的身体,忍不住说:“好可爱啊!”
景遥双膝并拢,蹲在小狗旁边,两只手也安安分分,和孙素雅一起盯着小狗喝牛奶。
“你在哪里捡的?”孙素雅问。
“路上。”景遥说。
“是别人丢的么?”
“应该是吧。”
“才这么小,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孙素雅疼惜的口吻,“坏人太多了。”
小狗舔了一大半,不再继续了,新环境没有安全感,它站在原地查探,身体又开始发抖。
“应该是冷吧,”孙素雅四下里看看,起身说:“我把温度调高点。”
景遥觉得它需要的不止是温度,它应该更想要安全感,如果这里有另一条狗或许能给它提供,不能的话,他们唯一能做的是给它搭建一个属于它的暖巢。
当他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孙素雅很有主意地说:“你提醒我了,有东西。”
她出去绕了一圈,片刻后回来,手里拎了一个圆盘小窝,“之前有人送徐总一只马尔济斯,但徐总不喜欢狗,弄走了,连带着吃食一并转赠给别人了,就剩这个窝了,正好,给它用吧。”
暖窝里还有小被子,底下垫得厚,看起来柔软保暖,景遥把小狗挪进去,小被子也盖上,只给小狗露出脑袋呼吸,小狗真有点吃饱喝足不再愿意动作的意思,竟乖乖躺下了。
“好听话呀,”孙素雅的手指抚上小狗的脑袋,“幸好它碰见了你,今天下雨,没被发现的话是肯定会死的。”
小奶狗还不具备强大的免疫力,它的身体没有发育完善,各方面都不成熟,往往生个小病,感染一点细菌就死了。
“好狗有好报。”景遥说。
孙素雅闻声,笑了,琢磨道:“它是什么品种?你看得出来吗?”
通体雪白,看起来不像杂交犬,但也不像那些时兴的名贵品种。
景遥摇了摇头。
孙素雅说:“应该是田园犬吧,有名的品种应该不会被弃养。”
什么东西都被标上了三六九等,明明它们都是生命。
“daddy不喜欢狗吗?”景遥问。
孙素雅顾忌道:“对啊,家里没有养过任何宠物,之前有人送徐总什么名贵的小鹦鹉小兔子啊,他都没要,那些人是想投其所好,实际上徐总根本不喜欢这些宠物,只有那只马尔济斯,勉强在这儿待了两天,也被送走了。”
养宠物这件事非常私人,喜欢宠物和不喜欢宠物的人是两个世界,喜欢和不喜欢的点各能说出无数来。
孙素雅很希望家里能养一个宠物,不过这儿不是她们说的算,这种事也只能想想而已。
景遥自然也不敢违拗徐牧择的喜好,他同情起小家伙的命运,忧心地问:“那我们要瞒着吗?”
孙素雅说:“怎么瞒得住?它会叫的呀。”
院子虽然很大,但徐牧择生活在这里,小狗也生活在这里,他们想要全天性确保徐牧择不会发现小狗的存在,除非他们能堵得住小狗的嘴。
景遥不知怎么办了。
届时,应良来到了厨房门前,说道:“素雅,出来一下。”
孙素雅跟过去:“怎么了?”
两人出去商量什么事去了。
景遥不搭理那些跟他无关的事,他忧心忡忡地望着安睡的小狗,眉头紧锁。
晚上吃饭,景遥一直在想该怎么办,真的要丢出去吗?这么小?或者送给人?能送给谁呢?飞仙离他很远,没时间寄过去,路边随便找个人家,万一虐待它怎么办呢?
景遥吃完饭,把小狗带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让它先在那里玩。
他回到厨房,拿起那件衣服,孙素雅说会有人洗的,景遥没有松手,他犹豫之间,把这件衣服也拿回自己的房间里。
他把衣服捧在手里,摸了摸口袋,担心毁坏了重要的东西,里外的口袋全部检查了一遍,这个动作没有白费,他翻出了一样东西。
是一根手链。
景遥有些纳闷,徐牧择的口袋里怎么会有女性的东西?
这款手链十分精致,上面缀着月牙形状的宝石,链条细闪,没有任何包装,应该是被佩戴过的,如果要送人的话起码要有礼盒,那么是谁佩戴过,又被徐牧择收在口袋里的呢?
女性的东西,贴身收着,想必关系不会浅薄。
景遥仔细端详这条手链,心里涌起异样的情感,猜疑和不快自动占据了他的思绪,是为自己的“妈妈”打抱不平吗?可是这个“妈妈”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难道是叫了徐牧择太多的daddy,叫习惯了,心理也默默认了这个关系?孩子都是不希望父亲有其他暧昧对象的,是这样吗?
徐牧择生得太好了。
喜欢他的女性大有人在,他今天不就遇见了吗,连男人都能折服的魅力,在异性眼里应该更受欢迎吧。
徐牧择应该有自己的情感,有自己的寄托,他这样地位的人,身边没几个莺莺燕燕就太不正常了,就算他不想,为了攀附他的关系的人也不计其数,他景遥自己不就是其中之一么?
为什么不痛快呢?这都是应该的呀。
景遥不理解自己在别扭什么。
他把手链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将徐牧择的衣服带到浴室里,打开水流,冲洗脏了的痕迹。
景遥的房间里没有洗衣液,衣服是泥土和雨水,很好清洗,不需要其他化学物质的介入。
景遥把衣服在水池里泡了一会,孙素雅说,徐牧择不喜欢宠物,景遥担心洗不干净衣服上小狗的味道,不喜欢小狗的人难免对小狗的气味敏锐,景遥挤了点沐浴乳在上面,一点点地抹在衣服上,手搓出浓浓的泡沫。
洗第二遍的时候,景遥拿起衣服闻了闻,全是沐浴乳的味道,这下应该没关系了,他把衣服再三浸过水,才把衣服捞出来,整个过程非常小心仔细。
补救措施完美告成。
景遥拧干了水分,用衣架将衣服撑起来,挂到阳台外面去。
小狗从窝里爬了出来,在房间里四处乱转,景遥猜测它大概是想上厕所,就在地板上垫了纸巾,小狗不会用,一直闷闷哼个不停。
“嘘,别说话,”景遥低声说:“别被听见了。”
小狗听不懂人类的语言,憋到极致的时候才在纸巾上尿了出来,景遥把纸巾丢到垃圾桶里去,小狗重新放回窝里。
叮咚。
手机里来了消息。
景遥去看手机,是孙素雅的消息。
【徐总回来了。】
配了个惊恐的表情包。
景遥放下手机,把小狗的窝端起来,四下里看了看,藏进了浴室里去。
他把门带上,窗帘也拉开,进进出出房间好几次,以确保不会闻到它的味道。
做好这一切,景遥才敢走出去。
楼下客厅有了说话的声音,景遥来到楼梯口站着,往下看了一眼,应良站在徐牧择的对面,两个人低声交谈了几句。
景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应良笑了笑,孙素雅也凑了过去,三人的谈话有刻意地把控分贝,获取不到有效信息。
巨人观的恐惧感又犯了。
眼前高大的玻璃落地窗被雨水打湿,夜色模糊起来,黑暗罩住了房子,墙壁在景遥眼里变成了金子,泛着冷光,夜幕窥视着发生的一切动向。
耳边传来登上阶梯的声音。
景遥回过神来,低头一看,徐牧择上楼了。
他和徐牧择对视,再往后退是不能的了,景遥把住扶手,保持冷静地站在原地。
徐牧择片刻间来到了景遥的面前,登上最后一层阶梯时,景遥主动跟他打招呼:“daddy回来了。”
徐牧择拎着手机,尾戒和手机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怎么还没睡?”
景遥说:“在等您。”
徐牧择反问:“等我?”
景遥没有等待徐牧择的理由,他躲对方都来不及,这不是没被拆穿的时候,他畏惧徐牧择,徐牧择都已知道,景遥想了想,没好借口,他选择转移话题:“daddy吃饭了吗?”
“没有。”徐牧择回答。
“怎么没有吃饭,您不饿吗?”
徐牧择在景遥面前略作停留,神情是轻松的,“我习惯了,你呢,你雅雅姐给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他们像一对被镜头怼住的父子。
说着不得已而客套的话题,彼此应付,却又乐此不疲。
景遥的晚餐很丰盛,应该说他每一餐都很丰盛,从踏进星协以后,他的人生就进入了一个诡谲的阶段,“特别多,都是我喜欢吃的,雅雅姐的手艺很好。”
“不好也不能请过来照顾你。”徐牧择眉眼有打趣的意思,他看起来心情不错,那给了景遥很大的安抚。
徐牧择这张脸无死角,不管是仰望还是俯视,都有十足的冲击力。
景遥趁着徐牧择的心情不错,抓住机会,负荆请罪,“daddy,我弄脏了您一件衣服,抱歉,我已经洗干净了。”
徐牧择追问:“自己洗的?”
景遥点头。
徐牧择说:“在哪呢?”
景遥说:“在我房间里。”
说着引徐牧择去看,徐牧择跟随过去,景遥指了指阳台,“那一件,您这两天要穿吗?”
徐牧择看了一眼,满不在意地收回目光,“不穿,先放着吧。”
景遥收回手,他很感激徐牧择没有计较,或许他把徐牧择想的太小气了,就算徐牧择真的讨厌他,讨厌他的身份,也不会因为一件衣服跟他置气。
徐牧择环顾了一眼景遥的房间,东西都恢复了原样,床铺也有睡过的痕迹,被子没有很整齐地叠在一起,孺子可教也。
徐牧择看向景遥,又问道:“今天他们带你去量尺寸了吗?”
景遥说:“量了。”
徐牧择打量景遥,从头到脚,“这周应该能做出合身的衣服送过来。”
景遥此时强调:“其实没有必要,大点没关系。”
徐牧择说:“衣服大点是没关系,裤子大了就不行,走一步提一下很雅观吗?”
景遥语塞,他因为不在乎穿着,自然也不会在乎体面的事,经徐牧择一提,他又觉得很有道理。
徐牧择走进他的房间,说道:“他们说你养了一只鸟。”
景遥走到窗台,把鸟笼抱在怀里,谨慎地说:“这个。”
徐牧择走近一看,是一只很普通的小麻雀,被关在一个临时搭建的,不像鸟笼的鸟笼里。
“把它关着干什么?”徐牧择问。
景遥把鸟笼放回去:“没关系,它喜欢被关着。”
哪有鸟喜欢被关着的?不得已的谎言罢了,他可不想再因为生疏的问题让徐牧择不高兴了。
徐牧择没那么好忽悠,平静地反问:“你确定它喜欢?”
小麻雀在笼子里叽叽喳喳地叫,笼子不大,它跳也跳不起来,翅膀很容易碰到边缘。
景遥蜷了蜷了手指。
徐牧择说:“把它放出来。”
景遥斟酌地问:“可以吗?”
徐牧择说:“院子这么大,不够它飞的?不要虐生,这笼子太小了,它会抑郁。”
得到了徐牧择的准许,景遥反身就去打开笼子,满脸的高兴,他把小鸟放出来,外头正在下雨,小鸟飞到了阳台那边,没往外面跑。
徐牧择看向阳台,“认家吗?”
景遥用力地点头:“嗯,认,它特别灵性,飞走了还会飞回来,可能因为之前就是被人养着的。”
“喂它什么?”
“饼干和水。”
“它吃么?”
“吃的。”
“不够吧?”徐牧择说:“明天去跟素雅说,让她买点鸟粮。”
阳台的小身影跳来跳去,被关久了,小麻雀有些兴奋。
景遥也很兴奋,为小麻雀能够留在这里,看起来徐牧择并不讨厌小鸟这一类动物,“好,谢谢daddy。”
徐牧择看了他一眼,正要抬步离开,忽然从浴室的方位传来狗叫声。
景遥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他看向浴室,徐牧择看向他,景遥正要掩饰,小狗又叫了几声,哼唧个不停,浴室的房门没有隔音效果,清楚明晰。
徐牧择审视景遥。
景遥握紧拳头,声音一下子低了好几度,“……是我捡的小狗。”
徐牧择不发一言。
景遥心中不安,自知瞒不住了,走到浴室里,把小狗抱了出来,他和小狗一起低着头,蹑手蹑脚地走到徐牧择面前。
景遥抱得很紧,讨好地说:“它很乖的,只喝一点牛奶就够了,也不乱叫,不会吵到您休息的,而且它还很小……”
话音未落,徐牧择冲着他怀里的小狗伸出了手。
景遥往后退了一步。
徐牧择打量他的动作,食指轻轻扫过小奶狗的脑袋,通体雪白的小狗被小孩紧紧抱在怀里,很有人情味的一幕,“是很小。”
景遥看见徐牧择的指尖伸到了小狗的嘴巴,磨过它的牙齿,那只青玉色的尾戒更加清晰,戴在徐牧择的手上,将他的手指衬得越发性感。
徐牧择手上的血管和青筋,都有着别样的吸引力,景遥一时没有移开眼睛。
“挺乖,”徐牧择收回手的一瞬,说道:“养着吧。”
他抬步离开了。
景遥回过神来,看见徐牧择离去的背影,仿若会错了意,他低头看了看小狗,神经快速组织,都没有阻挡他收到的信息就是同意了。
徐牧择同意了。
任何不悦都没有地同意了。
草率地同意了。
他不是……不喜欢狗吗?
景遥纳闷之中,徐牧择的身影已从房间里消失。
把小狗放下,景遥傻愣愣地盯着房门,心中百感交集,更多的是疑惑不解。
孙素雅的信息应该是准确的,她跟徐牧择这么多年了。
景遥看着小狗,沉思。
桌子上那条手链被景遥抓在了手心里,他应该拿去还给徐牧择吗?他并不想听到任何徐牧择和情人之间的故事,可是这东西总要物归原主,或许这是他能找到的唯一一条获取徐牧择情感状况的线索?
景遥犹豫了会儿,还是抓着手链去了。
他来到徐牧择的门前,敲了敲门。
徐牧择的声音果断:“进来。”
景遥推开门,看见室内一个挺阔的背影,徐牧择脱了上衣,此时身上只穿了一条黑色的长裤,被脱下的衣服丢在椅背上,劲窄的腰线,雄厚的肩膀,流畅而下的完美的形体线条,散发着浓浓的荷尔蒙的味道。
因为是夜色,有几分绮丽的,成熟的,甚至是少儿不宜的欲色。
景遥耳根传来热烫。
他垂下眼眸,摊开手,对里面的人说道:“daddy,我洗您的衣服时,发现了这个。”
徐牧择以为是别人,回眸看见小孩站在他的门口,于是拿过一边脱下的衬衫罩上,回身走去。
衬衫敞开,只大概遮住了身躯,腰腹毫无保留地暴露在空气和景遥的眼里,徐牧择走过来,看见面向他的掌心里摊开的东西。
景遥措辞谨慎,使自己的声线控制在一个非常平稳的状态:“是您妻子的东西吗?”
徐牧择定睛瞧了瞧,那根细闪的手链躺在小孩的掌心里,那段纤细的手腕捧在了面前,被遗忘在脑后的东西,以他没有设想过的方式出现在了面前。
徐牧择没有应声。
景遥心中犹疑,怕是触碰到了他的什么心事,不是他妻子的吗?是情人的?还是什么不体面的关系留下来的?
景遥皱起眉头,正要收回手,忽然,徐牧择将手链拿起。
被拿起的不止手链,还有景遥的手,徐牧择攥住了他的手腕,向前一拉,将手链摊开,绕上纤细的手腕,扣紧。
整个动作利索迅速,非常果决。
徐牧择深邃的瞳孔里射出令景遥揣测不明的暗波,犀利,蛮横,语调有几分严肃地说:“现在是你的了。”
第47章
小月牙被拨正, 贴着景遥的手腕血管,链条做的非常精致,经过房间的灯光一打, 闪亮如新, 像是从未被佩戴过, 刚从展柜里拿出来一样。
景遥愣了一会, 忙要脱掉:“不,不是我的……”
徐牧择紧紧攥着他的手, 有刻意地捏了一下,才阻止了对方的动作, “我说是, 就是。”
徐牧择的好心情一下被毁掉了似的,郑重其事到景遥不得不多想, 景遥更加猜测不出手链的主人大致的身份了,徐牧择看起来不是很高兴了, 难道真的是不体面的关系?
景遥不敢往下猜去, 他今天才得到一个更荒唐的秘密, 脑海里想起那个花衬衫的少爷, 由此对徐牧择的情感猜想变得荒谬起来。
该不会……是另一个男人的东西吧?
虽然这种事情闻所未见,可徐牧择有让同性也为之沉沦的资本, 景遥想到应良的肯定, 他试图理解那个少爷对徐牧择的情感。
徐牧择撒开手, 眉眼之间的严肃未散,“你打算把狗养在房间里?”
景遥的房间距离徐牧择有一段距离,两个房间并不紧紧挨着,别墅内的构造繁琐,从他的房间通向徐牧择的房间, 这条路上会经过其他的休息厅和衣帽间会客室等房间,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和私密性,不会打扰到彼此。
但如果是特别大的狗叫声那就另当别论了,好在小狗还不足月,叫声也不会很吵。
景遥会错意,说道:“嗯,不会吵到您的,我发誓。”
“但会吵到你。”徐牧择说完,景遥一愣,对方继续道:“把它抱下去,有专门的房间给它,放上食物和水就可以了。”
小狗即使不会乱叫,也一定会发出轻微的动静,它们可不会懂什么时间该上厕所,去哪儿上厕所,聪明的小狗一想要上厕所就会起来哼唧个不停,景遥的房间里没有小狗厕所,而且小狗也没有学会定点,关在房间里是一定会影响他睡觉的。
景遥惊讶徐牧择会同意小狗留下来,他不敢奢求太多,也不愿劳驾别人,“没事的,我可以照顾它的,它还小……没有安全感,需要人陪伴。”
小狗和人一样,有很大的情感需求,景遥这句话说出来,有点往自己身上牵扯的意思,他担心徐牧择误会。
徐牧择确实会多想,他望着小孩,那么年轻的面孔,对于社会来说他已经成年了,拥有独立的能力,对于自己来说,那就是个小孩,什么也不懂的小孩,手段拙劣的小孩,他们奋力地掩饰一切,自以为演技非常高超,实际上就像个透明人,站在他的面前。
徐牧择从未有过年龄焦虑,他所拥有的一切成就足以让他忽视年龄带来的焦躁,如今看着景遥年轻的面孔,他破天荒地产生一种再年轻十岁就好了的庸俗想法。
“听起来你养过狗?”徐牧择问,“这么懂它们的感受。”
景遥说:“以前跟姥姥一起养过。”
第一次提起有关于他的家人,徐牧择探知欲重了几分,“姥姥?”
景遥垂眸看向地板,低声说:“嗯,也是这样的小奶狗,后来姥姥死了,小狗也死了。”
他站在那儿,瘦得让人担心他的健康,他肤色白得有几分病态,亲和力十足的脸有着引人疼爱的魅力,可这些小孩自己并不能得知,人往往会忽视自己在他人眼里的魅力,这是通病。
徐牧择怜爱之心泛滥,能击中他内心柔软之处的事太少了,几十年来屈指可数,他对行街乞讨的流浪汉没有过同情心,对别人可爱的孩子也只是置之一笑,并未有过任何自己也想生一个,或占为己有的想法,而此刻面对眼前的男生,他有了。
一种油然而生的保护欲和责任感。
夹杂着几分罪孽的情爱之欢。
“随你吧,”徐牧择松了口,“别嫌麻烦就好。”
景遥感激地说:“不会的,谢谢daddy。”
徐牧择又一次刷新了景遥的认知,因为不了解,他对徐牧择的权势畏惧过分放大,但对方比景遥想象的要人性的不止一点。
道谢显着生疏,徐牧择抗拒他的道谢,换位思考,他又能理解他的谨慎,就像说的那样,随他去吧,徐牧择不想再因这些生疏的原因失态,斤斤计较,他原本也不是那样的人。
景遥耳朵烧得有些红,徐牧择的衬衫敞开着,腰腹曲线优于常人,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徐牧择衣衫不整的样子,如果说公司里西装革履的徐牧择是禁欲的,此刻的他就是放荡而野性的,景遥感受到内心升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但有点丢人的情绪,他向徐牧择请示,可不可以回去休息。
“嗯?我有拦着你吗?”徐牧择摊开手,很是无辜的样子,景遥万分尴尬。
“那,我先回去了,daddy也早点休息。”景遥转身离开。
徐牧择忽然丢下一句:“明天陪你一起吃饭。”
景遥顿足,千头万绪,情不情愿都只能回一个好字,他的答案毫无悬念和争议。
这个夜里,和徐牧择预测的一样。
景遥并没有睡好,因为小狗虽然听话,但因为年纪太小,还不能吃五谷杂粮,只能喝点牛奶,导致小狗不停地要撒尿,景遥不能把它关到外面去,下雨了,它免疫力不够,会冻死掉。
景遥时刻听着房间里的动静,直播工作留下的不良作息,使他的睡眠非常浅,景遥夜半蹲在床边,盯着暖窝里的小狗,手指不停地抚着腕上的手链出神。
徐牧择没有责怪他弄脏了衣服,徐牧择允许他留下小狗,徐牧择允许他把小狗养在房间里,徐牧择很好,比他想象的要好太多。
徐牧择为什么这么好呢?
他是喜欢小狗的吗?
还是另有隐情呢?
孙素雅她们说的话,难道不准确吗?
马尔济斯是什么小狗?从未听说过,送给徐牧择的小狗,应该是名贵的吧,名贵的小狗他不让留下,却允许他留下路边捡来的不知有无安全隐患的小狗吗?
景遥头都大了,他看不透徐牧择,他也想拥有知心的能力,那样他就能猜测徐牧择的喜恶,投其所好了。
小奶狗动了动,景遥又捞了一件自己的旧衣服盖在上面,白色的小狗把他的记忆拉到久远的回忆里,那只跟他流浪的小黄狗,因为居无定所,吃了路边过期的食物,感染细菌,不治而亡。
景遥没有任何挽救的能力,因为那时,他自己也差点饿死。
这天夜里,没能安睡的不止景遥一个。
在不远处的房间里,徐牧择站在阳台上抽烟,他手里拿着一个空了的盒子,他想起买这条手链时柜员倾尽激情的演讲。
“先生您眼光真好。”
“您女朋友一定会特别喜欢的。”
“这款手链戴上去非常漂亮,您看看,很闪的,做工不同于其他品牌,这款是全球独一无二的款呢,宝石这一块做了很细致的处理,无论从切工还是钻石纯度都毫无瑕疵……”
“先生,祝您和您的爱人天长地久。”
冲动消费的时候不多,徐牧择想要的都已经得到,对于身外之物更没什么一定要的占有欲,他也不是经不起磨的耳根子,买这根手链的时候,他知道这是女士的款,它的切工和钻石纯度也不是徐牧择见过的最好的,他只是听到了那句“独一无二”,就为它买了单。
小孩搬进来的当天他就应该作为乔迁之礼送给他,他本来打算借这个由头送给他的,然而转念一想,他这又是在做什么呢?是不是入戏太深了?他们不是父子,他们没有任何关系,他也不应该任喜欢的情感恣意下去,凭借这份本能做事,他是要结束这场戏的,迟早。
买都买了,难道还自留不成?送出去吧,但不能显得太正式了,最好自然一点,无所谓一点,就当一个旧东西给了他就是,没什么特别的意义。
徐牧择将首饰盒扔掉,把手链取了出来,然而自欺欺人的想法没能持续太久,被理智击溃,他连自己都开始欺骗,察觉的那一刻,徐牧择自嘲一笑。
算了。
他决定把手链转赠给别人,管他是谁都好,认识的,不认识的,那手链在他手里成为了一个烫手山芋,他急着将东西送出去,在转赠的路上,在拿出手的那一刻,心里有个声音在阻止他,送给男性,不大合适,送给女性,会引起误会。
那他应该给谁呢?
他想送出去的真的是手链吗?确切地来说,他想丢出去的是自己不堪的心思吧。
徐牧择将手链揣进了口袋里。
他不想思索了。
因着工作的事,他把手链遗忘了。
直到今天,它被它的原主人亲手捧起,一切犹豫就都有了答案。
徐牧择把盒子盖上,瞳孔颜色渐深。
他有些阻止不了地想送小孩一些东西,衣服鞋子,身外的首饰,合适的不合适的,看见好东西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不是小孩需不需要,而是他应该立刻拥有。
美好的年纪拥有美好的东西,符合天理。
徐牧择拥有了可以让他冲动消费的人,那对他来说并不是好事。
世界这么大,中国十几亿的人口,真是造化弄人,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各方面都不合格的小孩,引起他的兴趣。
审美烂得没眼看。
情感罪孽得无以复加。
他喷出一口浓烟,在深夜里审判起自己。
次日。
小狗成功度过了雨夜。
一大早,它就绕在了景遥的床头。
景遥睁开眼睛,看见白花花的肉团子在啃他的鞋子,景遥唤它,小狗不知道害怕,扑棱着就飞来了。
小狗的身躯很热,细小的尾巴疯狂摇摆,景遥趴在床边逗了它一会,小狗咬它的手指,牙齿尖尖的小小的毫无杀伤力,景遥磨它的牙齿,看它奋力的样子,笑出了声。
这时,房门忽然被推开。
景遥太过专注,没有注意。
徐牧择站在门口,嘱咐了一句:“担心它咬伤你。”
景遥抬起头,笑容顿时收住,迅速从床上坐了起来,很是无措地四下看了一眼,“daddy。”
徐牧择说:“吃饭了。”
景遥掀开被子下床,去捡被小狗啃过的拖鞋,“好,马上。”
他穿上鞋子,又绕回来,抖了两下被子。
身上的睡衣是景遥自带的,睡衣不大合身,短裤下的双腿暴露在空气里,肤色白到可以看清血管,一根汗毛也没有,光滑笔直的双腿,延伸进短裤里,衣服皱皱巴巴,弯腰抖落被子的动作将腰臀比完美地展示在徐牧择的眼里,那是一副极其青春的身体。
腰肢细得可怜,双腿光滑纤细,早晨还没来得及穿袜子,脚踝处跟腱展露着优秀的线条,有运动的天赋。
景遥铺好被子,回身发现徐牧择还没离开,他拿起一边的衣服,说道:“很快,您等我一下。”
小狗亲近它,扑到了他的腿边,景遥轻轻把它踢开,小狗又扑上来,冲着它的鞋子和脚踝撕咬。
徐牧择走了进来。
他来到景遥的面前,景遥不知怎么回事呢,徐牧择就在他的面前弯下腰,把那只小狗托到了掌心里。
“慢点,没人催你。”徐牧择抱着小狗,向房门走去。
景遥讶异,门关上那一刻,他迅速换上衣服,睡衣也来不及整理,暂时丢在了沙发上,进去浴室里洗漱。
因为被徐牧择叫起来,一大早景遥的脑子就醒透了,半点赖床的困意也没了,他换好衣服,洗漱完毕,从房间里走了出去。
站在楼梯上的时候,他看见不可思议的一幕。
楼下的大厅里,孙素雅穿着围裙,手里捧着一个碗盆,里面装着像饼干的东西,正低头看着地面。在她的面前,小狗在客厅里撒欢,徐牧择蹲在地上,对小狗敞开双臂,一只手在小狗的脑袋上滑动。
景遥觉得自己还没睡醒。
他是不可能也没有勇气睡回笼觉去了,就着这么诡异的一幕下了楼。
孙素雅是直头发,不看正脸的时候是很年轻的背影,她发现了景遥,笑眯眯地说:“遥遥醒啦,小狗真活泼,一点儿不怕人。”
徐牧择抬头看了景遥一眼,又收回目光,站起来说:“好了,洗手吃饭吧。”
景遥跟着他去了餐厅,那儿早就准备好了。
孙素雅端上早餐,徐牧择接手,生活化的场景发生在徐牧择身上时,景遥却很意外。
徐牧择察觉到对方的目光,问道:“盯着我做什么?”
景遥垂下眼,忙去拿筷子:“没有。”好尴尬,他感到无地自容。
菜齐全了以后,孙素雅在景遥旁边坐下,景遥问她,应良那些人怎么不来吃饭,孙素雅说良叔不跟他们一起吃。
吃饭还有批次啊?
景遥不能理解,却会去适应,他不能用普通家庭的目光来看待一切。
牛奶,吐司面包,蒸鸡蛋羹,还有一些五谷杂粮的小菜,早晨不适宜吃太多,孙素雅做菜很讲究,色香味俱全,不会因为是家常菜就不注重摆盘,从她手里出来的东西总能引起人高涨的食欲。
餐桌上,徐牧择提起:“明天你们部门的总监就回来了,听说了吗?”
景遥拿着面包,咬了两口,吃相不大雅观,急着回话,嘴里含着食物,声音闷闷的:“说了,周五的时候开会就有说了。”
徐牧择说:“高铭注重公私分明,在公司自己注意点,私人情绪不要往工作上带,给他把柄。”
景遥握着刀叉,听话地说:“我不会的,daddy放心。”
他也没有什么私人情绪,不清楚徐牧择指代的是什么,景遥尝试理解其他的含义,但似乎找不到什么别的含义了。
“遥遥最懂事了,”孙素雅很是了解地说,“工作就有工作的样子,肯定不会乱来的,对吧?”
景遥衔着吐司,含糊地点点头。
孙素雅给他夹菜,招待客人似的热情,“你吃点这个,你说想吃的,我做出来了,还有什么家常菜你爱吃的都告诉我,以后你每天回来我都能给你做想吃的。”
碍着徐牧择在,景遥表现得拘谨了几分,对于孙素雅也不敢大肆赞扬了,闷闷地说够了,这些就很好。
孙素雅不经意地问徐牧择,今天有没有工作,要不要在家里陪景遥,说是刚来,应该比较需要陪伴,景遥一听,神经都涨大了几分。
徐牧择没回答,他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景遥手忙脚乱地拒绝:“不用了,我不是小孩,不需要陪伴的,daddy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天呢,徐牧择可不要闲下来,景遥可受用不起他的陪伴,好在这件事徐牧择也知道,在他的惊慌失措中,徐牧择很是体面地应道:“有你不就够了?我有私事。”
在小孩没有完全适应与他的生活之前,徐牧择不想吓他,况且两个人久处对他来说也非好事,他真怕自己有一天由着情感恣意而为,干出什么让小孩惊恐的荒唐事来。
徐牧择早餐吃得很少,先一步离席,临走时告诉景遥,“一个月,十斤。你太瘦了,外头的人会以为我在虐待你。”
景遥反应过来,不确定能不能做到就答应,“好。”
他在徐牧择面前只会说好。
徐牧择看他听话乖顺的样子,目光落在小孩的手腕上,罪孽深重地盯了一眼,转身走了。
景遥方喘过一口气。
孙素雅说:“徐总走了,这个鸡蛋羹可以喂小狗,待会喂喂看。”
景遥朝窗口看去,厨房的位置不太能看到外院的情况,他衔着吐司,嚼得特别慢,问孙素雅:“daddy每天都这么忙吗?”
孙素雅端起鸡蛋羹,用勺子挖了一块,放到了狗盆里,“徐总吗?嗯,差不多吧,以前比现在更忙,现在年纪大了,注重劳逸结合了,他年轻的时候才真的是脚不沾地,每天都有好多应酬。”
凡事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徐牧择的成就是一点点搭建的,任何成功人士都是如此,只有极少部分是只凭借运气发家的,多数还是个人能力的成功。
徐牧择没吃到多少行业红利,电竞也是近些年兴起的,这行业没什么人看好,职业选手早年也是被打上不务正业的标签,电竞赛事等等的流量都特别低迷,是无数行业大神一脚一脚踩出来的路。
能在电竞不景气的时代把星协壮大到今天的模样,背后的心血努力自不必提,景遥曾经幻想有钱人的生活有多么恣意,没想到徐牧择也要为工作奔波,王冠多大重量就有多大,星协在行业里的地位,注定了它的业务发展有多么庞大复杂,那需要人力资源处处妥善。
孙素雅跟徐牧择有十年了?十年前,徐牧择在人生最好的年纪里,景遥想象得出徐牧择年轻的样子,应该不比现在差多少,他那张英俊逼人的脸,在年轻时只会更锋利。
“真没想到。”景遥嘀咕,有钱到什么地步才能彻底肆意?他追求的有钱的生活,没以徐牧择为标杆,他达不到这种成就,可徐牧择还没停下,他追求的那个标准,达到了就可以停下了吗?
孙素雅说:“有什么没想到的呀?世界首富也要工作的呀,不然怎么保住首富的位置?你记住,越是有钱的人越是沉迷工作,他们钱生钱的本事更强,对普通人来说无意义的一分钟足以给他们创造丰富的资产。”
到底是跟在徐牧择身边的,孙素雅很有见解的话,景遥受教了。
“这都是他们的事了,咱们不操心这些,你多吃点,刚刚听见徐总说的了吧,这个月结束你要长十斤的,别觉得徐总霸道,你真的太瘦了,太让人担心了,”孙素雅把几个盘子往景遥的面前摆,“徐总早餐不喜欢吃太多,这些你吃了,养养胃口,胃口大了吃得就多了,身上肉多了才有力气,也不容易生病。”
景遥也有增肥的心思,他答应孤独了,所以也想丰腴一点。
“我尽力。”景遥的裤腿被拉扯,低头一看,是小狗在撕咬他的裤腿,景遥抬起脚尖捧它的下巴,小狗两条前肢扒在它的鞋子上,跟他玩儿。
“咦,进来啦?”孙素雅端起狗盆,“来吃点鸡蛋羹吧,小不点。”
鸡蛋羹小狗愿意吃,还挺爱吃,吃得来劲,景遥也爱吃,孙素雅的手艺没得挑剔。
“真没想到徐总会允许养它,”孙素雅问:“是你跟徐总提议的吗?”
“嗯?没,他看见了。”
“你是怎么说服他的啊?”
说服?景遥回想,好像没怎么说服,应该是也没怎么说,谈不上让徐牧择服。
“就……随便说了两句。”
孙素雅挠着小狗的脑袋,“那可真是奇怪了。”
景遥问:“你确定daddy不喜欢小狗吗?”
“确定啊,”孙素雅笃定的口吻,“他说养这种东西没什么用,资本家嘛,就喜欢一些对自己有实际益处的事情。”
“那我不知道了。”
“可能年纪大了吧,”孙素雅想来想去,只有一个答案,“人年纪一大,心就软了,二十岁出头的徐牧择那是六亲不认,杀人不见血的,我那时候都怕他,心特别狠,整个徐家上下就没有不怂他的。”
景遥听得津津有味:“他年轻的时候是这样?”
“是呀,可能是独生子的原因,他没亲兄弟,跟父母也有代沟,周围没什么人能理解他,他在国外读的书,也是在国外长大的,国外的教育……反正老小就跟父母分开了,导致跟父母的关系也特别官方,不够亲近。”
景遥若有所思。
孙素雅说:“不过现在好了,有你在,我看得出来,徐总很疼你。”
景遥并拢双腿,腰杆微弯,脸上更是难堪,嘀咕了一句:“还好。”
“还好?”孙素雅笑了一声,“你自己没感觉出来吗?徐总对你特别好,你没来之前徐总就三令五申多次了,告诉我们怎么照顾你,我本来不必来这里的,是他不相信外面请的家政人的手艺,把我从徐家拎出来照顾你,我照顾小孩可有一套了。”
景遥戳着碗里的鸡蛋羹,小声辩解:“我不是小孩。”
只是长得不太成熟而已。
孙素雅说:“姐说你是,你就是。十八岁不是刚过去,能成熟多少啊,你们这些小孩心智都还没完全成熟的,社会规则又摸索出了多少?还不是小孩?”
景遥无可争议,但他绝对不是孙素雅眼里的那种小孩,他很早就出来混社会了,心智比同龄人成熟很多倍。
不然他今天都不会坐在这里。
心眼这么多,连这么大的身份都敢偷,孙素雅标榜他是小孩子,在社会上他这种小孩早被打死了,大人最讨厌他这种心机多的小孩了。
“我可跟你说好了,你这个月肯定是要长够十斤的,别以为在跟你说笑啊,长不到徐总是肯定会罚的,不仅罚你,还得罚我,这些资本主义最狠心了。”
“那怎么罚?”景遥好奇地问。
“怎么罚,罚我薪资啊,至于你嘛……我不知道,但肯定得处罚,他做事有自己的手段,会让你长记性,不然你以为徐家的人为什么都怕他?”
景遥闻声,没敢懈怠。吃饱了,还往嘴里继续塞饭,吃完早餐,肚子胀的他必须靠走动来消食。
下过雨的空气湿冷,院落呈现一片寂静之态,孙素雅给小狗订了的狗粮和房间也送到了,送货上门之后,还给现场安装,小狗有了自己的房间。
安装小狗房间的时候,孙素雅说,看小狗能不能顺利长大,如果可以,就给它在院子里盖一个小窝,会弄得很洋气,景遥说这得经过他daddy的同意,孙素雅却道,那就是徐牧择的主意。
景遥讶异了很长时间。
小狗也知道安装的是它的房间似的,在安装工人的身边绕来绕去,景遥看着它,很为它高兴,他并不深想孙素雅的话,也不深想小狗未来的房间如何,徐牧择要给它盖怎样的小窝,因为他不可能等到那个时间。
他没机会看到它长大的样子。
景遥想起这个,越来越觉得这一切虚幻极了,也越来越害怕被揭发的那一天,他知道那一刻始终会到来的,但他希望能慢一点,他会竭力奔最好的结果去,如果天不遂人愿,他也愿意为自己做出的事承担后果。
十二点后,天空出太阳了。
小狗的房子也搭建好了。
房子里有了小狗专用的厕所,捡回来的小狗是一只小公狗,它的厕所带了一根立柱,方便它抬腿撒尿。不过它暂时太小了,站都站不稳,还不会抬腿,安装的师傅配了小狗尿布之类的,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就开车离开了。
景遥把小狗放进去,围栏的空间留得足够,它可以肆意地跑,不用再担心它会跑到不知名的角落里去。
休息日很闲,景遥做了一个晴天娃娃,挂在围栏处开门的地方,孙素雅问他怎么还会做这个,景遥说跟姥姥学的。
晴天娃娃制作过程非常简单,一块布,里面塞上一点东西充做脑袋,再在脑袋上拿画笔点出眼睛,当然,这是材料不足的做法,如果有很完善的材料,会做的更好看。
景遥随手捏的,用来充做脑袋的材料是海绵擦,他在厨房找的,用一些废掉的软布和海绵以及绳子做出来的晴天娃娃,没有浪费任何有用的物件。
景遥蹲在围栏前,教小狗定点,失败了两次,成功了一次,半天过去,小狗知道这是它的家了。
无聊的休息日,景遥陪小狗玩,托腮看着它咬自己的房子,刺目的光芒闪了他的眼,那是他新佩戴的手链。
他不爱戴首饰,也并非要炫耀,没摘下来纯粹是因为这是徐牧择给他戴上的,景遥不敢摘。
可这不是他的东西。
徐牧择似乎并不想谈论这些事,景遥不敢去问他,于是他把主意打在了跟随徐牧择多年的孙素雅的身上。
景遥起身去了厨房。
孙素雅在擦油烟机,毫无防备。
景遥甜言蜜语地先轰了一炮:“雅雅姐。”
孙素雅回过头,望着他:“嗯?”
这个手链一定不是关系正常的人的东西,否则徐牧择不会含糊过去,没正面回答就代表他不愿意提起,不愿意被人知道。景遥猜测手链的主人跟徐牧择的关系非同寻常,他打听徐牧择不愿意说的事,对徐牧择是一种挑衅。
景遥不能问得太直白。
于是绕起了弯子。
“你能告诉我,daddy的妻子叫什么吗?”——
作者有话说:雅雅:妹听说啊[问号]
第48章
得知妻子的名字, 打听她和徐牧择的情感状态,就能猜测出这个手链是不是给她的,如果不是, 那也有了答案。
徐牧择还有其他相好的婚外情。
明明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 景遥却还是一再想要确定徐牧择和情人之间的事。
他执着地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孙素雅放下抹布, 眨了眨眼睛, 问:“啥?”
景遥重复:“daddy的妻子,我想知道她的名字。”
孙素雅说:“徐总没结婚啊。”
景遥愣住了, 脑袋里的盘算一瞬间也全成了浆糊:“什么?”
孙素雅不知他怎么会问起这个,从哪里得来的结论, 好奇地打量景遥, “是啊,你不知道吗?”
没有人说过徐牧择结婚了, 也没有人说过徐牧择没结婚,是景遥从徐牧择的年纪里推算出来的, 徐牧择都这么大了, 没结婚?
“怎么可能?”景遥不相信, 以为孙素雅骗人。
孙素雅笑了一声, 说道:“怎么不可能呀,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啊, 你听谁说, 徐总结婚啦?”
景遥语塞:“我……”
孙素雅猜测:“是公司的人跟你说的吗?胡说八道, 他结婚我会不知道吗?徐总连恋爱都没跟人谈过。”
景遥可以猜疑真假,但孙素雅有骗他的必要吗?
孙素雅笑说:“真是的,怎么会有人传这样的事?徐总忙成这样,你觉得他有空结婚吗?就算他结婚了,你也看得出来, 他不可能顾家的,他是个工作狂。”
景遥彻底没了主意,心里的计划被孙素雅三言两语给清扫干净了。
“我没事了。”景遥转身离开厨房,孙素雅想要叫住他,人很快没影了。
景遥从厨房里出来,他不能再问下去了,徐牧择根本没结婚,那他偷的身份是哪来的呢?徐牧择认了他的身份,说明徐牧择是有儿子的,有儿子,就代表他有女人,有女人,却没有结婚?
他的这个不存在的“妈妈”和萨星星的妈妈和徐牧择又是什么关系?没结婚但有孩子……难道现在的有钱人流行玩这一套?
景遥的脑袋被孙素雅开了一瓢,他还想从孙素雅嘴里套话呢,结果自己被反将了一军,问不下去了,他有了答案。
有女人给徐牧择生了孩子,但那个女人不是徐牧择的妻子,还需要再问下去吗?那么也就是说萨星星跟他一样,根本不是什么原配的儿子,他们都是徐牧择和情人的孩子?
天呢,景遥人都傻了。
他也不知道这种事有什么好吃惊的,可他就是很震惊,脑子里全乱了。
低头看见腕上的手链,景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脚很软,他不明白为什么徐牧择没结婚这件事对他的打击这么大。
就好像一局游戏失控了,出现了无法修复的bug。
孙素雅意识到不对劲,从厨房里追了出来,看着客厅里呆坐的景遥,不解地问:“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景遥心虚而惶恐:“没有。”
孙素雅摸了摸他的额头,“生病了要看医生的哦,我负责照顾你,出什么差错要被扣薪资的。”
“真没事,”景遥心乱如麻,抬头对孙素雅笑笑,“真的。”
孙素雅看不明白,很是忧心,景遥说他困了,想睡午觉去了。
孙素雅没有阻止,目送他上了楼。
景遥整个下午都没有再出来。
这件事不会改变他的处境,却依然对他有杀伤力,景遥理不清楚。
徐牧择没有结婚,就不存在婚外情的问题,也不存在任何道德上的问题,那他偷的身份的妈妈和萨星星的妈妈是一个人吗?如果是的话,萨星星为什么不在这里?可以问孙素雅这些事吗?
景遥没有勇气,他很难相信一个人,尤其是徐牧择身边的人,尽管孙素雅对他是热情的,景遥也不能全放下戒备,自由地真的把这里当成家,把孙素雅当成亲近的人,随便地问。那些问题可能会传进徐牧择的耳朵里,相安无事最好,激怒了徐牧择,他的身份就岌岌可危了。
景遥想了半天徐牧择未婚的事,不结婚也愿意给徐牧择生孩子吗?萨星星跟他一样是私生子吗?不对,未婚有的孩子能叫私生子吗?徐牧择为什么不结婚?是因为这样不用承担道德压力,可以随时丢弃不喜欢的人吗?
景遥想着想着睡着了,昨晚被小狗折腾的累了,他这一下睡到了晚上。
周一那天,直播部门的总监总算在大家的面前亮了相。
他不再是丰逊嘴里那个神秘的领导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和黄惕等人一样,身姿挺拔,相貌堂堂,气质权威,一改多数中年男人的形象。
他一来,底下一阵的骚动。
大会上,后面的新人们低声议论着总监原来这么帅,景遥也很意外,星协的高管貌似都跟徐牧择一个路子,个顶个的优秀。
他早就见过了徐牧择,任何优秀的男人在他的眼里也成为了第二阶梯,不能和徐牧择相提并论,所以景遥没太吹嘘总监的气质。
总监有点帅,身材也好,很难判断和星协的制度有无关系。徐牧择,黄惕,还有他们这个总监,以及那次在电梯里看见的两个跟随徐牧择的外来的总裁也是那样出色,景遥从前见过的企业家都是大腹便便的地中海,一身油腻和猥琐感,跟星协见过的这些人完全不同。
他怀疑星协有什么特殊的制度给到这些领导人。
“各位新伙伴的数据我都看了,有几个表现得特别出色,这个月末我会从自己的小金库里拿出部分奖金作为激励发给我们的小伙伴们,希望大家再接再厉。”
高铭笑着说,底下哄闹起来,拍手叫好声此起彼伏。
“谢谢高总!!”
“高总大方!”
公司里的老人也在起哄,高铭抬抬手,打断他们,单手操着口袋,很有风度地说:“现在大家是一家人了,一个部门要同心协力,你们丢脸就是我丢脸,我丢脸你们也是一样,荣辱与共,各司其职,不要让我失望。我这个人是拎得清的,凡是有损我们部门脸面的事,甭管你是谁,别管我不讲情面。”
底下寂静无声。
“干得好的,我舍得奖励,干得差的,我也舍得淘汰,我坐在领导人这个位置上,就要以公司的利益为首要责任,各位新小伙伴不清楚我的脾性,咱们可以慢慢接触,前提是各位都能在这里混得下去,我管你们是什么大主播还是行业素人,我只看数据,明白了?”
他给了好大的下马威,面上却始终带着笑意,不怒自威的气势,底下没人把他的话当玩笑,纷纷回应说明白了。
景遥没有喝彩他的奖励,也没有畏惧他的下马威,徐牧择提醒过他了,景遥对这位高总心里有了几分印象。
高铭摆摆手,示意散会,周一的大家各自钻进自己的直播室里。
高铭回到办公室,丰逊跟着他,汇报近期部门情况,完事之后,高铭坐在办公桌前,抬头问:“公司里什么时候有给新人单独的直播室的规矩了?”
丰逊闻声道:“哦,这个新人他是黄总弄进来的。”
高铭眉头一挑。
丰逊如实禀告:“不是公司招聘渠道进来的,但他的数据确实不错,有实力。”
“实力不实力的先放在一边,他跟黄惕是什么关系?”
“黄总是他的叔叔。”
“叔叔?多亲的叔叔?”
“不知道,挺神秘的,黄总也没跟我说过,但他的事情,大老板也知道。”
高铭蹙眉:“徐总?”
丰逊点头,他自己也很意外:“他的合同是跟徐总签的,本来我也没想给他单独的直播间的,如果是徐总的人,我也不敢太怠慢。”
高铭摩挲鼠标,心里有了主意,“你去吧,有空我去徐总那儿走一趟就清楚了。”
丰逊退出去了。
回到直播部门,正好撞见了景遥。
景遥拿了一个大的玻璃杯,是孙素雅给他的,带着让他喝水的,景遥确实需要,此时抱着大杯子,出来接水喝。
遇见了丰逊,景遥抬起头,和他对视,丰逊脸上的神情颇有深意,他的方向好像是从总监的办公室那儿回来的,景遥眨眨眼睛,琢磨着丰逊脸上的神情。
丰逊特地往他走了过来,手上抓着的文件卷成一个圆筒,轻轻敲了敲景遥的腰,低声说:“小心点吧。”
景遥不明其意,回头时,丰逊就离开了,只留下那么一句值得揣摩的话。
水满了,景遥关上饮水机,望着丰逊离开的方向,有了不详的预感。
事实证明,一切感受都不是空穴来风,景遥才开播了两个小时,就被通知要去总监的办公室。
景遥收到消息,一盘游戏还没结束,他的心乱了,丰逊发消息问他是不是还在忙,景遥告知自己的情况,丰逊说马上有人去直播间替你,你先去办公室吧。
信息刚接到没一会,人就来了。
来的不是别人,而是“三君子”的其中之一,碎念。
碎念一进门就摇头:“啧啧啧,第一天就被总监盯上了,你踩什么狗屎运了?”
景遥从位置上起身,还有心思跟碎念呛声:“怎么让你来接替我?”
碎念说:“我怎么了?”
景遥直言不讳:“你这么菜。”
碎念说:“哎呦卧槽……”
“在直播呢,”景遥提醒他,“扣钱算你的。”
说完,景遥就朝房门去了。
碎念回头看他一眼,坐上椅子,接替他没打完的残局。
抬头一看,直播间弹幕非常精彩,惊人的在线人数,满屏的艺术“问候”,不愧是全网黑的游戏主播。
碎念没见过这种阵仗,对问候中的网友说:“先别骂了,他看不见。”
[碎念怎么来这儿了]
[干什么呢,跟他对喷得正起劲呢]
[碎念不要跟花药玩啊!!!]
[煞笔呢?叫他回来]
“喝茶去了,”碎念接替景遥打一半的游戏对局,趁机给自己拉粉:“来兄弟姐妹们,熟悉一下我,我技术不比幺妹差的,给我的直播间也冲一波人气啊。”
景遥来到了高铭的办公室门口。
他先是往里面观望了一把,静悄悄的,没人在的样子,尝试性地敲了敲门,里面也没回应。
景遥吭了一声:“我来了。”
他不习惯跟职场人打交道,表现得有点儿束手束脚,高铭闻声才请人进来。
景遥来到办公室,此刻应该主动跟总监打招呼,但景遥没说话。
高铭笑着说:“来了,坐。”
景遥从丰逊那儿得到了一些提醒,想来不会是好事,他原地不动,问道:“您有什么事吗?”
高铭说:“夸夸你。”
景遥没有放松警惕。
高铭调出一组数据:“你上周的数据明细,真厉害,快赶上一些大主播了呀。”
景遥继续等对方表明真实意图。
高铭看出了他的紧张,打趣道:“放松点,是不是丰逊跟你透露什么了?别怕,我不吃人。”
景遥双手背在腰后,沉默不语。
高铭靠在桌子上说:“我听丰逊说,你有金主啊。”
景遥说:“嗯。”
高铭说:“你的数据都是他刷的?”
景遥:“嗯。”
高铭点点头,很是赞赏:“能让一个人刷到这种程度,想来你是很有本事的。”
还好,卖骚而已。
高铭说:“丰逊跟我报告了你大概的情况,他是不是之前跟你说要平衡直播时长的事?”
景遥点点头。
高铭道:“我看过了,你既然女装直播的效应比较好,那就怎么好怎么来,不用顾忌什么时长。”
“真的吗?”景遥面露喜色,瞬间放松下来。
高铭点头:“平台那边的事公司这边去处理,你只要能创造收益,什么都不是事,平台也是拿分红的,他们清楚利弊,另外,公司这边该给你的资源一点不会少,不用在乎什么技术还是娱乐的头衔,你又不是职业选手,这对你们来说不重要。”
景遥也不认为这很重要,他有技术,懂行的人知道就行,他原本就是冲着赚钱来的,名声与金钱只能二选一的时候,他不会犹豫。
高铭的这番话对他来说很重要,游戏主播和技术主播未来的资源分配也不同,发展方向更不同,星协内部的资源制度还是很值得拼一把的。
“可是丰逊说这样不行啊。”景遥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又行了。
高铭说:“那只是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有些人不是池中物,完全可以双向发展,你就更不是了。”
高铭的脸上有猫腻,话里有话,景遥感知到了,但高铭是敌意还是恶意,他感知不到。
高铭收回目光,忽然问道:“黄总是你什么叔叔?”
景遥随口掰的,他哪儿知道?他给不出具体的回答,缄默的状态在高铭看起来,是在故作低调。
“你既然都靠他走进来了,还要保持什么神秘?”高铭透出了几分不悦。
景遥时刻记着徐牧择的提醒,高铭这是清楚了他的来时路?眼里容不得沙子的人,对他那样的来时路想必是非常不满的。
景遥还是不回答,这有点惹高铭的不悦。
“走后门的人多了,我见得也多,但在我领导的直播部门的,你还是头一个,”高铭进入了主题:“小朋友,你可能不太了解我,为了你在星协的发展,我还是提前跟你打下招呼好了,我呢,是个墨守成规的人,凭借自己的本事爬到这个位置,你跟黄惕有什么样的牵扯,我管不了,他既然把你弄来了,我也不可能不给他面子,但我肯定就得盯你更严,你最好每个月都能完成自己的指标,否则我对你不会多客气。”
这下马威直接下到他身上来了,景遥的手指纠在一起,觑了眼对方,大致明白了这一趟是给他警告的。
高铭弯腰,双手扶着桌子,盯着电脑,“数据很漂亮呀,否则我是肯定不能留你的,不然徐总那儿我也有得理论。感谢你自己吧,很争气,好好地攥住你的金主,别让他流失了,我会时刻盯着你的数据,随便你怎么整,出去跟他约会都行,我只看你的成绩。”
景遥没怎么面对过这样的场面,高铭给他下马威,又给了他甜枣,他一时不知高兴还是紧张。
“怎么不讲话?”高铭被晾着,问了一句。
景遥被迫开口:“知道了。”
高铭来到景遥面前,“别觉得我在针对你,因为我就是在针对你,我甚至可以直接告诉你,我讨厌没能力的人霸占资源,星协的主播位置有多抢手你应该知道,谁走后门只要不走到我高铭的部门来,我都无所谓,我跟徐牧择这么多年,能混到这个位置不容易,我不可能也不允许任何人挑战我的饭碗,在我眼皮底下安插无能之辈。我喜欢把丑话说在前头,但如果你确实有本事,我也容得下你。”
景遥抬起眼眸,凌厉逼人的气势冲击着他的大脑,眼前的人跟黄惕是一个层级的,他自然不会懈怠,乖乖地听训。
高铭丑话说完了,他很满意对方没有异议的表现,环起手来,精神分裂似的,突然又温柔地不得了:“你长得有点姿色,女装效果好,就穿女装播吧。”
景遥毫无反应,沉默着听。
高铭想,是自己的态度把人吓到了,他又换上和善的语气,“晚上有新人聚餐的活动,你们年轻人喜欢热闹,在星级酒店,跟着丰逊他们去玩玩吧。”
景遥呆滞地说:“好。”
高铭让他出去吧。
景遥马不停蹄地离开。
碎念把对局打完了。
景遥关上房门,来到椅子边,碎念在和直播间的黑粉们聊天,景遥反身靠在桌子上。
碎念抬起头,看他一副出神的样子,不再跟网友打趣,问道:“你怎么了?”
景遥低头看了眼碎念,不答,反而赶人:“你可以爬了。”
碎念蹬了一脚桌子,电竞椅滑出去,碎念大爷似的赖在了这里,“我说你这个人,我刚帮了你,一句谢谢都没有?”
景遥看了眼屏幕,游戏已经结束,“我可没让你来帮我。”
那是丰逊的安排。
碎念点点头:“行,是我自作多情了,抛下了自己的粉丝没管来替你接盘,就这么个回报。”
他站起来,很是受伤。
景遥打量他,忽然问起:“你为什么突然跟我套近乎?”
碎念正在收拾自己的手机,闻声看过去:“嗯?”
景遥说:“你我之前从未有过交集,为什么突然对我那么热情?”
他习惯性地揣测接近他的人都带着恶意,或另有所谋。
碎念摊摊手,无辜地说:“奇怪了,我怎么不能接近你?你是我偶像啊。”
“别胡扯了。”
“我胡扯什么?”
“你自己心里清楚。”景遥回到电竞椅上坐下,刚要动作,碎念忽然把住了他的椅子,朝一边转。
随之扶手被抓住,碎念低下头,一字一句,咬得极其粗重,“我,喜欢你,没胡扯。”
碎念郑重其事:“幺妹,你是我偶像。”
景遥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冷意,他抬脚踩上碎念的膝盖,说道:“是个鸡毛。”
景遥狠狠踹出去。
碎念捂着膝盖,倒了几步,看电竞椅上那张冷得不近人情的眼。
“真不说声谢谢?”
景遥没有搭理他,戴上耳麦,一副周围热闹与我无关的样子,对着镜头和黑粉战斗起来,“看什么?菜逼们,讲话。”
碎念无奈地笑了笑,叹口气,拉开门走了出去。
新人聚餐在高档餐厅举行。
景遥对这样的热闹不感兴趣。
现在有人盯着他,在找他的错漏,景遥不敢搞特殊化,当天直播结束,他就跟着大部队走了。
他不太合群,没有人跟他讲话,他也不主动找别人讲话,大家打成一片,除了他。
偶尔丰逊过来提醒他两句,让他主动跟人打招呼,建立良好的同事情,景遥不想动,象征性地找了个人扯了两句,就完成了自己的任务,然后继续坐在一边沉默。
星协出手大方,聚餐经费也很充足,桌子上全是好菜,一群年轻人的场面,吵吵闹闹的,景遥却很少动筷,也不加入。
他像是有什么自闭症似的,丰逊在餐桌上主动Cue了他两句,景遥很讨厌这样的场面,应付两句就坐下了,大家对他恭喜,说他数据好,羡慕他有孤独那样的金主。
孙素雅在中途发来了消息,问景遥今天几点回家。
景遥告知自己的状况,反问孙素雅徐牧择有没有回去。
孙素雅说还没。
不再有任何对话了。
景遥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想起徐牧择,难道他对高铭的畏惧都超过徐牧择了吗?怎么会呢?
餐桌上的大家在玩破冰游戏,景遥借着去卫生间的借口离席,他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因为不会抽烟,也不会喝酒,很多男生之间的事加入不进去,就连心烦也只能原地发呆而已。
他已在星协留下了。
高铭只是下马威,没有实际性地对他做出什么事来,景遥不必忧虑的,可他忍不住地,产生了一种惶惶不安的感觉。
好像是因为进入星协之后,碰见的人都对他挺友善的,谁也没有对他的身份起疑,唯有高铭这个回归的直系领导,展露了领导的威严。那是跟徐牧择打天下的人,高铭对他有意见,会紧盯着他,任何错漏之处,他会抓着不放,会向徐牧择吹耳旁风吧。
景遥蹲下身,埋在臂弯里,他忍不住消极,如今公司也不再是他的喘息之地,住所和公司都要处于高压环境下,他感到一丝绝望和疲倦。
脚步声传来,在他的面前停下。
景遥抬起头,看见碎念那张讨厌的脸。
碎念递给他一支烟。
景遥没拿。
碎念讶异:“不会?”
景遥的无动于衷回答了他的问题。
碎念自己点了那根烟,在景遥对面蹲了下来,对着他抽烟,询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学校?景遥自己也想知道,毕业是什么感觉。
“难道你连学也没上过?”碎念从他的神情分析问题,“那就神了,九年义务教育总是经历过的吧?”
景遥依然不答。
碎念皱起眉头:“乖乖,那你是怎么混进来的?”
景遥说:“你有屁就放。”
碎念抽了两口烟,吐出浓浓的烟雾,“我是有屁啊,没憋好屁,我就想问,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为什么飞仙能跟你做朋友,我却不行?”
景遥托腮,嗤笑了一声:“你也能和飞仙比?”
碎念不以为意,反问道:“嗯?他飞仙救过你的命?”
景遥信口开河:“是啊。”
碎念显然不信,他转了转香烟,满脸的求知欲,“幺妹,咱俩能好好说话吗?”
“我不太想跟你进行交流。”
“我做错什么了?”
“你没做错,是我单纯懒得应付你,”景遥看透一切的目光,“部门里厉害的主播多了去了,干什么就想蹭我呢?我算什么东西?除非你也想遭到全网唾骂。”
“其实你那些黑粉挺有意思的。”
“是呢,让他们在你直播间里蹲几天,看看你能承受多久。”景遥没好气。
碎念和景遥是一个年龄层的人,按理说两人应该很合拍,碎念网上的形象是高冷哥,不轻易玩笑,在私底下跟众人没两样,可景遥跟网络上的反差太大了,那种跟谁都能聊上两句的八面玲珑的样子,私底下全然看不见。
在餐桌上的表现也木讷极了。
碎念明白都是人设而已,每个主播都有,他尽力习惯这种反差,“你今天从总监办公室出来就跟吃了火药一样,怎么,总监给你气受了?”
“我一直都这样,你不了解罢了。”
“我试图了解你,可你也得给我机会,”碎念趁机又表示:“幺妹,我是真的喜欢你。”
景遥笑了一声,特别讽刺的笑。
碎念神情严肃了。
景遥叹了口气:“你们这些人真有意思,蹭热度都蹭不明白?你说喜欢我,你喜欢我什么呀。”
碎念抿抿唇,看向景遥的目光深沉,却没说出什么来。
“你连我的好处都举不出来,有脸提粉丝偶像的吗?”景遥咄咄逼人。
“那你呢,你能说出Eidis的好处吗?”碎念反击,那人尽皆知的事,碎念也不糊涂。
景遥的神情深邃起来。
碎念扯唇:“你不是也没蹭明白?”
走廊里静悄悄的,两人面对面,互相问责对方,网络形象那一套谁都清楚,装不了糊涂。
碎念说:“你是怎么起来的,你心里清楚,你我都是玩互联网的,我还是想劝你一句,蹭热度也要有个度,不要玩的太过,引火烧身。”
嘴上说能免费为Eidis岔开腿,实际上真到那一步,只怕躲得比谁都快,流量密码算是被玩明白了,碎念一针见血,他们都是行业里摸爬滚打过来的人。
景遥冷漠而敷衍地说:“那我要谢谢你的提醒了呢。”
碎念掐着烟,说道:“不用谢,想必这种话飞仙也提醒过你很多遍,幺妹,别误会我,我没有恶意,我只是觉得我们两个人会擦出互联网的火花,合力共赢。”
“哦,你是说像SK的青墨和七洛那样,卖腐是吗?”景遥脑子转得飞快,对方也讶异了。
“这不是坏事,”碎念惊讶后,也开诚布公了起来,“你有热度,我略差了你一些,但大家喜欢漂亮的脸蛋凑在一起,很多人卖不起来是因为他们的颜值差点意思,你可以说我自恋,我觉得我这方面还是可以的。你自然不用说了,其实你应该把美颜给关了,会比你现在更能吸粉,就这么卖,我保准我们比SK那两个更能炒。”
星协的竞争太激烈了,不景气的主播都在找博取眼球的出路。碎念在行业里不算很火,需要景遥的热度,而提出的这个方案也很有可行性,因为现在大势所趋,算是互联网一个潮流,这个卖点很够看。
职业选手里率先炒出热度的标杆在前,无论争议如何,那两个职业选手营销得很成功,给SK吸粉无数,网络就这么回事,要跟着时代潮流来调整自己。
景遥笑了一声,说道:“真是有建设性的提议,不过我的金主怎么办呢?”
碎念貌似没考虑到这一点,沉默了。
“拿我的摇钱树跟你换未知的风险,你脸好大啊。”景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碎念规劝道:“靠榜一大哥这条路走不长远,既定组合的CP才有发展性,而且我们是同行,可以一起努力。”
“不好意思,这条路我走了快两年了,我的大哥跟别人的不太一样,他图的比较多,所以不会轻易放弃我。”景遥站起来,腿蹲的有点麻,他跺了跺脚,“你想走邪修的路子,找别人去吧,卖腐这种事我已经在做了,不需要你的加入,谢谢。”
景遥转身离开,不再跟碎念废话。
身后碎念站了起来,看起来并未放弃。
景遥走出去几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身过来,到碎念的面前说:“对了,我刚刚的沉默不是因为我举不出E神的好处,是我在想应该挑他哪一点来提比较好,我偶像的好处我能挑的太多了,一时有点为难,先给你个人品方面的吧。”
“Eidis不会仗着自己的身份欺凌弱小,他对流浪汉富有同情心,会对弱小的人伸出援手,即使没有镜头拍到也是如此,这就是我喜欢他的原因。”景遥每一个字都咬的很重,好像他看到了那一幕,具有切实的证据。
碎念品着他眼里少见的情绪,捉摸不定。
景遥不再逗留,离开了走廊。
聚餐的后续活动他没有参加,向丰逊申请回去,借口家里有事,丰逊放行了。
景遥站在外面,没有立刻打车,因为他不想回到口里那个家,他感觉精神有点承受不住压力了。
餐厅里的热闹还在继续,景遥站在房门外眺望夜幕,由不得他在外头浪费时间,手机响了。
景遥看到来电人的名字,被迫拉回现实中去。
“喂。”
“结束了吗?徐总刚刚问你了,”孙素雅的来电,“不早了。”
“嗯。”
“你有良叔的联系方式吧?他去接你了,”孙素雅说:“你们在哪聚餐,把地址给他吧。”
景遥来不及拒绝,孙素雅带来的消息已是板上钉钉了,景遥哦了一声,说好,结束就主动联系了应良。
应良成功接到了人,在车上问景遥今天怎么这么晚,景遥又跟他说了一遍,反问徐牧择是不是回家了。
应良说:“对,回来就问你,派我来接你了。”
景遥不再讲话,他心情低迷。
平安回到家以后,应良去停车,景遥先一步进屋,他在门口特地停了一下,去看小狗,小狗都已经睡着了,趴在窝里乖乖的没动,围栏里有新鲜的水和食物。
景遥驻足围栏前,盯了一会,发现围栏门上的娃娃不见了。
他往小狗的窝里看去。
孙素雅出来就看见景遥在找什么,问他怎么了。
景遥说:“我挂在上面的娃娃没有了。”
孙素雅跟过来,讶异地说:“怎么会没了?是不是被小狗叼到哪里去了?”
两人在围栏边找,一无所获。
小狗倒是被惊醒了,盯着两人,迷糊地望着。
景遥说:“算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丢就丢了吧。”
孙素雅跨出围栏:“你有空再给它捏一个,我给你买材料。”
景遥唔了一声,没所谓。
应良是徐牧择派去接他的,孙素雅叮嘱景遥,先去跟徐牧择打个招呼,景遥也有这个意思,上楼去了。
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被允许时才推开房门,看见了书桌前的徐牧择。
“daddy,我回来了。”景遥站在门口,“跟您说一声。”
徐牧择看起来已经洗过澡了,身上换了深色的睡袍,两只手在腰间打着结。
“嗯,你进来,”徐牧择说:“帮我干点活。”
景遥纳闷地走过去,不知道自己能帮徐牧择什么。
徐牧择拿起一叠文件,“把这些整理好的文件,五张五张订在一起。”
景遥接过文件,厚重的文件分量不轻,不是一时半会能完成的工作,他纳闷:“全部要吗?”
“全部。”徐牧择说。
景遥一边疑问这种事怎么需要徐牧择来动手,一边老老实实地帮忙,他倒是希望自己能提供给徐牧择一些帮助,这是个表现的机会,景遥当即就答应了。
景遥拿过一边的订书机,脑袋飞快地转动,不用徐牧择说的特别清楚,他看一边订好的文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操起订书机和纸张就准备开干。
他订好一份,拿起来给徐牧择看,请示道:“daddy,这样吗?”
徐牧择来到他身后,推了身后的沙发椅,“是的,很聪明,坐下弄。”
景遥找到了活表现自己,一下子就积极起来,充当了一个合格的小助理,坐在沙发椅里,开始一份份认真地订。
实际上,他订的文件一点儿也不重要。
这份工作也是无中生有,没事找事的活。
徐牧择忙了一天了,不想跟小孩说两句打个照面就结束,他累了,需要充充能量,他也想了,他就想看他。
干瞪眼自然很奇怪,随便找点事出来就能合情合理。
可小孩不知道,干活干的很起劲。
徐牧择提醒他:“慢点弄,不着急。”
景遥不解其意,自信地说:“没事的,我能弄好。”
订书机咔哒咔哒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徐牧择站在书桌前面,专注而渴望地打量着那张小圆脸。
好乖,好乖。
徐牧择的思绪飘远,片刻后强制扯回,他想听他说话,于是问道:“今晚玩得开心吗?”
景遥手不停下:“还好。”
徐牧择说:“拨给聚餐的经费充足,玩闹的项目多,应该没那么快结束。”
“嗯,还没结束,但是我想回来休息。”景遥数了数文件,把五张归拢在一起。
他的脸很小,引着人触摸的念想。
嘴巴粉嫩嫩的,精巧可爱,引发徐牧择的喉咙干痒。
两只手按在订书机上,一丝不苟,灵巧的双手在文件和订书机之间来回穿梭,看起来很会抚弄。
徐牧择的手指扶着书桌,轻轻地在桌下敲打,整个人像一只狩猎的野豹,不知为何,今晚的情欲特别重。
他走上前去,悄无声息来到了沙发椅边,专心干活的小孩没有注意,景遥好一会才发现,他回头看了徐牧择一眼。
徐牧择低头说:“弄你的。”
景遥低下头,重新投入进工作里去。
徐牧择的手指搭在沙发背上,轻轻地,无声息地擦过小孩颤动的发丝,他的眼神越来越深邃,指尖不受控地想要往那发丝里钻去,但都克制住了。
徐牧择在身边看他,景遥出错了,订少了一页,一共就五页纸,他还漏了一张,心里压力很大地说:“少了一个,对不起daddy。”
徐牧择没有回应,景遥赶紧补救,把订书针取出来,重新处理。
他很想请求徐牧择不要站在他的身边,那样他才能把任务完成得更出色。
徐牧择身上有很重的一种独特的香味,景遥不知他用什么牌子的香水,那香味高级,少见,但转念一想,刚洗过澡的人应该不会喷香水吧?但他确实闻到了香味啊。
景遥心乱,手上也慌,这一下又没订好,景遥紧张,头顶落下一道声音。
“慢慢来,时间还早。”
景遥手心里腻出一层热汗,他把手放下去,在裤子上搓了搓,才重新抬上来,他感到局促,只想把徐牧择从身边请走,借口道:“daddy……我渴。”
使唤徐牧择是头一次。
神奇的是,徐牧择没有异议,去为他倒了水,景遥借这片刻的时间喘息。
一杯热水放在了手边。
徐牧择回到他的身边。
景遥刚要去拿杯子,徐牧择及时提醒:“烫嘴。”
景遥又收回手,他坐在桌子前不动了。
徐牧择察觉到他的紧张,那份紧张将他的欲念渲染得更重,引发地更深,两人之间氛围诡异。
徐牧择明知故问:“怎么不继续了?”
景遥谎称:“……有点累了。”
脑袋后突然被温热贴住。
徐牧择的手背贴住了景遥的后脑勺。
景遥一动不动,大脑也空白起来。
徐牧择指尖挑起颤动的发丝,语气有几分诱哄的意思:“所以,宝贝想去daddy的床上躺一会么?”
第49章
徐牧择的房间格调更加深沉一些, 整体较为雅致,室内的布局也更为讲究,人在这种环境下不免会紧张。
床铺被子是黑灰两种色彩, 天气还热, 高档的冰丝面料, 仅仅是看着就很凉爽舒服。
景遥张了张唇, 还真有点想躺下试试,心里的渴望在说出来之前被理智打断, 他摇摇头:“不用的,我只是手酸。”
说着, 景遥甩了甩手。
徐牧择反身靠在桌子上, 视线从上至下,没有力邀。
景遥能感到头顶火热的目光, 他假装忙起来,拿着订书机, 没话找话地问:“daddy, 这些文件很重要吗?”
根据文件的重要程度, 他会调整自己完成工作的速度。
徐牧择对那些文件看也不看一眼, 他打量小孩葱白的指尖,思绪渐远, 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景遥说:“如果很重要的话, 我会弄快一些。”
“不重要。”徐牧择说。
那就没事了。
景遥速度放缓, 一个劲地用手上的力气,挺累的,动作慢下来,以免再出错,他把边边角角都对好, 一丝不苟。
景遥在这里坐了多久,徐牧择就在旁边站了多久,景遥看了眼他的床铺,说道:“daddy累了可以去休息,我会把这些弄好的。”
他可以弄好了直接放在这里,不会打扰徐牧择的休息,孙素雅说徐牧择是个工作狂,景遥对他有些改观了,他以为徐牧择是非常闲散恣意的。
徐牧择待他挺好的,景遥也愿意帮他处理些工作,虽然有谄媚的小心思在里面,但还有一半是真实的关心,徐牧择给他提供的这些,说句再生之父都不为过,景遥也是真心愿意帮助徐牧择的。
可徐牧择并不听从他的建议。
“我陪着你。”徐牧择简单的四个字,没有任何动机的解释。
景遥揣测,是怕他弄不好这些吗?
他确实刚才出错了,但现在不会了,他会很小心地完成这项任务,哪怕顶着徐牧择在身边的压力。
但景遥又自负了。
没一会,他手心里又出了汗,一旦想到徐牧择正在看他,他就忍不住地慌张,订书机歪了一点,景遥找话题牵走徐牧择的注意力,“daddy的房间好大。”
徐牧择抬眸敷衍地环视起来,不以为然:“你的房间也不小啊。”
“对呀,”景遥说:“……我的房间也很大。”
很尬的话题,景遥对黑粉的伶牙俐齿,对着徐牧择发挥不了一点作用,他像个语言上的初学者。
“小狗是不是长大了一点啊?”景遥转而又问。
徐牧择说:“才一两天的时间,能有什么变化?”
“没有吗……”景遥按下订书机,“那可能是我看错了。”
他真希望能把直播时的状态拿出来,能讨徐牧择的欢心,他看不透徐牧择,不知该怎样投其所好,景遥疯狂搜索脑海中关于徐牧择的信息,为能聊到对方的心坎上去。
“daddy不喜欢小狗吗?”景遥又另起一章,“雅雅姐说daddy之前有把养的小狗送走。”
徐牧择说:“之前不喜欢。”
景遥等后话呢,结果就这样没了。
他张了张嘴,接话道:“哦,那daddy让我留下了捡来的小狗呀。”
徐牧择言简意赅:“对呀。”
纸张翻飞的声音在耳边回荡,那句对呀就像应良回答景遥的那一声一样,景遥手上顿了顿,他试图用其他意思来理解徐牧择给出的两个字。
景遥没话可讲了,这时,徐牧择主动问道:“宝贝想要认真工作,又为什么一直讲话来分心呢?”
徐牧择把景遥看得明明白白,却对他的没话找话明知故问,他们都是一样的心思,想要跟对方搭腔,不过动机不同而已。
景遥答非所问,有些局促地问:“daddy不想听我讲话吗?”
徐牧择说:“宝贝的话题很无聊呀。”
景遥无地自容,手上也错乱了。
徐牧择端起一边的茶水,放在景遥的面前,“daddy跟你聊点成人的话题,好吗?”
景遥捧住茶杯,还是有些烫,指尖又缩回去,轻轻地触碰茶杯,恍惚地应了一声:“嗯。”
徐牧择接过订书机,往里面填放订书针,订书机上残留着小孩掌心留下的温度,还有一层湿润的汗水,徐牧择皆视作无物,“宝贝有喜欢的人吗?”
景遥大脑一顿,眼睛飞快眨了眨,显然毫无准备,“啊?”
徐牧择指尖抚掉订书机上的汗水,耐心地解释:“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你的审美,你的择偶标准。”
这个问题的跨度太大了,而且跟长辈谈论这些话题,景遥有点不大好意思,他抱着杯子,迟钝地说:“我……我也不知道。”
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他确实没有任何标准或者对另一半的幻想,他没有喜欢的女孩子,他这一路过来都在竭力生存下去,根本没有谈情说爱的空间。
徐牧择不相信的口吻:“是吗?”
景遥点头,不自在地用手背搓了搓鼻子:“嗯,我……没有喜欢的人。”
只这样说怕徐牧择以为他在撒谎,景遥尽量多组织一些语言,这个话题他不用撒谎,因为他真的没有经验。
“也没有女孩子喜欢我,我接触不到她们,我的工作,就是一直待在房间里,没什么机会。”景遥认识的异性屈指可数,先不说早恋不早恋的,两年前他连饭都吃不饱,哪里有功夫谈情说爱呢?
徐牧择提醒道:“直播部门有很多女孩子。”
那些吗?那些景遥就更不认识了,包括今晚的聚餐,这么热闹的场面他都没有加上哪个女主播的联系方式,全都是别人的热闹。
景遥说:“她们是她们。”
她们和他,大抵是不会有什么故事的,景遥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同行都知道他在网络上的形象,才不想跟他牵扯在一起。
徐牧择追根究底,对于这个成年人的话题有着迷一样的执着,“如果宝贝想跟她们产生联系,也是能做到的,宝贝长得很好看。”
“daddy不要取笑我。”
“我说的是实话,”徐牧择将订书机放回去,指尖似有若无地轻轻擦过景遥的脸,微微抬起,和他对视,“宝贝要多照照镜子。”
徐牧择很快又撒开手,看起来没有任何含义的动作。
脸上被摸过的地方滚烫,景遥搓了搓,低头喝水,对徐牧择的提问感到无措,“我又不是daddy,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我呢?”
无意之中露出了什么心声,景遥无可阻止地把话说了出去,他匆匆拿起订书机,使自己忙碌起来,使自己像是无意。
徐牧择却来了一丝兴致,追问道:“你为什么觉得,daddy有很多人喜欢呢?”
“难道不是吗?您那么成功,还那么好看,是很多女孩子喜欢的样子。”
景遥非常清楚徐牧择哪里吸引人,他是很标准的成熟的男性,他长得有野性,有攻击性,不像自己软绵绵的,看着就人畜无害,很好拿捏,所以才有很多人喜欢欺负自己,景遥为自己不成熟的相貌苦恼了无数个日夜,而徐牧择的形象,是大多数男生幻想的自己长大后的样子。
他的回答有奉承的意味,却也含着百分之九十的真实的羡慕,景遥埋头工作,使自己的语言听起来没那么嫉妒。
徐牧择领先小孩几十年的社会经验,认清自己是他早早修过的课程,耳边听过的奉承之言无数,绝大多数来自于他的相貌,因为相貌是陌生人之间最好拿来恭维的东西,有些人夸的很通俗,有些人夸的很有艺术性,华丽的词藻堆砌在一起,好像他徐牧择是天神下凡似的。
徐牧择从未把那些夸张的言辞当真,但从小孩出现以后,他有了年龄焦虑,也有了相貌焦虑,他看着青春朝气的面孔和身体,很难不庸人自扰。
那些焦虑可以被小孩的奉承之语消解一些,很神奇,徐牧择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他做了个烂俗的动作,就是从小孩的嘴里套出更多认可的言语。
“宝贝喜欢撒谎了?”
果不其然,那遭到了小孩的奋力反抗和辩解,景遥说:“我没有撒谎啊,daddy真的很帅,真的啊,我第一次见daddy的时候就惊住了,心里想,怎么会有这样好看的男人存在,我从来都没有见过,daddy都可以去做明星了。”
小孩不会说谎吗?小孩是最会说谎的,他们只是长得太清纯可爱,误让人以为他们说的就都是真话。
徐牧择不想继续下去了,他发现自己的兴奋值有点高,忧虑这么再听几句,他会一发不可收拾,兴奋值过高会冲动,冲动会做出毁天灭地的事。
“好了,不逗你了。”徐牧择义正言辞地提醒:“参加聚餐的新人会有红包,记得明天跟上面申请。”
景遥停下手上的动作,“还有这个?”
徐牧择说:“激励新人的作用,不小呢,拿着给自己买点好吃的。”
景遥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任何无视金钱的行为都该嗤之以鼻。
“好,那我去找小领导还是总监呀?”他按捺不住地激动。
徐牧择说:“带你们聚餐的就行,高铭可没功夫管这些事。”
景遥干活都起劲了。
徐牧择盯着他眉眼上的喜悦,眼眸更加深邃了。
他的欲望越发强烈,他能明显感知到,随着兴奋值的不断升高,他意识到自己需要迫切地解决欲望,男人是下半身动物,他也不能免俗。
“出去吧,我累了。”徐牧择很不想就这样收场,但他今晚的欲望格外强烈,男人和女人一样,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特别想。
而小孩说出的每句话,看向他的每一眼,都在助长欲望的火焰。
景遥完成这项工作时,天已经全暗了,徐牧择告诉他,从明天开始不用来楼上吃饭了,这对景遥来说是天大的喜事,紧接着徐牧择又说,会有人每天给他送餐过去,景遥能省一笔则省一笔,他答应了。
景遥晚上睡觉时,一直在想明天领红包的事,这是意外之喜,他以后一定积极参加星协举办的任何活动,早说有这个奖励,他今晚会更积极些。
次日,景遥果然在丰逊那里领到了大红包,参加聚餐的活动每个人都有,没参加的没有,这是一种管理手段。
多数公司的聚餐,员工们不爱去,宁可自己在家里躺尸,同事情这种关系并非每个人都想要经营,想达到办公室和谐的情况,人和人之间就要建立紧密的联系,星协靠这种手段激励员工积极参加公司内部活动,无疑是简单粗暴但非常有用的做法。
“啊?有红包吗?早知道我去了。”
领完红包的时候,景遥听到有新人这样议论,他也庆幸自己去参加了。
红包个头不小,景遥积攒的压力在看到数额的这一刻烟消云散,他一张张清点红包,直播镜头下的脸蛋透出红润的光泽。
[我滴妈,星协好大方]
[看着好鼓啊,目测最低两千]
[两千?没取过钱吧,五千才这个厚度]
[不愧是行业标杆,太牛了]
[哎,懒得说我这个强制参加团建还排在休息日还要自己做大锅饭的破公司了]
[吊红包顶我一个月的工资了,是人吗是人吗???]
[怪不得没主播说星协的坏话]
[千汀说星协待遇好,我还质疑过,小丑竟是我自己]
徐牧择说可以拿红包买点好吃的,景遥以为是几百块,竟然是几千块,方才丰逊说要积极参加公司活动,每场活动都有红包,景遥和所有新人一样,彻底被星协拿捏了,个个都想着公司能举办什么活动,让他们干什么都行。
[幺妹这下爽了吧]
[他眼都直了还用讲吗]
[社会还是太包容了,要我第一天就搞死你]
[好好收着吧,阳寿换的]
景遥甩了甩红包:“那我也乐意。”
他把耳麦戴上,收收心,准备开始今天的对局,游戏账号一登录,他就看到后台碎念的好友申请,景遥想起昨天碎念的提议,这次没有点拒绝。
他加了碎念的好友,但并未改变自己的决定。
碎念的对局开了半小时了,景遥给他发预约消息,编辑的内容是:【solo,赢了我就同意你的建议】
片刻后,碎念回复:【给我十分钟】
网友们看不明白,问他们在搞什么猫腻。
景遥大言不惭:“你们的高冷男神喜欢我,昨天跟我表白了。”
[造谣!造谣!青天大老爷!]
[666,开始蹭碎念了]
[你真是张口就来]
[碎念独美,谢谢]
[笑死,请问碎念是看上你蛇精的下巴,还是看上你垃圾一样的人品?]
景遥:“你问他呀。”
双手交叠,垫着下巴,景遥大言不惭地问:“我长得不美吗?”
[我呸]
[我已经哕了,下一个]
[杂碎]
[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啊]
景遥:“嫉妒,赤裸裸的嫉妒。”
十分钟后,碎念结束了对局。
景遥把他拉进房间里,碎念的声音登时在麦里响起,颇为欢愉,“舍得同意我好友了?”
“给你机会就抓住了。”景遥说:“玩什么?”
“就玩本职呗,来单挑啊,拿你最擅长的阿媂娅。”
“怕你啊,来。”景遥秒开对局。
两个中单主播在众目睽睽之下发起了一场技术较量。
双方都选定了阿媂娅,同一个英雄拼细节,炮台法师具有手长的优势,很难被切,因为不必贴近人群,找一个安全的输出位置打伤害就够了。
单挑的对局里没有队友的帮衬,两个人各自带队自己的兵线进行细节较量,双方都无操作失误,美美收了彼此的兵线,经济持平。
碎念问:“公司发的红包你领了吗?”
景遥说:“领了。”
碎念说:“不小呢,铁牛没参加,后悔死了。”
“这不就长记性了?”景遥抢先又收了兵线,没露脸,躲在了一边的草丛里。
碎念:“我知道你在哪,秒不掉的。”
双方对中单位的理解意识都是满分,solo的对局能被抓那是低级失误,景遥也没有打算蹲碎念,他纯粹是为了玩罢了,“那你往前探啊,猜我在哪个草里。”
碎念笃定地说:“左边。”
景遥说:“那你探探左边的草?”
碎念朝左边的草丛里扔了两个技能,他刚刚看到景遥往右边去了,但高端局给假视野是基本操作,景遥的游戏技术行业内众所周知,不可能没有这样的意识,碎念笃定他在左边的草丛里。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技能将景遥探了出来。
“猜对了有奖励吗?”
“奖励这波不杀你。”景遥又出来清线。
[不是,他在狂什么?]
[你以为你能秒碎念?念念佩兰巅峰五杀的时候你还没出道呢]
[躲什么啊,能不能直接杀]
[妖精抢线有点猛啊]
同一个英雄,景遥又是率先拿了兵线,他往后撤,然后消失在地图上。
“猜猜这波在哪边。”景遥发起新一轮捉迷藏游戏。
碎念这下没有左右的假视野,景遥清完线是往后退的,碎念只能凭借第六感去选择:“还是左边。”
景遥不高兴地出来收线:“运气真好。”
碎念自负道:“这是意识,弹幕尽情赞美我吧。”
[你俩是在玩捉迷藏吗]
[碎念直接爆杀他啊,都知道他在哪]
[爆杀幺妹?恐怕有点困难啊,久霜都爆杀不了他]
[真会钓,给碎念整成翘嘴了]
[妖精阴死了]
第三波兵线又率先被景遥抢走,景遥说:“好了,可以猜了。”
碎念:“要这样吗?直接出来对线呗。”
景遥撒娇:“猜嘛猜嘛!”
碎念想了想:“还在左边。”
景遥惊喜道:“呀!这次猜错啦!”
话音刚落,地图上出现敌方阿媂娅的头像,瞬间从右边的草丛落地到碎念的面前,碎念秒交闪拉开距离,矩阵在碎念的身侧形成,景遥一技能精准追踪,大招紧随其后,瞬间带走碎念。
击杀播报回响峡谷。
[啊???]
[????]
[不是妖精……]
[这预判好准,连碎念闪现朝向都预判到了]
[我滴妈,这就是国服阿媂娅的统治力吗]
[花药好阴]
[对不起,刚刚说话有点大声]
[无fuck说]
碎念:“哎你这一手……”
景遥安心吃线,脸上丝毫没有瞬秒碎念的开心,“基操勿六。”
刚刚那一波引进了不少人,几个职业也进了直播间,景遥抬头一看,久霜又在窥屏。
久霜:【真六】
景遥说:“你天天闲的没事干?老蹲我直播间。”
久霜:【咋,还不准的吗?】
景遥:“你一来弹幕都不宠爱我了。”
喷久霜的不计其数,压了刚才的高光时刻,都在问久霜SK何去何从的事。
景遥说:“他今天下午五点开播,你们想问就去他直播间问。”
久霜:【来啊来啊】
久霜:【晚上一起打】
景遥:“打不了,今晚我好哥哥会来。”
久霜:【伤心了,走了】
碎念刚想跟久霜搭腔,人就不见了,他转而问景遥能不能把对方请到他直播间去,久霜人品有争议,可人家也是职业中单里的高人气选手,随便去哪都能自带流量,碎念的心思景遥看穿,理解,却不答应。
“我能左右他的行踪?你别太高估我。”
碎念:“怎么不能?我觉得久霜特别喜欢你。”
景遥说:“那当然了,我俩可是臭味相投,烂一窝里去了。”
碎念:“……”
景遥爆杀了碎念三次,把碎念打得没脾气了,退房之前,景遥毫不客气地说:“就你这样的还想跟我炒,找同水平的去玩吧,拜拜。”
景遥退出了房间,孙素雅给他的杯子里装了满满的一杯水,现下凉了,景遥抱着水杯,仰头喝了起来。
网友们眼尖,发现了东西。
[妖精这条手链是不是女士的?]
[真的哎,好闪]
[有没有链接啊主播,想要同款]
[为什么你这条手链这么闪?]
[带女士的手链??]
[他都穿女装了,戴条女生的手链算什么稀奇]
景遥一开始没大注意弹幕,当他发现弹幕在议论他手链的时候,也不由自主地看向了自己的手腕。
这条手链闪亮程度,是有点点的灯光就能格外刺眼,景遥摸了摸自己的手链,他不知手链的价值,于是问神通广大的网友,把小月牙亮给他们看,问他们认不认识。
网友有说眼熟,有说没见过,反问景遥这是哪个牌子,景遥从手链上没找到答案,“没有盒子,不知道。”
网友们跟他提了一个品牌,景遥追过去一看,很像的一款,但上面的月牙不一样,图片上那个月牙是铁片,他这个月牙上有宝石,不是同一款。
景遥基本可以确定这条手链是别人佩戴过的,是徐牧择情人的东西。
他没研究出来个头绪,网友众说纷纭,景遥放弃了,管它是什么牌子,原主人是谁,现在都是他的了。
徐牧择说是他的了,那就是他的。
景遥喝了水,继续开播。
嗡嗡。
丰逊给他发了消息进来,点击一看,内容简单,又是叫他去总监办公室的。
景遥昨天刚去过,不知道这个总监要干什么,怎么又叫他过去?
景遥回丰逊:【他亲口说的吗】
丰逊:【发消息说的,待会就到饭点了,趁着高总还在办公室去吧】
看起来丰逊也不清楚是找他干嘛的。
景遥消极了起来,他不想面见这个高总,今天的直播貌似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为什么又找他?
凡事都得见了人才有答案。
景遥饭点时间下了播。
他来到总监办公室,是这儿的新人中最熟悉这条路线的,总监回来的第二天,他已经来两次了,别人用异样的眼光打量起了他。
景遥敲了敲门,这一次里面回话很快,高铭的声音沉厚,“进来。”
景遥走进去,他做好了听训的准备,这才看见办公室里还有别人,景遥反应了一会儿,随之认出了那人,在徐牧择办公室见过的……表哥?
杨番趴在高铭的桌子上,身形肆意,看着景遥时笑了起来,“来了,还认得我不?”
景遥叫不出那声表哥,选择了点头。
高铭此时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景遥,就走出去了。
办公室里只留下二人。
杨番推椅子给景遥:“坐下,我跟你说点事。”
景遥畏手畏脚:“什么事啊?”
杨番绕弯子:“别怕嘛,快坐。”
景遥犹豫中走了过去,在椅子上坐下,杨番坐在高铭的书桌上,递给景遥一支烟。
景遥婉拒:“不太会,谢谢。”
杨番闻声,收回香烟,说道:“大意了,表哥的错。”
景遥坐得拘谨,杨番不直入主题,问他在星协适应吗,这不是刚来的时候,景遥早适应了,面对有身份的人的提问,景遥还是选择恭恭敬敬的回答。
“都挺好的。”
杨番笑眯眯地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没有挺好一说,挺好在我看来就是不好,你跟我之间不用讲瞎话,我不会往上面告状的。”
他们之间?他们之间什么也没有,景遥不懂他的意思。
杨番故作高深地说:“我这次来找你,你应该能猜到什么事吧?还是邀请你去深圳的事。”
景遥不用思考,忙道:“我已经回答过……”
杨番伸出手,打住他,“弟弟,我知道你上回的意思,不过上回不是碍着星协的人在场吗,我看出来你上次也是挺动心的,这次不一样,没有别人,也没有徐老板,你不用跟我撒谎,你就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
景遥的想法已经被局限住了,他身在局中,此时跳出去的可行性为零,于是毫不犹豫地拒绝:“我没有什么想法,我是星协的员工了,和星协签约了,不可能再去别的地方。”
“我要的是你想不想离开上海,不是你能不能离开上海,你只要想,我就能带你走,”杨番纠正他的意思,“我非常欣赏你,星协的竞争有多激烈,环境有多严格,你应该是能感觉到的吧?我不一样,我可以为你提供很自由的直播环境。”
杨番对症下药:“你不是素人出身吗?你习惯星协的竞争环境吗?你只要跟我签约,跟我去深圳,我还你一个特别自由的直播环境,你在哪里直播都行,甚至可以不来公司,这些星协能给你吗?”
愿意给出优待的条件,就要有合理的理由,景遥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他看着男人如此执着,不解地问:“你为什么非要我去呢?”
杨番那样大方地说:“因为表哥很喜欢你啊,我欣赏你,我想做出成绩,可以和你一起努力,我相信我们能闯出一片天地,徐老板就不一样了,他不需要你啊,多你一个少你一个的无所谓的。”
这话很中肯,是景遥需要星协,星协并不需要他,景遥那天确实对去深圳的提议很心动,那样他可以逃离徐牧择,现在依然很心动,但他已经被锁在这里了,没有选择的余地。
杨番考虑到了他的顾虑,步步为陷地引诱,为他解决困扰:“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和我小叔的关系很好,那天你只要答应,我小叔就会把你给我,只要你自己考虑清楚就行了,不用害怕他不放行。”
景遥有些意外:“daddy同意吗?”
杨番说:“是啊,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这事我跟徐老板提过了,他说了,我可以把你带到任何地方去,他不在意。”
景遥想去深圳,徐牧择同意的话,他是开心的,可听到这句话,他心头却产生了失望的情绪,是因为这段日子跟徐牧择相处,有了一点点的感情?
景遥声音难掩落寞:“这样啊……”
其实景遥能感知到徐牧择不喜欢他,他说不上来,他在徐牧择的眼里看到过抗拒的神色,看到过敌意,后来的发展虽然顺利,却依然没能让景遥忘记那一眼。
杨番说:“对,徐老板他不是很在意你的去向,他手底下的人才这么多,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的,你又不算是行业里的大主播吧,还有上升空间,你去我那儿,徐老板那儿有我呢,你放心好了。”
景遥依然不敢随意下结论。
杨番坐直身体,打量着对方浓密的睫毛,男生的脸蛋很小,很上镜,和镜头里也有出入,他像一种清新的绿植,具有沁人心脾的美妙作用,每看一眼就能使人心里安定。
杨番妖艳货色见得多了,他那天在会所里见到的主打清纯的角,其实也就如此,他还是没能忘记这个男生的相貌,或许他没那个角长得精致,但比会所里那个要更讨喜,让人更舒服。
杨番据理力争:“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是我先发现你的呢,你还没进星协的时候,我就想收你了,可是我没找到你,找到的时候你已经和星协签约了,合同这块可签就可废,你知道,徐牧择是我叔叔,有这层关系在,他会同意的。”
景遥还是没有下定决心,他的每一步都要谨慎,不能随心所欲。
杨番又换了一种说辞,和景遥共情:“我叔叔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了,你在他手下生活,不紧张吗?”
景遥抬起眼睛,这一下击中了他,他确实很紧张,当下的环境非常高压。
杨番看出了他的心事:“你也很怕他,对吧?很正常的,我也是,徐家就没有不怕他的,我要告诉你的是,这种恐惧不会随着时间消散的,我就是个例子,徐牧择这个人可是非常狠的,有好多事我不能跟你直说,我只提醒你一句,你不是他们这些人的对手,徐牧择高兴的时候,你毫发无损,不高兴的时候,你丢的不止工作那么简单,他可是六亲不认,一向下得了死手。”
孙素雅也表达过这个意思,能够打动景遥的,是杨番那句时间不会消解对徐牧择的恐惧,他不想跟徐牧择生活在一起,如果能借机逃离是一个好主意。
杨番乘胜追击:“当然,这事还得掂量掂量,我可以等你。”
景遥头大,他看向杨番,对方非常诚意,似乎没有再拒绝的理由了。
“徐牧择啊,”杨番感慨道,“很难缠的一个人,他经历的事情多,不好糊弄,你在他手底下讨饭吃,还不如在我这里自由自在的好。”
景遥低声:“先别说了。”
再说他就要冲动了,景遥两只手放在桌子上,纠结了起来。
杨番转着手上没点的烟,继续添油加醋,“深圳可是个好去处,那儿离上海又远,地大物博,有无限的可能,在那能交到很多行业里的好朋友,我又不拘束你,我在行业里还有点资历,能保你这条路永远太平。”
有一个好的公司庇护他,不用承担心理压力,不用在公司里被人盯着,这是景遥一开始梦想的地方,他心动,如何不心动呢?他心动地现在就想跟对方飞深圳去。
景遥权衡利弊,想的头都快炸了,如今的状况是深圳对他更好,树挪死人挪活,他如果能借机摆脱谎言这座大山就更不用犹豫,可是他能吗?他不是很确定,所以他要仔细地想,想的透彻明白。
杨番说愿意给他一天的时间考虑,他会等他。
景遥答应他会好好考虑。
他从高铭的办公室里离开,回到直播间。景遥坐在电脑椅上,直播他关了,电脑也息了屏,映射出他一张纠结的脸。
徐牧择把他给杨番了?
任由别人把他带到哪里去?
徐牧择不在意他。
徐牧择果然不喜欢他。
都是演戏而已,徐牧择其实希望别人把他带走对吗?
景遥还以为……算了。
他跟徐牧择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对方当然大度地愿意别人把他带到任何地方去,那反而少了一桩麻烦,他对于徐牧择来说是麻烦吧。
景遥窝在电竞椅里,缓缓拿起那个新手机。
他犹豫了好久好久,但似乎他没有任何可以犹豫的理由了,景遥打开通讯录,手指僵硬在备注的上方,杨番的话言犹在耳。
“小叔同意了。”
“允许我把你带到任何地方去。”
“他不在意你。”
景遥呼出一口气,有什么可想的了,他点击下去,拨通了那个号码。
铃声响了一会,纯音乐在耳边播放,景遥没来由地紧张,电话通了的那一刻,景遥来不及疏解紧张,他喉咙卡了一下,又心慌地叫道:“daddy。”
徐牧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果决利索:“讲。”
景遥站了起来,很虔诚地捧着手机,耳边还有细微的谈话声,景遥捕捉到,问道:“您在忙吗?”
徐牧择说:“在开会。”
开会……
景遥道:“那我回家再跟您说吧。”
徐牧择打断了他:“现在就说。”
随之声音柔和下来:“什么事?”
临到阵前又退缩起来,景遥哽咽道:“没什么事……”
他还是有点慌。
徐牧择说:“你要我现在让陈诚下去接你么?”
景遥神经慌乱,忙道:“不用,就……就是很小的事情。”
徐牧择洗耳恭听,听筒里非常安静,那是让景遥说事的意思。
“就是,就是……”景遥的手不停地扣弄着桌沿,“表哥来了。”
听筒里彻底寂静下来,连呼吸的声音也没了。
景遥吞吞吐吐:“表哥找了我,就还是那个事情,就……邀请我到深圳去。”
安静了几秒钟,徐牧择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不似方才的温柔,像是听出了小孩的意思,语气有几分凌厉:“你的意思呢?”
景遥循序渐进,使自己听上去非常诚恳:“daddy的公司里有很多厉害的人,daddy也……并不是很需要我,我想过了,我可以的。”
他说话很有艺术性,用的不是“我想”,而是“我可以”。
景遥耍了点小花招,可是他的花招在徐牧择听起来是一样的,我可以,等于我想。
手机里的寂静持续了很久。
景遥低头看着桌面,紧张地等待回复。
徐牧择的声线低了,有文件摔在桌面上的声音传来,随之一句反问冲击了过来:“是不是我最近脾气太好了,让你觉得可以跟我出尔反尔?”
景遥一把攥住了桌角,正要辩解,徐牧择没有留给他狡辩的空间。
“公司的确有很多厉害的人才,不需要你也能运转。”徐牧择自然而然地说:“但老子需要。”
容不得对方多想。
掀起文件的声音传来,伴随徐牧择平静的反问,“你要跟他跑一下试试吗?”
第50章
徐牧择的声音是平缓的, 景遥却能感受到对方的不高兴,忙急匆匆地解释,推翻了自己, “没有要跑啊, 没有, 还在考虑中……”
“谁让你考虑了?”徐牧择有力地反问, 像一壶开水浇在景遥的大脑上。
景遥又说错话了,改口说:“不是考虑, 只是问一下,您不愿意我就不去了……”
上一次他用徐牧择做挡箭牌, 回绝了对方的邀请, 此刻的想法对徐牧择来说是出尔反尔,景遥太想去深圳了, 太想逃离这里了,也因为这段日子和徐牧择相处得太顺利了, 他怎么敢对徐牧择出尔反尔呢?
景遥非常后悔打这通电话。
“徐总, 这个。”
听筒里传来其他男人的声音, 徐牧择还在开会, 景遥捂住自己的脑袋,低声说:“对不起daddy, 您先忙吧。”
说多错多, 此刻也不是合适的时机辩解这些。
徐牧择说:“今晚提前回去。”
景遥自知理亏, 忧心忡忡地答应了对方,他给自己找了个麻烦,听起来徐牧择要跟他算账。
通话结束以后,景遥对着电脑发呆,他重新坐在椅子上, 小聪明全被识破了,想法刚说出口就被回绝,景遥有些郁闷。
下午的直播,景遥心气没了。
他和网友互呛,谁也不让谁。
网友把现实生活中的不顺发泄在他的身上,景遥把对徐牧择的畏惧发泄在网友的身上,互相难为对方,就连面对孤独,景遥也没那么欢心了。
虽然他竭力摆出一副很高兴的样子,孤独还是看出了猫腻,后台发私信问他,今天是不是心情不好。
景遥回他说没有呀。
孤独表明自己都看出来了,镜头前都这样了,还用掩饰吗?
景遥调整状态,使自己看起来积极些,对孤独道歉,借口今天被领导骂了。
孤独安慰他没事的,别放在心上,工作很正常的,再大的职位也怕领导。
景遥颓丧了一会,孤独的安慰不会缓解他的忧虑,他知道今天回去要被审问了,很害怕,他现在面对心情不错的徐牧择都有点发怵,不必说对方大发雷霆了。
孤独:【让你买的东西买了吗?】
景遥恍惚地看着电脑,回他说买了。
孤独:【明天穿给我看看】
景遥说还没到货,今天应该就送到了,他回家看看合不合身。
孤独:【你那么瘦,肯定穿得了】
孤独:【是粉色吗?】
景遥说是的。
孤独:【内裤也是?】
景遥回了一个嗯。
孤独:【多拍点照片,把腰拍进去,我喜欢你的腰】
景遥都答应了。
孤独刷了几个潜水艇,景遥一边感谢他,一边出神地想着今晚回去怎么办。
表哥害他。
根本就不是他讲的那样。
徐牧择……并不是无所谓。
景遥今天播完,准时下了。
高铭发起临时会议,叫了几个大主播去会议室,脸色凝重,闹得人心惶惶。
今日有高层会议,总监也去参加了,有人说总监被训了,有人说上头要改革,众说纷纭,没个准话,会议不是全体会议,大家并不能得到真实的信息。
景遥待在直播间里,碎念见他的灯光灭了,来敲他的门。
景遥站在门口看着他。
碎念抬抬下巴:“一起?”
景遥见鬼的表情:“奇怪了,你竟然会叫我,你好兄弟呢?”
“铁牛他们被要求加班了,数据有点悬。”碎念说:“现在不算是新人了,淘汰制谁都害怕。”
“你完成了?”
“刚刚够,如果后面几天都稳定的话,这个月就没事了。”碎念挺自豪地说,“你应该更不用急了,新人里拔尖的,伺候金主也不舒服吧?”
“那也比沿街乞讨舒服。”景遥否定了碎念,“我跟你无话可说,自己走,别来烦我。”
房门刚要关,被碎念的掌心抵住,景遥回头看他,碎念是他这个年纪发育比较正常的,个头和体格都比景遥高大,顶着那张还算优秀的脸,举手投足都透着撩人的暧昧。
“我请你吃个饭。”
“我稀罕吗?”景遥就要推上房门。
碎念坚持,拿脚抵住了门,手脚并用,跟景遥搭话,“我是真心的,你可以不答应我的提议炒CP,这没关系,但我想跟你做朋友这一点还是很真心的。”
“你的真心值几毛钱?”景遥不委婉地说,“我想不想跟你交朋友才是重点,你真不真心的我又不能当钱花。”
碎念颇为夸张地捂着胸口:“我有点想揍你了。”
景遥提醒他:“在公司里打架斗殴会被直接开除哦。”
碎念砰一声拍了下房门,咬牙切齿地说:“亏得我脾气好,换别人早干你了。”
丰逊从一边走过来,见两人站在一起,问他们干嘛呢,有没有事。
碎念单肩背着包,说没有,聊天呢。
丰逊看了眼二人,貌似在做什么选择,他最后把目光投给碎念,“有张新桌子要搬到总监办公室去,碎念帮个忙?”
景遥太瘦了,丰逊果决地放弃了他。
正好,景遥也不想帮忙。
碎念说:“行。”
说完,把背包往景遥的怀里一扔。
景遥唔了一声,把背包往门前一扔,抬头看着碎念远去的背影,把门给关上了。
他才不要帮人拎包。
景遥躲进直播间里去。
他也得收拾东西走了。
碎念这一趟回来,和景遥在走廊里碰见,两人擦肩而过,碎念问:“不是,我包呢?”
景遥不答,往外走,碎念找向他的直播间,在门口看见自己孤零零的背包,提着就往门口追去了。
“你怎么这么小气,”碎念控诉道,“帮人拿个包也不愿意。”
景遥不解释,他就是小气,随便人怎么说,毫无杀伤力,他一点儿也不在意。
两人进了电梯,碎念跟景遥分享从丰逊那儿听来的事。
说他们总监今天挨训了。
景遥说:“为什么?”
碎念转述道:“好像挨训的不止咱们总监一个,好几个部门的领导都挨训了,高层会议具体是为什么咱们哪儿清楚。”
景遥提着自己的背包,他的背包是他自己搬家用的那个,特别大,坠在背后,压着他的个子。
碎念说:“领导心情不好,遭殃的是咱们这些人,丰哥让我别往总监身边凑,就说咱们部门要改革了,不过不是对我们,是对那些百万主播,影响不到我们。”
丰逊是他们部门的小领导人,他的话是可信的,百万主播的整改内容他们也不必知道的清楚,暂时牵连不到他们。
景遥的关注点不在这,在他们的总监身上,“是参加今天的高层会议被训的吗?”
电梯门上照出两个人的身影,碎念比景遥高个五厘米左右的样子,他们自己也发觉了,碎念对着电梯门拨了拨刘海:“那还能有别的?能这么训我们总监的公司里没几个吧?”
景遥越发心慌了。
碎念没有发现,臭完美,把注意力从门上移开,聊到这儿了,他问:“哎,你见过咱们顶头上司吗?”
景遥余光瞄了他一眼,没立刻回答。
碎念靠着得来的一些消息说:“我还没见过,不过听丰哥他们说咱们大老板可帅了,真想见见,但我们这个地位有点难,估计得干到像千汀那样的成绩才有面见大老板的机会,不然就只能凑巧了。”
星协内部很大,高层出入的通道跟普通职员也不一样,阶级分明,四个方向都有出入口,想要在这么大的公司巧遇某个人概率是非常低的。
说起来,景遥入职这么久了,从来没有在公司的大概环境下凑巧碰见过徐牧择,只有搭上那部特殊电梯时碰见过,星协的占地面积让这种概率一再下降,不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就能碰见的。
景遥从碎念的转述里得到一条消息,徐牧择今天训人了,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吗?他偏偏今天还得罪了徐牧择……
“你怎么不讲话?”碎念喋喋不休说了许多,旁边的人一言不发,碎念察觉异常,问他。
景遥依然摆出一副不好亲近的样子,“说什么?我对大老板又不感兴趣。”
碎念说:“你听我说大老板这么帅,不好奇啊?”
“有什么好奇的。”景遥紧紧抓着背带,闭了闭眼睛,“有机会总能看见。”
他们下了电梯,景遥往公司的快递柜方向走去,碎念跟着他,看景遥从快递柜里取出来鼓鼓囊囊的快递。
“怎么不寄到家里?”碎念对那样的包装很熟悉,“买衣服还往公司里寄?”
景遥打开背包,把快递塞了进去,全程没有好气,“关你什么事?”
碎念刚想说话,景遥快步离开了。
他们从公司里出来,景遥发现碎念还在跟着他,口吻冷漠几个度,“神经病吗你?跟着我干什么?”
碎念很是无辜:“我也走这条路。”
景遥有点应激了,张了张嘴,没说话。
景遥有自己的司机,但多数时候还是选择打车,那个司机很殷勤,每天都会问景遥几点下班,景遥说很晚,就把人拒了,他有点儿适应不了被人专车接送的生活。
两人来到路边拦车,碎念招手,出租车停在面前,碎念邀请景遥一起上车,景遥说:“我不跟你坐一辆车。”
景遥对出租车师傅摆摆手,示意对方把车开走。
碎念问道:“你家在哪个区?”
景遥给他一个爱答不理的眼神,碎念有受虐倾向似的,也不介意,对他招招手:“不说拉倒,那我先走了,明天见。”
直到把碎念送走,景遥才拦了一辆出租车,他坐在后排,车子平缓地行驶在大道上,他的思绪才能专注下来。
高铭被训了。
好多部门的总监被训了。
徐牧择今天的心情峰值在50以下,这是危险的信号,加上自己又作死了一把,现在应该是30以下了。
跟徐牧择生活的这段日子,好脸被给多了,导致景遥以为对方很有人性,错会了自己和徐牧择应该有的状态,他没有和徐牧择讨价还价的资格,因为他根本不具备任何可以反抗和能给自己留下退路的实力。
他和徐牧择之间是不平等的。
徐牧择可以不在意他,可以无所谓他被谁带走,去哪里,给谁工作,大人物的权利是不可以被挑衅的,他既然借徐牧择为借口,博取了他的欢心,并成功留在了星协,怎么还能生别的心思?
漂亮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他当时用的是想留在徐牧择身边做拒绝的借口,那么想要离开自然就是想离开徐牧择,这很难不惹人讨厌。
景遥抱着背包躲在后座,车到了,他不敢下去。
景遥在组织语言,寻找借口。
司机再一次提醒他,目的地到了,景遥说:“哦,我知道。”
司机回头看他,那眼神很奇怪。
景遥不得不下车。
他在路边慢悠悠地走,恨不得化身为一只蜗牛,可以合理自己的慢动作,并在面临风暴的时候躲进壳子里去。
院子里有一个清新的喷泉,结构复杂,水流蜿蜒曲折,形成弧度漂亮的水花,喷泉的水柱向上吐出清澈的水液,底部则铺满了颜色各异的漂亮小石头。
景遥伸手触摸水柱,一时兴起,捡起底部的石头,在手里感受,滑腻光洁的触感,他另捡了一块,把两块石头摩擦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景遥把石头在水柱下洗了一遍,石头的颜色更加清透。
这里面可以养鱼吗?
他很好奇。
景遥的手在石头里摸来摸去,寻宝似的,他也没什么要找的,就是觉得这样很舒服。
石头碰撞之间发出的悦耳的声音,使景遥短暂地忘记自己脑海里的烦忧,借此缓解心神,目的自然是为了头脑的冷静。
应良发现了他,天色暗了,差点看错了人,待他确定喷泉边的人时,也没有第一时间叫住他,而是在琢磨男生在干什么。
景遥的衣裳有些湿了,被溅到了水花,他的手在水里摸索了一会,直到心神安定下来,感到无趣,才从喷泉前站起来。
迎面发现有人在注视他,景遥抱着背包,抿了抿唇,没出声。
应良说:“回来了。”
景遥往前走,对自己的动作不做辩解,闷闷地答了声嗯。
应良说:“今天有点早啊。”
景遥点头,不讲话,他怕把刚才冷静思考的借口都忘了。
应良看他不太开心的样子,他们之间有代沟,也没多问话,叫景遥进去休息吧。
休息?还早着呢。
景遥进了门,不知谁把小狗放了出来,在客厅里跑来跑去,嘴里衔着一个毛绒小球。
似乎想让景遥陪它玩儿,小狗来到景遥面前,扒着他的裤腿,景遥蹲下身,拍了拍小狗的脑袋,眼睛在客厅里巡视。
“不要让他咬你的裤腿,惯出毛病长大了也要咬东西的。”孙素雅的声音从一边传来。
景遥直起腰杆,问道:“daddy回来了吗?”
孙素雅说:“回来了,你们今天倒巧,都回来的很早。”
景遥把背包放在客厅的沙发上,问道:“他在哪?”
孙素雅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景遥深吸口气,寻了过去。
孙素雅低声叫住他,“哎。”
景遥看过去。
孙素雅来到他身边,小声地说:“徐总今天心情不太好哦,他回来就一直在书房里打电话,我听到他骂人了,我和良叔不敢过去,你去宽解两句。”
景遥只会火上浇油,哪会宽解人,而且他还不知道徐牧择的心情不好有没有自己助力的原因。
孙素雅拍拍他的肩:“去吧,说两句好话,随便什么都行。”
景遥鼓足勇气来到书房门口,书房的门紧紧关着,他做足了心理建设,才敲响房门。
里头没有回应,回头想向孙素雅求助,结果孙素雅不见了,景遥独自面对闭门羹,和即将迎来的风暴。
“daddy,是我。”景遥低声说,又敲了两下门。
咔哒,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景遥只看到徐牧择的身影,对方还在跟人打电话,随手拉开房门,继续应对工作。
景遥推门进去,书房里设立了一台电脑,桌子堆积着许多文件,乱七八糟的,地面上也躺着一些,看起来像是被扔出去的,景遥心里更加不安了,大气也不敢喘。
徐牧择脚踩着纸张,他还是西装革履的一身正装,一副生人勿近的气场,面上没有任何恼火的表情,连语气都是平静的,但就是能让人一眼感知到他有情绪。
“随便你在新加坡还是在米兰,明天四点我看不见你的人影,你就可以去跟欧阳提辞职报告了。”
和徐牧择通话的人是谁,景遥不能得知,徐牧择的口吻没有任何客气。
“你是我带出来的,可我是什么东西,你不知道么?”
“你现在要么祈祷自己能逃出地球,要么就此人间蒸发,永远不被找到。”
“不过,林柯,你敢吗?”
徐牧择的每句话都是用平常平缓的语气说出来的,景遥站在一边听着,心理建设脩然崩塌。
通话还在继续,景遥却出神了,没再仔细听下去,脑子里全是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这通电话结束后,徐牧择又联系了其他人,对深圳的产业大肆批判,景遥一开始误以为是自己影响了徐牧择的心情,现在发现自己想多了。
景遥犹豫要不要先出去,看起来徐牧择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他偷偷地往门后挪,没有请示在忙碌的人,谁知刚退到了门口,耳边炸起一道声音:“谁让你走了?”
景遥打了个激灵,徐牧择正在看着他,握住门把的手收了回来,景遥心虚地一动不动了。
又等了五分钟后,徐牧择才短暂地结束了工作,景遥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前去。
在他犹豫的期间,徐牧择回到办公桌前,操控起电脑,噼里啪啦的键盘声之后,徐牧择对着电脑沉思,神情严肃。
景遥迈步上前,捡起地上的纸张,一张张收拾起来,轻手轻脚地把它放到办公桌上去,全程不发一言。
徐牧择忽然出声:“吃饭了吗?”
景遥闻声,神经紧绷地说:“还没有。”
这不可能是此刻该发生的话题,可就是这么诡异地发生了,徐牧择像是无事发生一般,说:“素雅做好了,去吃吧。”
景遥张了张嘴,犹疑不定,低声问:“daddy不去吗?”
这一声没得到任何回应,徐牧择依然盯着电脑,目光露出锋芒,景遥对电脑上的信息不感兴趣,他只好走出去了。
客厅里,孙素雅和应良在讲话,低声交谈,听不清在说什么,景遥带上书房的门,来到客厅说:“我们先吃饭吧。”
孙素雅朝书房看去,低声问:“那徐总……”
景遥随着她看过去:“还在忙。”
孙素雅叹了口气,“行吧,我们先吃吧。”
晚餐时,三人都没有高声说话,孙素雅问景遥今晚的菜品怎么样,景遥没什么心情享用美食,徐牧择情绪不好,会影响很多人,他也不例外。
书房的门始终紧闭着,晚餐之后,徐牧择也没有出来,孙素雅招呼景遥去洗澡休息,说工作上的事,谁也不能帮上忙。
景遥当然知道,令他忧心的不是能不能帮上忙,是他今天做错了事,心虚罢了。
浴室的水流哗哗,景遥一直在出神,热水烫红了他的肌肤,景遥从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胳膊好像粗了一点。
洗完澡之后,景遥把快递拆开,在房间里比量了一遍,他今天本来应该给孤独拍照的,衣服也到了,可是今天的状况不允许。
他也没什么心情。
他想着徐牧择通话时说的那些话。
除非逃到外星去,要么就是人间蒸发才能挣脱徐牧择,徐牧择那句话是对电话里的人说的,景遥却身临其境,再一次验证了徐牧择的社会地位能把手伸得有多长。
他玩大了。
他想去跟徐牧择坦白,坦白自己做的一切事,自己不是他的孩子,自己是个冒牌货,及时止损会不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景遥心里慌得厉害,穿上睡衣,就这么去了。
他从厨房里找到一些新鲜的食物,带着它们重新返回书房,在门边停留了两秒,对里面的人说:“daddy,我可以进来吗?”
得到徐牧择的允许,景遥走了进去。
他抱着托盘,徐牧择头也没有抬,依然在电脑前坐着。
景遥蹑手蹑脚来到书桌边,徐牧择此时已经不再忙工作的事了,书房里有烟草的味道,景遥看见徐牧择在闭目养神,桌子上堆得乱糟糟的,有火机和香烟,徐牧择像是睡着了。
“有事?”徐牧择问话时,依然没有睁开眼睛。
景遥惊叹他的感知力,他已下定了决心,点头说:“嗯,我有话想跟您说。”
徐牧择睁开了眼。
景遥被他一看,心理防线塌了百分之五十,他把拿来的食物放在桌角,往里推了推。
“其实……”景遥在徐牧择的注视下,吞吞吐吐地开口,“我有些事情瞒了您,我其实……”
嗡嗡——
又接到了来电,景遥被迫打住。
徐牧择点击免提,听筒里传来男人的声音,“徐总,我是欧阳,犯事的人已经控制起来了,主谋是冯明,您的怀疑没错,警方那边的人到了,但这件事跟林柯有没有关系暂时不确定,冯明没招认,他只承认了贪污开发金额和数据造假的事。”
徐牧择沉声说:“林柯是不是参与了明天我自有定论,不用把目光放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电话里的声音恭顺:“好,那我这边先走法律流程,只是冯明怎么处理?这事可大可小,他是林柯手下的人,林总是您带出来的,我们这边不敢乱动,韩总让我请示一下您的意思。”
徐牧择动不动林柯,决定那边怎么动冯明,人情世故的事,双方都玩的明明白白,高层没有蠢货。
对此徐牧择的意思很简单:“林柯这张牌影响不到你们对冯明的处罚,他是泥菩萨过江,自己都战战兢兢了,哪有功夫搭理小弟?敢跟我对着干,意味着他们已经无所谓结果了,跟韩冰说,把冯明往死里整,平和太久了,需要冯明这样的人来做警告,他也不算冤,杀一儆百吧。”
“明白,我现在就联系韩总。”
徐牧择挂了电话。
简单几句话,透露着绝对的影响力,景遥在一旁听着,他的心思转的飞快,看向徐牧择的眼睛不再坚定。
这通电话来得及时,提醒着景遥要做的事有多蠢,身边的人都在告诉他徐牧择有多狠,为什么自己跟他生活了一段日子,就觉得对方可以原谅他犯下的弥天大错了呢?
景遥僵住了。
徐牧择说:“没事了,继续。”
景遥视线闪躲,推了推桌角的蒸蛋糕,说道:“daddy没有吃饭,还是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你做的?”
“雅雅姐做的。”
“我不喜欢吃甜食。”徐牧择靠回沙发,望着有点无措的小孩,打量了他一眼,“洗过澡了?”
景遥拽了拽自己的睡衣:“嗯。”
徐牧择问:“为什么又穿这一身?”
景遥被方才的通话吓到了,联想到自身处境,一时无言应付这些。
徐牧择不计较,一字一句地问:“柜子里没给你准备睡衣吗?”
景遥说:“有。”
徐牧择不再讲话,他的目光令景遥不安,景遥解释道:“就是常年穿这个习惯了。”
徐牧择依然不搭腔,景遥揪着衣摆说:“对不起,我明天就换。”
没人能抗得住徐牧择的沉默,这个男人就像丛林里厮杀出来的野豹,眼神有猎杀的气势,沉默会将那样的气势推到最高峰。
徐牧择从烦扰的工作中脱身出来,得以片刻的喘息,站在他面前的小孩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劣质的面料贴在他的身上是一种轻慢,一种侮辱,他拥有最美妙的年龄和面孔,就该穿金戴银,就该从出生那一刻就含着金汤匙,从此十指不沾阳春水,被捧在手心里长大。
徐牧择想要孩子了。
想小孩真的拥有自己的血脉,跟他流着同一种鲜血,他会很疼爱他,给他最好的一切,可是他又庆幸他不是自己的孩子,否则这样的丑闻传出去,简直丢人现眼。
年轻的身体和面孔,本就足够吸引人,尤其小孩做出某种无辜和畏惧的神色时,徐牧择就更加移不开眼。
小孩的身体很稚嫩,算不上黄金比例,也不是徐牧择见过的最诱人的身躯,甚至有点干瘦,有点发育不良,但不知为何,徐牧择就像把眼睛长在了小孩的身上一样。
徐牧择健身,在乎自身的形象,势必对身材有要求,他喜欢健康圆润的身材,对三级片的艳星也有严格要求,能刺激他大脑皮层的片子非常少,可绝大多数的影片都是为了挣快钱,不会在乎演员环境等等因素,都采用了最节俭的道具,最低的成本,拍摄出来的东西自然也就没什么观赏性。
对许多人来说,只要画面刺激就够了,对徐牧择这些精神富足的人,需要更高级的刺激,千挑万选至今,也不过就那么几部能看得下去的小片。
男演员孔武有力,女演员身材有料,那才是对徐牧择来说,极致的诱惑和刺激。
“你长胖了。”徐牧择忽然说,他为此刻联想到的东西感到不耻,他厌恶自己失控的能力。
景遥摸了摸自己的腰,他洗澡的时候就发现了,点头说:“嗯,这两天吃得有点多。”
家里有人做饭,公司有人送饭,景遥作息也正常了,面色红润的不似刚来上海的时候。
他的脸有血色了,健康了起来,观赏性更强。
徐牧择对他伸出手。
景遥木讷地看着对方,他觉得徐牧择的眼睛里有某种很强势的东西,景遥卖弄乖顺,往前走了两步,把手放在了徐牧择的手里,被紧紧攥住。
徐牧择拉着他的手,将人带到了椅子前,那是一张可以调整靠背高度的椅子,角度有点刁钻,徐牧择算是半躺,他的脸正对着景遥。
膝盖贴住膝盖的那一刻,景遥脸红了。
徐牧择的手心很热,很有力气,有种这辈子无法挣脱的宿命感。
景遥心慌了,那一刻不止是对男人的敬畏,还有很奇异的感觉,徐牧择的眼睛很蛮横,却又无名地让景遥感到温柔。
“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徐牧择抬头望着出神的小孩,看他耳侧的红晕,看他的喉管,看那纤细的脖颈,滚动的喉结。
这句声音温柔得景遥晃了眼,他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向徐牧择,居高临下,徐牧择却仿佛比站起来时的目光更加强势了,景遥蜷了蜷手指,整颗心飞快跳动,他的手还搭在徐牧择的手上,他能摸到跳动的筋脉,强韧的生命力。
奇怪的视角,奇怪的动作,景遥被徐牧择握住了手,他没功夫思考这个动作对于他们的关系来说是否太过亲密,他只知道自己不敢挣脱。
“daddy……”
“你伤了我的心。”忽地,徐牧择一个用力,景遥扑进了沙发椅里去,扑在了徐牧择的身上。
景遥和男人之间再无任何距离,他仿佛做梦一般,手掌撑在男人结实的身躯上,掌心一片湿汗,景遥的眼睛像沸腾的开水,水润明亮热烫。
徐牧择抬起手,分明的指尖擦过小孩的额头,满眼的哀伤,“你要不要说点好话哄哄我呢?”
男人的气息灌满景遥的鼻腔。
心脏剧烈跳动,不分彼此。
这是从未设想过的画面。
景遥望着徐牧择的眼睛,而徐牧择,望着他的唇。
“说你不想离开我,说你需要我,说你想一辈子留在我的身边,”徐牧择的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小孩粉嫩的唇,极致地诱引,极致的心跳,极致的渴望,溢出瞳孔的柔情,化作小心翼翼的动作,摩挲过小孩水润的唇,“会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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