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乖,你受得住的。” “喜欢我这样爱……
夏季的晚风带着潮湿的热意, 黏在她皮肤上挥之不去。江初芋深吸一口气,笑了笑:“喜欢。”
顾泽洺抿着唇看她,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先吃饭吧。”他声音冷淡, 专心低头摆盘, 似乎对她的回答并没有过多在意。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几道菜,清蒸鲈鱼、糖醋排骨、洋葱炒肉……全是她爱吃的。
江初芋胸口泛起一阵酸涩。
“你平时就是这样把自己养活的啊?”她明知故问。
顾泽洺轻轻“嗯”了一声, 冷静得仿佛这只是无数个普通夜晚中的一个,而不是他们约定分手的最后一晚。
江初芋拉开椅子落坐,目光扫过桌上的菜肴。
顾泽洺的厨艺很好,刀工精细,火候恰到好处。她突然意识到, 尽管他们的身体已经非常熟悉, 可她对他的了解却少得可怜。
她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过往经历, 不清楚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 甚至无法分辨,人前“清冷淡漠”的学长, 和现在“沉郁阴鸷”的变态,哪一个才是他真正的底色。
或许,她真的惹到了一个变态也未可知。
江初芋后背冷汗涔涔。
虽然她的好奇心早已突破临界点,但她也明白一个道理。
知道得越多, 就越难走掉。
现在问这些没有什么意义,她可以好奇, 但最好不要过问,不要心软,也别共情。当个幸福的小聋瞎,对她和他而言都好。
“在想什么?”顾泽洺倒了杯红酒,推到她面前。
江初芋摇摇头, “没什么。”
他们安静地吃着饭,偶尔交谈几句无关紧要的话题。
顾泽洺的表情始终平静,看不出任何要分手的伤感。
江初芋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机械地咀嚼着食物,有些心不在焉。
饭后,顾泽洺收拾好碗筷,从书房拿出画具。
“我的油画还差最后一步,给我当回模特可以吗?”
江初芋想拒绝,但看到他冷沉平静的眼神,又点了点头。
她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里。
室外天光已彻底暗沉下来,纱帘被夜风撩起,月光落在她的肩头、发梢,一片朦胧。
顾泽洺开始作画,他的视线在画布和江初芋之间来回移动,目光明明淡薄疏离得像在观察静物。江初芋却感到一阵战栗,仿佛他的视线正一寸一寸轻抚过她的肌肤。
她的呼吸渐沉,手指无意识的绞紧裙摆。
“别动。”顾泽洺眉头轻蹙,目光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
江初芋咬着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耳边只有画笔在画布上摩擦的声响。
顾泽洺偶尔会停下动作,微微眯起眼睛审视她。
那种专注的神情让江初芋莫名感到一阵心悸。
他很擅长用那种淡然而清冷的目光凌迟别人。被他盯着的人,但凡产生一点龌龊的心理,立刻会觉得自己是在误解和玷污他。
联想到这间书房里肮脏的一切,江初芋顿觉心累。
她好讨厌顾泽洺。
真的很讨厌……
他的无动于衷让她有一种未知的恐惧。
他但凡像林迦澍一样发飙生气,都会比现在这样好应付许多。
江初芋偷瞄一眼墙上的时钟。
快到零点了。
她想出声提醒他。
顾泽洺却在这时放下了画笔。
“好了。”他的唇边终于有一丝笑容。
江初芋松了口气,刚想起身。
顾泽洺拿湿巾擦干净手,示意她:“过来看看。”
江初芋犹豫一下,还是走了过去。
画中的她站在坐在光影里,神情忧郁而美丽。她都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这一面。
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般,眼中交织复杂的情绪,有种带刺的很有韧劲的美丽。
顾泽洺伸手将她拉入怀中。
江初芋惊呼一声,跌坐在他腿上。
从后面环抱住她,嘴唇轻轻贴上她的后颈。
“好看吗?”低沉的声音带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
江初芋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牢牢禁锢住双
手。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他的唇沿着她的颈线游移,温热的气息喷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江初芋浑身绷紧,小声回答:“很好看。”
顾泽洺轻笑出声,鼻尖在她耳后磨蹭:“再好看也是个死物,你现在的表情比它生动得多。”他轻嗅着她的气息。“最后一次了,不想让我好好记住你么?”
江初芋疯狂摇头,可身体还是背叛了理智,在他的触碰下微微颤抖着。
顾泽洺一只轻轻握住她纤细的脖颈,另一只手顺着她的手臂下滑,与她十指相扣。
他的吻从后脖颈蔓延到肩膀,最后轻轻咬住她的肩带,用牙齿缓缓拉扯。
“别……”江初芋喉咙发紧,声音已经带上微弱的哭腔,“让我自己来可以吗?”
如果今晚他们势必有一战,至少也该由她来掌控主动权。
全交给他的话,那她真的没啥活路了。
顾泽洺动作一顿,然后松开她,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她,眼神幽深。“好,”他哑着声音说,“你自己来。”
江初芋站在椅子前,调整好呼吸频率,双手颤抖地攀上他的肩膀,俯身低头。
两唇相贴的一刹那,顾泽洺的呼吸明显变得粗重起来。
她的动作生涩而犹豫。
他没有动,任由她主导这个吻,
几分钟后,江初芋退开一点,终于看到顾泽洺眼中出现了波动。
她摸了摸他漆黑如玉的眼睛。
长睫因指腹的触碰轻轻翕动着,给她带来异样的酥麻感。
一种报复的快感涌上心头,江初芋全身的细胞都跟着兴奋起来。
她看着他那张让无数人发疯的脸,吐气如兰:“原来你也会失控啊,平时装得那么清高。真想让那些崇拜者看看你现在的表情,看看你这个变态现在有多……”她说了一个极具侮辱性的词。
顾泽洺的眼神瞬间变得阴翳。
他猛地扣住她的后脑,狠狠吻了上去。
没有任何缓和的余地,舌尖直接顶开她牙齿,粗暴地深入,搅动。
江初芋几乎无法呼吸。
下唇被他咬破一个小口,一丝腥甜从两人交缠的唇齿间弥漫,顾泽洺含住她的舌头重吮一记,抬手啪啪两声。
江初芋臀部一疼,嘴里嘟嘟囔囔地骂他变态,却换来他更重的对待。
当他终于放开她时,江初芋的嘴唇已经变得又肿又艳,一双杏眼湿漉漉的,显得格外可怜。
“亲一下就哭成这样?”顾泽洺黑眸一暗,拇指擦过她湿润的唇角,“你全身就只有这张嘴最硬吗?”
江初芋气得发抖,却被他接下来的动作夺走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顾泽洺拦腰将她抱起,走向卧室。
一路上他的吻不停地落在她的耳垂,脖颈,锁骨……每一处都像在点火。
“你犯规,说好让我自己来的!”江初芋挣扎着,声音显得极其无力。
顾泽洺将她扔到床上,双手撑在她脸颊两侧,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讥讽:“让你来?你知道怎么爱人吗?做都做不会。”
遂不及防被他揭老底,江初芋恨得牙痒痒。
“你以为你很厉害吗?你就是个爱勾引人的贱男人……”
闻言,顾泽洺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他俯身压下来,用唇堵住她后面的话。
江初芋一开始还能骂他几句,后来渐渐地,只剩下喘息和哭泣。
灯光下,她的表情无处遁逃。
顾泽洺紧盯她的眼睛,一次又一次让她哭出声。
“好好记着。”
“这才是爱。”
他的眼神很凶。
但他的声音又很温柔
“宝宝,喜欢我这样爱你吗?”
“乖,别躲。”
江初芋喉咙发紧,哭着别过头去说不要再看她了。
顾泽洺吻去她眼角的泪水,动作温柔地和她十指相扣。“只要你说一声不分手”他在她耳边低语,“我什么都依你好不好?”
江初芋用仅剩的最后一线理智,摇头拒绝。
顾泽洺的眼神再次冷了下来。
他抱起她,走到卧室的落地镜前,强迫她看着镜中。“看看你自己,”他的声音低沉而危险,“看看你的身体是怎么回应我的。”
江初芋捂着脸,眼睛却控制不住地从指缝间往镜子里看。
她的裙子已经被顾泽洺揉得皱巴巴,而他的衣衫依旧整洁如新。
好过分……
江初芋羞耻地闭上眼睛,却被他捏住下巴强迫睁开。
那一晚发生了很多很多事,他们互相拥抱接吻,用世界上最难听的语言咒骂对方,恨不得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战争”持续到了凌晨五点钟,江初芋理智瓦解,只剩纯粹的快乐和痛苦,最后因体力不支,彻底昏睡了过去。
顾泽洺亲了亲她的额头,坐在床边安静地看着她。
哪怕被他弄哭n次,她也未曾松口。
她铁了心要和他分手,还要骂他“恶心”、“清高”、骂他是“贱男人”。
顾泽洺抬手,指尖在她颈部流连。
她的脖颈白皙纤细,他一只手就能牢牢握住。
他收紧手指,轻声问:“我们一起死好不好?”
江初芋皱了皱眉,似乎做了什么噩梦,不满地嘟囔一声。
顾泽洺叹了口气,松开手,起身打开柜子,从抽屉里取出一副手铐。
第32章 天才来时路 那个爱着江初芋的顾泽洺是……
次日, 江初芋被一阵琴声吵醒。她皱着眉头,脑袋像灌了水一样沉重。昨晚累得够呛,记忆断断续续的。她试图抬起手臂, 却发现右手被什么东西束缚着。
“什么鬼……”江初芋嘟囔着, 勉强睁开眼,看见自己的右手被一副银色电子手铐锁在床头。
她瞬间清醒, 猛地坐起身,被子从肩头滑落。
“我靠!”
江初芋用力拽了拽手铐,链条纹丝不动。
她瞪大眼睛环顾四周。
这里顾泽洺的卧室,但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隔壁传来悠扬的钢琴声,是她最喜欢的《春之梦》。
弹得断断续续, 像是心不在焉的随手拨弄琴键。
“顾泽洺!”昨晚叫得太狠, 声音有些嘶哑, 江初芋清了清嗓子, “你在那边吗?”
琴声停顿了一秒,继续流淌。
江初芋咬牙切齿:“顾泽洺!你疯了吗?”
她几乎喊破音, 然而琴声并没有停。
顾泽洺仿佛没听见她的呼喊,弹得愈加流畅。
江初芋气得浑身发抖,又有一丝说不清的恐惧。
她低头研究手铐,发现侧面有个数字键盘。
试着输入顾泽洺的生日, 系统提示错误;又输入他们初见的日期,还是错误;她咬了咬牙, 输入自己的生日,结果系统像是在嘲讽她自恋一样,“滴滴”两声,宣告她再次失败。
江初芋不信邪,继续把顾泽洺的身高、尺寸……各种和他或她相关的数字挨个试了遍, 依旧徒劳无功。
“顾泽洺你个混蛋!变态!”江初芋用另一只手捶打床垫,“你丫的快放开我!”
钢琴声演奏到高潮,顾泽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艺术当中,完全没理会她。
江初芋泄气的靠在床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想哭又哭不出来。
早知今日,她当初就是馋死,也不会招惹他了……
江初芋懊悔至极。
她想找点什么东西直接把手铐砸开,然而顾泽洺显然有所防备,床的周围什么也没有。
绝望之际,卧室另一头传来彩铃声。
江初芋的目光落在远处的沙发。
她的手机正躺在上面唱着歌。
江初芋伸长左手,指尖距离手机还有两米远的距离。
她低头一看,床脚被焊死在地面上,完全没法移动。
“该死!”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国际重犯呢,尽使些下三滥的手段来对付她。
电话响了两次自动挂断,最后的希望也没有了。
江初芋颓然靠回床头,安静地听着琴声。
真的很讨厌这种,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挣脱束缚的感觉。
就好像,她的人生只配在一个狭小的房间里腐烂。
她以为顾泽洺至少会懂一点,现在才发现,他和那些欺负过她的人其实也没什么两样。
江初芋盯着墙角落,回想起了高中时代的某一天。
“你知道么。”她隔着墙壁和另一边的顾泽洺说。她知道他一定能听得见。
“我曾经数次想过自我了断,有一次即将成功时,却被一个过路人给救下。”
“我很感激他又给了我一次生命,可同时我也特别恨他,没经过我的同意,擅自把我留下来。”
“你说,他怎么能肯定,我活着会变好,而不是越来越糟糕,越来越痛苦呢?”
琴声戛然而止。
万籁俱寂。
良久,顾泽洺的声音自墙另一头响起。
“0417。”
江初芋眼皮一动,手指颤抖着输入数字,手铐“咔嗒”一声松开。她解下扔到床上,迅速穿好衣服,一秒都没犹豫,抓起手机和包冲向门口。
经过琴房时,余光不经意往里看。
顾泽洺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停在琴键上。阳光透过纱帘在他周身勾勒出一个近乎透明的轮廓。
他的肩膀线条紧绷,背影冷傲而孤寂。
江初芋喉咙发紧。
脑中回想起昨晚两人的抵死缠绵,想起他如何在她耳边粗喘低语,想起他眼中那片她永远无法抵达的深渊。
她爱过他,但现在,她只想逃离。
说到底,他们的恋情不过是一场无人知晓的欢愉。
它并不正常,也无法维系。
早该结束了。
“谢谢你。”江初芋看着他宽阔挺拔的后背,艰难开口。“这七天,我很快乐。”
门关上的瞬间,钢琴发出一声刺耳的嗡鸣。
江初芋没有回头,脚步越来越快,直至远去。
自此,他们就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会对别人笑,也会和别人拥抱。
琴房里,顾泽洺的眼神终于动了动。
江初芋一走,他的世界瞬间沉默得像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太安静了。
他拎起椅子,发了狠,一遍又一遍往琴架上砸。
琴房很快变得一片狼藉。
他扔掉支离破碎的椅子,双手撑着琴架喘气,指关节渗出血,汗水从喉结滑落,滴在琴键上。
顾泽洺抬手轻轻一抹,偏头看着窗外。
阳光照亮他阴沉的脸。
一夜未眠,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不知过了多久,手机屏幕亮起,是秦既远发来的短信:【一周期限已到,你的决定?】
*
很小的时候,顾泽洺就听父辈那边的人说过,秦家是京圈商界的领头羊,每一代继承人的基因必须纯净优质,但凡有一点瑕疵和缺陷就会被淘汰。
五年之前的夏天,顾泽洺随患有精神疾病的母亲回到娘家。出嫁时光彩照人的母亲,在秦家蹉跎半生,从人人艳羡的大才女变成阁楼里的疯女人,离婚时面若枯槁,瘦得只有不到70斤。
房间里充斥着药味,母亲越来越沉默寡言,眼睛浑浊得认不清人,瘦骨如柴的手拉着他说秦宅会吃人,叫他不要回去,不许拿他们一分钱,一定要做个普通人。
十五岁的顾泽洺清瘦削薄,阴郁沉默,成绩平庸,只有一张脸约摸可以看出点俊美的模样。
精神病患者的孩子最终也会是个精神病。
这是顾泽洺听过最多的话。
那年,他是被秦家抛弃的劣质品,是令家族蒙羞的精神病患者的儿子,穿洗得发白的衬衫和牛仔裤。母亲和外公外婆相继离世,他寄人篱下,靠捡垃圾简单维持生计。
独来独往,冷漠疏离,没有朋友,兴趣寡淡,未来渺茫,孤身游荡在人间,灵魂一点一点的腐烂、坏掉。
热气蒸腾的盛夏午后,学校后山垃圾场,风也沉闷,铝罐和废纸在烈日中蜷缩发烫。
顾泽洺弯腰捡起一个变形的易拉罐。
有枯枝断裂的脆响惊飞树梢鸟雀。
他缓慢抬起眸,余光里晃进一抹白。
然后,他看见了她。
远远的一个影子,很瘦,蓝白色校服套在身上空荡荡的,周身笼罩着一圈光,像是他捡垃圾捡多了出现的幻觉。
洁白的帆布鞋踩过野草,女生手里攥着一截粗糙的麻绳,踮起脚尖,往树枝上扔。
绳子总在打到树杆的瞬间滑落,她捡起来,拍掉灰尘继续试,循环往复像卡住的齿轮。
顾泽洺数到第七次时,她突然蹲下来抱住膝盖。
蝉鸣声里,他听见类似小动物呜咽的声音穿过热浪飘来。
她太累了,连自杀都费劲。
顾泽洺没有靠近,只是远远地看着。他们之间隔着扭曲的空气和半个垃圾场,像两个互不干涉的孤岛,彼此的轮廓都模糊不清。
她不知道他是谁,他也没听过她的名字。
默契的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后来,她隔三差五拿着一根绳子来后山上吊。
他坐着废弃的轮胎上,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冷漠平静的看着她。
天生缺乏同情心,也没什么道德和人格。
直到某天。
她终于把自己挂了上去。
脚尖踢翻石头,身体悬空的一瞬,麻绳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
她的身体悬在风里,像一片将落未落的枯叶,顾泽洺忽然想起母亲死时,也是这样轻飘飘的。
等回过神,他已经抱住她坠落的身体。
指尖触到她颈部的脉搏,还在跳动,微弱但固执。
他打了急救电话。
那天之后,她再也没有来过后山。
他知道她叫江初芋,是江家刚接回来的千金大小姐。但很多人都喜欢叫她土包子,嘲笑她的普通话口音。
他跟着她走过学校每一个角落,看见同学故意撞翻她的水杯,看见她被锁在厕所隔间,他们在她的课桌上刻满恶毒的字眼……他挥拳向那些人,又被揍回来,嘴角渗出血,人生头一回尝到疼的滋味,那么真实。
他的指节渐渐覆满淤痕,拳头也越来越硬。
终于,她的世界彻底安静下来,没有人可以打扰她了。
不过短短数月,她脊背挺得笔直,眼神不再躲闪,成绩从倒数爬到年级第一,连续霸榜,成了学校的神话。
阳光明媚的夏日,空气里飘散着桔子花的香气。她站在国旗下发言,胳膊雪白,发梢镀着一圈毛茸茸的光晕,声音清亮坚定,漂亮得全身带刺,又叫人挪不开眼。
人群汹涌,她被掌声和赞美包围。
顾泽洺站在阴影里仰望她,忽然意识到,她不再需要他了。
他盯着她被风掀起的裙角,想象它缠绕在自己手腕的触感。
台上台下,三米的距离,横亘着整个世界的目光。
顾泽洺攥紧口袋里的发圈。她随手丢弃的旧物,被他捡来戴了两年。
放学后,他鬼使神差地跟到了她家。
二楼窗户开着,她将奖状贴在床头,然后抱着膝盖坐了很久。
顾泽洺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过往的守护欲早已变质为更病态的渴求。
在暗无天日的青春年少里,他第一次那么渴望得到一个人,只是看一眼,身体就会跟着疼。
他记住她的模样,转身离开,淡出她的世界,拿起了笔。
精神病患者的孩子也可以是个极致的天才。
很多人都错看了他。
他比秦既远更聪明,也更冷血。
那一年,他是京市的高考状元。
他喜欢一个人,他想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给她。所以,他要成为那个最好。
他排除万难,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让她看到了自己。
那个爱着江初芋的顾泽洺是无敌的。
第33章 “学长,我们已经分手了。” “这一次……
手机屏幕亮起时, 江初芋正蜷在沙发里看一部无聊的综艺。
杨秀灵的消息弹出来:【宝贝,和你家那位清冷男神怎么样了?】
江初芋盯着“清冷男神”四个字看了三秒,嘴角扯出一个苦笑。
【刚分。】她简短地回复。
三秒后, 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什么?!你们不是才谈没几天吗?】
【这么快就厌倦他那张性冷淡脸了?】
江初芋嘴角抽了抽, 想起顾泽洺那张轮廓分明的脸,高挺的鼻梁, 薄唇总是抿成一条直线,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白衬衫包裹着令人浮想联翩的身材,举手投足间都是令人窒息的禁欲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起来清心寡欲的男人,关起门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都不是。】她慢吞吞地打字, 【还记得你怎么形容他的吗?】
【披着人皮的禽兽?斯文败类?】杨秀灵秒回, 紧接着跟了个坏笑的表情, 【等等, 该不会……】
【恭喜你啊,预言家。】江初芋发了个跪地膜拜的表情, 【身体素质太好了,真的有点吃不消。】
【哈哈哈哈哈!】杨秀灵连发五个大笑表情,问她:【以后还馋帅哥吗?】
江初芋的指尖顿了顿。脑中闪过顾泽洺情动时泛红的眼尾,想起他掐着她腰时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不敢了不敢了,需要戒断一段时间。】她心有余悸。
杨秀灵调侃:【旱的旱死, 涝的涝死,江大小姐,您简直是何不食肉糜啊。】
江初芋发了个小猫捂脸的表情包萌混过关,刚放下手机,江姗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小芋, 今晚穿漂亮点,我们要跟黎森的父母吃顿饭。”江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笑意,很亲切,但每一个字都透着不容拒绝,“他们刚从英国出差回来,机会难得。”
江初芋握紧手机,瞟了眼书房。
顾泽洺和江乐凯在里面上课,她偶尔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昨天刚分手,他今天就跟个没事人一样来教书了,仿佛把她铐在床头的疯子并非本人。
强者果然处处是惊喜,该夸他镇定?还是夸他工作认真?
像她这种烂人都需要消化个两三天才能走出来呢。
不过,他既如此,倒也十分省事了。
指甲陷入掌心,江初芋听见自己说:“我知道了,妈。”
挂掉电话,听见书房传来开门声。
江初芋转头,目光微顿。
顾泽洺对她的存在熟视无睹,径直走向冰箱,从里面取出一罐饮料,又转身进了书房。
整个过程和她没有一点眼神交流,完全把她当空气。
好吧。
江初芋叹气。
也不是没有变化。
他现在对她比以前更冷漠了。
看电视到傍晚,江初芋瞥了眼时间,起身回房间换衣服。
翻箱倒柜捯饬一遍,站在穿衣镜前,对着镜子调整珍珠耳环。
米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若凝脂,微卷的长发垂在腰间,活脱脱一个豪门贵女。她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眼睑微微下垂,露出四颗牙齿。
完美。
相当符合江姗的审美标准。
江初芋打开唇釉,涂了薄薄一层,抿匀,拿起手包走出房间。
经过走廊转角时,一只手臂突然从阴影中伸出,猛地将她拉进角落。
熟悉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江初芋后背撞上墙壁,一抬眸就看见顾泽洺近在咫尺的脸。
他的衬衫领口微敞,露出锁骨的咬痕。那是她周五晚上咬的,绯红一片,很是暧昧。
“放开。”江初芋挣了挣手腕,纹丝不动……
顾泽洺的目光落在她精心打扮的妆容和裙子上,眼神越来越暗:“你这次,又想去爱谁?”
江初芋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他漆黑的眼睛,“学长,我们已经分手了。”她刻意咬重“分手”两个字,“我穿什么、见谁,现在都与你无关。”
顾泽洺的呼吸明显粗重了几分,他抬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将她困在他的阴影里。
他不说话的时候是最可怕的。
江初芋眼睫微颤,随即肩膀被人轻轻擦过,一股沁冷的酒香抵鼻而来,夹杂着倏忽而逝的气息。
“就那么迫不及待的想去爱别人?一天都等不及?”顾泽洺薄薄的眼皮压着,视线落在她的唇,欺身逼近。
快吻到的时候,江初芋别过了脸。
顾泽洺动作一顿,黑眸沉沉的盯着她几秒,拇指按了按她腕部的脉搏,最终松开了手。
江初芋稍微整理被他弄皱的裙子,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下楼时,江姗的车已经等在门口。
江初芋走过去。
江姗边打量她,边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像我的女儿。”她伸手调整了一下江初芋的项链,“笑一个,甜一点,温柔一点,黎家喜欢温婉的女孩子。”
江初芋按照她教的那样微笑,嘴角扬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很好。”江姗捏了捏她的脸,“你是妈妈最好的武器,也是妈妈的骄傲。”
江初芋的笑容淡了些许,很快又调整回来。
车子启动时,她透过后视镜看到顾泽洺站在公寓门口,身影挺拔如松,眼神却阴沉得可怕。
黎家订的是一家西餐厅。
时隔一周再见黎森,他似乎又英俊了几分。
看见她们,黎森起身相迎,浅灰色西装衬得他温润如玉。
“来了?”他微笑着为她拉开椅子,手指虚扶在她腰后,“你今天很美。”
“谢谢。”江初芋回以标准笑容,余光瞥见双方母亲赞赏的目光。
简单寒暄过后,黎父举杯:“我看两个孩子挺合适,不如先把事情定下来?毕业就结婚?”
“我正有此意。”江姗抿唇一笑,目光在江初芋和黎森之间来回扫。“你们觉得呢?”
江初芋捏着高脚杯的手指微微发白。她看向黎森,对方冲她淡笑了下。
“我没什么意见。”黎森声音温和,“只要初芋愿意。”
四双眼睛齐刷刷看向江初芋。
她咽下嘴里的红酒,干咳一声。“黎森哥哥很优秀,我……当然也愿意。”
就这样,敲定了两人的婚事。
饭后,黎森主动提出送她回学校。
一上车,江初芋立刻踢掉高跟鞋:“救命,我脚要断了!”
黎森笑着递来一瓶水:“辛苦我们苏大小姐了。”他顿了顿,“说真的,如果你不愿意……”
“我妈会停了我的生活费。”江初芋打断他,揉着脚踝,“而且,你确实很优秀啊。”
“是么。”黎森笑了笑,又说:“你今天跟之前很不一样。”
江初芋翘唇:“哪不一样?”
“自然生动了许多。”
“之前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我想给你留个好印象,所以会有点拘谨。现在我们是男女朋友,没忍住就暴露本性了。看到我这样,你后悔了吗?”
“没有,荣幸至极。”
江初芋也跟着笑。
良久的沉默。
快到校门口时,黎森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斟酌着开口:“上次……”
刚起了个头,手机响起。
江初芋瞥了眼来电显示。
“稍等,我接个电话。”
摁下接听键。
话筒另一边,江乐凯臭屁道:“你在哪?什么时候回来?”
江初芋嗯哼一声:“这么关心我?”
“切,要不是老师想给你留门留灯,谁稀罕关心你。”
“哦。”江初芋撇了撇嘴,“我今晚不回公寓了,你们先睡吧,别等我。”
“什么?你不回公寓想去哪鬼混?”
“回学校。”
正说着话,黎森突然猛踩刹车。
轮胎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江初芋差点一头撞上椅背。
挂断电话,抬起头,呼吸登时一滞。
邹乐桐挡在车前,长发凌乱,身体摇摇晃晃的,似乎是喝醉了。
她伸手指着黎森:“为什么是她?谁都可以……为什么非得是江初芋?!”
“你喝多了。”黎森皱起眉,声音有几分冷。“让开。”
邹乐桐哪被他这么凶过,完全不顾平时的淑女形象,咬牙切地扑到车门边,双手猛烈拍打车窗,“江初芋!你抢走爸爸妈妈还不够吗?为什么连黎森也要抢?”
为什么?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江初芋想起高中时的一些事。
江姗从不信奉血缘那一套,她想要的只是一个优秀听话又有价值的女儿。当初把江初芋接回江家,是为了让她和邹乐桐竞争厮杀。
谁更优秀,谁就能继续留在江家,做她的女儿。
邹乐桐为了赢,没少教唆同学和朋友整江初芋。要不是她命硬挺了过来,现在她就是路边一条野狗。
黎森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
事情闹到如此地步并非他所愿,但他已经给了邹乐桐足够长的时间去消化,再闹下去就有点太难看了。
两人一开始就是因为江家和黎家联姻才在一起的。
分手后天天拿命相逼,谁来都嫌烦。
黎森叹了口气,“我再说一遍,让开。”
“闭嘴!”邹乐桐眼圈发红,“你知道她多可怕吗?”她转向江初芋,声音突然哽咽,“当年的事是我错了……可你现在什么都有了,为什么还要……”
江初芋推门下车。
夜风拂过她的盘发,几缕碎发垂落,反而增添了几分优雅。
“说完了?”江初芋唇角微弯,手指抬起邹乐桐的下巴,“一个失败的既得利益者者,也配在我面前哭诉?”
邹乐桐僵住了。
“记得高中你说过什么吗?”江初芋凑近她耳朵,声音带着温柔的笑意,“从乡下来的乡巴佬就该滚回乡下去。”她退后一步,轻笑,“现在看看,滚的是谁?”
邹乐桐脸色惨白,嘴唇动了动,却说不出话。
江初芋转身回车,跟黎森说:“我们走。”
黎森打转方向盘,车子开入学校。
直把她送到女生宿舍楼边。
江初芋下车,黎森也跟着下车。
江初芋长舒一口气,偷瞄他一眼,半开玩笑道:“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怕?”
黎森笑了:“相反。”
他温柔地帮她把颊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就像你说的,能在我面前露出爪子,说明你把我当男朋友了。”
江初芋一怔。
黎森的指腹温暖干燥,和顾泽洺那种令人战栗的触碰完全不同。
“什么时候有幸请你的室友们一起吃顿饭?”黎森收回手,眼睛清亮。
江初芋点点头,“我回去征求一下美女们的想法,然后找个合适的时间。”
第34章 男妖精 贱男人分手了还要勾引她。……
回到宿舍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江初芋踢掉鞋子, 直接瘫倒在床上,连妆都懒得卸。
她讨厌社交,讨厌一切需要戴上面具的人际关系, 更讨厌那种必须拼尽全力斗个你死我活才能得到一线生存机会和认可的状态。
人怎么可以这么累?
反正都要死, 直接入土一步到位不好么?
叶文洁女士,我在地球很想你。
江初芋脑袋空空, 什么都不想,只想叶文洁女士。
这时,手机震动起来,是江姗发来的消息:【今天表现很好,妈给你转点钱买几件像样的衣服, 以后和黎森约会时打扮漂亮点。】
转账通知紧跟着跳出来。
五十万!
江初芋盯着那个数字, 眼睛亮了一下, 仿佛濒死的鱼被扔回水中, 又活了过来。
她迅速点击收款,然后长舒一口气, 整个人终于松弛下来。
几个冷冰冰的数字却能给她带来前所未有的温暖。
钱真是个好东西。
太爱了!
江初芋将钱存进个人账户,休息了几分钟。
林芸从阳台进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初芋, 刚看到黎森开车送你回来,你们?”
江初芋翻了个身, 脸埋在枕头里闷声回答:“嗯。”
“嗯是什么意思?”彩燕从床上探出头。
江初芋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
“就,我们已经在一起的意思。”她简短地回答,然后转移话题,“对了, 黎森想请你们一起吃个饭,你们什么时候有空?”
宿舍里瞬间安静了两秒,随后爆发出一阵尖叫。
“等等!你们在一起了?”彩燕瞪大眼睛,“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今天。”江初芋语气平静。
“我靠我靠我靠!黎森可是金融系的大才子,你这种连外卖都懒得下楼拿的懒人,能跟他在一起简直是祖坟冒青烟!”林芸夸张地挥舞着手臂。
施晴也笑说:“恭喜你啊,黎森是典型的引导型恋人,你和他在一起,他能带着你一起进步的。”
“就是就是,”彩燕疯狂点头附和,“顾泽洺难追,林迦澍又太幼稚了点,果然,跟他们比起来,还是黎森最适合你啦!”
江初芋笑笑,没有接话。
她知道自己应该感到高兴,黎森确实是众人眼中的完美男友,家境优渥,温文尔雅,前途无量。
但是像她这种浑身有病的人,真的能和黎森长久在一起吗?
她以前听过京圈一则豪门秘辛。
有个富豪不顾家人反对娶了位大才女,后来大才女被豪门的各种规矩逼疯,最后还被富豪狠心抛弃,死得很惨。
每每想到这,江初芋都心有余悸。
比起嫁入豪门,卷钱跑路躺平才是正解。
虽然很对不起黎森,但她辜负过的男人也不只这一个,每个都要她负责的话,把她大卸八块都不够分。
所以,在她毕业拿到出国机会之前,出于职业素养和微薄的良心,她会努力扮演好黎森的女朋友,好好待他,认真爱他。
江初芋别的不行,却最会爱人了。
想通后,她顿觉未来一片光明。
经过一番商量,室友们最终把饭局定在了周五晚上。
江初芋给黎森发了消息,然后关掉手机……
简单卸妆洗漱后,她爬上床。
手机屏幕在黑暗中亮起,是黎森发来的晚安消息。
她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包,然后点开另一个聊天窗口。
指尖短暂停留片刻,最终还是点击选择了“退出位置共享”。
几乎是立刻,手机震动起来。
【加回来。】
言简意赅又气势凌人的三个字。
江初芋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几秒,把手机扔到一边,用被子蒙住头,不停催眠自己:我现在是黎森的女朋友,我爱黎森我爱黎森我爱黎森……
*
新的一周在连绵阴雨中开始。
临近考试月,校园里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咖啡厅里随处可见埋头苦读的学生,图书馆的座位变得一座难求。
自从江初芋进入大学后,江姗便把重点放在她的婚姻大事上,鲜少再关注她的学业,但挂科仍旧是不被允许的。
周四下午,她在图书馆背书背到头昏脑涨,正打算去接杯水休息一下,突然听到后排传来八卦声。
“你们听说了吗?顾泽洺前天带了个高中女生参观学校。”有人的声音从书架另一侧传来,“那个女生可漂亮了,好像是他资助的贫困生。”
江初芋的手指僵在杯子上。
“真的假的?”有人压低声音,“该不会就是他那个传说中的女友吧?”
“很有可能!”很快又有更多人兴奋地加入讨论,“听说,那个女生今年高考成绩特别好,想报我们学校。顾泽洺亲自带她参观,还给她讲解专业选择,关系肯定不一般。”
江初芋轻咬住唇。
怪不得,顾泽洺一个人打三份工依旧穷得叮当响,原来他私底下还资助山区贫困生。
她小时候在邹家讨生活时,若能遇见这样一位好心人,这辈子都会感恩吧。
“我猜顾泽洺之前不公开,是因为那个女生还没毕业,想保护她吧。”有人分析得头头是道,“现在她高考结束,说不定很快就能看到他们官宣了。”
江初芋无声地呼出一口气,拿起水杯转身离开。
她应该感到庆幸,没人怀疑到她头上,她和顾泽洺的秘密安全地停留在那七天。
只要他们不说,就永远无人知晓。
手机震动,是黎森发来的消息:【复习得怎么样?别忘了周五的晚餐,放学我开车去接你们。】
她简单回复一个“好”字,然后继续埋首于厚重的专业书中。
接下来的时间,江初芋把自己完全浸泡在学习里,只在黎森发消息来时简短回复几句。
而顾泽洺那边,自从她没理会他的消息后,他便渐渐淡出她的生活,再也没联系过她。
周五放学,江初芋和室友刚走出教学楼,就看到黎森的车停在路边。
他今天穿了件白色衬衫,袖口整齐地扣着,气质温文儒雅。
“等很久了吗?”她走过去问。
“刚到。”黎森亲昵地接过她的书包,引得室友一阵起哄。
餐厅是室友们挑的,离学校不远,装修考究,环境宜人,很多A大学生都喜欢来这边聚餐,人均消费要几百。
黎森停好车,拉开车门,右手虚护在江初芋腰后,分寸恰好。
几人结伴走进餐厅,江初芋目光一扫,僵在了原地。
靠窗的大圆桌旁,顾泽洺正和几个同学举杯庆祝。
他靠在椅子里,领口随意地敞开着,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
在周围喧闹的同学中,他显得格外安静疏离,修长的手指转动着酒杯,眼神淡漠。
“怎么了?”黎森察觉到她的异常,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哦,是顾学弟他们。听说他们团队之前的竞赛项目申请专利成功,有多家民营航天企业想出高价收购他们的专利,转让费已经被抬到千万级别,就连我们金融系也小有耳闻,他们大概是在庆祝这件事吧。”
说着,丝毫不吝啬地赞赏:“我们学校果然人才辈出。”
原来如此。
还没等江初芋想好如何反应,她的室友们已经兴奋地挥手。
“好巧啊,学长们!”
这一声招呼引来了顾泽洺那桌人的注意。
他的目光扫过来,在看到江初芋和黎森站在一起的瞬间,眼睛微微眯起。
江初芋移开视线,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
“好巧啊!”彩燕已经跑过去和顾泽洺他们打招呼,“听说你们申请专利成功了?恭喜恭喜!”
顾泽洺冷淡地点点头,视线却始终锁定在江初芋脸上。
她下意识往黎森身边靠了靠,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顾泽洺皱起了眉。
“几位是认识的吗?”服务员走过来问,“刚好他们旁边还有一张大桌,要不要安排你们坐一起?”
还没等江初芋开口拒绝,她的室友们已经欣然同意。
“好啊好啊!都是同学,多热闹!”彩燕笑嘻嘻地拉着另外两个人坐过去。
于是,两拨人就这样被安排在了相邻的桌子。
江初芋选了个离顾泽洺他们较远的位置落座,却依然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在打量自己,让她如坐针毡。
“想吃什么?”黎森把菜单递给她,声音温柔,“我记得你喜欢吃虾,他们家的油焖大虾很不错。”
江初芋胡乱点了点头,根本无心看菜单。
她能清晰地听到临桌的谈话声,顾泽洺低沉冷淡的嗓音时不时传入耳中。
每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她心头。
“顾神,在看什么呢?”
“一个熟人。”
“哪呢?叫过来吃块蛋糕呗。”
“不用,她比较怂,被吓跑了。”
“啊?”那个男生挠挠头,嘿嘿一笑。“一定是你的眼神太可怕了。”
顾泽洺淡笑着,没再搭话。
江初芋随便点了几道菜,把菜单放回去。
黎森贴心为她倒茶,询问她最近的复习进度。他说话时总是微微倾身,眼神专注,唇边带着微笑,让人感到被尊重和重视。
室友们看在眼里,又忍不住开始瞎起哄。
“哎哟,黎森师兄也太体贴了吧!”彩燕夸张地捂住胸口,“初芋,你上辈子是不是拯救了银河系啊?”
“就是,”林芸挤眉弄眼,“快老实交代,你们进展到哪一步了?牵手?拥抱?还是已经……”她故意拉长声调,“kiss过了?”
江初芋的脸刷地红了。
隔壁桌的谈话声突然停止,整个空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黎森大方地笑了笑:“我们偶尔也会有点秘密,你们别为难她了。”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谈起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
就在这时,隔壁传来一阵欢呼声。
顾泽洺他们那桌人似乎开始玩起了转盘游戏,酒瓶转动的声音和笑闹声此起彼伏。
“顾神,你输了!”一个男生高声宣布,“选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初芋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整个餐厅仿佛都安静下来,所有人竖起耳朵,等待顾泽洺的选择。
“真心话。”他的声音冷静而清晰。
“好!”提问的男生显然喝了不少,声音兴奋得发颤,“我问你,前两天跟你一起逛校园的那个女生,是不是就是你传说中的女朋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江初芋的心脏怦怦乱跳,声音大得仿佛整个餐厅都能听见。
她不敢看他,却能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顾泽洺身上,包括她那些八卦的室友们。
一阵轻微的衣物摩擦声响起,顾泽洺似乎调整了一下坐姿。
他拿过酒杯,慢条斯理地轻抿一口,漆黑冷沉的眼睛越过众人看向江初芋,拇指轻轻摩挲着杯壁,唇角微弯,而后,徐徐吐出两个字。
第35章 “你疼疼我好不好?” 顾泽洺其实是一……
“不是。”
“哦豁, 也就是说,确实有一个女朋友,但不是那个妹子对吧?”
顾泽洺笑而不语。
其他人只当他默认, 越发好奇他女朋友是谁。
接下来, 顾泽洺又陆陆续续输了两三次,那些人便专门逮着他的情感话题问。
江初芋一颗心七上八下的, 一顿饭吃得惊险又刺激。
“你现在的女朋友是不是我们学校的人?”新的一轮问题抛出。
“是也不是。”
“啊?”
其他人面面相觑。
那个男生疑惑:“能说明白点吗?我智商不够用了。”
顾泽洺瞥他一眼,语气淡淡的:“她是我们学校的,但现在已经不是我的。”
“我去,分了啊?”
整桌哗然。
有人大胆猜测:“一看就是你眼光太高甩了人家妹子。”
顾泽洺沉默片刻,眼神浮动, 自嘲般轻笑一声。“有没有可能, 我才是被甩的那个。”
这句话如同一颗炸弹, 瞬间引起轩然大波。
“我靠!谁啊这么牛逼?敢甩我们会长?”
别骂了别骂了。
江初芋耳朵红得快滴血。
她低头假装专注切割已经冷掉的牛排, 心虚得不行。
游戏继续,每当有人试图打探更多关于“前女友”的细节时, 顾泽洺都选择自罚三杯,没再回应。
江初芋总算松了一口气。
顾泽洺虽然爱吓唬她,但答应过她的事,他一向言而有信, 无论是分手还是永远不公开她的身份,他都做到了。
渐渐地, 顾泽洺的眼角泛起微红,看向她的眼神更直白锐利。
江初芋在心中默默祈祷他们赶紧吃完,赶紧走。
终于,他们一群人玩累了,叫服务员过来结账。
梁数扭过头跟彩燕唠嗑几句, 笑问:“要不,让泽洺帮你们也一起付了?”
半开玩笑的一句话,却让在场所有人的表情都跟着变。
江初芋偷瞄顾泽洺一眼。
他没看她,跟服务员对完账单,语气有明显的醉意。“可以。”
梁数哈哈大笑几声,指着自己的脑袋,“别看我这兄弟平时人模狗样的,天天被人夸天才,他一喝醉啊,这里……”他指着自己的脑门,“就跟被夺舍了一样,特别好说话。你们现在狠狠宰他一笔,他绝对毫无怨言。”
黎森筷子一顿,淡笑道:“不用了,今天是我请客。”
“噢,这样。”梁数耸了耸肩,表情遗憾。“那你们慢吃,我们先走了,拜拜。”
他一动,其余人也跟着起身道别,顾泽洺走在最后。
经过江初芋身边时,他脚步微停。
一句法语飘入耳中,声音低沉沙哑,只有她听得清。
“Tu ne méchapperas pas.”
你逃不掉的。
江初芋浑身一颤,差点被米饭呛到。
顾泽洺抬脚,若无其事地离开了餐厅。
“怎么了?脸色好差。”黎森递给她一包纸巾。
“没什么,东西太好吃了,有点撑。”江初尴尬地笑笑,接过纸巾擦嘴。
吃过这顿饭,两人就算公开关系了,一切都水到渠成。
黎森有良好的礼仪和美德,肯定会是个好男友,好丈夫,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江初芋站在他身边总觉少了点什么。
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回程路上,室友们热切讨论着顾泽洺的八卦。
“服了,到底是哪位女中豪杰甩了我们的顾大校草?真想请她过来授课,我愿意花钱买!”
彩燕恨不能立刻把人找出来,顶礼膜拜一番。
林芸跟着举手:“我也愿意。”
江初芋吐了吐舌,偏头望着窗外,不敢说话。
如果是平时,彩燕早就把话筒举到江初芋嘴边,幸灾乐祸的问她:你的顾学长不纯洁了,请问你现在有什么想法?
但是今天黎森在场,彩燕就算再没眼力见,也不敢煽风点火。
到了公寓楼下,黎森帮她解开安全带。“真的不用我送你上楼?”
“不用啦,你送她们回学校吧,下周见。”
江初芋朝车窗挥手告别。
天色已晚。
她坐电梯直达楼层。
从包里摸出钥匙,插入锁孔。
门把转动的声音在安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推开门,屋内一片漆黑。
奇怪,没人在家吗?
江初芋嘀咕着摸到门后的开关,摁动。
灯光亮起的瞬间,她惊叫出声,一个弹步后撤。
“谁在那里?!”
顾泽洺正一动不动地坐在客厅沙发里,领口解开两颗纽扣,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宿醉的慵懒中。
听到她的尖叫声,他抬眸缓缓看过来,眼睛里泛着微醺的水光,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很深邃的墨色。
也不说话,就这么安静的看着她。
“你怎么不开灯啊?”江初芋拍拍胸脯,有些慎怪的瞪他一眼,挎着包穿过客厅。
顾泽洺的视线随着她移动,目送她进了卧室。
这时,门铃响起。
他眼皮动了动,起身去开门。
施晴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江初芋的珍珠耳坠。
“你有东西掉在车……”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陡然睁大。“顾、顾学长!”
听到声音,江初芋从卧室冲出来。
当看到,顾泽洺面无表情地从施晴手里接过她的珍珠耳坠时,她彻底没招了。
“你们……”施晴一脸震惊。
顾泽洺全程沉默,只是将耳坠递给江初芋后就退回客厅,把自己陷进沙发里,闭目养神。
怕施晴误会,江初芋顾不得那么多,急忙把她拉到走廊角落,“他是我弟的家教,周末偶尔住这里!”
“他真的……”施晴狐疑地打量她,“只是你弟的家教?"
“是的。”江初芋强装镇定,“你信我!”
施晴:“那你之前怎么从没跟我们提过?”
江初芋:“你们也没问过啊,况且,这是顾泽洺的隐私,我也不好到处嚷嚷对不对?”
好有道理。
施晴将信将疑地看了眼门口,突然问了句:“黎森知道吗?”
江初芋点头。
“哦,那就好。”
施晴要比另外两个室友文静,道德感也是他们宿舍最强的,忍不住提醒她:“你现在是黎森的女朋友,他不介意就行,不过初芋……”
施晴的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几秒,一本正经道:“你的脸红得不太正常。”
江初芋:“……”
好不容易送走满腹疑问的施晴,江初芋关上门,深吸一口气转向客厅。
顾泽洺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呼吸均匀,像是睡着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发现他眉头微蹙,长长的睫毛在灯光中投下一片阴影。
近距离看,他的脸确实带着酒后的红晕,薄唇因为酒精滋润而显得格外柔软。
就在她出神时,顾泽洺缓缓睁开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江初芋愣住,下意识喊了声:“学长?”
顾泽洺微微歪头,双眼迷离地望着她,看起来醉得不轻,安静得像个大型挪威森林猫。
矜贵,优雅,眼神深邃,自带北欧神话般的孤傲气质,像穿了一件丝绒礼服,神秘又疏离。
江初芋蹲到沙发边,坏心眼的逗他:“知道你是谁吗?”
顾泽洺露出不解的神色。
江初芋肯定道:“你其实是一只猫。”
顾泽洺静静地看着她,像是被她说服了,没有反驳。
江初芋坏笑:“知道我是谁吗?”
他轻轻摇头。
江初芋:“我是你的主人。”
顾泽洺垂眸看她,皱起眉,似是不大乐意。
江初芋轻哼:“猫果然比狗难驯。会叫吗?叫声来听听?”
顾泽洺抿紧嘴,摇了摇头。
“那我教你呀。”江初芋兴高采烈地跑回卧室取了一个猫耳发箍出来,不容拒绝地戴到他头顶,偷偷用手机拍了几张照片,指挥他:“喵一个好不好?”
顾泽洺没动。
“你好笨呀。”她笑骂了句,给他示范动作,“像这样,手握成拳头,放到脸边,然后,喵~”
顾泽洺还是没动。
“算了。”江初芋泄气,“我去厨房给你倒杯蜂蜜水,你喝了它,然后去客房睡觉吧。”
江初芋转身要走,却听见后方传来沙哑的一声“喵~”,随即手腕就被人拉住了。
他的手掌很烫,指腹有薄茧,磨蹭着她的皮肤带起一阵战栗。
“你做什么?”江初芋紧张得汗毛倒竖。
顾泽洺站起身,双手环住她的腰,下巴压着她的肩膀轻轻蹭动,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主人,我好难受。你疼疼我好不好?”
江初芋的脑袋轰隆一声,双腿软得彻底走不动路。
他身上有淡淡的酒香和薄荷的气息,令人眩晕。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顾泽洺的胸膛紧贴她的后背,热度透过单薄的衣物传来,微微侧过脸,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
“宝宝。”他轻声唤她,声音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柔软和依恋,“你再疼疼我好不好?”
“你喝醉了……”她轻声说,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顾泽洺似乎没听见,反而收紧了手臂,把她抱得更紧。“是吗?”他的唇擦过她的耳廓,“醉了更好,你不是最喜欢看我难受得失魂落魄的模样吗?”
江初芋的心跳几乎停滞。
理智和情感在她脑海中激烈交战。最终,她挣开他的怀抱,转身面对着他。
“你真的醉了。”她双手扶住他的肩膀,“等你清醒了,我们再谈,好吗?”
顾泽洺眨了眨眼,似乎努力想看清她的脸。然后,任由江初芋扶他到沙发里坐好。
江初芋放开他,快步走进厨房,倒了杯蜂蜜水,又浸湿一条毛巾。
当她回到客厅时,顾泽洺已经半躺在沙发里,衬衫领口大开,露出锁骨和小片胸膛,平日里的禁欲形象此刻荡然无存。
江初芋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帮他擦脸。顾泽洺乖顺地闭上眼睛,任由她动作。当冰凉的毛巾碰到他的额头时,他“嘶”了一声。
“忍一下。”江初芋柔声说,手指轻轻拂过他发烫的皮肤。
擦完脸,她把水杯递到他唇边。“喝点水。”
顾泽洺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水珠顺着嘴角滑落。
江初芋下意识地用拇指替他擦去,却在碰到他的嘴唇时,被他含住了手指。
他的嘴唇柔软而湿热,像猫一样,伸出猩红的舌尖舔趾她的指缝。
江初芋头皮发麻,抬起另一只手,一巴掌扇在那张好看的脸上。
“啪”的一声,世界静止了。
第36章 引诱她犯错 “乖,让我听听你的声音?……
顾泽洺很少喝醉。
他向来懂得在酒桌上控制分寸。
今天属于特殊情况。
他大概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扇过, 他的脸太优越,旁人看到的第一眼,只会想要夸赞。
往上面扇巴掌, 简直是倒反天罡。
江初芋纯粹是条件反射, 扇完自己也懵了。
顾泽洺僵在原地,脸颊火辣辣的疼。他眨了眨眼, 似乎不敢相信发生了什么。
“你打我?”他的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委屈,黑眸蒙着一层雾气,头发垂落在额前,神情有种颓然的被凌虐过的美,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我……我不是故意的!”江初芋慌了, “谁让你不老实……”
夜风吹散了些许酒意, 顾泽洺的眼神逐渐清明了一些:“手疼不疼?”
完全没料到他会那么问, 江初芋诚实地说:“有点……”
顾泽洺抬手, 指节抵在太阳穴上轻轻揉了揉,轻叹一口气:“抱歉。”
江初芋刚想说没事, 他的声音又响起。
“我帮你揉揉?”
江初芋又想扇人了。
她承认,现在的顾泽洺比清醒时还要美味,但她也是有点道德的好吧?
江初芋把碗放回桌上,盯着他看了一会, 烦躁得在客厅里来回踱步。
见状,顾泽洺坐直身体, 又恢复了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只是左脸还红着,看起来有些滑稽。
最后,江初芋心里有些过意不去,试探性的问:“我扶你回屋休息吧?”
顾泽洺摇头:“不用。”
这句话之后, 两人陷入尴尬的沉默。
江初芋垂眸观察他。
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人,此刻像只做错事的猫,垂着眼睫,嘴角微微下撇,模样乖巧地坐在沙发里。她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实在懒得再跟醉鬼僵持了,不由分说地把人拉起来,扶着他晃晃悠悠走回卧室,然后把他扔到床上。
“你,好好睡一觉吧。”
江初芋帮他解开几颗纽扣散热,设置好空调温度,打算撤时,手腕又被他扯住了。
“别走,我好难受……”
江初芋无奈道:“哪难受呢?”
他扣紧她的腕部,长睫微掀,一边注视着她的眼睛,一边自虐。
“这里。”很哑的声音,随后是低沉难耐的喘息。
夜风拂过,带着夏日的温热。
江初芋头皮发麻。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隔着一堵墙,依稀能听见他在喊她的名字,喊她“宝宝”。
由轻到重,然后是更痛苦的一声声低喘。
十几分钟后。
顾泽洺起身走到墙边,单手撑着墙壁,面朝她卧室的方向,目光仿佛能透过墙壁,看到床上的她。
“初芋。”他低声诱哄。“让我听听你的声音好不好?”
江初芋咬住手指,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摇了摇头。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压抑克制,带着某种危险的韵律。
“说什么都行。”
“骂我,诅咒我,怎么着都可以。”
“我想听听你的声音。”
他放低姿态,全方位向她投降,仿佛下一秒就会因为过于想她而死去。
江初芋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声音有点抖。
“学长。”
顾泽洺闷哼一声,瞳孔微缩,脖颈仰起一个弧度,有光照进他漆黑的眼睛,他吐出一口气,脊背和额头都有些汗湿。
隔了几秒,江初芋听见他的声音从墙另一边传来,夹杂着微不可察的笑意和一丝餍足。
“我在。”
*
彻夜难眠,直到天快亮才堪堪睡去。
翌日清晨,江初芋饿醒,顶着朦胧睡眼去厨房找东西吃。
江乐凯打着哈欠走进来,看到她,吓一大跳。
“起那么早,还不出声,装神弄鬼啊?”
江初芋没力气跟他吵,专心煎蛋。
江乐凯自讨没趣,打开冰箱,拿出一瓶纯牛奶。
他十五岁,正处于长身体的年纪,耐不住饿,一坐下就往盘子里堆了几片吐司。
“果酱在橱柜第二格。”江初芋好心提醒他,眼睛盯着锅里。
厨房的门再次被推开,她的背脊瞬间绷直。
顾泽洺穿着黑色睡袍跨门而入。
他刚洗过澡,发梢微湿,有几分慵懒。
“早。”他走到料理台。
江初芋的视线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
江乐凯盯着顾泽洺的脸看了好一会,啧啧称奇:“老师,你的脸怎么肿了?”
顾泽洺泡了杯咖啡,慢条斯理地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在江初芋通红的耳尖停留了两秒,没什么表情:“昨晚喝了点酒,可能是什么东西过敏了。”
骗子!
江初芋心中腹诽,端着自己的早餐,坐得离他远远的。
江乐凯凑近观察,“奇怪,只有一边脸过敏?怎么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似的,要不要去医院检查?”
“不用。”顾泽洺淡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喉结滚动,“很快就好了。”
江初芋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她低着头,刀叉在盘子里刮出刺耳的声音。整个人看起来就像被吸光了精气神,蔫蔫的,特别萎靡不振。
江乐凯转移目标,狐疑地看向她:“你昨晚做贼去了?”
江初芋瞥他一眼,“吃你的,别废话。”
江乐凯切了一声,又问顾泽洺:“老师,我们几点上课?”
顾泽洺随口说:“九点半。”
“哦。”江乐凯三两口解决早餐,嘴里含糊不清。“我去晨练了,一会见。”
门关上的瞬间,餐桌的空气骤然凝固。
“那个……”江初芋终于鼓起勇气抬头,“你还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吗?”
顾泽洺放下杯子,眼睛微微眯起,唇角挂着那种让人想揍他又想吻他的笑。“你指哪一部分?”
贱男人,又跟她装傻!
江初芋定了定神,放下筷子,“你答应过的,分手就断干净。”
顾泽洺慢悠悠地咀嚼着,咽下食物后才开口:“我是答应过和你分手,没说分手后不能重新追你。”
江初芋瞪大眼睛,“你这是耍无赖!”
顾泽洺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动作优雅得让人挪不开眼,“我喜欢谁,想爱谁,这是我的权利,我们的约定里并没有包括禁止顾泽洺继续追求江初芋的款项,是你自己没有想全面。”
江初芋郁闷:“你一个学长,跟我玩文字游戏?”
“我只是陈述事实。”顾泽洺向后靠在椅背上,睡袍腰带因为这个动作绷紧,勾勒出精劲的腰线,“我给过你逃走的机会,你不够狠。”
因为还爱着,怕他真的被自己毁掉,所以总是忍不住心软。
“你完全可以删掉我的所有联系方式,让你妈解雇我,然后向全世界宣告,顾泽洺是一个变态,是一个喜欢跪在江初芋面前亲吻她脚背的贱货,甚至分手那晚就可以直接把我送进监狱,彻底摆脱我,毁掉我这个人,把我的尊严狠狠地踩进泥里……但是你敢吗?”
“你不敢啊江初芋。”
“因为你清楚的知道,你是我的共犯。”
江初芋气得手抖,直接抓起一片面包塞进他嘴里。
顾泽洺顺从地咬了口面包,眼睛却一直盯着她。
江初芋抽回手,感觉自己要被他逼疯。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他美好的礼仪和品德呢?他令人称赞的自制力和骄傲呢?
连那种话都可以面不改色的说出口。
顾泽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混蛋啊!
江初芋咬牙切齿:“你不许再说话了。”
顾泽洺笑了笑,很配合地结束话题,安静吃饭。
江初芋松了一口气,不想再看他,顾自打开一部综艺下饭。
明星侦探推理综艺,彩燕推荐给她的。
江初芋恰好看到《又冲不上的云霄》那期。
快溺死人的寂静里,男嘉宾深情的歌声响起。
不为了伪装可笑的尊严
所有的悲伤丢在
分手那天
未必当初所有爱得完全
一个人的成全
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了一句
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
我只有一句
不后悔的成全
……
江初芋瞧了眼桌子对面的人,故作不经意的感叹:“果然,成全才是最好的爱。”
顾泽洺笑了。
不是礼貌虚假的微笑,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眼睛都弯起来的笑。
“所以,”他吞下面包,薄唇动了动,声音有几分冷,“你和黎森在一起快乐吗?”
江初芋一怔:“什么?”
“你对他会有感觉吗?”顾泽洺向前倾身,压迫感瞬间笼罩餐桌,“会不会想和他拥抱和亲吻?"
“停!”江初芋猛地站起来,“我和黎森是柏拉图,才不像你那样!”
“我哪样?”
江初芋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一字一顿:“放、浪、形、骸。”
“原来我在你心中是这种形象。”
顾泽洺笑着点点头,没有反驳。
他过分的镇定,显得她像个炸毛怪。
很快,江初芋也跟着冷静下来。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顾泽洺,唇边笑意浅浅:“你放心,我不仅会和黎森拥抱亲吻,还会和他结婚。”
“所有情侣和夫妻会做的事,我们都会做。包括……”
“爱。”
她拿过手机,当着顾泽洺的面,给黎森发消息。
彼时,黎森刚陪他爸和秦既远谈完一笔生意,被秦既远单独留下聊天。
近两年,黎市集团主营业务遇到市场寒冬,连续亏损,现金流断裂严重,急需募资回血。
而京圈能够搭一把手的只有秦既远。为了更快促成合作,黎森不惜自降身份给秦既远当棋子,甚至赌上了自己的婚姻。
秦既远坐在黑色皮椅里,点燃一支雪茄。
灰白的烟雾升腾,他咬着抽了一口,慢慢过肺。
“小一辈里,就属你最让人省心。论才能和手腕很多同龄人比不过你,有时候,我是真的很羡慕你爸。”
“秦老板过赞了,顾……秦大公子远在我之上。”
秦既远忽然笑了。
他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笑起来颇具风情,让人又爱又怕。
顾泽洺是有几分像他的。
秦既远弹了弹烟蒂,向后靠去,椅背轻晃了一下。
他眯着眼瞧黎森,别有深意道:“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被一个姑娘勾了魂。”
“我让你和她在一起,是为了逼他回秦家,你不会也爱上了那个姑娘吧?”
黎森眼皮轻动,皱起眉。
从秦氏总部大楼出来时,外头阳光明媚,他被晒得闭了下眼。
脑海中回想起临走时听到的那句话。
“泽洺为了她可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以后就是死也只能死在秦家了。”
黎森打开手机查看消息。
【我想你。】
他盯着屏幕笑了一下,回复:【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说:不为了伪装可笑的尊严
所有的悲伤丢在
分手那天
未必当初所有爱得完全
一个人的成全
好过三个人的纠结
我对你付出的青春这么多年
换来了一句
谢谢你的成全
成全了你的潇洒与冒险
成全了我的碧海蓝天
她许你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
我只有一句
不后悔的成全
——以上引用自歌曲《成全》
第37章 “吻我,就现在。” “别怕,学长教你……
黎森有求必应, 说开车来接她,不过一会功夫,人就到了
楼下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
江初芋前脚刚出门, 江乐凯就迫不及待的跑到窗户边, 实时跟顾泽洺播报他的所见所想。
“怪不得我姐今天打扮得跟个妖精似的,原来是和森哥约会。”
“森哥不喜欢脂粉味太重的女生, 她恐怕要白忙活一场了。”
“老师,我们要不要跟过去看看?”
他絮絮叨叨好一阵,只换来顾泽洺一句冷漠的:“不用。今天做阅读训练,先把我发给你的两张卷子做了。”
江乐凯撇撇嘴,小声嘀咕:“凭什么江初芋可以出去玩, 我却要在这里受苦?天道不公, 气死我也……”
顾泽洺转身走向讲台, 声音比平时低了几度, “你不乐意的话,可以自动放弃继承人的位置, 让江女士把财产都给你姐,这样她就能替你承受现在的痛苦。”
江乐凯一听,没话说了。
楼下,黎森为江初芋拉开车门, 微笑着说:“今天气色不错。”
江初芋把包放在后座,系好安全带:“谢谢你来接我。”
她抬头看了眼公寓楼上的窗户。
窗帘微微晃动, 像是有人刚刚站在窗边。
车子离开公寓。
江初芋降下车窗,让风吹散脸上残留的热度。
黎森开车很稳,转弯时总会提前减速,就像他为人处世的风格,周到、妥帖、无可挑剔。
“初芋, ”等红灯时,黎森突然开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有人利用你,你会很生气吗?”
这个问题来得突兀,江初芋转头看他。阳光透过挡风玻璃照在他的侧脸,让他温润的眉眼显得有几分忧郁。
“这不重要。”她随口回答。
黎森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收紧了一瞬,又缓缓松开。“是吗?”
“被人利用说明我有价值,不是吗?”江初芋半开玩笑地说。
黎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固,随即又恢复成温和的微笑。他换了个话题:“今天想玩什么?我查了几个不错的去处。”
“蹦极。”江初芋不假思索地回答,眼睛亮了起来,“我一直想试试悬崖蹦极,感觉会很刺激。”
黎森挑眉:“我以为你会选美术馆或者音乐会。”
“那你对我的误解也太大了。”江初芋歪着头看他,“怎么,不敢?”
“奉陪到底。”黎森转动方向盘改变路线,“不过我得先确认你的心脏是否足够强壮。”
“比你想的要强壮得多。”江初芋低声说,目光再次飘向窗外。“放心吧,我很惜命的。”
约摸半个钟头后,他们到达城郊的蹦极场。
陡峭的山崖下郁郁葱葱。
江初芋站在跳台边缘,任由工作人员为她系安全带。
“最后确认一下,”工作人员问,“第一次蹦极?”
江初芋点头,心跳加速但表情镇定。
黎森站在一旁,眉头微蹙:“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那你可要失望了。”江初芋冲他眨眨眼,然后转向工作人员,“我准备好了。”
随着倒计时结束,江初芋张开双臂,毫不犹豫地跃入空中。
她下坠的姿态像一只自由的蝶,双臂伸展,衣袖在风中猎猎作响,黑发如瀑般散开。
失重感瞬间吞噬了的理智,世界天旋地转,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
所有恐惧奇迹般地转化为难以言喻的快感。
尖叫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不是恐惧,而是一种纯粹的、近乎狂喜的释放。
黎森站在观景台,不由自主地向前一步,手指紧紧抓住栏杆。
他原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孩,没想到却目睹了一场令人屏息的表演。
下坠到最低点时,江初芋突然舒展身体,像舞者般在空中转了个圈,然后随着绳索的回弹再次腾空而起。
阳光照在她周身,为她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光晕里,耀眼得晃人。
江初芋望着蔚蓝的天,心跳得很快,身体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如果在这一刻死去,她一定很幸福。
脑中刚冒出奇怪的念头,立刻被拉回平台,然后落入一个温暖到爆炸的怀抱。
黎森紧紧抱着她,力道大得快让人窒息。
原来,他那具优雅的身体,也是可以瞬间失控的啊。
“旁边有人看着呢。”江初芋脸颊泛红,眼睛光彩熠熠。“轮到你了,不会临阵脱逃吧?”
“那倒不至于。”黎森放开她,解开西装扣子,换了套休闲服。
蹦极是当下流行的极限运动之一,深受富二代群体的喜爱。黎森从前便有涉猎,而且玩得很好。
当他完成跳跃回到平台时,发现江初芋正盯着他看,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专注。
“怎么了?”他整理着凌乱的衣服笑问。
“你跳下去的时候,”江初芋慢慢走近,伸手拂去他肩头的一小片树叶,“我忽然觉得你比平时真实多了。”
黎森微愣了下。
她指尖的温度隔着衬衫传来,他不在意道:“也许,濒死会让人卸掉伪装。”
“那我们应该多来几次。”江初芋边笑,边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们又玩了几个项目,直到太阳落山。
回程途中,黎森带她去了一家隐蔽的法式餐厅。
烛光中,他们相视而笑,漫无边际的闲聊,却从不说爱。
“敬不可预测的一天。”江初芋举起酒杯。
黎森:“敬美好的一天。”
高脚杯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初芋一杯红酒下肚,被呛出了眼泪。
晚餐后,黎森送她回家。
车子停在公寓楼下,他绕到后座为她开门。
夜风微凉,江初芋抬头时余光瞥见阳台上一点明灭的火星。
有人在看他们。
一个大胆的念头闪过脑海。
“黎森,”她突然叫住他,“吻我。”
黎森明显怔住了,“什么?”
“吻我,就现在。”
江初芋上前一步,双手亲昵地搂住他的脖子,仰起脸,杏眼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红唇微微张合:“不可以吗?”
女朋友想要,不可以么?
黎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缓缓低头。
他的唇很软,带着淡淡的酒香,起初只是轻轻触碰,像蝴蝶掠过花瓣。
当意识到她在回应,黎森的手插入她的发丝,另一只手搂住她的腰,将她拉近,加深了这个吻。
江初芋闭着眼,却能感觉到阳台上的视线像刀子一样扎在身上,她的手指紧紧抓住黎森的衣襟,整个人都在发抖。
黎森皱眉,揽过她的腰换了个姿势,把她压在车上,双手撑着车门,继续吻她。
一切都乱套了。
他本来没打算碰她的。
但是她想要,他哪有不给的道理。
大不了以后,他带她逃。
吻了几分钟,江初芋舌尖有些微微发麻,她轻轻拍了拍黎森的手臂。
黎森接到她的暗示,松开她的舌头,珍视地亲了一下她的唇角。
“抱歉,我会对你负责的。”
“干嘛要道歉,我们本来就是男女朋友啊,而且是我先勾引你的耶。”江初芋冲他坏笑了下,然后偷偷瞥向阳台,那里已经空无一人。
“我该上去了。”她直起身,声音有些不稳。
黎森眼神幽深的望着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但最后也只是说了声:“晚安。”
江初芋和他告别,走进公寓。
电梯上升的过程中,她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不确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一瞬间,身体自然而然替她做出了选择。
也许,她只是被顾泽洺逼疯了而已。
江初芋烦躁地叹了口气。
推开公寓门,里面一片漆黑,只有琴房透出一线灯光。
江初芋轻手轻脚地走向自己房间,经过琴房时,忽然被一股大力拽了进去。
门在身后砰地关上,江初芋被按在门上,顾泽洺的气息铺天盖地围剿过来。
他穿着居家时的黑T恤,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眼睛里燃烧着她从未见过的怒火。
“玩得开心吗?”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江初芋抬起下巴,“非常开心。”
顾泽洺的手指抚过她的脖颈,拇指按在她的脉搏上,“故意气我?”
“别想太多,我跟自己的男朋友接吻,关你什么事?偷窥别人可不是什么值得……”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琴声打断。
顾泽洺冷笑一声,突然将她抱起放到钢琴上。
琴键发出不和谐的轰鸣,江初芋惊呼一声,下意识抓住他的肩膀。
他的手掌贴着她的大腿游移,温度灼人。
“知道我看着你们在楼下接吻时在想什么吗?”他俯身在她耳边说,热气喷在她的耳廓,“信不信我让他……”
后面的话飘进耳中。
江初芋眼睫轻颤,膝盖发软,咬牙切齿的咒骂他:“你别发疯!”
“我疯?”
顾泽洺眼睛微眯,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掰过她的身体,往琴键上一压。
江初芋还没反应过来发了什么,臀部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啪的一声,声音和她扇他脸时一样响亮。
江初芋俯趴在钢琴上,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整个人都被扇懵了。
“你、你无耻!”
话落,又挨了一掌。
“这才叫疯。”
顾泽洺冷哼一声,往后坐到琴凳上,双手扣住她的腰,往后一拉,江初芋整个人就跌坐在他的腿上。
“乖,学长教你弹钢琴。”
顾泽洺自背后将她拥住,下颌沉沉地抵在她纤薄的肩头,宽厚的手掌覆着她纤细的手指,在琴键上牵引出一段婉转的旋律。目光始终盯着她的表情。
滚烫的气息喷洒在颈窝,江初芋被烫得大脑一片空白,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疯子,快放开我!”她抗议着挣扎起来,钢琴随之发出一声尖锐的错音。
顾泽洺眉头一皱,将她抱得更紧。
“弹错了,重来。”
江初芋的手被顾泽洺抓着按在琴键上,身体几乎要融化在他怀里,直到门口传来江乐凯的声音。
“姐?老师?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刻,江初芋觉得江乐凯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弟弟。
趁着顾泽洺分神间隙,她猛地推开他,站起身。
“我们在……练琴。”江初芋低头整理凌乱的衣裙,表情已经恢复了平常的冷静,只有微乱的呼吸泄露了刚才的出格。
江乐凯狐疑地看着他们,“大晚上练琴?”
虽然他们的琴室做了特殊的隔音处理,不会扰民,但这个时间点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
“你脸红个什么劲?”
“可能是天气太热了,给闷红的。”江初芋快步走向门口,“很晚了,快去睡觉。”
她逃也似地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后才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顾泽洺的气息如附骨之疽般缠绕在衣襟间,提醒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缓缓滑坐在地,后背抵着冰凉的门板,试图理清混乱的思绪。
十分钟后,她拿出手机,拨通了江姗的电话。
“妈,我马上要期末考试了。”江初芋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我想专心复习,还有……和黎森约会,以后周末可能没时间过来陪乐凯上课了。”
“这样。”江姗沉吟了一会,说:“也行,你好好复习,有空多和黎森出去玩,培养培养感情。乐凯有顾老师在,妈妈很放心。”
“谢谢妈。”江初芋咬了咬唇,想起什么,又说:“还有一件事。暑假我想学画画,提升一下艺术修养……”学服装设计必须要掌握基础绘画技能,她不能再拖延了。
“这是好事啊,妈妈支持你。”
江姗的支持一般会包括经济支持和精神支持。
挂断电话,江初芋长舒一口气。
她需要远离这个公寓,远离顾泽洺那双能看透她一切伪装的眼睛。
至少,不能让他破坏自己的计划。
第38章 彻底失控 “初芋,过来。”……
七月, 京市多雨。
潮湿的天气和考试周撞在一起,时间的流速仿佛被按了快进,每个人都在各自的轨道高速运转。
法语课结课后, 顾泽洺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见过江初芋。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被她拉黑删除, 连江乐凯也说,她忙着和黎森约会, 以后不会再来公寓了。
他的姑娘,被他吓得不轻,开始学会跟他玩躲猫猫。
也罢,考试周,他本来就没打算再做什么出格的事。
七月第一个星期, 休息日。
雨是后半夜停的。
空气里有股黏糊糊的湿气, 混着泥土和植物的味儿, 不算难闻, 就是沉甸甸的,很闷。
墓地这种地方, 下过雨之后更显得清静,一路走过来只听得见自己的脚步声。
远处城市的轮廓模糊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顾泽洺把手里那束百合放下,花瓣上还滚着水珠,不知道是雨是露。
石碑冰凉, 照片里的女人笑容淡雅,眉眼压着点散不去的倦意。
他站着看了会儿, 什么都没想,脑子里是空的,寂静无声。
旁边几株山茶树倒是开得热闹,红彤彤的,肥厚花瓣托着水, 坠在绿叶间,颜色浓得化不开,不合时宜地扎在这一片灰白寂静里,看着尤其莽撞。
顾泽洺动了动站得有点僵的腿,打算走了。
身后有脚步声,不轻不重,踩在湿漉漉的水泥路上,一步稳过一步。
顾泽洺没回头。
脚步声在他身后几步远停住。
“来了?”声音不高,有点哑,像是没睡好,又像是常年烟酒泡出来的沉。
太熟了,熟到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秦既远。
顾泽洺转过身。
秦既远打着把黑色的伞,头发梳得整齐,手里也有一束花。
白的玫瑰,跟他人一样,透着股漫不经心的讲究。
他的目光在顾泽洺脸上停了一瞬,接着看向墓碑。
“你妈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顾泽洺没接话。
空气里的湿气更重了,黏在皮肤表面,腻得慌。
秦既远走上前,弯腰,把手里那捧白玫瑰端端正正放在碑前,紧挨着顾泽洺那束百合。
他摆放得极其仔细,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花束正面朝外。
摆好后,他的手指并没有立刻收回去,而是看似无意地、极其自然地拂过石碑上的刻字。
“你和江家那个姑娘最近怎么样了?”闲聊的语气。
顾泽洺插在口袋里的手轻握成拳,指甲掐进掌心,钝痛。他脸上没动声色,只是下颌线绷得直了些。
“我和她的事,不劳你费心。”
秦既远像是听了个笑话,极淡地笑了一下,“你是我儿子,我关心你身边的人,难道不是应该的?”
顾泽洺盯着他的手,突然觉得妈妈的墓碑不干净了。
顾清如和秦既远在一起的十几年,有过幸福也有过痛苦,但离开时一定是恨的。
她不是先天性精神病患者,而是长期被人下药导致的精神错乱。她的丈夫,号称京圈只手遮天的大企业家,非但没有关心她,没有帮她找出加害者,还和别人酒后乱性,生了一个私生子。
就连她离婚,病死,变成一块冰冷的墓碑,秦既远都不肯放过她,隔三差五来就这里骚扰她。
顾泽洺往前踏了一小步,鞋底碾过湿滑的青苔,声音低哑得完全变了调。
“我说了,不劳你费心。”
两人身高相仿,站在一起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秦既远没动,只微微挑了下眉,像是有点意外他的反应,又像是早料到会如此。
“行,不提这个。”他不再看顾泽洺,转回头望着墓碑,目光落在照片上,语气淡得近乎冷漠:“玩了这么久,也该收心回家了。外面没那么好玩,你也护不住什么。有些东西,你看得再紧,也有看漏的时候。”
他顿了顿,像是最后通牒。
“不要等到出了事,再来后悔。”
顾泽洺盯着他,忽然极冷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十足的嘲讽:“我也说过,威胁对我没用。”
“是么?”秦既远低头,温柔地亲吻了下墓碑,低低笑道:“老婆,我们的儿子不听话,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他?要不,把他最亲爱的姑娘送给别人当礼物?”
顾泽洺目光一沉,冷眼瞧他:“别人都说我妈疯了,我看你才是最应该被关进神经病医院的疯子。”
“说些没用的话做什么。”秦既远直起身,把伞递给旁边的助理,点燃一根雪茄,“想把我关进神经病医院,处理掉那些曾经伤害过你妈的人,就应该回到秦家来。”
“只有回到秦家,你才能得到想要的一切,包括江家那个姑娘。”
顾泽洺没哼声。
秦既远狠抽了口烟,过肺,转过头,上下打量他,目光没什么温度:“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你害怕自己回到秦家,那个姑娘和你在一起,会落得跟你妈一样的下场。”
“我理解你的担忧,但做我们的儿子不能这么孬,现在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她嫁给其他人,最后的下场只会比你妈更惨。”
顾泽洺皱起眉,喉咙里忽然有点发紧。
太阳出来了,晃得人眼晕。
秦既远抬手,慢悠悠地再次拂去墓碑照片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动作轻柔得像是对待情人,与他嘴里恶毒的话形成了极其恐怖的对比。
“想要她就回到秦家来,把那些你看不惯的人和东西都清理干净。”
“你做得到的。”
说完,他转身,踩着来时不紧不慢的步子,沿着湿漉漉的小径往下走,直至消失。
*
也许是考试周大家都很忙的缘故,总是像鬼一样盯着她的顾泽洺很久没有出现了,江初芋重新过上活死人一般平静的生活。
每天一觉睡醒,就是宿舍——考场——食堂——图书馆,四点一线来回跑,偶尔跟黎森电话聊天,疏解压力。
黎森是个很优秀的男友兼倾听者,他温和知进退,会适当的给与她安慰和建议,江初芋每次跟他聊完天总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最后一门在十二号下午。
交卷铃一响,江初芋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软塌塌地跟着人流往外走。
夏日午后的阳光有点晃眼。
包里的手机嗡动一声,摸出来一看,竟然是秦盛雅。
之前江姗让她和京圈的富二代们搞好关系,多交几个朋友,特别是秦家的人。
是以,上次生日party,江初芋便和秦盛雅互加了联系方式,偶尔闲聊几句,或者组队玩点游戏什么的,一来二去,慢慢也熟悉了起来。
电话那头,秦盛雅的声音噼里啪啦,带着她一贯的风风火火:“宝!解放了吧?我下周就飞资本主义大本营了,最后的狂欢,速来校门口等我!逛街!吃饭!速速速!”
她声音太大,江初芋不得不把手机拿远了点,嘴角却忍不住弯起来:“压榨剩余劳动力啊你?刚考完试,脑子都糊了。”
“糊什么糊,逛街又不用脑子,用钱包!快点!”
挂了电话,江初芋慢慢往校门口走。
没等多久,就见秦盛雅开着她那辆招摇的小跑车停在路边。
“初芋!”
秦盛雅从车窗里伸出脑袋冲她挥手。
墨镜,帽子,全副武装,乍看还以为是哪个女明星出街。
江初芋走过去,坐进车里。
二十几分钟后,她们到达附近的商场。
秦盛雅一把挽住她的胳膊,力气大得吓人:“走!姐今天要大开杀戒!”
商场里冷气足,她们一家店一家店扫过去。秦盛雅试衣服像打仗,拎起一堆裙子塞给她:“去,都试试,这件、这件,还有那件,不许说不!”
等江初芋从试衣间出来,秦盛雅摸着下巴点评:“嗯,这件还行,买了!”
江初芋对着镜子照了照那条淡蓝色的连衣裙,腰线收得恰到好处,衬得她皮肤很白。
确实还不错。
江初芋笑着点头:“行,听你的。”
一下午,秦盛雅购物欲爆棚,横扫了好几家店,手里很快拎满了纸袋。只是她时不时就低头猛戳手机,嘴角还噙着点古怪的笑。
“跟谁汇报行程呢?”江初芋挑眉。
秦盛雅立刻把手机屏幕一扣,笑嘻嘻:“没谁,就……问我哥想要什么生日礼物,帮他参考参考。走走走,累死了,找个地方吃饭。”
两人在校门外不远处随便找了家小饭馆。店面不大,这个点人却不少,闹哄哄的。
点了两碗招牌牛肉面,秦盛雅摆弄着手机,忽然状似无意地开口:“哎初芋,问你个事儿。”
江初芋咬着柠檬水的吸管,点头:“问呗。”
“你说,现在这年代,门不当户不对的爱情,是不是真没戏啊?”
江初芋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怎么,还没出国就开始思考跨种族婚恋了?”
“严肃点!”秦盛雅拿筷子敲她手背,桌子底下的手机开了免提,话筒另一边的人是顾泽洺。“就聊聊嘛。你看那么多电视剧小说不都这么演?”
江初芋放下杯子,想了想:“艺术来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反正我嘛……大概率是不行的。”
“为什么?真爱还不能战胜一切了?”
“哪来那么多真爱无敌?”江初芋弯了弯唇,语气有点淡,“穷是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多难啊,柴米油盐,鸡毛蒜皮,一点点磨,什么感情磨不掉?与其耗费心血去陪一个男人成长,赌他那点不知道能不能兑现的潜力,不如投资自己,至少稳赚不赔。”她耸耸肩,“可能我比较自私吧。”
秦盛雅嗤笑一声,指着她:“得了吧你,说这么多,根本原因就一个,不够爱!真遇见喜欢的人,哪顾得上算这些利弊得失?”
“也许吧……”江初芋刚说了几个字,鼻尖忽然窜过一丝呛人的烟味。
紧接着,后厨方向传来一声尖叫,然后是碗碟摔碎的刺耳声响。
“着火了!快跑!”
浓烟几乎是瞬间涌出来,吞噬掉视线。刚才还井然有序的小饭馆顿时炸开锅,桌椅被撞倒的哐当声、惊恐的哭喊声、老板嘶哑的指挥声乱成一团。
人群像无头苍蝇一样疯狂往门口挤。
江初芋被猛地推搡了一下,差点摔倒,幸好秦盛雅死死拉住了她。“初芋,这边!”
可人潮太凶猛,一个冲撞,两人紧握的手被硬生生扯开。
“咳咳……”浓烟呛进喉咙,火辣辣地疼。江初芋的眼睛被熏得直流泪,什么都看不清。
“盛雅!盛雅!”江初芋慌乱地喊,伸手想去抓旁边的人,却抓了个空。
灯光彻底灭了,只有远处跳动的橘红色火光,映照出慌乱奔跑的黑影。
热浪扑面而来,空气烫得吓人。
“往外跑!快跑啊!”有人推搡着她。
江初芋被人流裹挟着跌跌撞撞冲了几步,脚下不知道绊到什么,狠狠摔在地上,膝盖钻心的疼。
浓烟彻底吞噬了视线,呼吸越来越困难。秦盛雅的声音早就听不见了。
完了。
脑子里闪过这个念头,恐惧像冰水一样浇下来,四肢都僵了。
意识被浓烟和高温一点点抽离,身体软下去。
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好像听到一声极度恐慌的、撕裂般的喊叫,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好像就在耳边。
然后,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撞开周围翻滚的热浪,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死死护住了她,把她整个人搂进一个滚烫却坚实的怀抱里。
颠簸,撞击,模糊的怒吼,还有皮肤上灼痛的触感渐渐消散……最后只剩下来自那个怀抱的、近乎颤抖的禁锢。
……
消毒水的味道。
意识回笼的第一感觉是喉咙干得发痛,然后是浑身像被拆过一遍的酸软。
江初芋费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花了点时间才看清头顶洁白的天花板。
医院?
她茫然地转了转头,看见顾泽洺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他看起来……糟糕透了。总是熨帖一丝不苟的白衬衫皱巴巴的,袖口蹭着黑灰,甚至有点烧焦的痕迹,头发凌乱,眼底有淡淡的青黑,下颌线条绷着,整个人看起来有种罕见的狼狈。
这完全不是那个永远清冷矜贵、从容不迫的顾泽洺。
他怎么会在这里?
顾泽洺察觉到动静,猛地抬头。
四目相对,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复杂得让江初芋心惊,那里面有后怕,有担忧,还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暗涌。
他喉结滚动,似乎想说什么。
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慢慢凑过去。
就在这时。
“初芋!”
病房门被猛地推开,秦盛雅领着黎森和她几个室友一起进来。
时间仿佛瞬间凝固。
所有人清晰地看到,顾泽洺的动作顿住,随即,他竟然像完全没看到闯入者一样,俯下身,微凉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唇,极其珍重又偏执地亲在江初芋的脖颈和颈窝处,然后轻轻含住她的肌肤,吮吻。那姿态充满了占有的病态,与他平日冷漠疏离的形象形成骇人的对比。
“啊!”彩燕短促地惊叫一声,捂住了嘴。
林芸和施晴脸色苍白,眼神里是全然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她们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的场景,嘴唇微微哆嗦着,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猛地看向江初芋,又看向江顾泽洺。
黎森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他走过去,一把拉起顾泽洺,声音冷硬:“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他揪着顾泽洺的衣领,狠狠一拳砸在他脸上。
砰!
顾泽洺被打得偏过头,嘴角立刻渗出血丝。他却只是用拇指慢条斯理地擦去,非但不还手,反而抬眼盯着黎森,低低地冷笑一声,眼神阴鸷得吓人。
“如你所见,我在亲她。”
黎森彻底被激怒,拳头再次落下。
“别打了!黎森!住手!”江初芋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心脏狂跳。
她挣扎着从床上扑过去,踉跄地拦在两人中间,拼命去挡。
黎森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看到江初芋苍白的脸,终于勉强停手。
“初芋。”他看着挡在顾泽洺身前的江初芋,深吸一口气,朝她伸出手,声音沙哑:“过来。”
江初芋惊魂未定,下意识地看向顾泽洺。
他被打得不轻,颧骨青紫,嘴角破裂,衬衫凌乱,却依旧站得笔直。
他用一种近乎偏执的眼神死死盯着她,那目光沉重得让她窒息。
然后,他猛地伸手,冰冷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发痛。
他不准。
黎森的眼神更冷了。
江初芋被夹在中间,一边是黎森温暖的掌心,一边是顾泽洺冰冷固执的禁锢。
他眼中涌动着毫不掩饰的、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只是看一眼就让人心底发寒。
那只聪明漂亮又干净傲慢的猫,最终还是被她给毁了。
几乎没有犹豫,江初芋用力甩开了顾泽洺的手。
他的手指僵硬地停留在半空,眼底的光瞬间熄灭,只剩一片深不见底的幽黑,死死看着她。
江初芋心口莫名一抽,避开他的视线,转向黎森,声音发颤:“……我们走吧。”
第39章 “请听我狡辩。” 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
医院走廊里, 脚步声渐行渐远。
顾泽洺靠在病床上,脸色阴沉得吓人。他右手缠着绷带,嘴角的伤口已经处理过, 但那股子从内而外渗出来的悲伤, 几乎溢满整个病房。
秦盛雅不懂,怎么好端端一个人, 就被一个姑娘给玩坏了。
她坐在床边削苹果,郁闷至极。
“刚才黎森打你,为什么不还手?”
“这不像你啊哥,你什么时候任人打过?”
顾泽洺没抬头,目光落在自己缠着绷带的手上, “比起他打人, 我接下来要做的事, 才是真的残忍和畜生。”
秦盛雅手中的水果刀一顿, “什么意思?”
顾泽洺没接话,转而问道:“今天的事,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秦盛雅顿时尴尬起来,苹果削了一半停在手里,“我就是想在出国前,帮你探探江初芋的口风。谁知道那家饭馆会起火呢?人一旦倒霉起来, 喝水都塞牙缝。幸好最后没有人受伤……”
“我没让你帮我。”顾泽洺声音淡漠,听不出情绪, “我和初芋是分是合,都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轮不到别人插手。下不为例。”
“我就是想帮帮忙,你这人也忒不领情了!”秦盛雅把苹果和刀一并扔进果盘,气哼哼, “老是拒绝别人的关心和靠近,小心孤寡一辈子!”
顾泽洺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秦盛雅被他的眼神冻得打了个寒颤。她抓起包站起身,“行,算我多管闲事,走了!”
门被不轻不重地带上。
顾泽洺终于抬起眼睛,眸子里一片深不见底的暗沉。
过了一会。
他打开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那边听到他的声音,微愣一下,很快又笑道:“大少爷?”
顾泽洺绕过寒暄,直入主题。“方特助,我想和秦既远谈谈。”
“好嘞,你稍等。”
手机被递到秦既远手中。
长久的沉默过后,他悠悠开口:“想好了?”
顾泽洺:“嗯。”
秦既远瞧了眼手里的收购提案,身体陷进真皮椅里,语气显得漫不经心:“秦氏可不是你想走就走,想回来就能马上回来的地方。”
顾泽洺:“ML蓝星集团想收购我们团队的空间智能机器人和火箭自动回收系统两项专利,与航天科技集团深度合作,联合研发。这个暑期,我和我团队的成员会进入ML蓝星集团实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近期也有收购ML蓝星集团的念头……”
“确实是一个让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ML蓝星集团有不少股东骂他们秦氏是可恶的资本家,根本不懂航天,若是在这个节骨眼向媒体宣布,被各大航空航天企业看中的天才是他秦既远的儿子,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届时无论是收购还是合作,都变得顺理成章。
秦既远拿过一根雪茄,点燃,身体微微后仰,靠在宽大的皮椅里,吞云吐雾。
过了会,他明知故问:“你想要什么?”
顾泽洺听了只觉得好笑。
他轻轻触摸着自己嘴角的伤口,语气没什么起伏,声音异常的平静。
“我想要江初芋。”还有你们的命和整个秦氏
黎森开车把江初芋她们送到女生宿舍楼下。
三个室友先后下车,互相递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当江初芋也要跟着下去时,黎森轻轻拉住她的手腕。
“等会,”他对室友们温和地笑了笑,“我有些话想和初芋说,先借她几分钟。”
室友们知趣地离开了。
车内顿时安静下来,只剩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
“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黎森转向江初芋,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江初芋不自觉地紧张起来,“你指的是哪一方面啊?”
黎森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顾泽洺对你好像很不一般。”
他说得已经很委婉了,江初芋的心脏还是猛地一跳。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能组成一个完整的句子。
黎森忽然倾身过来,作势要吻她。
江初芋下意识地向后躲去,脊背抵到了车门。
动作顿住,黎森的手轻轻抚上她的脖颈,停在被顾泽洺亲吻过的地方。
他的声音里带着微不可察的冷意:“因为现在没有碍事的人窥视,所以连和我接吻都不行了吗?”
江初芋震惊地睁大眼睛。
他怎么知道的?难道那晚他也看见顾泽洺在阳台上了?
沉默在车内蔓延。
江初芋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微笑:“请听我狡辩。”
黎森挑眉:“嗯?”
江初芋:“我之前确实和顾泽洺交往过一段时间,但已经分手了,现在你才是我的男朋友!”
黎森静静地看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江初芋见状又想说什么,忽然被他打断。“你喜欢我吗?”黎森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问。
江初芋迟疑片刻,反问:“什么是喜欢?”
她像是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是真的困惑,“觉得你模样好,身材好,家世好,喜欢你温文儒雅的性格,欣赏你的为人处世,感觉和你相处很舒服,算不算喜欢?”
黎森听完,唇角牵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只是这些吗?”
江初芋望着他,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黎森轻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他的拥抱很温柔。
江初芋靠在黎森肩膀上,听见他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们和几个同学暑期要去纽约交流,你要不要跟我走?”
江初芋犹豫了一会儿。
有那么一瞬间,她很想跟黎森走,远离这里的一切,包括那个让她心烦意乱的人。
可是……
“我报了暑假的美术班,”她小声说,语气里满是歉意,“很想跟你走,但是大概率脱不开身了,真的非常抱歉。”
黎森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然后松开怀抱,为她打开车门。
江初芋的双脚刚碰到地面,就听见黎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了,随时可以找我。”
车门轻轻关上,黑色轿车缓缓开走。
江初芋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
回到宿舍,立刻被室友们团团围住。
“终于回来了?”林芸率先口,双手交叉抱在胸前。
彩燕直接上前一步关上门,还顺势落了锁。
“咔哒”一声,江初芋心头一跳。
施晴则直接拉着她在中间的椅子坐下,三人迅速围成一圈,把她困在里面。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彩燕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说,你和顾泽洺怎么回事?”
江初芋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什么怎么回事?”
“还装!”林芸提高声音,“今天病房门口,我们都看见了,顾泽洺他……”
林芸似乎难以启齿,脸都憋红了。
彩燕接过话头,语气激动:“顾泽洺居然当着黎森的面强吻你!那可是顾泽洺啊!洁身自好,不近女色,视金钱如粪土,优秀到令人发指,平时对谁都爱答不理的。这么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坏掉了?”
江初芋感觉脸颊发烫。
听彩燕话里的意思,仿佛顾泽洺是被她玩坏一样。
冤枉啊!
他本来就蔫坏,只不过是比别人擅长伪装而已。
江初芋唉声叹气了会,她知道这事瞒不住了,小声说:“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我们看到的哪样?”林芸俯身盯着她,“我们看到的是顾泽洺当着黎森的面亲你,还是那么暧昧的位置,简直跟变了个人似的!”
彩燕猛点头:“平时油盐不进,清冷得像没有情欲的道长,突然就这么……这么野?把我们吓了一大跳好吗!”
江初芋咬着唇,不知如何解释。
施晴突然蹲下来,握住她的手,眼睛亮得吓人:“初芋,说实话,你和顾泽洺是不是早就认识?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那不是看普通学妹的眼神。”
三人目光如炬,江初芋退无可退,承认道:“我们交往过一个星期。”她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后来分手了。”
空气凝固了几秒,随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
“啊啊啊啊啊!!!”彩燕第一个跳起来,“真的?!所以之前疯传的那个绯闻女友其实是你?!”
江初芋心虚地点点头。
林芸猛地拍了下桌子:“你大爷的!江初芋!顾泽洺真被你死缠烂打追到了啊?平时吃这么好,居然在我们面前装得跟没事人一样,可把你牛逼坏了啊!”
“不是,我……”江初芋想解释,彩燕气得直戳她额头:“暴殄天物啊!你知道有多少女生想追顾泽洺吗?你倒好,追到手还甩了人家?等等,是你甩的他吧?”
江初芋很怂地点头。
彩燕和林芸异口同声:“卧槽!”
空气再次安静下来,室友们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
江初芋平时太颓了,总是一副无精打采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样子,刻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至于大家都忽视了一些客观条件。
她出身豪门,是个富家千金,每月大几十万的零花钱,就读于名校,还有张漂亮脸蛋。这种条件的女生,谈过几个男大帅哥,其实非常合理。
可即便如此,室友们还是觉得,江初芋能拿下顾泽洺实在匪夷所思。
“不对啊,”林芸最先提出疑问,“顾泽洺平时冷漠至极,据说他特别讨厌不思进取又渣的人类,你整天懒洋洋的,他是怎么看上你的?”
江初芋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问题,你们应该去问他才对。”
“我们要敢问他还能来问你吗!”三人异口同声。
江初芋垂下眼睛,小声咕哝:“我也不了解他……”
“算了算了,”彩燕摆摆手,“那说说现在怎么办?黎森都看到了,他肯定很介意吧?你们会不会分手啊?”
江初芋想起黎森刚才的眼神和那句话。
“如果哪天你想离开了,随时可以找我。”
即使发生了如此糟糕的事,他也没有责备她一句,永远那么有涵养,但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我不知道。”江初芋摇头。
“要是真分手了,你会考虑和顾泽洺复合吗?”施晴突然问。
“这个嘛……”江初芋犹豫间,手机响了。
她低头看来电显示。
“接啊!”彩燕催促道,“是不是顾泽洺?”
“不是。”
“那谁?”
“我妈。”
江初芋说着,点按接听。
电话那头传来江姗声音:“小芋,考完试了吗?”
江初芋以为黎森已经把他们的事告诉江姗,顿时紧张道:“考……考完了。”
“哦,那行,过几天来公寓我们小聚一下,你弟期末考得不错,特别是法语,得好好感谢顾老师,请他吃顿饭……”
江初芋松了一口气,点头:“好。”——
作者有话说:各位亲爱的小天使,我想把文名改得简单好记一点,想了一天,觉得《纵我欢愉》这个文名不错,大家觉得是维持原有文名好一点,还是改了更好一点呀?[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第40章 “想爱你。” 可恶的前男友想让我支配……
七月的大学校园, 蝉鸣声此起彼伏。
暑假正式开始,同学们都迫不及待地奔向归途。
江初芋拖着行李箱,与三位室友一一告别。
“暑期真的不和黎森去国外玩吗?”彩燕恨铁不成钢道。
江初芋摇摇头, 嘴角扯出一个弧度:“不了, 我假期有点事。”
“什么事比男朋友重要?我总觉得你对黎森一点都不上心……”林芸小声嘀咕,被施晴用胳膊肘轻轻碰了一下才止住了后面的话。
江初芋假装没听见, 挨个拥抱了室友,“两个月后见啦,我会想你们的。”
拖着行李箱走出宿舍楼,江初芋长舒一口气。
阳光刺眼,她眯着眼睛找到江姗停在路边的轿车。
车窗摇下, 江乐凯表情臭屁的看着她。
“能不能快点, 我要饿死了!”
江初芋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 钻进车里, 空调冷气瞬间扑面而来。
江姗从后视镜里看她一眼,“宿舍都收拾好了?没落东西吧?”
“都收拾好了。”江初芋系好安全带, 转头看向江乐凯,“听说你考得不错?”
江乐凯得意地扬起下巴,“年级第九,老爸答应给我买最新款游戏机了。”
江姗启动车子, 语气里满是骄傲:“小凯这次进步特别大,多亏了顾老师帮他补习。一会记得好好感谢人家。”
江初芋点点头, 望向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
他们预订的餐厅是市区最高档之一,店里装修雅致,冷气充足。
服务员领着他们到预订的包厢。
“你爸说他直接从公司过来。”江姗看了看手机,“顾老师也说会准时到。”
江乐凯兴奋地翻着菜单,“我要吃烤鸭!”
江姗:“别急, 先等人齐了。”
江初芋安静地坐在一旁,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喝一口,包厢门被推开,江博风风火火地走进来。
“不好意思,公司临时有点事,来晚了。”江博脱下西装外套挂在椅背上,拍拍江乐凯的肩膀,“好小子,真给你爸长脸!”
江乐凯笑嘻嘻地递过菜单:“爸,我想吃烤鸭。”
“点啊。”江博大手一挥,掏出手机看一眼,“顾老师应该快到了吧?这次真得多谢他。”
话音刚落,包厢门再次被推开。
顾泽洺扫视一圈,然后向他们走来。
“叔叔阿姨好,抱歉来晚了。”
江姗笑说:“不晚不晚,快坐,就等你了。”
顾泽洺的视线在江初芋身上停留了一瞬,轻轻点头示意。
江初芋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低头继续小口喝茶,再抬头时顾泽洺已经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座。
“顾老师,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江姗热情地给顾泽洺倒茶,“小凯期末进步特别大!”
顾泽洺接过茶壶,“您太客气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是他自己聪明又用功。”
江博从服务员手里接过菜单,“先点菜吧,边吃边聊。顾老师,想吃什么随便点,今天主要是感谢你。”
顾泽洺谦让道:“我都可以,看初芋和小凯想吃什么吧。”
江乐凯毫不客气地点了好几个大菜,江姗又补充了几样,最后江博再加了一道餐厅的招牌烤鸭。
等菜的过程中,三人一直围绕着江乐凯的学习和成绩聊。
江初芋安静地听着,偶尔瞥一眼顾泽洺。
他说话时总是不急不缓,给人一种松弛淡定的沉稳感。
打工皇帝果然名不虚传,什么人都能应付得来。
几分钟后,服务员开始陆续上菜。
转盘渐渐摆满了各式佳肴。
清蒸龙虾、红烧肉、葱烧海参、清炒时蔬……还有一盘香气四溢的烤鸭。
大家动起筷子,话题依然围绕着江乐凯。
“顾老师,下学期还想麻烦你继续辅导小凯……”江姗刚开口,顾泽洺就轻轻放下筷子。
“我正想跟您说这件事。”顾泽洺看着她,语气漫不经心,“从这个暑期开始,我要去公司实习,时间上可能安排不过来,只能先辞掉家教工作。小凯的法语已经学得很好,之后只需要请个新老师提高口语,问题不大。”
江姗略显失望,“这样啊。”
“妈,我可以自学的!”江乐凯嘴里塞满食物,声音显得含糊不清。
江姗点头,“也好,你有自己的事要忙,我们也不好强留,这段时间麻烦你了。”
顾泽洺微笑,“不麻烦,看到小凯进步我也很高兴。”
他在人前一直是这样人模人样的,私底下却是禽兽,败类,变态。
江初芋见他游刃有余地和自己父母交谈,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烦。
她默默吃着碗里的米饭,偶尔夹点面前的青菜,听大家对顾泽洺的称赞。
说起来,她当初力排万难,非要把顾泽洺招来给她弟当家教,也算是做了一桩好事。
虽然最后,她貌似把自己也给搭进去了。
正出神间,烤鸭转到了她面前。
江初芋随意夹起一个鸭腿,刚要放到自己碗里,江博突然开口:“小芋,鸭腿是留给你弟的,他最近用脑多,需要补补,你吃别的吧。”
江初芋的手悬在半空,她感到脸颊微微发烫,但还是努力维持着表情。
“哦,好的。”她轻声应了句,最终还是强颜欢笑地把鸭腿放回盘中,转而夹了一只虾。
顾泽洺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忽然抬手叫来服务员。
“麻烦帮我们再加一盘烤鸭腿。”他平静地说,然后转向江姗江博,“这家店的烤鸭确实做得好,我想请大家尝尝。”
江姗连忙摆手:“哪能让你破费!”
顾泽泽:“没关系,今天我请客。”
江博哈哈大笑:“哪能让你请!不过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新加的鸭腿很快上桌,酱香浓郁,色泽诱人。
顾泽洺转动桌面,将那盘鸭腿稳稳停在了江初芋面前。
“多吃点,大学期末周也很辛苦。”
他说话时并没有看任何人,只是专注地夹了一筷子菜。
气氛有一瞬间的凝滞,然后江姗迅速接话:“是啊是啊,小芋最近也瘦了,多吃点!”
江初芋看着面前那盘外焦里嫩的鸭腿,突然没了胃口。
她小声说了句“谢谢”,却没有动它们。
饭后,爸爸妈妈想带江乐凯去新开的科技馆玩,问她要不要一起去。
江初芋摇摇头,“我有点累,想先回公寓整理东西。”
江姗想了想,问顾泽洺:“那让初芋和你一起打车回公寓可以吗?”
顾泽洺点头:“好。”
江姗不好意思道:“又麻烦你了。”
顾泽洺语气淡淡的:“自家学妹,不麻烦。”
江初芋想说什么,看见他在瞧自己,又把话憋了回去。
夏季的夜晚,连风也带着潮热。
江初芋走出餐厅,看着父母的轿车开远,长舒一口气,感觉紧绷了一天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走吧,”顾泽洺轻声说,“我去叫车。”
在路边等了片刻,顾泽洺叫来一辆网约车。
江初芋打开车门坐进去。
车内冷气开得很足,她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思绪飘远。
顾泽洺坐在她旁边,保持着一贯的沉默。
两人一路无话,耳边只有司机大叔外放的抖y神曲。
很吵。
江初芋想眯一会都难。
距离公寓还有三公里左右,她瞥见路边熟悉的奶茶店招牌,突然说:“师傅,麻烦前面路边停一下。”
司机打转方向盘,靠边停车。
顾泽洺有些疑惑地看向她,但没多问,付了车费后,也跟着下车。
奶茶店门口挂着闪烁的小灯串,在夜色里忽明忽暗。
江初芋推开玻璃门,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她径直走向柜台,对店员说:“我要一盒炸鸡腿,两个甜筒冰淇淋,抹茶味的,谢谢。”
等待的间隙,她透过玻璃窗看到顾泽洺站在门外,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低头看着手机,侧脸在灯光中显得格外清隽。
服务员很快打包好。
江初芋提着纸袋走出店门。
她犹豫了一下,将一个甜筒递给顾泽洺。
“给你的。”
顾泽洺微愣,然后接过冰淇淋,“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江初芋朝他眨了下眼,说:“大概是,有钱,任性。”
顾泽洺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老半天,点点头:“看出来了。”
天上明月皎洁,光辉银白。
江初芋小口舔着冰淇淋,开始沿着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顾泽洺无声跟在她身后几步的距离,既不太远,也不过近。
江初芋不用回头,也能感觉得到他的存在。
她吃着冰淇淋,不知道该说什么,干脆沉默。
走了几分钟,顾泽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静却清晰。
“江初芋。”
她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
月光中,顾泽洺的表情看不太清。一双眼睛黑漆漆,很是幽深。
“怎么了?”她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愉快。
顾泽洺注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透过那层微笑看到后面隐藏的真实情绪。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向前几步,缩短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每个字都清晰有力,“你不开心。”
江初芋愣住了,冰淇淋在手中慢慢融化。
她静静地看着顾泽洺。
几秒钟后,她轻笑一声,试图用玩笑化解突如其来的奇怪气氛:“怎样才算开心?”
“这样算不算?”她伸出两根手指,抵住自己的唇角,往上压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顾泽洺望着她,眼底浮起一丝无可奈何的温色,唇角动了动,最终化作一声叹息。
“你连笑都不会吗?”
江初芋歪着头,假装思考了一下,然后半开玩笑地说:“那你可以教我吗?反正,你是我家花钱请来的家教,教一个是教,两个也一样。”
顾泽洺皱了皱眉。
他没有生气,也没有后退,反而上前一步,伸出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江初芋手中的冰淇淋差点掉在地上,她挣扎了几下。
“你干什么?放开我!”她嘟囔着,声音被闷在他的衬衫里。
顾泽洺不仅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低沉而沙哑:“如果你不喜欢你的家人,我可以让他们都消失。我来当你的家人。”
江初芋猛地挣脱开,后退两步,震惊地看着他:“你疯了吗?这种话能随便说吗?”
顾泽洺半垂着眼帘,眸中仿佛有隐隐的暗火在燃烧。
江初芋的声音有些颤抖:“你一个学生,自己都穷得叮当响,怎么给我当家人?而且,我有男朋友,还轮不到你。”
她完全没给他留颜面,就差把他的尊严踩到地上了。
顾泽洺盯着她半晌,喉间溢出一声低笑,胸腔微微起伏。
“你的学长现在确实很穷。不过,你也太喜欢钱了。”
“喜欢钱有什么不对么?”
“没什么不对。”
他的眼神变得柔和了些许,长指捏着她的腮帮子,扯出一个可爱的笑脸,然后又问她:“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江初芋这才意识到,他刚才那番骇人的言论,可能只是单纯的哄她玩而已。
她瞪着他,又惊又怒,最后只是气愤地摇摇头。
“懒得理你。”
江初芋转身继续往前走,但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
顾泽洺跟上她,沉声说:“其实我实习的公司还不错。做航天的,待遇很好,不算‘穷得叮当响’。”
江初芋瞥了他一眼,“所以呢?”
“会有钱的。”他平静地回答。
江初芋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他,伸手:“钱呢?”
顾泽洺:“……”
“没有算了。”
江初芋快步往前,和他拉开距离。
顾泽洺叹了口气,扯住她的手臂,又把人拉了回去。
江初芋抬头看他,十分郁闷的问:“你到底想怎样?”
顾泽洺默不作声地盯着她几秒,嘴角微微上扬,说了三个字。
“想爱你。”
江初芋快疯了,“那好,如果你爱我的话,现在立刻消失,永远不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做得到吗?”
顾泽洺:“做不到。”
他理直气也壮,江初芋觉得他简直是魔鬼,甩也甩不掉的那种。
她咬牙切齿:“别仗着自己是我前男友,就觉得能所欲为好吗?”
闻言,顾泽洺眼睛微眯,冷声说:“如果我真的想为所欲为,你那天连我卧室的房门都走不出。”
江初芋僵住,再次回想起手铐支配的恐惧。
她明白了一个道理,顾泽洺就是吃软不吃硬,和他多说无益,只有让他心疼,他才会放过自己,就像上次一样。
夜已经深了,周围路灯昏黄,几只飞蛾傻傻地撞向灯罩。
江初芋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努力从眼睛里挤出几滴眼泪。
“学长,我求你了,放过我吧,行不行?”她杏眼濡湿,眼圈通红,好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
顾泽洺站在那里,身姿挺拔,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哭,眼神深得像此刻沉寂的夜。
“我真的喜欢黎森,”江初芋吸着气,努力想把话说清楚,但哭腔却止不住,“他是个很好很好的人,温和,体贴,尊重我。和他在一起,我很轻松,很开心。我觉得……我跟他在一起,一定会比跟你在一起更幸福。”
提到“黎森”这个名字时,顾泽洺的眼神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深潭般的平静。
“所以你就成全我们吧,好不好?”江初芋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眼圈更红了,“算我求你,学长,别再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只有江初芋压抑不住的抽泣声和远处隐约传来的车流声。
顾泽洺终于动了。
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沉默地抬起手,指腹有些粗糙,却异常轻柔地擦过她的脸颊,揩去那些湿热的泪水。
他的动作很稳,甚至称得上温柔,但江初芋却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仿佛被烫到一样。
“哭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听不出太多情绪,却有种奇异的穿透力,盖过了夜晚的杂音。
江初芋愣愣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顾泽洺仔细擦干她的眼泪,视线看向她湿润的杏眼,语气平静得近乎诡异:“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现在就和他分手。”
江初芋眼睛里瞬间涌上希望的光。
但下一秒,顾泽洺的话就把那点光摁灭了。
“我会等。”他说着,嘴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一种让人心慌的笃定,“等到你心甘情愿离开他,回到我身边的那天。”
江初芋立刻反驳:“不可能!绝对不会有那一天!”
顾泽洺像是没听到她的反驳,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轻描淡写,“而且我相信,用不了一个星期,那天就会到来。”
“你胡说!”江初芋觉得他简直是不可理喻,“顾泽洺,你清醒一点!我和黎森很好,我们………”
“不信?”顾泽洺打断她,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挑衅的光芒,“那我们可以赌一赌。”
“赌?”江初芋被他的话弄得有点懵,“赌什么?”
顾泽洺再次向前逼近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变得呼吸可闻。
江初芋能感受到他熟悉而冷冽的气息,她下意识想后退,脚跟却像钉在了原地。
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低下头,凑到她的耳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江初芋的皮肤控制不住地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心跳骤然失序。
然后,她听到他用那种低沉到极致、带着磁性和一丝隐秘诱惑的声音,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如果我赢了的话,我不管你过去如何,以后,你只能爱我一个人。”
他的唇几乎要碰到她的耳垂。
“只能被我拥抱。”
声音像羽毛轻轻扫过她心头,又像枷锁,勒住了心脏。
“只能和我接吻。”
江初芋的呼吸彻底屏住,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只能……在我怀里哭。”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极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像电流一样爬过她的耳朵。
江初芋猛地睁大眼睛,脸轰地一下红透了,连脖子都染上一层旎色。
她难以置信地侧过头,想看清他脸上的表情,却只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侧脸线条,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映出的、慌乱的自己。
他顿了顿,如情人般低语。
“……死了,也只能和我葬在一起。”
空气仿佛凝固了。
路灯下的飞蛾还在傻傻地撞着灯罩。
江初芋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一半是因为他那番强势到极致、偏执到令人窒息的话,另一半……是被那话语里赤裸裸的、毫无保留的占有欲和一种扭曲的深情,挑动得面红耳赤,心慌意乱。
她应该感到害怕,应该觉得被冒犯,应该立刻推开他大声斥责他是个疯子。
但奇怪的是,除了这些,还有一种更隐秘、更不争气的战栗从心底最深处爬上来,让她手脚发软。
她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剧烈的疼痛让她勉强找回一丝理智。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彻底摆脱这个魔鬼!
这个赌约荒诞无比,她根本不会输!她对黎森有信心,对自己也有信心。只要赢了,顾泽洺就会彻底放手,再也不来打扰她的生活。
对,就是这样!
像是为了说服自己,也像是为了尽快逃离令人窒息的气氛和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江初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甚至带着点不屑。
“好,我跟你赌。一个星期是吧?记得说到做到。”
顾泽洺缓缓直起身,拉开了两人之间过分贴近的距离。
他垂眸看着面前强作镇定却连耳根都红透了的女生,眼底那片深沉的墨色里,终于漾开一丝极淡的笑意。
“嗯,”他应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平静,“我等着。”
【www.dajux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