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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熟悉的柑橘沐浴液气息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混合着少年睡衣上清爽的皂角香气。


    此刻却因为过高的体温而蒸腾出几分暧昧的热度,丝丝缕缕钻入她的鼻腔。


    “唔——”彭澄意小巧的鼻尖在他突出的锁骨上重重撞了下,疼得她眼眶一热。


    她下意识撑起手臂想要挣脱,却又被他骨节分明的大手扣住后脑勺,不由分说地按回那个炽热的怀抱。


    隔着一层被汗水浸湿的薄薄睡衣,少年身上的热度毫无阻隔地传递过来。


    他的心跳声又快又重,在紧贴的胸膛间产生奇妙的共鸣,连带着她的心跳也不受控制地乱了节奏。


    “陈予白!”她闷在他汗湿的胸前,声音因为布料阻隔而显得含糊不清,“你发什么神经!快点放开我!”


    她话音落下后,陈予白的身体明显僵了一瞬,心跳似乎都跟着停了下。


    片刻后,他突然像触电般松开手,整个人从床上弹了起来。


    “……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他迅速往后撤了撤身,又一把扯过滑落的毯子胡乱盖在腿上,动作仓促得差点被毯子绊倒,沙哑的声音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到点吃午饭了啊!我微信喊了你好几次都没反应,不得来看看你是死是活。”


    彭澄意无语直起身,揉了揉还在隐隐作痛的鼻尖,瞥了眼已经退到床角的陈予白。


    昏暗的光线下


    ,她看不太清他的脸色,但从他身上的热度来看,他好像是发烧了。


    怪不得他会莫名其妙地抱她。


    他小时候发烧的时候,就喜欢怀里抱点东西。


    她还给他当过一两次的降温抱枕,因为他说她身上凉凉的,很舒服。


    当然,幼儿园毕业之后,他就没再干过这事。


    甚至初中以后,他什么都不抱了,她小学生日时送他那个毛绒兔子,也被他从床头收纳到了衣柜里。


    于是她又伸手,想去摸下他额头烫不烫,却被他“啪”地一下打掉了:“我活得好好的,你赶紧出去。”


    他声音闷闷,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几丝烦躁。


    彭澄意不由手一滞,委屈又不解地撇了撇嘴:“我只是想确认下你发没发烧,你至于这么凶吗?”


    陈予白沉默了片刻,窗帘缝隙透进来的光线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投下了浅浅的阴影。


    他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再开口时,声音明显软了几分:“手摸又不准的,温度计应该在客厅,你去茶几和电视柜的抽屉里找找看吧。”


    彭澄意:“……哦。”


    虽然对他刚才的反应还是有些不满,但看他耷拉着脑袋,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凌乱贴在了皮肤上,一副烧得不轻的模样,她也不打算再跟他计较了。


    看杵在他床前的少女终于离开了,陈予白沉沉吐了口气,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


    昨晚入睡前他就觉得脑袋隐隐作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


    不知道是因为淋了雨,还是因为某个人。


    平时明明幼稚得跟个小学生似的,怎么里面还穿蕾丝内衣啊!


    就不能像过去一样,套着她那件幼稚到家的海绵宝宝吊带吗?


    他越想越觉得口干舌燥,人也越来越热,不得不起来把空调降了个好几度。


    后来凌晨时分,好不容易睡着了,他又做了个关于她的梦。


    梦里,她只穿着那件该死的蕾丝内衣,盘腿坐在他的床上,漫不经心地翻着他放在枕边的《实用和声学指南》。


    柔软的发梢垂落在书页上,随着翻页的动作轻轻晃动。


    “你看这么无聊的书……”她抬起眼,嘴角挂着狡黠的笑,“该不会是因为我说想去livehouse演出吧?”


    他喉结滚了滚,赶忙将她从床上拎起,勒令她出去穿件衣服。


    可她偏偏耍赖似的往他床上一躺,说他不回答她就不走。


    闹得他再也克制不住地将她压在了身下,用最直接的方式让她闭上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嘴……


    所以,睁开眼看见她的一瞬间,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下意识就攥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拖进了自己的怀里,想继续刚才没有做完的事情。


    直到她微凉的小手抵着他的胸口,带着真实的触感和温度,骂他发什么神经时,他才惊觉,眼前这一切早已脱离了梦境。


    而他差一点,就要酿成不可挽回的错误。


    “操。”


    陈予白低咒一声,把脸深深埋进掌心,发烧带来的眩晕感和那个挥之不去的梦境,让他的太阳穴还在突突直跳。


    此刻他无比感谢她在这方面迟钝的神经,没有察觉到他某处明显的异样。


    也庆幸她对他发烧的照顾,没去追究他对她触碰明显过度的反应。


    否则,他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圆其说-


    彭澄意在客厅各个抽屉里翻了半天,也没找到个体温计的影子,不得不折回陈予白的房间问:“你确定体温计在客厅?”


    “你没找到吗?”靠坐在墙边的陈予白抬起了眼。


    “没有。”彭澄意摇了摇头。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陈予白哑着嗓子,淡淡道。


    “……”彭澄意无语扯了下唇角,也不好在他如此虚弱的时候骂他智障,只能迈开脚步说,“那我回家去给你找体温计。”


    “谢了。”陈予白轻点了下头。


    刚要松口气,她又绕了回来,抓起他枕边的空调遥控器,滴地一声给他关掉了。


    “都发烧了,吹什么空调,小心越吹越严重,你现在这个身高体重,我可再背不动你去门口的医院了。”


    “……”


    陈予白微愣看着她风风火火来回的身影,在她彻底离去后,才回神垂下头,很轻地笑了一声。


    那还是小学四年级的暑假。


    他贪凉把空调温度调得太低,又吹了整夜,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彼时,陈建邺已经下海去经商,林清莹又忙着升职,家里根本没人照顾他。


    如果不是彭澄意来找他陪看动画片,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


    见他病恹恹地抱着她送他的兔子蜷在床上,她伸出小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天哪!好烫!”她惊叫出声,眉头拧成小疙瘩,“你量过体温了吗?”


    “量了。”他半闭着眼睛,气若游丝。


    “多少度?”


    “39.5。”


    彭澄意顿时慌了神,想把他从床上拉起说:“这么高必须去医院!我妈说过,超过三十九度很危险的!”


    “没事,我妈也是医生,她早上说不要紧。”陈予白蜷着身子,呼吸急促得像跑了八百米。


    “那肯定是因为你早上的温度还没有这么高!”彭澄意急得直跺脚,使出吃奶的劲拽了拽他往下沉的身子,“你快点,起来去医院。”


    “别拽了……我走不动,只想躺着。”他像滩烂泥般瘫回床上。


    彭澄意盯着他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看了半晌,突然蹲下身:“那我背你去!”


    陈予白愣了愣,还没等他回神,她已经摆好姿势,马尾辫随着转身的动作轻晃:“快点上来。”


    “不用了,你背不动的……”他抿紧发白的嘴唇。


    “谁说我背不动你!我可比你高小半个头呢!”彭澄意不乐意地撇了撇嘴,又转头催他说,“你快点,别磨蹭,不然一会儿动画片都要开始了!”


    最终拗不过她的固执,他无奈撑起了疼得快要散架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趴上那单薄的背脊。


    “要是重就放我下来……”他轻声说。


    “重什么重!而且我今天中午吃了菠菜。”彭澄意说着,一咬牙,从地上站起了身。


    “……”


    虽然很想吐槽她动画都是假,不是吃了菠菜,就可以变身大力水手。


    但他莫名,眼眶有点发热。


    最终,一言不发地,将脸埋在了她瘦小的肩头。


    就这样,她背着他,从家属楼赶去了门口的医院。


    虽然这段路也不长,但也把她给累了个够呛。


    当她踉踉跄跄冲进医院,小脸涨得比他还要红,马尾下的碎发全部打湿,黏在了纤细的后脖颈上。


    “妈,妈!”她上气不接喊着在门诊的周丽芬,胸口剧烈起伏,“快,快看看小予!”


    而且,她最后也没回家去看动画片,就托着腮,坐在医院床前陪他打着点滴。


    直到林清莹下了手术赶过来,她才和周丽芬一起回了家。


    ……


    “温度计拿来了,你快量量。”


    彭澄意匆匆忙忙地冲回房间,将体温计塞进他手里,打断了他的回忆。


    陈予白顺从地夹好体温计,撩起眼皮说:“你先回去吃饭吧。”


    “没事,我和我妈打过招呼了,我等你温度量好的。”她摆摆手,顺势坐在他的书桌前,过了会儿又忍不住起身,“你不觉得暗吗?能不能把窗帘拉开?”


    还没完全缓过来的陈予白连忙阻止她说:“拉开太刺眼了,暗一点比较舒服。”


    “……你是吸血鬼么。”彭澄意没忍住吐槽了他一句,但还是体贴地坐了回去,“那我能开台灯吗?不然也太暗了,我坐这什么也干不了,怪无聊的。”


    陈予白默了几秒,才轻吐了一个“能”字。


    于是彭澄意伸手摁开了他书桌上的台灯,柔和的光晕洒在了她圆润的小脸上,在她纤长的眼睫下,投下了淡淡的阴影。


    她扫了眼他桌上的书,原本想抽本漫画周刊重温下,却被一本格格不


    入的书吸引了目光。


    “实用和声学指南……”她一字一顿地念出书名,清丽的小脸疑惑转向他,“你没事看这书干什么?”


    现实和梦境在这一刻诡异重叠在了一起。


    陈予白心头猛地一跳,不自觉地抿紧了唇——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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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在对上她那双映着台灯光芒的明亮眼眸时,陈予白不自然地偏过头,喉结微动:“大圣让买的。”


    “欸?大圣现在还会推荐教材了?”彭澄意惊讶道,抽出那本书,低头翻了翻。


    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她扫着密密麻麻的五线谱皱起了眉:“这不都是钢琴谱吗?跟吉他和贝斯有什么关系?”


    “和弦原理是相通的。”他声音有些发紧。


    “哦……”彭澄意盯着那些复杂的和声理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你怎么不叫上我一起买?”


    “你只想弹弹曲子的话,用不着看这个。”


    彭澄意动作一顿,重新抬起眼看向了他:“你难道还有更高的追求?”


    陈予白轻舔了下发干的嘴唇:“没有,只是我还在跟着大圣学琴,他提了,我自然得配合看看。”


    “这样。”彭澄意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书页,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没来得及细想,体温计“滴滴滴”地叫了起来。


    于是她也顾不上再探究,匆匆合上书,站起了身:“快看看多少度?”


    陈予白默默松了口气,垂眸拿出温度计看了眼:“37.8度。”


    “还好还好,没到高烧。”彭澄意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暂时不用吃药,但得先吃点东西。”


    “我没什么胃口,你先回去吃吧。”陈予白将体温计还给了她。


    “不行,没胃口也要吃一点,不然身体更没力气恢复。”彭澄意皱了皱眉,温度计拍在了他的书桌上,“还有这温度计先放你房间,等你退烧了再还给我。”


    陈予白盯着她一本正经的小脸看了片刻,扯着毯子往床上一躺说:“可我难受得起不来,没法去你家吃饭。”


    彭澄意嘴角轻抽了下,忍不住吐槽他说:“你前面从床上蹦起来那一下不是挺有劲的。”


    “那是被你吓的,回光返照。”他裹着毯子,又虚弱咳嗽了两声,“所以你硬要我吃的话,就端着饭来喂我吧。”


    “……”


    这狗,仗着生病跟她得寸进尺是吧!


    他要是高烧,她还能勉为其难地喂他两口。


    这38度都不到,他还想继续使唤她,可别做梦了!


    真当她听不出他在假咳吗?


    “那你还是饿死吧。”彭澄意嗤笑了声,径直转身,离开了他的房间。


    听外面响起了关门的声响,陈予白长舒了一口气,匆忙掀开毯子,脱掉身上潮湿的睡衣,重新换了身干爽的T恤和短裤。


    然后便把她丢在桌上的《实用和声学指南》塞进了不易再被看到的抽屉里-


    虽然嘴上说着让他饿死,但午饭过后,彭澄意还是捧着周丽芬特意熬的皮蛋瘦肉粥,敲开了陈予白家的房门。


    “我妈给你熬的,别浪费。”她硬邦邦地把保温桶塞进他怀里,语气冷淡,却在下一秒趁其不备,迅速抬手摸了下他的额头。


    这一次,他竟然出奇地配合,乖乖捧着保温桶,任她微凉的掌心在他温热的皮肤上停留了片刻。


    “好像烧退了一点。”彭澄意低声嘀咕,掀起密绒绒的眼睫,打量了下他。


    少年换了身干净的白T恤,头发不再凌乱汗湿,整个人比上午清爽了不少。


    “你后来又量过体温吗?”她忍不住问。


    “没。”陈予白顿了下,唇角勾起了一抹笑,“你不是已经放任我去死了么,怎么还关心我体温烧到了多少度?”


    “……”彭澄意一噎,像被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手,“谁关心你了!是我妈非要我来的!”


    “哦——”他拖腔带调地应了声,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她逐渐泛红的耳尖上。


    “赶紧进屋喝你的粥去,退烧了记得还我体温计!”彭澄意说着,头一扭,大步回了自己家。


    看着她马尾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匆忙的弧度,陈予白低低笑了声,才关上了房门。


    为了不让自己的注意力再放在某只狗的身上,彭澄意拿出昨天新买的拨片,尝试扒起了《夜空中最亮的星》的吉他谱。


    结果一下午过去了,她只扒出了前面的一小段。


    照这个速度下去,等她扒完了,合排恐怕都要开始了,哪还有时间再练习。


    也不知道陈予白要怎么自己扒谱子。


    彭澄意头疼抓了抓脑袋,最终还是放弃拿起了桌上的手机,点开了张扬的微信:「那个,吉他谱,还是你帮我扒吧……」


    张扬:「不和予哥较劲了?」


    彭澄意尴尬抿了下唇:「较不动了……」


    彭澄意:「他没再私戳你帮忙吗?」


    张扬:「没啊」


    彭澄意:「你没替他隐瞒吧?」


    张扬:「没有」


    彭澄意:「哦,那麻烦你帮我隐瞒下吧」


    张扬:「……」


    彭澄意:「感恩的心.jpg」


    张扬:「你为什么不想予哥知道?」


    彭澄意:「让他知道又该嘲笑了我,那我多没面子」


    张扬:「没别的了?」


    彭澄意:「别的什么?」


    聊天框上“对方正在输入”亮了又灭,过了好一会儿,才弹出一句——


    张扬:「你是怎么看待予哥的?」


    对于他这个没头没脑冒出的问题,彭澄意奇怪皱了下眉,缓缓敲着屏幕回:「什么怎么看待?就一只嘴欠的狗啊」


    张扬:「……」


    彭澄意:「我理解错你的问题了吗?」


    张扬:「没有,算了,当我没问」


    彭澄意:「哦……那谱子的事你记得替我保密」


    张扬:「OK」


    彭澄意退出和张扬的聊天框,瞥了眼他下方的小白狗头像。


    她还能怎么看待他?


    不就是只狗么。


    当然,他偶尔也是有做人的时刻,比如——


    她转头看了眼一旁的黑色吉他和橙色音箱,如果没有他,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攒够钱,拥有这两样东西。


    想到这,彭澄意视线又回到了他的小狗头像上,迟疑几秒后,还是点开了和他的聊天框:「你怎么还没来还体温计」


    陈予白:「没退烧」


    彭澄意:「怎么还没退,你粥都喝了吗?」


    陈予白:「喝了」


    彭澄意:「那我去收保温桶」


    陈予白:「想来看我就直说」


    彭澄意:「……保温桶送给你了」


    陈予白:「周姨知道你这么大方吗?」


    啊啊啊啊这狗!!!


    她没事关心他做什么!!!


    彭澄意捏紧了手机,简直想将手伸进屏幕,锤爆他的狗头。


    结果没过一会儿,屏幕上又弹出了一条他的消息:「门给你开好了,我猜你现在肯定想来锤爆我的狗头」


    彭澄意:「……原来你也知道自己有多欠揍」


    陈予白:「我只是比较了解你」


    彭澄意心情微妙地盯着他这条回复看了片刻,到底还是起身走去了对门。


    客厅里,陈予白窝在沙发上,手里捧着手柄,屏幕上的光影映得他眉目半明半暗。


    他随意回头瞥了她一眼,唇角轻轻一勾:“保温桶在水槽边,替我谢谢周姨。”


    彭澄意脚步一顿,皱起了眉:“……你烧都没退,不老实去床上躺着,坐这打什么游戏?”


    “躺久了头更疼,不如打游戏转移下注意力。”陈予白淡淡道。


    他嗓音听着还是有点发哑,冷白的皮肤透着些不自然的红晕,仿佛热意还残留在里面。


    “你现在多少度了?”彭澄意走到他身后,伸出手臂越过他肩头,掌心贴上了他的前额。


    陈予白眼睛微微眯了


    下,懒声回道:“不久前量的,37.3度。”


    “那还是退了点的。”她呼出一口气,把手收回来,转身走向水槽。


    水槽边的保温桶盖子敞开着,桶口还挂着未干的水珠,显然是被他仔细刷过。


    虽然他平时自己在家吃泡面,经常懒得收拾,但对于她每次送来的饭盒,他总会洗得一尘不染。哪怕她一再说过不用。


    彭澄意不禁又偏头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的少年。


    客厅灯没开,只有电视屏幕闪烁的光影照在了他的脸上,勾勒出了深邃的侧脸轮廓。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转过头,漆黑眼眸又睨向了她:“偷偷看我做什么?”


    “……谁偷偷看你了。”彭澄意微抿了下唇,眼神挪向电视屏幕说,“我是在看你打什么游戏。”


    “我在打被你遗忘了一年多的《艾尔登法环》。”陈予白微笑道。


    “……”


    这游戏她记得。


    那时候刚中考完的两天,她几乎赖在他家,从早打到晚。攻略视频他负责看,她就一边听他报路线,一边闷头打,省得自己不停切画面。


    但随着她回姥姥家住了半个月,又被《孤独摇滚》勾走了注意力,学起了吉他,就彻底把它给忘在脑后。


    “哦。”彭澄意略显尴尬地收回了目光,匆匆转移了话题,“既然你现在都能打这么高难度的游戏了,那晚上可以自己走去我家吃饭了吧?”


    “可以。”陈予白轻点了下头,问她,“几点开饭?”


    “6点半。”彭澄意垂眸看了眼表,“还有一个小时。”


    陈予白:“那你坐过来,帮我看着攻略视频当导航。”


    不想干这苦差事的彭澄意表情一僵,干巴巴说:“我路痴。”


    陈予白好笑嗤了声:“你平时不总抗议我叫你路痴。”


    “我现在,认清了自己。”彭澄意尬笑了下,匆匆拎起了保温桶,朝他挥了挥手,“拜拜,记得到点来吃饭。”


    “……”陈予白无语看了眼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手中的游戏忽然变得索然无味了起来。


    机械玩了会儿,他便放下手柄,起身去了对门。


    见陈予白这么快就来了,抱着吉他坐在床边的彭澄意抬起了脸:“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不继续打你的游戏了?”


    “刚打开一个新的存档点,跑到下一个不知道又要花多久,干脆就先关了。”陈予白轻顿了下,瞥了眼她怀里的吉他,“你谱子扒完了?”


    “没……我正准备开始。”彭澄意含糊说。


    “昨天那么急着拉我去买拨片,结果今天都快结束了,你才准备开始?那我淋的雨算什么?”陈予白好笑扬了下眉。


    “算……算你倒霉吧。”彭澄意尬笑了下。


    陈予白:“……”


    看他眸光一沉,周身气压瞬间低了几度,彭澄意赶紧补充说:“哎呀,那不是因为你发烧了么。”


    “我发烧了,又不是你发烧了,怎么就影响你扒带了?”陈予白狭长眼尾眯了眯。


    “这个嘛……”彭澄意心虚抿了抿唇,抬手捂了下心脏,开始胡诌八扯道,“因为我们好哥们心连心啊!”


    她眨巴眨巴水亮的眼睛,夹着清甜的嗓音说:“所以你难受,我也跟难受,无心干任何事。”


    陈予白盯着她浮夸的表演,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声:“呵。”


    但之后,他也没再揪着她这问题不放,散漫拉开她书桌前的椅子,懒洋洋坐了下来。


    彭澄意轻舒了一口气,装模作样地从头扒起了谱子。


    在她弹完下午就扒出的那一小段后,周丽芬刚好也在喊两人出来吃饭了。


    总算在他面前成功装了一把的彭澄意放下吉他,窃喜抬起了脸:“怎么样?我这扒带速度可以吧!”


    “速度是可以,准确度还差点。”陈予白淡笑了下。


    “……”彭澄意轻愣了下,不解歪了下脑袋,“我有哪个和弦扒错了吗?”


    “最后那一拍,不是B和弦,是#F和弦,虽然听上去有点像。”


    闻言,彭澄意不可思议地弹了下他说的那个和弦。


    结果发现,还真是这个和弦更接近原曲。


    “耳朵再练练吧。”陈予白懒笑站起身,悠悠离开了她的房间。


    “……”


    靠,这个逼怎么又让他给装去了!


    是老天给她说谎的惩罚吗?!


    彭澄意心情复杂在床边坐了会儿,才在周丽芬的催促声中,匆匆放下吉他,走去了客厅。


    吃过晚饭,陈予白体温又回升到了37.7度,彭澄意一边数落着“让你下午不休息打游戏”,一边不由分说地推着他往对门走。


    少年难得乖顺地任她摆布,只是在被她按着脑袋塞进被窝时,不满皱了皱眉。


    但没等他出声抗议,她啪嗒一声关掉了他房间的灯,径直转身离开了。


    回到自己房间,彭澄意又坐在床边,练习扒了会儿谱子,才收起吉他,关灯睡了觉。


    可能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一整晚,彭澄意的梦境都被扒谱给填满了。


    更让人崩溃的是,陈予白还坐在她旁边,不停纠正她的各种和弦错误。


    所以第二天早晨醒来,看见陈予白懒洋洋地陷在她的椅子里,低头刷手机时,彭澄意差点以为自己的梦境还没有结束。


    不禁又闭上眼,等待了会儿。


    结果再睁开时,他的身影依然没有消失,依旧长腿随意在她书桌下舒展着,垂落的碎发遮住了他立体的眉骨。


    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出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轮廓。???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难不成是她出现幻觉了?


    正迷迷糊糊思索着,眼前的少年竟然朝她转过了脸:“你醒了?”


    “……”彭澄意呆滞了片刻,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你怎么在我的房间?!”


    陈予白轻扫了眼她歪斜的睡衣肩带,撇过脸,淡淡道:“我来还体温计,没想到你还在睡。”


    闻言,彭澄意以为是自己睡过了头,匆匆抓起枕边的手机看了眼——


    结果才刚过8点。


    “大清早的你有病啊?!”她无语抓了抓乱蓬蓬的头发,“这才八点!”


    “还不是怕某人醒了,又连环催问我退烧了没,不如先还了,再回去睡回笼觉。”陈予白无辜耸了耸肩。


    彭澄意噎了下,才反应过来说:“那你倒是还了就走啊,还坐在这干嘛?”


    “因为你妈让我顺便喊你起床。”陈予白目光往半敞的门外瞥了眼,“她已经在做早餐了。”


    “但你这也没喊啊……”


    “我喊了,只是某只猪睡得雷打不动。”


    “你说谁是猪?!你肯定没喊!”彭澄意不高兴地跳下床,赤着脚,朝着他碍眼的长腿踹了下。


    陈予白滑着手机的指尖一顿,幽幽撩起了眼皮。


    微弱的晨光下,他的眼神幽深得像一潭湖水,看得她神经莫名紧了下,不禁挺直了腰板,虚张声势说:“看什么看!我踹你两脚,你有意见吗?!”


    陈予白眸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才低笑垂下了眼:“没,只是看你吊带快掉了,提醒一下。”


    他漫不经心地站起身,走到门边时又顿了顿:“虽然你这小学生也没什么好看的,但好歹注意下,毕竟我是你哥们,不是你姐妹。”——


    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捂脸偷看][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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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彭澄意一怔,下意识低下了头。


    她肩上的睡衣吊带不知何时已经滑落到臂弯,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也隐约可见那一抹若隐若现的沟壑。


    她不禁手忙脚乱地把吊带扯回肩上,脸也跟着涨红了几分。


    该死,她醒来光顾着和陈予白那狗置气了,完全忘了自己上身只穿了件轻薄的小吊带。


    虽然她是拿他当哥们吧,但这确实有


    点尴尬了。


    毕竟,她也不想看他就穿条内裤在她眼前晃。


    但他刚刚,是不是又说她是小学生了?!


    彭澄意不禁又羞又恼地瞪了眼立在她房门口的少年。


    他却浑不在意地勾了下唇角,懒笑迈开了长腿。


    陈、予、白!


    彭澄意咬了咬牙,恨不得立马痛骂他一顿。


    但顾忌到周丽芬也在家,她只能“砰”地甩上了门,以此宣泄满腹的怨气。


    感受门框震动的周丽芬厨房里探出了半个身子:“澄澄,你又发什么神经!就不能轻点关门吗?大清早的,楼都要被你震塌了!”


    陈予白转过了身,一脸歉意说:“对不起,周姨,是我不小心手滑了下。”


    “哎呀……”周丽芬表情瞬间柔和下来,摆了摆手里的锅铲,“没事没事,小予你快去桌边坐,早餐马上就好了。”


    陈予白:“嗯,辛苦周姨了。”


    隔着门板,隐约听见他替她背了这口锅,彭澄意胸口的郁气这才消散了几分,转身拉开衣柜,随便扯了件宽松的T恤套在身上。


    吃过早饭,彭澄意便收到了张扬发来的吉他谱。


    她快速扫了一遍,发现里面有几个和弦还挺难按的,不禁立马抱起吉他,抓紧时间练了起来。


    因为她期末考得不错,挤进了年级前30名,周丽芬对她的管束明显少了许多。


    只要她明天的学习任务都完成,她爱弹多久的琴就弹多久。


    所以没过几天,她就已经基本能弹完整首曲子了。


    觉得独自再练习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彭澄意背着吉他,拎着音箱敲开了陈予白家的门。


    “我吉他部分练好了,你贝斯练得怎么样?要不要先合奏试试?”她清凌凌的眼睛望着他,期待眨了眨。


    陈予白垂眸看了她一眼,懒懒松开了握着门把的手:“进来吧。”


    房间里的窗帘半拉着,透过的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淡淡光晕。


    陈予白走到床边拿起贝斯,黑色T恤随着他俯身的动作绷出肩背的轮廓。


    他转身将音频线插入墙角的音箱,金属接头发出清脆的“咔嗒”声。


    “你先弹。”他修长手指随意拨动琴弦调试音准,“我会自己找切入点。”


    “哦。”彭澄意抱着吉他在他床边坐下,从裤兜里摸出了拨片,“要不要开个节拍器?”


    “你不是都练好了,还需要节拍器?”陈予白悠悠掀起眼皮,目光似笑非笑地睨向了她。


    “……我怕你节奏不稳。”彭澄意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拨片,眼神轻挪道。


    不同于初学时,现在节拍器的声音,会让她感到非常的安心。


    特别是在她弹得还不是很熟练的情况下。


    “哦。”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从书架上拿下节拍器递给了她,“那你开吧。”


    机械的”哒哒”声在房间里规律响起,彭澄意深吸一口气,捏着拨片,低头扫起了弦。


    前奏过后,陈予白勾了勾散漫搭在琴弦上的手指,低沉的贝斯声稳稳加了进来。


    两人还算默契地顺完了一遍,彭澄意伸手关掉了节拍器:“你怎么不唱啊?”


    “……就我们两个人合奏,没必要唱吧。”陈予白摁住颤动的琴弦,抬起了眼。


    彭澄意不解歪了歪脑袋:“那你是主唱啊,难道只练贝斯不练唱?”


    陈予白定定看了她几秒,喉结轻轻滚动:“你想听我唱?”


    “想啊。”彭澄意有点莫名地点了点头,不懂他突然在这别扭个什么劲。


    难道是因为她之前说他小时候唱歌像被门夹过的猫?


    想到这,她又补充了句:“毕竟你现在唱歌还是挺好听的,比小时候强多了。”


    “我知道。”陈予白淡淡说,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笑意,“那从头开始吧。”


    “……”


    切,稍微夸两句,这狗就又自恋起来了。


    早知道她不多这一嘴的补充了。


    彭澄意无语撇了撇嘴,重新扫起了琴弦。


    这次前奏过后,和低沉贝斯一起进来的,是少年清透干净的声音。


    不同于之前的排练,他此刻的歌声放得很轻,所以显得格外温柔。


    像是怕惊扰这静谧的午后。


    又像是只为了唱给面前的她一人听。


    产生这个想法的一瞬间,彭澄意心跳莫名晃了下,手也跟着摁错了一个和弦。


    陈予白抬起黑眸,轻瞥了她一眼。


    “……”


    彭澄意赶忙定了定神,有些手忙脚乱换回了正确的和弦,却无法再对上他贝斯的节奏。


    “你突然慌什么?”陈予白修长手指按住琴弦,贝斯声戛然而止。


    “谁,谁慌了!”她强自镇定,声音却不自觉地提高,“就是突然加人声有点不适应。”


    她顿了顿,又佯装不满地批评他说:“而且你唱这么小声干嘛?中午没吃饱啊?”


    陈予白嗤笑了声:“又不是正式的排练,我唱那么大声干什么?怪累嗓子的。”


    “……”彭澄意语塞了下,匆忙低下头,拨弄琴弦掩饰窘迫,“行吧行吧,就你歪理多。再来一遍总行了吧?”


    陈予白目光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停留了片刻,嘴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修长手指重新搭上了琴弦。


    窗外的日影渐渐西斜,暖橘色的光线透过纱帘,给房间里镀上一层温暖的色彩。


    两人一遍遍重复着旋律,不知不觉间,彭澄意已经能自然地跟着哼唱起来——


    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


    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


    请指引我靠近你


    她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琴弦上。


    陈予白突然按住震动的琴弦,抬眼看她:“你这不可以边弹边唱了?主唱的位置还给你吧?”


    “别别别!”彭澄意一愣,慌忙摇了摇头,“我就是跟着你随便哼哼,真要自己唱肯定又手忙脚乱,弹错和弦了。”


    “那试试帮我副歌唱和声?”陈予白说着,随手在贝斯上弹了个音,“这个调,刚好在你的音域里,你唱起来应该会很轻松。”


    彭澄意试着跟了跟,眼睛一亮道:“确实不难诶!”


    “那我们从副歌再来一遍。”陈予白轻顿了下,似笑非笑睨她,“记得唱大声点,别跟没吃饭似的。”


    ""


    没想到这回旋镖又扎到了她自己身上,彭澄意尴尬抿了下唇,没什么力度瞪了他一眼:“用不着你说。”


    就这样,在和陈予白合奏练习了一周后,终于到了乐队合排的日子。


    为了避开酷暑,他们把排练时间定在了傍晚七点。


    结果去了才发现,这排练房虽然离公交车站只有个500来米,但位于一个鱼龙混杂的小巷里。


    狭窄的巷子里灯光昏暗,墙面上满是斑驳的涂鸦,几个醉汉歪歪斜斜地靠在巷口抽烟。


    看着头顶闪着诡异红光的酒吧招牌,彭澄意不自觉往陈予白身边靠了靠,手指轻拽了下他的衣角:“确定是这里吗?怎么感觉,不是很妙的样子。”


    陈予白看了眼手机导航,又对照了下墙上斑驳的门牌,推开了眼前吱嘎作响的木门:“市中心这个价位的排练室,你还指望开在光鲜亮丽的商场里么?”


    “……也是。”彭澄意缓缓点了点头。


    酒吧里烟雾缭绕,挂壁的音响放着过时的摇滚乐。


    彭澄意紧紧跟在陈予白身后,穿过拥挤的舞池,终于在吧台后面找到了通往地下排练室的楼


    梯。


    好在排练房进去后,里面和网上展示的图片没有什么区别——


    隔音棉贴满墙壁,专业级音箱设备一应俱全,连鼓组都是名牌。


    彭澄意紧绷的神经这才松了下来,赶紧在群里提醒没到的三人:「排练房在酒吧的地下室,进来后需要左拐下楼」


    郑欣悦立马回复:「我现在连酒吧都还没找到,这地方怎么这么绕啊!」


    张扬紧接道:「不仅绕,感觉治安也不是很好的样子」


    陈薇:「确实,我刚路过几个小混混模样的人,还被他们盯着打量了」


    彭澄意:「啊!那你没事吧?」


    陈薇:「没有,我瞪回去了,感觉只是些纸老虎」


    郑欣悦突然兴奋插话:「薇薇,我看到你了!你站一下,等等我!」


    陈薇:「哦,我也看到你了」


    张扬:「我好像到酒吧门口了,这门牌号都看不太清」


    陈予白:「酒吧名是夜未央」


    张扬:「那没错,我进来了」


    就在张扬推门而入的几分钟后,陈薇和郑欣悦也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排练室。


    “哇!”郑欣悦一进门就睁大了眼睛,来回打量着四周,“外面看着那么破,里面居然这么专业!”


    陈薇放下鼓棒包,赞同地点点头:“确实比想象中好太多了。”


    “但这条路走过来,确实有点吓人。”郑欣悦拍了拍胸脯,心有余悸道。


    “那我们下次排练要不要换个地方?”彭澄意问。


    陈薇走到架子鼓前,随手试了几个节奏:“我觉得没太有必要,这鼓音色不错,而且这个价位能在市中心找到设备这么全的排练室,很难得了。”


    “确实,而且这家配了键盘,还是罗兰的,也不用我再自己背。”张扬摁着键盘的琴键,跟着附和道。


    彭澄意想了想,说:“那下次,咱们尽量公交车站集合吧,别落单走,应该问题不大。”


    “没问题!”郑欣悦点点头,“反正你和陈予白本来就是一起来的,我们仨再约个时间就可以了。”


    敲定好排练安排后,四人各自调试起乐器。


    郑欣悦坐到一旁闲置的吉他音箱上,打开了手机录像。


    相比文化节乐队首次排练时的磕磕绊绊,这次排练进行得要顺利得多。


    郑欣悦不禁感慨说:“感觉你们的进步好大啊!已经有专业乐队的架势了。”


    张扬笑笑说:“主要是彭澄意和予哥的进步大,我其实今年忙着提高萨克斯,都没怎么练键盘。”


    “但你原本的键盘水平,可能我俩得再练个两三年才能追上。”彭澄意说。


    张扬摆了摆手:“不至于不至于,我键盘没那么专业,而且予哥现在的贝斯已经弹得挺有水平了。”


    听他只单独夸了陈予白,彭澄意不禁有点不服气道:“难道我的吉他没他的贝斯有水平吗?”


    “呃……”张扬顿了下,直白说,“你进步是有的,但比起予哥,确实差点意思。”


    “切,肯定是你俩关系更好,所以你向着他说话。”彭澄意撇了撇嘴,拉起了陈薇的胳膊,“薇薇你来说句公道话!”


    陈薇动了动唇,原本想附和张扬的说法,但看彭澄意一双期盼的大眼睛望着她,她生平第一次,违心说了句:“你没比他差。”


    “听见没!我薇姐也是专业的!”彭澄意顿时笑弯了眼睛,得意朝张扬扬了扬下巴。


    等她欢快和郑欣悦一起去洗手间后,张扬才无奈看了眼在收拾鼓棒的陈薇:“你就宠她吧。”


    陈薇手顿了下,淡淡抬起眼说:“我乐意。”


    张扬:“……”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排练房的空调开得太猛了,彭澄意刚坐在马桶上,就觉得肚子有些疼。


    “悦悦……”她喊了声已经在洗手的郑欣悦,“你先回去吧,我肚子不太舒服。”


    “啊,你没事吧?”郑欣悦关切走到了她隔间的门外。


    “没事,可能就有点着凉了。”彭澄意笑了笑,“你回去顺便跟陈予白说一声,让他等我一会儿,你们就先走吧。”


    “哦,好。”听她中气十足的,没什么大碍,郑欣悦点点头,离开了洗手间。


    彭澄意又在马桶上坐了快二十分钟,肚子才完全缓了过来。


    洗完手,一走出洗手间,她便看见陈予白背着把贝斯,拎着把吉他,斜倚在墙边看手机。


    酒吧嘈杂的声音。


    “你怎么跑这来等了?”彭澄意轻愣了下。


    “还不是怕你掉厕所里,出不来了。”


    “……你才掉厕所里了,我也就蹲了一会儿会儿。”彭澄意撇了撇嘴,拿过了他手里的吉他包,背在了肩上,“走吧。”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将手机揣回裤兜,散漫直起身。


    晚上十点的酒吧正是最喧闹的时候,震耳的音乐几乎要掀翻屋顶。


    直到推开那扇厚重的隔音门,世界才骤然安静下来。


    巷子里灯光昏暗,月光反而比路灯更亮些,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树影。


    三个醉醺醺的男人正倚在墙角抽烟,酒瓶随意散落在脚边。


    彭澄意下意识往陈予白身边靠了靠,手指悄悄攥住他的衣角。


    还没来得及开口提议绕路,那几个醉汉已经摇摇晃晃地堵在了他们面前。


    “小美女,”为首的男人喷着酒气,“借点钱买酒啊?”


    彭澄意呼吸一滞,心脏狂跳地摸了摸口袋:“我,我没有钱……”


    “我看你身上背的这东西,应该挺值钱的吧?”为首男人不满挑了下眉,“怎么会没钱?”


    想着这种情况,最好是能破财免灾,彭澄意紧张拉了下身边的陈予白,声音发颤道:“他,他应该有钱的。”


    “哦?”另一个醉汉嬉笑着搭上陈予白的肩,“小帅哥表示表示?”


    陈予白眉头皱了下,瞥了眼他手里拎着的酒瓶,冷静从裤兜里摸出了钱包。


    看他翻开钱包,里面好几张红色钞票,醉汉哈哈大笑地朝同伴转过了脸:“今晚可以喝个痛快了!”


    “岂止能喝个痛快,这不还有个小美女……”


    对方话音还未落,陈予白手一顿,眼底戾气陡然升了上来。


    他猛地合上钱包,夺过身边醉汉的酒瓶照着他后脑就是一记闷响。


    被酒瓶砸中的醉汉像截烂木桩般晃了两下,表情懵了懵。


    剩下两个同伙显然没料到这出,瞪着猩红的眼睛愣在原地,连烟头烫到手都忘了甩。


    电光石火的间隙里,陈予白迅速攥住了彭澄意的手腕:“跑!”


    少年掌心滚烫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彭澄意猛地回神迈开了腿,跟着他飞奔了起来。


    身后渐渐传来醉汉们暴怒的咒骂和踉跄的追赶声,碎酒瓶“哐啷啷”滚过地面,在寂静的巷子里刮出刺耳的声响。


    夜风呼啸着掠过耳畔,他握她的手指收得更紧,骨节分明的手指像烙铁般箍在她腕间。


    月光将两人奔跑的影子拉长又压短,在破旧的墙面上疯狂跳跃。


    当身后的咒骂声彻底消失在巷尾,两人也终于冲出阴暗的巷道,踏入了灯火通明的主路。


    车流如织的街道上,霓虹灯牌将夜色染成一片温柔的暖黄色。


    陈予白这才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眼小脸跑得通红,拼命喘着粗气的少女。


    她汗湿的头发凌乱黏在了脸上,眼里还盛着未散尽的恐慌:“甩,甩掉,掉了吗?”


    “甩掉了。”陈予白松开了她的手腕,声音同样带着急促的呼吸,却刻意放得平稳。


    “那,那就好。”彭澄意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双腿一软就要往下滑。


    陈予白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下滑的身子,习惯性勾起唇角:“运动会不是还能跑两千米?这才跑了多少……”


    他打趣垂下眼,却对上她泛红的眼尾和打转的眼泪。


    陈予白表情一滞,剩下的玩笑话瞬间全咽了回去。


    沉默片刻后,他缓缓将她拉进了怀里,轻轻拍了拍她还在微微颤抖的后背,声音里是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柔。


    “别怕,我在,已经没事了。”——


    作者有话说:文中歌词引用自《夜空中最亮的星》,周末啦,评论红包掉落!


    感谢咸鱼不想翻身投喂的营养液~


    第44章


    彭澄意脸贴着少年潮热的胸口,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恐慌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两人的姿势有点太过亲密了,不禁立马往后退了两步。


    “咳……”她故作镇定地清了清嗓子,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你刚才真是吓死我了!突然动手也太危险了!他们有三个人,明明破财消灾更明智啊!”


    “放心,”陈予白淡淡将手抄回了裤兜,漫不经心说,“那几个醉汉站都站不稳,真动起手来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就算你能打过,难免也会受伤,再说了,你一酒瓶抡下去,万一打出事怎么办?!断送的是你自己的未来啊!”


    “我有分寸,击打部位和力度都控制过,最多轻微脑震荡。”他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而且,我这算正当防卫,判不了刑。”


    “正当防卫?人家还没动手呢,这要去了派出所根本说不清!”


    “那条巷子没有监控,又是他们自己酗酒闹事在先,就算酒醒了,大概率也不敢报警。”陈予白轻顿了下,见她一脸焦虑地还想反驳,不禁唇角一扬说,“这么关心我的安危啊?刚才该不会也是因为怕我出事才哭的吧?”


    “……”彭澄意噎了下。


    确实,在被他拉着狂奔时,那些可怕的画面就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


    少年浑身是血倒在地巷子里,或是戴着手铐被押进警车。


    恐惧像藤蔓般缠绕着心脏,以至于脱险的瞬间,泪水根本止不住。


    但现在危机已经解除了,她哪好意思再承认,只能撇开脸说:“少自作多情!我就是跑太累了导致的泪失禁。”


    “哦……”陈予白拖着长音,唇角笑意又加深了下,“上次跑2000米,也没见你泪失禁,这次也就跑了500米不到吧?”


    彭澄意局促抿了下唇,眼神轻挪辩解说:“这次我是被你强拽着跑的,已经远超我正常的时速,当然会更累!”


    “又怪我?”他懒笑挑了下眉。


    “不怪你怪谁?”她冷哼了声。


    “当然是,”他眼底含着促狭的笑意睨向她,“怪你自己腿短。”


    “……陈予白!!!”


    两人一路吵吵嚷嚷地上了公交车,也渐渐将醉汉带来的阴影抛在了脑后。


    但这排练房,以后是不能再去了。


    几人重新挑了个位于繁华商场里的排练房,虽然贵了一点,但大家一致觉得安全最重要-


    日子在排练中过得飞快,转眼就立了秋,消夏晚会的时间也随之定了下来,在立秋后的第一个周六晚上。


    这次,郑欣悦吸取了文化节时的教训,早早就帮彭澄意和陈薇搭配好了要穿的衣服。


    至于陈予白和张扬,她对他俩的要求依旧是和女生们同色系就可以了。


    由于是社区自发组织的晚会,并没有安排正式彩排。


    但考虑到彭澄意和陈予白家比较远,郑欣悦特意帮他们把节目安排在了比较靠前的位置,方便两人晚上能早点回家。


    所以这天下午5点,彭澄意就早早吃完了晚饭,和陈予白打车去了江湾新城。


    这片新城依江而建,错落有致的高层住宅与临江别墅在夕阳下泛着暖光,郑欣悦的家就在其中一栋小高层里。


    “快来,我化妆品都已经借好啦!”郑欣悦热情地将彭澄意拉进了她的房间,然后拦住了准备跟进来的陈予白,“你要不去外面客厅等?电视可以随便看。”


    “……”陈予白脚步一顿,瞥了眼她身边的彭澄意。


    不想他看她化妆过程的彭澄意直截了当说:“女生的房间,男生不能随便进的,你自己看电视去。”


    “行吧。”陈予白耸了耸肩,转身走去了客厅。


    “对了,等下陈薇和张扬到了,你直接摁下门禁电话的按钮,就可以给他开楼下的大门。”郑欣悦又嘱咐了他一句,才关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她这次为彭澄意准备的造型,依然延续着甜酷风格,又融入了些许朋克元素——


    黑色个性吊带背心搭配做旧破洞牛仔短裤,两条利落的蝎子辫垂在肩头,发尾还缀着几缕银色的金属链饰。


    “如何?”郑欣悦得意打开了一旁衣柜的穿衣镜子。


    “好酷啊!我好喜欢!悦悦你太厉害了!”


    第二次尝试这样的装扮,彭澄意不再像文化节时那般局促,她在镜前转了两个圈,又仔细调整了下发尾的金属链,这才满意地推门而出。


    坐在沙发上的陈予白闻声抬起了眼,目光在她身上定了几秒,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随即又若无其事地转向电视屏幕。


    对于他如此寡淡的反应,彭澄意不满撇了撇嘴:“喂,你倒是发表点看法啊!不觉我现在超酷的吗?!”


    “一般般吧。”陈予白盯着电视屏幕说。


    反倒是他身边的张扬眼睛一亮,大加称赞道:“我去,彭澄意你这一身可以啊!太酷了!”


    “哼,还是张扬有眼光,不像某人那么瞎。”彭澄意嗤了声,走去沙发前,拖鞋尖踢了踢陈予白懒散舒展的长腿,”往那边挪挪,给我腾个位置。”


    陈予白慢吞吞地往张扬那边挪了挪,垂眸瞥了眼腕表:“还不准备下楼?”


    “陈薇的妆还没化完呢。”彭澄意没好气地在他身边坐下,编着蝎子辫的发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间的银色链饰折射出细碎流光,“而且我们又不是第一个节目,你急什么?”


    “……”陈予白沉默片刻,终于又转头看向了她,“你这样坐我边上,我不太适应。”


    “有什么好不适应的?”彭澄意无语转过脸,唇上的玻璃唇釉在灯光下泛着水光,刷了睫毛的眼睛,也显得比往常还要明亮。


    陈予白和她目光对视了片刻,轻轻敛了眼神:“太酷了。”


    彭澄意怔了怔,耷拉着的嘴角不自觉扬起,颊边也露出了浅浅的梨涡:“哦,算你瞎得没那么彻底吧。”-


    等陈薇也做好造型,一行人就坐电梯下了楼。


    晚会舞台就搭在居民区中心的广场上,几人抵达时,距离晚会开始只剩5分钟,台下已是熙熙攘攘。


    占据前排的自然是备了小板凳的居民,后来者也不着急,见缝插针地在后方台阶上坐下,黑压压的一片人头,充满了晚风吹不散的热闹与期待。


    晚风裹着初秋的凉意掠过广场,彭澄意不自觉地搓了搓露在外面的肩膀。


    陈予白斜眸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说:“前面非要耍酷,现在冷了吧。”


    “……谁冷了,没风吹的话,这天还是挺热的。”彭澄意倔强放下了手。


    陈予白嗤笑了声,解开了绑在腰上的衣服搭配,丢到了她的肩上:“先穿着吧,省得着凉发烧。”


    彭澄意下意识地接住,衣服上还带着他的体温,瞬间隔绝了微凉的晚风,也烘得她心里暖暖的。


    她抿了抿唇,表面还是有点别扭说:“切,我才没你那么脆,一着凉就发烧。”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双手散漫抄进了裤兜。


    没过片刻,明快的开场音乐轰然响起,五彩的射灯划破渐浓的夜色,主持人热情洋溢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广场。


    坐在后排台阶上看了两个歌舞节目后,郑欣悦便招呼大家起身,为乐队的演出做准备。


    作为历年消夏晚会上罕见的表演类型,他们刚一登台,就引得台下观众一阵骚动。


    尤其是那些年纪相仿的学生们,一个个探着身子,伸长脖子,眼中满是期待。


    细碎的议论声随风飘了过来:


    “哇!背吉他那男生好帅!以前怎么从来没在小区里见过?”


    “真的诶……他是新搬来的吗?”


    “不过,他背的好像是贝斯?旁边那个女生背的才是吉他。”


    “那女生也好面生……”


    “但她好酷啊!”


    彭澄意微低着头,指尖有些发僵地拧着琴钮,试图将台下喧闹的人声、嬉笑、晚风的流动都隔


    绝在自己的世界之外。


    可心脏却不受控制地撞着胸腔,一声声,沉重又急促。


    这一次,乐队的第一个音符将由她的吉他奏响,如果她节奏错了,整个乐队可能都会被她带偏。


    在这样的压力下,她莫名觉得肚子有点疼了起来。


    现在跑去厕所多少有些来不及,她只能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将颤抖的指尖重新按在琴弦上,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调音上,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


    然而,音准逐渐校准,腹中的绞痛却并未缓解,反而变本加厉,甚至让她感到一阵轻微的眩晕。


    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偷偷在手心上画起了“人”字。


    余光瞥见她动作的陈予白偏过了脸:“之前都排练得那么熟练了,还紧张啊?”


    若是平时,彭澄意定要嘴硬回去,可她此刻疼得没有一点和他逞强的力气,只能可怜巴巴地抬起了苍白的小脸:“嗯,我紧张得肚子疼怎么办啊!”


    “肚子疼?”陈予白眉头蹙了下,扫了眼她额头上微微渗出的汗水,“想去厕所吗?”


    “来不及去的……”彭澄意摇着头,嗓音轻颤说,“马上就到我们了,推迟不了,后面的节目都会乱,我先忍一忍……”


    陈予白短暂思索了片刻,干脆拿掉了她肩上的吉他:“你快去,第一段主歌不需要贝斯,你赶不回来的话,我就先替你顶着。”


    彭澄意一愣,捂着肚子,仍不放心问:“你能行吗?”


    陈予白唇角散漫一勾,笃定地笑笑说:“已经听你弹了无数遍了,当然能。”——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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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闻言,彭澄意也顾不上再跟他抬杠,嗖地一声从舞台上冲下去,直奔广场角落的公厕。


    带起的一阵风猛地掠过键盘前的张扬,他被这突如其来的风逼得眯了下眼睛,手上旋律一顿,满脸懵逼地抬起头:“欸?!这马上开始了,彭澄意怎么跑了?!”


    陈予白头也没抬,动作利落地卸下自己的贝斯稳稳立在一边,手里吉他往肩上一挎,调整好背带,淡声道:“她肚子疼得厉害。第一段主歌和副歌,我先顶。”


    “我去!予哥你真能行?你排练时也没弹过吉他啊!”张扬诧异瞪大了眼睛。


    陈予白修长的手指在琴弦上随意拨了下,试了开头两个的和弦,发出了干净准确的声响:“问题不大。”


    “那要是到间奏她还没赶回来怎么办?”张扬依旧不放心,紧张地追问了一句。


    陈予白终于抬眼瞥了他一下,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正好,你键盘solo不是一直想秀没机会么?交给你即兴了。”


    “……行!牛逼!”张扬被这句话激起了斗志,重重点头,立刻扭头朝后面的陈薇喊道,“我如果间奏要solo的话,你架子鼓给我节奏托个底?”


    陈薇从鼓架后抬起脸,面无表情但极其干脆地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


    舞台下,彭澄意气喘吁吁地跑进厕所,蹲了没一会儿,那阵绞痛的感觉竟奇迹般地消失了。


    靠,看来还真是紧张导致的。


    听外面隐约传来吉他开场的声响和随之而起的人声欢呼,她心里一急,也顾不得多想,匆匆整理好自己,就开始飞快地往回跑。


    聚光灯下,陈予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游刃有余地滑过她那把黑色的吉他琴颈,右手捏着拨片,流畅扫起了琴弦。


    他微微倾身靠近立麦,喉结轻动,清透的嗓音随即荡开——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少年声音干净得要命,像秋夜里突然而至的一阵风,把所有人的心都吹得安静下来。


    台下因乐队突然缺人而产生的细微骚动,在这一刻奇迹般地静止了。


    所有目光都聚焦到了他的身上,彭澄意也不自觉地抬起了脸,望向了舞台中央的最耀眼的那个少年。


    灯光在他发梢跳跃,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专注的侧脸。


    可能每次排练也好,演出也好,她都是站在他的身边,从来没有从观众的角度去看过他。


    此刻,她竟然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陌生感。


    好像,台上的他和她并没有什么关联。


    恍惚了几秒,她才回神加快了脚步,来到了舞台的边缘。


    她缓了两口气,有点不确定自己应该挑哪个时机上台,才能显得自然些,同时也不会打断乐队的整体演出。


    正犹豫着,陈予白忽然侧目看向了她。


    灯光落进他眼底,像碎掉的星子。虽然他一个字也没说,但她立马就读懂了他眼神里的意思——


    等他的信号。


    于是她又深吸了两口气,攥了攥微汗的手心,站在侧幕的阴影里,目光追随着他每一个动作,心脏砰砰直跳地等待了起来。


    在唱完第一段副歌的最后一个字时,他终于偏头朝乐队所有人打了个简洁的手势。


    彭澄意立马快步走上了前,在张扬即兴开始的solo里,接过了陈予白递还给她的吉他。


    指尖相触的瞬间,她感受到了他手上残留的温热,紧张的心跳莫名就安定了几分。


    “没事了吧?”陈予白拿起立在脚边的贝斯,用口型问了她一句,眼神中带着不易觉察的关切。


    “没事了。”彭澄意点点头,匆匆将吉他背在了肩上。


    在她摆好架势,用眼神示意他准备就绪后,陈予白再次向全员打了个手势。


    接收到他的信号的张扬收尾了即兴的间奏,陈薇的鼓点也稳稳跟上,像是早已演练过无数遍般默契。


    彭澄意心中默数着底鼓的节拍,微微屏息,扫出了第二段主歌的和弦。


    清亮琴声响起的那一刻,陈予白唇角轻勾了下,眼神轻敛地看向了台下观众,继续唱了起来——


    夜空中最亮的星


    是否知道


    曾与我同行的身影


    如今在哪里……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深邃,贝斯低沉的频率一融进来,整个乐曲的层次瞬间变得丰满而立体,如同夜色中交织的光影。


    当最后一个音符在夜空中缓缓消散,陈予白修长指尖在琴弦上轻轻一压,止住了最后的震颤。


    舞台上有一瞬间的寂静,仿佛连晚风都屏住了呼吸。


    下一秒,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如同潮水般轰然响起,瞬间淹没了整个广场。


    那些年轻的学生们,更是嗷嗷叫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挥舞着手臂,脸上全是掩不住的兴奋。


    彭澄意还微微喘着气,额角的细密汗珠在灯光下折射出晶亮的光。山呼海啸般的喝彩涌入耳中,她只觉得整个人被兴奋与释然一并冲刷,脸颊都在发烫。


    她下意识地侧过头,看向了斜前方的陈予白。


    他已经卸下了肩头的贝斯,额前的头发也被汗水打湿了几缕,随意地贴在皮肤上。


    面对台下沸腾的场面,他脸上倒没什么特别激动的表情,只是唇角那抹惯常的散漫笑意里,似乎也掺进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畅快。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他偏过头来,极轻地对她挑了下眉梢,仿佛在说:“看,哥顶住了吧?”


    这狗,真的是……


    彭澄意拔掉了吉他线,本想怼


    他一句“少得意忘形”,可话还没出口,就先败给了自己压不住上扬的嘴角,只好慌忙低下头,假装认真地收拾吉他线,把那份藏不住的笑意悄悄绕进了线圈里。


    下了台,她一脸愧疚地蹭到张扬和陈薇面前,双手合十:“对不起大家!我的肚子太不争气了,关键时刻掉链子,一紧张就……”


    “没事。”陈薇无所谓地摆了摆手,“这不因祸得福,效果炸裂。”


    “就是!”张扬兴奋地接话,“我还能即兴弹一段solo,血赚!再说了,能临场应变的乐队才是真乐队,咱们这波直接成熟度拉满!”


    郑欣悦也笑着凑过来:“说真的,要不是看过你们排练,我绝对以为开头那段是设计好的环节,太好听了!”


    在大家七嘴八舌、嘻嘻哈哈的安慰里,彭澄意心里那点小愧疚终于被暖呼呼的笑意取代。


    回家的车上,也忍不住跟着窗外吹进来的晚风,轻轻哼起了今晚演出的旋律。


    “还没唱够呢?”陈予白懒散地靠着车窗,手支着下巴,偏头看向了她。


    “没有呀,”彭澄意转回头,眼睛亮晶晶的,“反而更期待下一次演出了!”


    她说着就迫不及待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利落地插上耳机:“我得赶紧物色一下下次要演什么歌。”


    “下次得艺术节了吧?还有个好几个月,你急什么?”陈予白好笑道。


    “哪有好几个月!你看现在都八月中旬了,暑假一眨眼就没了,再过两个月不就是艺术节了嘛,当然要早做打算。”


    彭澄意撇了撇嘴,手上动作没停,熟练地戴好右耳的耳机,随后自然地将左耳的那只递到了他面前:“你快跟我一起选。”


    “你就不能让我安静睡会儿。”陈予白懒懒嗤了声,手却接过了她的耳机,塞进了耳朵里。


    车厢里只剩下共享的旋律和窗外模糊的风声,彭澄意手指滑动着屏幕,歌单的光影在她雀跃的眼底明明灭灭。


    “这首怎么样?”她突然暂停,歪过头看他。


    这是一首节奏明快的独立摇滚,前奏带着跳跃的贝斯线。


    陈予白听了几秒,左手无意识地在膝盖上跟着敲打节拍:“还行,副歌部分贝斯可以再改一下,会更带感。”


    他习惯性地就开始思考编曲细节。


    “你现在还能改贝斯?!”彭澄意诧异地脱口而出,音量没控制住拔高了一瞬,前排司机从后视镜投来一瞥,她立刻缩起脖子压低声音,“是看那什么和声指南学得吗?”


    “差不多吧。”陈予白含糊应了声,转移了话题,“还有别的歌吗?”


    “有有有!”总算吊起了他的积极性,彭澄意也顾不得再追问他什么,赶忙又滑了滑手里的歌单,“这首我觉得也不错,比较抒情。”


    她一边说,一边下意识地跟着哼唱起来,轻柔的嗓音混在耳机里的伴奏中,擦过他的耳膜。


    陈予白没立刻回答,只是回头看向了窗外。


    车窗像一面朦胧的暗镜,隐约映出了她低垂的侧脸。


    她专注盯着手机屏幕,微嘟的嘴唇随着哼唱轻轻开合,纤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细密的影,像蝶翼栖息,与窗外流动的江边灯火重叠、闪烁。


    在他心底投下了一片模糊而温软的涟漪。


    “喂,给点意见呀?”见他半天没反应,彭澄意用手肘轻轻碰了他一下。


    “嗯?”陈予白回过神,把差点脱口而出的“你哼得比原唱好听”咽了回去,换成了一句淡淡的,“也行吧,看你。”


    “……你也太敷衍了吧。”彭澄意不满撇了撇嘴,逼问他,“这首和上一首比呢?”


    “这首。”陈予白没什么犹豫道。


    “好,这首暂时胜出,下面还有。”彭澄意眼尾月牙似地弯了弯,又兴致勃勃地投入到了下一首的试听中。


    耳机线连接着两人,在出租车轻微的颠簸间轻轻晃动。


    夜色温柔,车载着未尽的旋律与少年缄默的心事,悄悄融入了老城阑珊的灯火里-


    消夏晚会一过,离开学也不远了。


    想抓着暑假的尾巴,再快乐一把,彭澄意在乐队群里号召了起来。


    陈薇:「去哪玩?上次的电玩城吗?」


    彭澄意:「电玩城太没新意了,有没有那种,又能嗨歌,又能瘫着看电影,还能顺手打两把游戏的地方?」


    郑欣悦:「你说的是轰趴馆吧?」


    张扬:「轰趴馆就我们五个人,均摊下来怕是要吃土。」


    彭澄意:「等我搜搜价格!」


    郑欣悦:「链接分享」


    郑欣悦:「这已经是临滨最便宜的了,最小户型6小时1600……」


    彭澄意:「???抢钱啊!」


    彭澄意:「流泪小猫头.jpg」


    张扬:「散了散了,梦该醒了」


    陈薇:「那还是电玩城?」


    郑欣悦:「可我比较想看场电影欸……」


    张扬:「而我,更想唱歌」


    彭澄意:「那我们能不能先决战电玩城,再奔赴电影院,最后称霸KTV?」


    郑欣悦:「醒醒,未成年禁止入内KTV。」


    彭澄意:「忘了……那谁家里有卡拉OK机?」


    郑欣悦:「我家有,但我妈这几天都在家,怕你们放不开」


    彭澄意:「@张扬,那唱歌环节就先取消吧,正好也保护大家的耳朵免受某人歌声的摧残」


    张扬:「@彭澄意,这位同学,你礼貌吗?」


    彭澄意:「我好像也没点名道姓,你自己非要对号入座」


    张扬:「……」


    张扬:「@陈予白,予哥,你小弟欺负我」


    陈予白:「她说的没毛病」


    张扬:「靠」


    郑欣悦:「我刚才扫了一圈,最近电影院没什么好看的电影,都是烂片」


    陈薇:「那就只去电玩城吧」


    彭澄意:「哎,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


    彭澄意:「悲伤小猫.jpg」


    彭澄意:「哭泣小猫.jpg」


    彭澄意:「泪流成河.jpg」


    群里安静了片刻,陈予白突然发了一条:「要么来我家,能看电影,也能打游戏」


    彭澄意:「你家设备是全,但装我们五个人会不会太挤了?」


    陈予白:「不是家属院」


    彭澄意愣了一下,赶紧私戳他:「你该不会是说,你爸的那栋别墅?」


    陈予白:「嗯」


    彭澄意:「可林姨不是不让你去那边吗……」


    陈予白:「我爸最近人都在国外,别墅里没人,你别声张就行。」


    彭澄意:「我保证安静如鸡!!」


    彭澄意:「不过,你怎么突然人这么好?」


    陈予白:「省得再被某人的表情包刷屏」


    彭澄意:「……我就发了三个,哪有刷屏!」


    陈予白:「上面还有一个流泪猫猫头,起码四个了」


    彭澄意:「……」-


    陈予白家的别墅,彭澄意其实也没去过,只是听闻在老城区那边的滨江花园,离家属院不算远,坐公交也就五站路。


    那一带算得上是临滨最早的老牌富人区,安静又隐秘,和日常喧闹的家属院仿佛是两个世界。


    所以在跟着陈予白抵达别墅区时,她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眼睛忙得像在赶集,在路过一个网球场时,她扯了扯他的袖子:“这球场是随便谁都可以免费用的吗?”


    “不是,那是人家的后院。”陈予白淡淡回答道。


    “……那他家院子也太大了吧!我还以为这是别墅区的配套设施。”彭澄意吐了吐舌头,“那你家院子里有什么?”


    “去了你不就知道了。”陈予白懒笑了声。


    “切,还卖关子,看样子是什么都没有。”彭澄意撇了撇嘴,松开了他的衣袖。


    结果抵达他家的别墅时,她隔着阳台的玻璃门,看见那个在阳光下泛着湛蓝波光的泳池时,瞬间瞪大了眼睛:“靠!你竟然为了我妈的饭,放弃了这种豪华配置的住宿!”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自顾自蹲在地上,把带来的Switch接上了客厅的巨屏电视。


    没多久,乐队其他几人也陆续到了,一进门无不陷入同款震惊。


    张扬直接原地表演了个夸张后退:“我去!予哥!原来


    你平时是这么深藏不露的?!”


    郑欣悦也睁圆了眼睛:“天!早说有泳池啊!那我肯定要带泳衣来的!”


    陈薇则默默打量着极简风格的客厅,冷静评价:“隔音应该很好,在这里练鼓我爸妈绝对听不见。”


    “那下次再有演出,我们可以来这排练啊!不是省了排练室的钱!”彭澄意兴奋接道。


    连好Switch的陈予白站起身,回头轻弹了她的额头:“是不是傻,这里没有架子鼓,不然我早让你们都过来了。”


    “啊,对。”彭澄意揉了揉额头,又不爽瞪了他一眼,“不许说我傻!我只是忘了。”


    “好吧,小笨蛋。”陈予白轻耸了下肩,懒散走去了沙发。


    “……”


    又跟她在这玩文字游戏是吧!


    彭澄意撇撇嘴,一把抓起游戏手柄,干脆利落地坐到了他身边:“来,直接上马里奥赛车,谁输了谁才是真笨蛋。”


    “行啊。”陈予白唇角一勾,慢条斯理地拿起另一只柄,语气悠闲道。


    剩下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张扬耸耸肩:“得,我们还是自觉点撤退吧,他俩这战局掺和不得。”


    郑欣悦立刻点头:“附议,我们去影音室挑部电影看吧。”


    “嗯。”陈薇已经迈开腿,用行动表示赞同。


    电视屏幕上,《马里奥赛车》缤纷炫目的选择界面亮起,欢快的背景音乐瞬间充斥了整个客厅。


    “让你先选赛道吧。”陈予白将手柄随意搁在腿上,气定神闲地朝她扬了扬下巴,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少来这套,我才不需要你让。”彭澄意轻哼一声,抬起了手,“公平起见,石头剪刀布,赢的人定赛道。”


    “随你。”陈予白懒洋洋地坐直了些,配合地伸出手。


    虽说不用他让,但她心里早就打好了小算盘——


    根据她多年的实战经验,陈予白在石头剪刀布时,第一局最常出的就是布。


    于是她毫不犹豫地出了剪刀。


    “嘿嘿,赢啦!”彭澄意得意地晃了晃比耶的手指,迅速重新抓起手柄,眼睛亮晶晶地开始挑选赛道。


    陈予白看着她那副小计谋得逞的雀跃样子,嘴角牵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弧度,什么也没说地懒散靠回了沙发。


    彭澄意最终选择了悬浮于天际的“彩虹之路”。这条赛道虽然蜿蜒曲折、四处都是容易坠落的险弯,但她早已摸清了所有隐藏的捷径——那是她能最快冲向终点的秘密武器。


    开场倒计时结束,两辆卡丁车同时冲了出去。


    彭澄意全神贯注,身体不自觉地跟着屏幕里的弯道来回倾斜,嘴里还念念有词:“甩尾、加速……哎呀!”


    一个不慎,她的车在复杂的弯道上擦边,差点掉落,跟在她后面的蓝色赛车嗖地一声超了过去。


    “啧!”她咂咂嘴,赶忙又借着他赛车尾后的氮气开始了加速。


    陈予白则显得游刃有余得多,他放松地靠着沙发背,修长手指在手柄上灵活地动作,精准地过弯、使用道具,甚至还有空瞥一眼身边那个几乎要和游戏融为一体的人。


    三个回合下来,互有胜负,最后决定性的一局,就是彩虹之路。


    彭澄意微微屏着呼吸,紧盯着屏幕,借着其中的捷径一路领先。


    眼看终点在望,她得意扬起了唇角:“某人要准备好成为笨蛋了哦!”


    结果她话音刚落,屏幕上方突然飞来一个精准无比的红色龟壳,砰地一声把她连人带车砸翻在地。


    然后没等她爬起来,陈予白的蓝色赛车从容不迫地从她旁边驶过,冲过终点线。


    “陈、予、白!”彭澄意看着屏幕上自己角色晕头转向的样子,气得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摔,“你也太阴险了!竟然留道具阴我!”


    “兵不厌诈。”陈予白放下手柄,悠悠转过了脸,“笨蛋。”


    “懒得再跟你玩了!我要去和他们看电影。”彭澄意气鼓鼓地站起身,径直离开了客厅。


    陈予白低笑了声,起身去厨房拿了几罐可乐,这才不紧不慢地跟着她走去了影音室。


    影音室里灯光昏暗,只有巨幕上光影流转。


    见彭澄意已经陷在了沙发里,旁边也没了他的空位,陈予白给每人发完可乐,就拖了张懒人沙发,坐在了她的脚边。


    彭澄意打开可乐喝了几口,随手放在了旁边的小茶几上。


    影片情节渐入佳境,激烈的警匪打斗场面看得她入了神,又顺手去拿一旁的可乐。


    送到嘴边时,她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她刚才应该只喝了两口,但这可乐晃上去,似乎只剩下了半罐,她大概率是拿错了。


    彭澄意赶忙放下手里的可乐,想去拿自己的那杯,结果却发现小茶几上什么也没有了。


    她微微一怔,下意识转头去看身旁的陈予白。


    他骨节分明的手里果然握着一罐可乐,闪烁的荧幕光线下,瓶口边缘隐约可见一抹淡淡的唇膏痕迹。


    而他似乎毫无察觉,目光仍专注地落在屏幕上,喉结随着吞咽轻轻滚动。


    “喂,别喝了!”彭澄意急忙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压得低低道。


    陈予白转过脸,屏幕的光在他深邃的眼里明明灭灭:“怎么?”


    “你拿错了!这瓶是我的!”她指了指可乐罐,“你的还在茶几上,你就没发现重量不对吗?”


    陈予白垂眼看了看手里的瓶子,停顿了两秒。


    再抬眼时,他嘴角扯起一个惯常的、带着点懒散和戏谑的弧度:“哦,我喝都喝了,怎么办?难不成给你吐出来?”


    彭澄意无语睨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少恶心我!”


    “那我再去厨房给你拿罐新的吧。”陈予白轻耸了下肩,长腿支着地面站起了身。


    “这还差不多。”彭澄意撇了撇嘴,重新窝回了沙发。


    两人的对话虽轻,还是被一旁的郑欣悦听了去。


    趁陈予白离开,她悄悄凑到彭澄意耳边,压低声音揶揄:“诶,你俩这算不算间接接吻了?”


    “胡说什么呢!”彭澄意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险些从沙发上弹起来,脸颊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他,他又不一定碰到了我喝过的地方……”


    “可乐罐口才多大呀……”郑欣悦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但见她耳根都红了,便笑着适可而止,坐回了原位。


    彭澄意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心绪却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再难平静。


    她,怎么能和他接吻!


    这感觉简直……简直要和乱/伦差不多了。


    彭澄意猛地晃了晃头,试图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脸却倏地贴上了个冰凉的可乐罐。


    她一愣,下意识抬起了眼。


    不知何时回来的陈予白捏着可乐罐,懒懒垂着眼,唇角牵起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低声问:


    “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是在想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作者有话说:彭澄意:!


    今天双更合一啦,感谢uoow和Sunshine投喂的营养液~


    第46章


    彭澄意脸一热,掩饰嗔他:“谁想了,我就是……脖子有点酸。”


    她说着,装模作样地抬手揉了揉后颈,又快速夺过了他手里的可乐:“你赶紧坐下,别影响我看电影。”


    陈予白幽邃眸光又在她躲闪的眼睛上


    停留了片刻,才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收回视线,慵懒陷进了她脚边的懒人沙发里。


    彭澄意轻攥了下手里的可乐,强迫自己盯住荧幕,不要再去胡思乱想。


    随着电影渐入高潮,枪声与追逐戏接踵而至,方才那一言难尽的情绪,终于渐渐湮灭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


    等到电影结束,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一点。


    沉浸在剧情里的彭澄意立马被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拉回了现实:“糟了!忘记先叫个外卖了!”


    “啊,我也忘了,快手机看看点起来!”郑欣悦赶忙从兜里摸出了手机。


    “没事,我点了,还有2分钟到。”陈予白懒洋洋地站起身,把懒人沙发丢回了墙角。


    “予哥,你就是我的神!”张扬毫不吝啬地朝他竖起大拇指。


    “你点了什么?”彭澄意不是特别放心地追问了句。


    “麦当劳。”陈予白淡淡道。


    彭澄意这才眼睛一亮,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好样的,我的小弟。”


    陈予白狭长眼尾轻眯,斜了她一眼。


    彭澄意手一顿,立马讪笑找补:“……我的哥。”


    陈予白鼻腔里很轻嗤了声,在响起的门铃声里,重新迈开了长腿。


    填饱肚子后,彭澄意提议说要不要大家一起来玩《超级舞动瓦力欧制造》。


    “但这游戏最多只支持四人同屏吧?”张扬不确定问。


    “我玩游戏手残,可以负责给你们加油。”郑欣悦很有自知之明地举起了手。


    “这个游戏不需要什么操作,主打体感搞笑互动的,考验的是脑洞和身体的反应速度。”彭澄意为她科普道。


    “这样,那我也可以试试。”郑欣悦顿时来了兴趣,“我先看你们四个玩一局,找找感觉。”


    “好!”彭澄意欢快点开游戏,将手柄分给了其余三人,“那我们就从’猜猜谁在操纵’开始吧!这个超有意思。”


    “什么叫猜猜谁在操纵手柄?”没玩过这类型游戏的陈薇有点迷茫地问道。


    “就是两人一组,共用同一个游戏角色。”彭澄意一边比划一边解释,“屏幕上会跳出超短的小任务,几秒内就得完成。但真正控制手柄的其实只有一个人,另一组人就得靠观察,猜到底是谁在动手。”


    陈薇:“哦,我明白了,就是两人尽量要动作同步,骗过对手就算赢了对吗?”


    “对!”彭澄意肯定点了点头。


    话音刚落,张扬立刻一个箭步跳出来,一把揽住陈予白的肩:“那予哥你得跟我一组!不然让你跟彭澄意一组,你俩这十几年的默契,我跟陈薇还玩什么,直接投降得了!”


    陈予白没有应地瞥了彭澄意一眼。


    彭澄意潇洒挥了挥手:“你俩一组先开始吧,我和薇薇一起,照样稳赢。”


    陈予白嗤笑了声,拿起了手柄。


    第一回合开始,屏幕跳出一瓶汽水和指令:【摇晃身体!】。


    张扬立刻像个触电的弹簧玩偶般疯狂扭动起来,而陈予白只是举着手,快速晃起了手腕。


    五秒后,只听“噗——”的一声,屏幕上的汽水成功冲开瓶盖,喷起老高。


    “这……怎么看都是张扬在操控吧?”郑欣悦托着下巴发表看法道。


    “不一定,”彭澄意眯起眼睛,紧盯着陈予白的手腕道,“他那种偷懒式抖动手腕,体感判定也是认的。”


    陈予白嘴角极轻地扬了一下,没说话。


    屏幕上已经跳出了下一个小游戏:【深蹲盖章!】


    即需要跟着流水线节奏不断下蹲给传送过来的纸盖章。


    这一次,陈予白倒是配合着张扬一起认真深蹲起身,两人动作整齐划一,一时难以分辨谁才是真正的“操控者”。


    彭澄意轻轻碰了碰陈薇的胳膊,压低声音:“你觉得是谁?”


    “感觉还是张扬吧……”陈薇和郑欣悦观点一致,扭头反问,“你呢?”


    彭澄意没回答,目光仍紧紧黏在陈予白身上。


    紧接着第三个小游戏弹出:【用力拔起马桶皮搋子!】


    两人同时做出向上猛拔的动作。


    但陈予白似乎比张扬快了细微的一刹,皮搋子“啵”一声成功脱离马桶。


    以她这么多年看他打游戏的经验,他的反应速度向来快人一步。


    既然在规定时间内成功拔出,那个真正发力触发判定的人八成就是他。


    彭澄意嘴角轻轻一扬,在回合结束,两人转身的瞬间便笃定开口:“是陈予白在操控。”


    陈予白几不可察地挑了下眉,肩头随意一耸,算是默认。


    张扬跟着哀嚎道:“啊啊啊不是吧彭澄意!这你都看得出来?我觉得我演得超投入啊!”


    彭澄意眼睛弯弯地笑了笑:“因为你拔皮搋子的时候,比他慢了那么一秒。”


    张扬一脸不服:“我有慢吗?我觉得我反应也挺快的啊!”


    彭澄意淡定补刀:“那可能只是你的想象。”


    张扬:“……”


    下一回合,轮到彭澄意和陈薇玩游戏,由张扬和陈予白来猜。


    没有感受到手柄震动的彭澄意与陈薇对视一眼,决定与其去盯着屏幕做指令,不如直接用余光瞄她的动作去模仿。


    这样会更容易混淆视听。


    果然,第一个小游戏刚结束,身后就传来张扬犹豫的声音:“她俩动作几乎一模一样啊……这怎么猜谁在操控手柄?”


    陈予白没有作声,但彭澄意能感觉到他的目光正紧紧锁在她的一举一动上。


    于是她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全程绷着一张脸,继续进行下一个小游戏。


    所有小游戏通关后,她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对身后两人说道:“请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张扬摸着下巴沉吟:“我觉得是彭澄意,她不是挺擅长这类游戏的嘛,通关速度也快。”


    彭澄意努力压住想要上扬的嘴角,悄悄瞥向陈予白。


    “不是她。”陈予白靠在沙发上,语气平淡却笃定。


    彭澄意心里咯噔一下,表面上仍不动声色,手指却悄悄捏紧了游戏手柄。


    张扬追问:“理由呢?”


    “没有理由,纯直觉。”陈予白懒洋洋地笑了笑,“你要信,就选陈薇。”


    “……行,信你一次试试。”张扬无语地看了他几秒,最终还是将选择光标移到陈薇的角色上方,按下了确认键。


    屏幕上顿时跳出“恭喜答对”的撒花动画。


    彭澄意不爽地撇了撇嘴,一种被轻易看穿的不服气漫上心头:“什么直觉啊,不就是瞎蒙的嘛?”


    然而接下来几轮,陈予白依然次次精准地命中答案,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接读取到谁才是那个真正的操控者。


    不过,彭澄意也百分百猜对了他和张扬的组合,两人像站在镜子两端,精准地映照出对方的底牌。游戏因此陷入诡异的僵局,一轮轮加赛,胜负迟迟难分。


    张扬不由嘴角轻抽了下:“……我以为不让你俩一组,我们其他人就能有点胜算。结果你俩就算当对手,也还是这么离谱啊!这游戏简直要死循环了,你们到底是怎么看出来对方有没有在操纵手柄的?读心术吗?”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耸耸肩,将手柄递给了郑欣悦:“那换人来组队吧,我歇会儿。”


    “好!”早就盼着上场的郑欣悦立马接过手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


    战局终于迎来了转机,彭澄意能轻易看穿张扬和郑欣悦配合间的生疏与犹豫,但她与陈薇的动作却宛若镜像一般同步,几乎找不出一丝偏差。


    张扬他们左看右看,抓耳挠腮,最终也只能依靠概率去猜测。


    最终,彭澄意成功拿下了最高的个人分数。


    屏幕上的排名榜定格,窗外夕阳正沉沉落下,给房间内铺上一层暖色调的柔光。


    暑假最后一段愉快时光,也随着这落幕的比分,悄然画上了句点-


    高二开学,文理分科并没有给彭澄意的日常生活带来太多改变。


    她熟悉的朋友都还在身边,至于其他人谁走谁来,她其实并不太在意。


    唯一的不同是课表里多了一门生物,而各学科的竞赛也逐渐提上日程。


    由于物理成绩突出,陈培福特意给了她物理竞赛班的报名表,并叮嘱说如果感兴趣,可以参加周五下午的选拔考试。


    陈予白则收到了数理化三科的竞赛报名邀请。


    “你打算选哪一科去竞赛吗?”彭澄意捏着自己那张物理报名表,有些犹豫地问他。


    陈予白抬眼看她,没答,只反问:“你怎么打算的?”


    “我还没想好……”她老实说道。


    虽说若能在全国竞赛中拿到好名次,不仅能给高


    考加分,甚至还有保送的可能。


    但参加竞赛,就意味着要投入大量精力,难免会影响到其他科目的学习。


    如果最终竞赛一无所获,反而耽误了整体的成绩,就得不偿失了。


    更关键的是,她心底隐隐有些害怕参加选拔。


    她怕一旦踏进竞赛班,就会被迫看清一个事实——


    也许她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聪明,她只是靠着不懈的努力,才勉强与其他真正天赋出众的人站在了同一个舞台上。


    “你呢?你确定了吗?”彭澄意又将问题抛回给了他。


    “我也没想好。”陈予白说着,随手将那三张空白的报名表塞进了桌洞里。


    彭澄意轻愣了下,总觉以他的智商,去参加竞赛的胜率应该比她高得多,不禁追问道:“那你犹豫的点是什么?”


    陈予白漫不经心往椅背上一靠,懒笑说:“我怕要是不小心被提前保送了,某人又要天天在我耳边念叨命运的不公,估计还没熬到上大学,我就先被你的怨气压死了。”


    彭澄意嘴角一抽,无语瞪了他一眼:“谁会天天在你耳边念,我才没那么大的怨气!”


    “哦?那是谁当初因为我中考拿了个市状元,就偷偷上论坛匿名诋毁我来着?”陈予白无辜耸了耸肩,语气懒慢调侃。


    彭澄意一噎,尴尬抿了抿唇:“那、那都是陈年旧账了……我现在成熟了好吗!早就不干那种事了。你想报名就报,我保证一个字都不多说。”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句:“再说了,保送哪有那么容易?你别太嚣张了。”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那你又是在犹豫什么?”


    “我……”彭澄意张了张嘴,忽然有点不知道怎么说。


    陈予白静静注视了她片刻,敛了眼底的戏谑:“是在怕竞赛拿不到成绩,又耽误了普通课的学习么?”


    “差不多吧……”彭澄意含糊点了点头。


    “你还没真正接触过竞赛题,不如先去选拔考试感受一下难度,再决定要不要继续。”陈予白难得语气认真地建议道。


    彭澄意沉默了会儿,小声说:“其实……我连选拔考试都有点怕。”


    “不过是一场考试而已,有什么好怕的?”他轻扬了下眉梢。


    她眼神游移,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坦白内心的想法:“我怕发现……自己其实没那么聪明。”


    “你都重点高中年级前三十的人了,还怀疑自己脑子不够聪明?”陈予白好笑嗤了声。


    彭澄意撇了撇嘴:“那是因为我努力,才考到这个成绩,又不是靠聪明。”


    “那不论靠什么,结果不是都一样吗?”


    “不一样。”彭澄意微微顿了下,解释道,“因为大家都喜欢夸人聪明,说到努力,就好像是平庸的代名词。我现在靠着努力,还能勉强维持一个’聪明’的人设。万一去了竞赛班,发现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怎么办?”


    “能够坚持不懈努力的人,怎么会是普通人?”陈予白眉头轻蹙了下。


    “……什么意思?”彭澄意轻愣问。


    “努力看似简单,好像谁都能做到,但其实只有极少数人,能像你这样始终保持自律。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之前班里那么多人为了保住七班,也就像你一样努力了两个月,现在一开学,教室里不又恢复了原样?”


    “所以说,你所拥有的坚持和自律,何尝不是一种天赋?为什么非要和聪明放在一起比较?”


    陈予白一番话,如同醍醐灌顶,让彭澄意郁结的心情豁然开朗了起来。


    原来,她所恐惧要面对的平庸并不存在。


    只是因为长久以来,爸妈与老师总将“聪明”挂在嘴边,却鲜少肯定“努力”的价值,以至于她也渐渐忽略了,那份持之以恒的自律,本就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天赋。


    但……陈予白居然夸她了?


    该不会是幻听吧?


    彭澄意默默想着,不由自主伸出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他的胳膊。


    陈予白轻轻“嘶”了一声,皱起了眉心:“突然掐我干什么?”


    彭澄意一脸认真:“你这张嘴里居然能吐出象牙,我得验证一下是不是在做梦。”


    “……那你难道不应该掐自己吗?”陈予白又好气又好笑抬起了眼。


    “我怕疼嘛,只好委屈你一下啦,”她眨眨眼,表情无辜,“疼吗?”


    陈予白无语凝了她片刻,终于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疼。”


    彭澄意顿时笑逐颜开:“太好了,原来不是梦!”


    陈予白:“……”


    “那我就去物理竞赛选拔试试看吧。”彭澄意语气轻快地扬了扬手中的报名表,马尾一甩,脚步轻盈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陈予白望着她雀跃的背影,嘴角不自觉地地扬了下,才从桌洞里抽出了之前塞进去的物理竞赛报名表,低头填写了起来——


    作者有话说:某人就是永远要跟着妹宝身后的小狗[菜狗]


    感谢Leventseleve的投雷,咸鱼不想翻身、啊润、uoow投喂的营养液!


    第47章


    物理竞赛的选拔考试,难度没有彭澄意预想中那么恐怖,但也绝不轻松。


    题量虽不多,却每一道都暗藏陷阱,需要极强的逻辑推演和临场应变能力。


    考完后,她忐忑地和陈予白对了几道题的答案,发现自己起码错了两三道,顿时心里凉了半截,仿佛已经看到落选的通知。


    本以为这次肯定没戏了,谁知两天后,她竟意外收到了录取通知——她压线过了。


    短暂的喜悦如潮水般涌来,却又迅速退去,更现实的纠结浮上心头。


    她只是侥幸获得了一张入场券,后面真要走上竞赛这条路,和全国顶尖选手竞争保送名额,胜算能有多少?


    会不会反而耽误了正常课业,最终两头落空?


    国庆假期回家的路上,车厢摇晃,彭澄意抱着书包,忍不住问身旁同样获得资格的陈予白:“你应该会继续参加竞赛的吧?”


    “看情况。”陈予白回答得有些模糊。


    彭澄意不解,侧过头:“看什么情况?你选拔考不是第一吗?”


    陈予白默了两秒,淡淡说:“走竞赛的话,未来专业可能会受限。”


    “你未来想学什么专业?”她好奇问。


    他耸了耸肩:“不知道,看情况。”


    彭澄意:“……”


    问这狗,简直跟白问一样。


    她还是得回去和彭伟国商量看看,虽然他只是个初中物理老师,但对物理相关的专业方向和竞赛这条路,总归比她懂得多。


    回到家,听说她过了竞赛班的选拔,彭伟国有些意外道:“你怎么突然想走竞赛的路了?”


    “也不算突然吧,老师推荐我去试试,我就报了名。”彭澄意一边剥橘子一边回答。


    “你们学校搞竞赛是不是启动得有点晚了?”彭伟国皱了皱眉,“真正要走竞


    赛路子的,很多人高一就开始了,甚至初中就提前学竞赛内容了,所以我不太建议你去。”


    “啊?这么卷的吗?”彭澄意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


    “是啊,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投入早、功底深的人太多了。”


    “可我从来没接触过竞赛,都过了选拔,这是不是说明我脑子其实还行,说不定也能拼一拼?”彭澄意咬着橘子,眨了眨眼。


    彭伟国好笑说:“你不是压线过的吗,聪明在哪?你要是跟小予一样……”


    “咳咳!”正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周丽芬猛地咳了两声,悄悄瞪了他一眼。


    彭伟国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说溜了嘴,尴尬顿了两秒,随即生硬地转开话题:“总、总之,你还是老老实实走高考最稳妥。”


    “哦……”彭澄意撇撇嘴,又不服气地补充了句,“虽然我是努力型选手,但能做到我这种程度的人也很少,我才不比陈予白差。”


    “对对对。”周丽芳放下手里菜盘,快步走过来鼓励她说,“咱家澄澄就是最优秀的,不用跟任何人比。”


    “不过,我也觉得你走高考更稳妥些。你只要稳住现在的成绩,高考起码可以上个211,发挥好了985也没问题,说不定还能冲京华呢!”


    闻言,彭澄意耷拉的嘴角又扬了起来,很是受用地点了点头:“嗯,那我还是放弃竞赛,正常高考吧!”


    晚饭后,下楼扔垃圾的彭澄意,正好撞见了同样拎着垃圾袋的陈予白。


    “我决定不去竞赛班了,跟你说一声。”她语气轻松。


    看她一脸释然的模样,陈予白散漫笑了笑:“想通了?”


    “想通了,还是高考更适合我。人干嘛非要强求自己没有的东西?不如好好发挥自己的优势。”


    陈予白:“不错,脑子又长回来了。”


    彭澄意嘴角抽了抽:“……你一天不怼我是不是浑身难受?”


    他轻挑了下眉:“你不也差不多?”


    她轻瞪了他一眼:“我偶尔还是会夸你的好不好!”


    他嗤笑了下:“你那夸人也多半带着目的,本质上区别不大。”


    被戳中真相的彭澄意一时语塞,憋了几秒,一把将垃圾袋扔进桶里:“懒得跟你废话!”


    陈予白嘴角弧度加深了下,双手抄进裤兜,慢悠悠跟在了她的身后。


    “你跟着我做什么?”彭澄意无语回了下头。


    “怎么?只许你回家,不许我回家啊?”陈予白好笑睨了她一眼。


    “……”


    对哦,在学校习惯了宿舍不在一起,她差点要忘了两人家住对门了。


    彭澄意尴尬抿了下唇,挽尊说:“我的意思是,你可以饭后去散散步。俗话说得好,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


    “这么希望我长命百岁啊,是怕我先死了,你会寂寞吗?”他拖长语调,笑得懒散。


    “谁会寂寞,我只会耳根落个清净好么!”彭澄意轻哼了声,心里却不自觉顺着他的话去设想了下,如果他未来不再在她身边,会是怎样一个光景。


    不过九十九岁也太遥远了,她想象不出,只能想到不远的大学生活。


    似乎,好像,真会有点无聊-


    十一假期的最后两天,因为学校要组织去附近乡下学农,所以彭澄意早早就和陈予白一起返了校,坐上了下乡的大巴。


    又是从未体验过的新活动,彭澄意刚抵达时兴奋得不行,直到看到宿舍门口堆着的那一堆等待领取的、沾着些许干泥的锄头和铲子,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恐怕不是一场轻松的田园郊游。


    领完小锄头和小铲子,带队老师招呼大家集合:“好了,安静一下。手套都戴好,一会儿我们去后面地里挖红薯。”


    “你以前挖过红薯吗?”彭澄意小声问身旁的郑欣悦。


    “初中学农的时候挖过。”郑欣悦点点头。


    “好挖吗?累不累?”


    “掌握方法就不难,但确实有点累,不过总比挑粪强。”


    “什么???居然还要挑粪?!”彭澄意震惊地几乎要叫出声。


    “嗯,不过听说高中部已经没有这个项目了。”郑欣悦笑笑安慰她道。


    “那就好……”彭澄意稍稍松了口气。


    带队老师简单讲解完挖红薯的技巧后,便宣布解散让大家自由实践。


    彭澄意蹲在田埂边,铆足了劲跟那片硬土较劲,折腾了好一会儿,总算从土里拽出个鸡蛋大小的红薯崽,顺带还附赠了自己一裤腿的泥点子。


    她累得直喘粗气,叉着腰站起来,本想看看别人的惨状找点安慰,结果一扭头,就看见陈予白脚边的篮子里,已经安安稳稳躺着好几个圆滚滚、胖乎乎的红薯。


    “……”


    猜可能是他那片红薯长得格外好,彭澄意果断提起篮子,走去了他身边。


    陈予白闻声直起身,瞥了眼她篮子里发育不良的红薯,懒笑调侃:“呦,你这红薯,长得挺个性。”


    “我那边风水不好。”彭澄意不高兴地撇了撇嘴,放下了手里的篮子。


    陈予白轻扬了下眉梢:“有没有可能是你的技术不行?”


    “没可能。”彭澄意嘴硬着,已经蹲下身,拿着小铲子开始四下摸索。


    “是么?你现在不就是在盲目的寻找。”陈予白悠悠笑道。


    “谁说我在盲目的找了,我是在顺着藤蔓挖啊!”


    “红薯的藤蔓会蔓延得很长,你挖到晚饭可能也收获不了几个。”


    “……”彭澄意铲子一顿,不服气地抬起了脸,“那你有什么特殊的识别技巧?”


    “带队老师不是说了么,看地面如果土微微隆起、或者裂开细缝,底下八成就有大红薯。”


    “他什么时候说的?”彭澄意愣了愣。


    “在你和郑欣悦聊天的时候。”他淡淡道。


    “……”


    彭澄意一噎,抿了抿唇没接话,只默默低下头去,依着他说的法子,仔细在地面上寻找起了起来。


    很快,她就在他脚边发现了一道裂缝,立刻出声:“快让一让,这儿肯定有个大的!”


    陈予白顺从地挪开脚步,看她迫不及待地拿着小铲子冲过来,一副生怕被他抢先的架势,忍不住提醒:“小心点挖。直接从裂缝正下方下手,容易把红薯劈成两半。”


    彭澄意动作一滞,紧张地抬起头:“那该从哪里挖?”


    “带队老师讲的时候,你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啊。”他唇角一勾,吊儿郎当调侃。


    “……”


    这狗,抓住她一点把柄就嘲笑个没完了是吧!


    彭澄意攥了下手里的铲子,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你不想教就算了,我可以自己摸索。”


    她说着,便小心翼翼地用铲尖试探性地戳进一道土缝里。


    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往哪个方向用力,一只戴着沾泥白色工装手套的大手便从身后覆了上来,稳稳包裹住她迟疑的手。


    少年温热的体温隔着一层粗粝的布料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却令人安心的力道。


    懒散的嗓音随之落在她耳畔,气息拂过耳廓,有点痒:“谁说不想教你了?别总急着给我扣帽子。”


    彭澄意下意识地攥紧了铲柄,回过了头。


    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近在咫尺,距离不过十余厘米,呼吸几乎擦过她耳际散落的发丝,带来一阵细微而清晰的痒意,像羽毛轻轻拂过。


    莫名地,她的心跳节拍漏了一瞬,像是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轻撞了一下。


    彭澄意不由立马转正了脸,盯着眼前的土缝,小声嘟囔说:“那还不是因为你平时的表现,很难让人不给你扣帽子……”


    “摸摸你的良心。”陈予白从鼻腔里逸出一声轻嗤,顿住了动作,语调拉得悠长,带着一点戏谑道,“我平时没少罩着你吧?”


    “……”


    细想下,他虽然嘴毒了点,但该罩着的她的地方确实也都罩着了。


    彭澄意一时语塞,脸颊微微发热,憋了两秒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强撑着气势:“你既然抢了我老大的名号,罩着我也是应该的。”


    “那你当我老大的时候,怎么也没见得你罩着我呢?”陈予白好笑地反问。


    “我怎么没有?”彭澄意猛地抬起头,像是抓住了有力的证据,眼睛都睁圆了些,“你当年抄的是谁的作业?”


    “说得好像你作业都是免费给我抄


    的一样,”陈予白挑了下眉梢,狭长眼尾轻眯,慢悠悠地跟她翻起了旧账,“我不是给你上贡了一整柜的漫画?”


    “……那、那你也没免费罩着我啊!”被他戳中软肋的彭澄意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下,虚张声势反驳。


    陈予白偏过脸嗤了一声,目光才落回了她微微躲闪的眼睛上:“请问,我收你什么了?”


    “收……”彭澄意张了张嘴,突然意识到,他替她接下文艺文员的活也好,帮她去弹贝斯当主唱也罢,确实没问她要过任何实质性的报酬。


    就连那份说好要“看她表现”才继续给的学习笔记,后来她没怎么表现,他也照旧每天整理好知识点塞她笔袋里。


    硬要说他要什么,大概也就是听她几句心不甘情不愿的彩虹屁罢了。


    她不禁心情复杂地抿了下唇,匆忙又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快点儿教我怎么挖红薯,手都要被你焐出汗了。”


    陈予白低笑了声,温热的气息又一次拂过她的耳畔,带来一丝微妙的麻痒。


    “行吧,看好了。”他不再逗她,引导着她的手,将铲子斜斜切入了土中,“要离主茎远点儿,保持十五到二十厘米的距离。然后从外向内,一层层往下刨,别用蛮力。”


    彭澄意依言刨着土,脑袋却不自觉地又低下几分,和他的呼吸拉开了点距离。


    没过多久,铲尖传来结实的触感,彭澄意登时眼睛一亮道:“啊,好像碰到了!”


    “慢点儿,”陈予白嗓音里带着笑意,大手依然稳稳地覆在她手上,“别直接把铲子往正下方怼,你是想给它开瓢么?往旁边松松土。”


    彭澄意屏住呼吸,依言小心翼翼地用铲子边缘刮开周围的泥土。


    很快,赭红色的薯皮渐渐显露出来,看起来个头不小的样子。


    “快看!我就说这里肯定藏了个大的!”她兴奋地转过头,鼻尖险些蹭到他的下巴。


    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和扑闪扑闪的浓密长睫,陈予白喉结轻滚了下,松开她的手,懒洋洋地站起了身:“嗯,算你勉强能出师。”


    “切,我这水平至少是优秀学员好吗?”彭澄意撇撇嘴,回头继续挖掘了起来。


    “优秀学员,你可以换个方向松土了,不然怎么把它整个撬松开?”陈予白在她身后悠悠调侃。


    “……”彭澄意动作一顿,佯装若无其事地挪到了另一边,“我知道,我只是觉得这边松的还不够。”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她终于把大半个红薯挖出来后,才转身继续忙自己的活。


    一下午的劳作结束后,彭澄意收获了大半筐圆滚滚的红薯,成就感满满地交了上去。


    本以为回到农庄就可以吃上晚饭,不曾想今天的苦日子还没结束,晚饭竟然要大家自己做,而且还是劈柴生火的那种。


    “不是吧?这要怎么弄啊?”有人立刻哀嚎起来。


    “我在家连电磁炉都没碰过几次!”


    “救命,挖完红薯手都抖了,还要做饭?”


    “干脆就把我们下午挖的红薯蒸一蒸吃算了!”


    “同意同意!能吃就行,我不挑!”


    一片七嘴八舌的抱怨声中,凌柏舟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主动站出来主持局面道:“大家别慌!会做菜的,先举个手!”


    “我……我只会番茄炒蛋,算吗?”郑欣悦不太确定地小声问道,手举得有点犹豫。


    “算!”凌柏舟肯定地点头,“有一个菜就算会!”


    于是在他的号召下,陆续又有几个女生和零星男生举起了手。


    “好,”凌柏舟迅速安排,“那就由你们几人负责定菜谱、找食材、掌勺。其余的人全部打下手,洗菜、切菜、准备东西。”


    “那生火怎么办?”又有人提出了关键问题。


    “来几个力气大的男生,”凌柏舟一挥手,“跟我一起去劈柴。”


    分工大致确定后,现场的慌乱和抱怨声总算渐渐平息。


    从没下过厨的彭澄意本想抢洗菜的活儿,可这岗位因门槛过低惨遭哄抢,她还没挤进人群,就已被安排去了切菜。


    看着案板上那颗圆咕隆咚的茄子,她有点懵,只好求助旁边正在对付丝瓜的陈薇:“这茄子……该怎么切?”


    “一般是切滚刀块,”比她稍微有经验的陈薇演示了一下,“就像这样。”


    彭澄意观摩了片刻,头疼追问道:“可它太圆了,不好下刀啊,怎么分比较科学?”


    “要不……先对半切开,再分四半?”陈薇也不太确定。


    “我试试……”彭澄意迟疑地举刀,刚一切二,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


    “哇……”


    “这也太帅了吧!”


    “还好是我们班的,天天看都不腻!”


    她忍不住停下动作,回头望去。


    只见陈予白站在院中柴堆旁,单手持斧,利落扬起。


    夕阳为他挺拔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斧刃划过一道银弧,精准地落向木柴。


    “咔嚓”一声,木柴应声裂成两半。


    明明只是寻常的劈柴,却硬生生被他做出了几分潇洒不羁的气势,仿佛他手中不是斧头,而是仗剑江湖的利刃。


    ……


    这狗,劈个柴都不忘耍帅。


    彭澄意扯了扯嘴角,无语地转过了头,继续跟案板上那颗不听话的茄子做起了斗争。


    在一片锅碗碰撞、手忙脚乱的背景音中,一道道卖相或许勉强、但诚意十足的菜终于被接二连三地端上了院落里的几张圆桌。


    空气里混杂着各种菜香、糊味和柴火气息,热闹又鲜活。


    彭澄意早已饿得肚子咕咕直叫,刚拿起筷子瞄准自己亲手“加工”过的那盘红烧茄子,就听旁边凌柏舟噗嗤一笑说:“这茄子谁切的啊?形状也太有创意了吧!”


    “……”彭澄意动作一僵,尴尬抬起了脸,“是我……本来想切滚刀块的,结果它一直滚……”


    凌柏舟一看是她,立马收住笑声,话锋急转:“咳,其实仔细看还挺别致的!比单调的长条有层次感多了,一看就很有想法!”


    “……”


    倒也没必要这么硬夸。


    彭澄意尬笑了一下,夹起一块茄子送进嘴里——


    靠,咸得发齁!


    她眉头瞬间拧紧,赶紧抓起手边的水杯连灌了好几口,才勉强把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咸味压了下去。


    “不好吃吗?”注意到她表情的郑欣悦紧张地问,因为这道红烧茄子正是她炒的。


    “也不是不好吃……”彭澄意努力斟酌用词,生怕打击到她,“就是……可能稍微咸了那么一点点。”


    “啊?我尝的时候觉得有点淡,就又加了一勺盐……难道加多了?”郑欣悦说着也夹起一块尝了尝,下一秒就跟着抓起水杯猛灌。


    “真的好咸……”她苦着脸放下杯子,表情垮了下来。


    “没事没事!”彭澄意连忙拍拍她的肩安慰道,“还有这么多菜呢,大不了我们多喝点水,照样能吃完!”


    话虽如此,她自己后来也没怎么再碰这道亲手参与制作的代表作。


    倒是陈予白,一个人默不作声地用茶水涮着那盘又咸又形状不羁的茄子,慢条斯理地吃掉了大半。


    “你什么时候,这么爱吃茄子了?”注意到他这举动,彭澄意忍不住好奇地问。


    “主要别的菜都不太合胃口,”陈予白轻描淡写地耸了下肩,“没什么可挑的,只能将就一下了。”


    彭澄意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色,确实没有他平时爱吃的几样,便点了点头,没再多想。


    然而吃过饭后,郑欣悦悄悄拉住她,压低声音八卦:“你说……陈予白不会是因为这道菜是你切的,才硬着头皮吃光的吧?”


    “想什么呢你,”彭澄意好笑地推了她一下,“他就是挑食,桌上没他爱吃的而已。”


    郑欣悦撇了撇嘴:“那也不至于非跟这盘齁咸的茄子死磕啊……”


    彭澄意细想了下,觉得她这话好像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但陈予白怎么可能为了她吃这道茄子,他图什么?


    图她再给他吹一波彩虹屁吗?


    想到这,她干脆掏出手机,指尖快速敲着屏幕,试探性地发去一波浮夸赞美:


    「哥!!你真是太有品味了!!!」


    「居然一个人干掉了我切的茄子!」


    「我简直感动到泪流满面TAT」


    没过多久,手机一震,陈予白冷漠回复:「少发神经,控制


    不住自己就去医院挂个号」——


    作者有话说:今天也是双更合一[狗头叼玫瑰]


    感谢uoow、泽西和48695427投喂的营养液!


    第48章


    看着手机屏幕上弹出的消息,彭澄意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也确实是脑子有病,才会想着去试探他。


    “看看吧。”她把手机往郑欣悦面前递了递,“以后可别再怀疑他对我有什么‘超出兄弟情’的非分之想了。”


    郑欣悦:“……”


    两天的学农生活转眼结束,回到学校,艺术节的报名通知也贴了出来。


    鉴于这是高中阶段最后一次参加演出的机会,彭澄意格外重视。


    虽然之前早就和陈予白挑了几首备选曲目,但她总觉得还欠点意思,少了些专属他们的独特印记。


    午休时分,乐队群里又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大家七嘴八舌地提了不少想法,却始终没有达成共识。


    正当讨论陷入僵局时,张扬忽然灵光一现:「对了予哥!你暑假不是写了首歌吗?要不咱们试试那个?」


    压根没听过这回事的彭澄意一愣,手指飞快地敲出一串问号:「???」


    郑欣悦立马跟上:「天!真的假的!陈予白还会写歌?!」


    陈薇也发来一个震惊的表情包:「吃惊.jpg」


    陈予白的回复依然平淡:「……只是随便写写的,编曲和歌词都没定。」


    张扬积极提议:「没关系啊!我上次听觉得旋律挺抓耳的,要不把demo发群里让大家听听?剩下的我们可以一起完善,这不比翻唱别人的歌有意义多了?」


    郑欣悦连连附和:「对啊对啊!发来听听!」


    陈薇也跟上:「+1」


    群里瞬间被各种期待的表情包刷了屏,然而陈予白那边却像是断了线,迟迟没有动静。


    就在大家以为他要装死到底的时候,彭澄意回过神,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句:「先发来听一听」


    消息刚发出没几秒,一个MP3文件就□□脆利落地甩进了群里。


    陈予白:「别公放」


    彭澄意心情难以言喻地摸出耳机线,正准备按下播放键,对面床铺的郑欣悦忽然探出半个身子,压低声音问:“澄澄,我能跟你一起听吗?我耳机落在教室了。”


    “好啊,”彭澄意点点头,轻手轻脚地爬下床,“我们去薇薇那边坐着听吧。”


    两人一起挤到了陈薇的床尾。陈薇已经戴好了自己的耳机,正低头摆弄着手机,给她们腾出位置。


    彭澄意将一只耳机递给郑欣悦,另一只塞进自己耳朵,指尖在屏幕上悬停片刻,才轻轻点下播放键。


    清脆的吉他扫弦率先流淌出来,前奏明朗而轻快,像阳光在弦上跳跃。


    几个小节后,一道干净清澈的少年嗓音伴着旋律轻轻哼唱起来。


    没有歌词,只是随性的吟唱,却像夏日里穿过树叶的一缕凉风,清爽又温柔,悄然拨动了心弦。


    “哇,真的好好听!他也太全能了吧!”郑欣悦忍不住低声赞叹,眼睛里闪着光。


    “确实很不错,”陈薇也点了点头,语气里带着认可,“旋律很抓耳。”


    “嗯……好像是还可以。”彭澄意抿了抿唇,低声应和,可心里的震惊却远未平息。


    陈予白居然都会写歌了?!还写得这么有模有样!


    明明都是一起学的吉他,他怎么就进步得这么快?!


    不过转念一想,他时不时还要去大圣老师那儿上课,有专业老师盯着、系统学着,好像也不是特别奇怪。


    而她只跟着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学,像《实用和声学指南》那种书,都是能不看就不看。


    这么一比,她心里那点不服气顿时烟消云散。


    她摘掉耳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敲击,语气都带上了几分由衷的佩服:「牛逼啊!文化节就演这首吧!」


    陈薇紧随其后:「我觉得行」


    郑欣悦也连连附和:「我也觉得好听!」


    张扬适时提出关键问题:「那你们有人会写歌词吗?」


    郑欣悦立刻点名:「澄澄语文好,让她试试?」


    彭澄意看着屏幕,愣了一下:「啊?但我从来没写过歌词啊……是不是还得押韵什么的?」


    张扬宽慰道:「其实也不用那么严格,朗朗上口就行」


    陈薇言简意赅:「对」


    陈予白立刻甩锅:「反正我写不出来,交给你了」


    张扬紧跟步伐:「我也,交给你了」


    陈薇:「附议」


    郑欣悦:「加油澄澄!」


    彭澄意无语地抬起脸,看向身边两个正笑眯眯望着她的好姐妹,只能认命地在群里接下了这个重任:「那我先试试吧,不行你们再帮我改」


    趁着午休还有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彭澄意拿上笔记本,爬上床铺,戴着耳机循环播放起陈予白发来的那段demo。


    吉他欢快的扫弦里,似乎还带了点说不出的怅惘,少年随意的哼唱在耳边反复回荡。


    她闭上眼睛,试图捕捉旋律中流淌的情绪。


    是骑着自行车追赶夏天的尾巴?是乘风在操场上奔跑?还是某种更隐秘、无法言说的心情?


    她尝试着在本子上写下几个零散的词语:蝉鸣、自行车、操场、未说出口的话、风带来的答案……


    笔尖沙沙作响,却总觉得抓不住那旋律的核心。


    随着午休结束铃声的打响,彭澄意愁眉苦脸地合上笔记本,下了床。


    “怎么样?有灵感了吗?”郑欣悦问。


    彭澄意摇摇头:“感觉差点意思,这曲子听起来有点欢快,又有点舍不得的感觉,写离别好像太沉重,写日常又不够轻松……”


    “没事,别给自己太大压力,”陈薇拍了拍她的肩,“先抓整体感觉,细节再慢慢磨,反正时间还很多,先去教室上课吧。”


    “嗯。”彭澄意把笔记本往书包里一塞,刚准备拉上拉链,藏在里面的手机震了震。


    她摸出一看,是陈予白私发来的消息:「旋律的主和弦进程和段落结构我发你了,可能会对写词有帮助」


    接着是一个文件传输,里面是整首歌的简谱,还用不同颜色标注了主歌、副歌、桥段和尾声,甚至在一些音符下面简单备注了比如“这里情绪推进”、“此处收束”之类的提示。


    她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没想到他会这么细心,不禁嘴角扬了下,欢快回他:「收到!保证完成任务」


    有了这份像地图一样的歌曲指南,彭澄意感觉思路清晰了不少。


    趁着周末放假回家,她一头扎进自己房间,迫不及待地摊开笔记本,趴在书桌前对着涂涂改改的歌词继续琢磨。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纸页上,映亮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


    反复修改了好几处,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她抓起笔记本就冲出门,“咚咚咚”地敲响了对面的房门。


    门一开,彭澄意立刻扬起手里的本子,眼睛亮晶晶地递了过去:“我写好了!给你先看一眼,感觉一下对不对!”


    陈予白似乎刚睡醒,头发还有些凌乱,他懒散地倚着门框,接过了本子:“哦。”


    他顿了下,又侧身让出空间:“进来吧。”


    彭澄意却抿了抿唇,迅速收回手说:“我就不进去了,你看完了直接微信上给我反馈就好!”


    “人都到门口了,还发什么微信,不麻烦?”陈予白好笑地睨了她一眼。


    “哎


    呀,当面念有种……公开处刑的感觉,”彭澄意耳根微微发热,边说边往后退,“你自己看,我回去等消息!”


    说完,也不等他回应,她一溜烟地转身跑回自己家,“砰”地一声轻响关上了门。


    陈予白望着对面合上的门,无奈地低笑了一下,摇摇头带上了房门。


    他走到书桌旁,漫不经心地翻开了手里的笔记本。


    清秀工整的字迹铺满纸页,她认认真真写下了整段歌词,偶尔几个词语旁边还画了小小的删除号或替换箭头,透着一股小心翼翼的郑重——


    《星河岸边》


    [主歌1]


    褪色的老秋千沾满了夏夜的星光


    月亮升涂亮滑梯的弧线


    乐园的沙滩上画下了歪斜的城堡


    像我们未完成的梦


    [主歌2]


    散落的漫画书铺满了午后的阳光


    琴声起问候蝉鸣的余响


    在谁家房间里练习着稚嫩的和弦


    像那年总是跑调的夏天


    [副歌]


    让我们一起乘着风骑着脚踏车


    奔向星河岸边


    过往回忆还在风声里传颂


    让街灯织成柔软的网兜住所有一切


    未出口的愿望


    鼓动的心跳还在耳边不停撞


    你眼里有整个宇宙在发烫


    [桥段]


    儿童乐园的灯光渐熄灭


    琴弦还留着温热的指尖


    漫画书翻到最后一页


    主角们是否也说了再见


    [尾声]


    后来所有夏天都像


    那个夜晚星光全部落向


    哪一扇玻璃窗的背面


    如果梦有回声传来


    一定是扫弦的节拍


    和漫画书里未完成的对白


    看完歌词,陈予白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下,拿起手机回她道:「还不错,有点文采」


    终于等来他评价的彭澄意抿了抿唇,指尖飞快敲着屏幕回复:「就只是有点文采吗?」


    陈予白:「怎么?想听我夸你是当代大文豪吗?」


    彭澄意:「……那倒也不用,所以你觉得能用是吗?」


    陈予白:「嗯」


    彭澄意:「那我发去群里,给其他人看看!」


    陈予白:「你还没给别人看过?」


    彭澄意:「没有,我不得先让你帮我把个关,万一写得太差了,我就不出去丢人了」


    陈予白:「……」


    彭澄意指尖一顿,忽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你为什么之前写好的歌不先给我听?难道张扬跟你的关系更铁一点吗!」


    陈予白:「你吃醋了?」


    彭澄意:「谁吃醋了,我就是随口一问,你爱先给谁听就给谁听,我又不稀罕」


    发完这句,她莫名耳根有点发热,干脆退出跟他的聊天框,转手就把写好的歌词拍照发到了乐队群里。


    没一会儿,群里就刷起了一波接一波的彩虹屁,把她夸得飘飘然,心里那点小别扭也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第二天下午。


    彭澄意刚收拾好书包准备返校,手机突然震了震,陈予白发来了一个MP3的文件。


    彭澄意:「?」


    陈予白:「刚录的,带歌词的demo」


    彭澄意:「速度这么快!这才过了半天」


    陈予白:「有空就随手录了」


    彭澄意:「哦」


    她指尖一挪,正准备点开,屏幕上又弹出了一条他若无其事的补充说明。


    「对了,别转群里,这是给你一个人的抢先版」——


    作者有话说:《星河岸边》这首歌已经找人去制作啦,争取在完结前上线,可以小小期待下[狗头]


    感谢uoow和泽西投喂的营养液!


    第49章


    彭澄意轻愣了下,顿住了指尖。


    虽然嘴上说着谁稀罕,其实在心底,她还是希望自己是他那个最特别、最优先分享一切的人。


    他大概,也是看穿了她的内心,才又特地录了个抢先版来哄她吧……


    想到这,彭澄意嘴角忍不住就要翘起来。她赶忙压了压,佯装平淡地回了他一个「哦」,才插上耳机,飞快点开了他发来的MP3。


    第一次,听见自己写的歌词被别人唱出来,这种感觉奇妙得有些难以形容。


    尤其是他的声线温柔而干净,咬字间带着若有似无的气息声,仿佛就贴在她耳边轻声吟唱。


    她不自觉就听得入了迷,一遍结束,指尖不由自主地又按下了循环播放。


    直到手机再次在她手里震了震——


    陈予白:「还没听完?我都已经在楼下等了」


    彭澄意这才如梦初醒,慌忙摘下耳机,抓起书包,匆匆换鞋出了门。


    少年懒洋洋地靠在楼道外的梧桐树下,午后的阳光穿过层层叠叠的叶片,在他肩头跳跃着细碎而斑驳的光影。


    他微微侧过头,看见她走出来,唇角便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这么久才下来,”他轻挑了下眉梢,语调拖得又慢又欠,“该不会是听入迷了吧?”


    被他一句话精准戳中,彭澄意噎了下,才嗤笑挽尊:“少自恋!我只是沉浸在自己写的歌词里好不好?”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慢悠悠迈开长腿,和她并肩朝前走去:“你这不也挺自恋的么?彼此彼此。”


    “……要你管。”彭澄意撇撇嘴,快走两步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又忽然想起正事地回过了头,“对了,之后的编曲你打算怎么弄?”


    “等这周末排练的时候,大家一起商量吧,”他语气随意,“各自负责自己乐器的部分,再合起来调整。”


    “啊?那我也要负责吉他的编曲吗?”彭澄意愣了愣,心里顿时有点发虚。


    她对编曲这事根本就是一窍不通,脑子里几乎一片空白。


    “不用,”陈予白瞥了她一眼,解释说,“吉他的基础框架我已经搭好了,你照着谱子练熟就行。”


    “哦。”彭澄意松了口气,小声嘀咕,“我还以为你要让我在上面改编加solo什么的。”


    “你想加的话……”他拖长了尾音,眼里带着调侃的笑意,“也不是不行。”


    “算了算了。”彭澄意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我可加不来,还是老老实实扫我的弦吧!”


    “那你想弹solo么?”他又随口问了句。


    彭澄意想了想,上次文化节,她因为技艺不精,全程几乎都在背景里默默扫弦,那段吉他solo的部分也让给了张扬的键盘。


    而这一次,很可能是她高中生涯里最后一场乐队演出了,她心里那点不甘和期待悄悄冒了头,终于轻轻点了点头:“……想。”


    “那回头我帮你加一段吧。”陈予白淡淡道。


    彭澄意眼睛唰地一亮,瞬间开启夸夸模式:“哥!你果然是我亲哥!实力担当说的就是你!那段solo一定要写得炫一点、炸一点,让我……”


    “成为台上最亮的星,是吧?”他好笑地接了下句。


    “……对!”彭澄意有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还是你最懂我啊!”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弯了下嘴角,轻飘飘地丢来一句:“我能写,你也得能弹得下来。”


    “我都学一年多了,没问题!”彭澄意自信地拍了拍胸口-


    两天后,收到陈予白solo吉他谱的彭澄意饭都没去食堂吃,迫不及在赶回宿舍,跃跃欲试地拿起了吉他。


    然而,在尝试磕磕绊绊地弹完两个小节之后,她沉默地放下吉他,又盯着谱子看了会儿,终于忍不住拿起手机,对着陈予白的微信头像狠狠拍了两下:


    「请问你写的是什么东西?!这真的是人类的手指能弹出来的吗???」


    陈予白几乎秒回:「是啊,你不是要炫一点、炸一点?不炫技怎么炸场」


    彭澄意嘴角一抽:「倒也不必这么炸……这难度也太炸裂了,我手指头都要拧成麻花了!」


    陈予白:「你都学了一年多了」


    彭澄意:「我又不


    是学了十年多!」


    陈予白:「看你前两天挺自信的,我以为你可以」


    彭澄意欲哭无泪:「哥,你真的不用在这种时候,忽然这么看得起我……」


    陈予白:「那你想弹什么程度的?找个参考发我」


    彭澄意立马点开音乐APP翻找起来,最后精挑细选了两首旋律抓耳、solo部分华丽又不至于太变态的歌分享给他:「就,类似这种!帅,但又给我留条活路的……」


    陈予白:「OK。」


    彭澄意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摁灭手机,啃起了面包。


    在她的solo部分最终确定之后,键盘和鼓的编曲也陆续完成,乐队几人终于迎来了第一次正式合排。


    排练完,郑欣悦激动鼓起了掌:“哇,这也太好听了!今年的艺术节第一名肯定还是你们!”


    “别太早立flag,”陈薇伸手轻轻按住还在微微颤动的镲片,语气平静地泼了盆冷水,“高一也有个乐队报名了,叫白日梦游。”


    “高一的学弟学妹而已,不足为惧啦!”张扬满不在乎地挥挥手。


    陈薇抬眼看了看他,淡淡补充:“他们的鼓手挺厉害的。”


    彭澄意好奇地转过头:“你认识?”


    “嗯,”陈薇点了点头,“算是我一个远房亲戚。”


    “哇!你家是有打鼓的基因遗传吗?”郑欣悦有些八卦问。


    “没有,”陈薇无奈地笑了笑,“我跟他没什么血缘关系,他是我表哥的堂弟。”


    “表哥的堂弟……”彭澄意皱着眉头在脑子里绕了半天,才终于理清这曲折的关系,“那确实八竿子打不着。所以他架子鼓到底有多厉害?比你还厉害吗?”


    “嗯,”陈薇坦诚地点了点头,“他是音乐特长生,主修打击乐。”


    “没事儿!”张扬一拍胸口,笑嘻嘻地接话,“我也是音乐特长生啊!”


    陈薇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但你的特长是萨克斯,不是键盘。”


    张扬:“……你一定要这么拆我台吗?”


    陈薇耸了下肩:“我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哎呀,好啦好啦,”郑欣悦眼看气氛要跑偏,赶紧跳出来打圆场,“我回头去打听打听他们的排练室在哪儿,咱们可以先去刺探下军情。”


    隔天,郑欣悦果然神通广大地搞到了情报,但陈予白对他们要去刺探军情这事,显得毫无兴趣。


    陈薇也不想和她这个远房亲戚打什么照面,于是最终,只有彭澄意、郑欣悦和张扬三人,在晚饭时假装路过地摸到了音乐楼三楼的走廊尽头。


    乐队排练室的门关着,但窗户的百叶帘却恰好留了一条缝,透过缝隙,能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一个身材高挑、穿着黑色T恤的男生正坐在鼓架后面,手法流畅地敲出一段复杂而富有冲击力的节奏,精准而充满力量感。


    张扬不禁收起了平时那副嬉笑的模样,微微咂舌,压低声音嘀咕:“啧,这十六分音符踩镲加花……速度稳、节奏刁钻,确实有点东西啊。”


    “我去,陈薇她表哥的堂弟,长得有点帅啊!”郑欣悦跟着小声惊呼了句。


    “……悦悦你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歪?”彭澄意无奈笑了笑。


    “这很重要好不好!”郑欣悦一本正经地辩解,“在舞台上,视觉表现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帅哥谁不爱看?”


    张扬在一旁插嘴:“可评委是学校领导,又不是学生。”


    “领导也是人嘛,是人就很难完全忽略颜值加成!”


    “没事,”张扬抱起胳膊,歪头点评,“我看他也没予哥帅。”


    “这倒是,”郑欣悦立刻表示赞同,用力点了点头,“予哥那是气质挂的,赢很大。”


    彭澄意却没有加入他们的讨论,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他们的吉他手身上。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个头不高,看起来有些安静内向,毫不起眼,可他手上的动作却流畅得惊人,一段高难度的solo被他轻松驾驭,指尖在琴颈上快速移动,不是加入几个漂亮的推弦和点弦技巧,华丽又稳定。


    见状,她下意识攥了攥手心,一丝明显的忧虑爬上了眉梢。


    回去教室,陈予白瞥了眼闷闷不乐的她,懒声问:“怎么?被别人的乐队打击到信心了?”


    “他们那个吉他手,也好强。”她语调丧气道。


    “有多强?”他扬了下眉梢,语气里带着点不以为意的探究。


    “大概就是,能轻松弹奏你最初写的那版变态solo的那种强。”彭澄意长长叹了口气,肩膀垮了下来,“看来我们大概率是比不过了。说到底,主要是我在拖大家的后腿。”


    陈予白沉默了片刻,忽然反问她说:“你站上舞台,是为了拿第一吗?”


    彭澄意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不是啊。”


    “那你在担心什么?”他语气放缓了些,嘴角牵起一个清浅的弧度,“练好我们自己的歌,把它完整地演出来,不就够了?”


    窗外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少年清晰利落的轮廓。


    彭澄意望着他那双平静却笃定的眼睛,心里那点焦躁和不安仿佛被轻轻熨平了。


    “也是。”她笑了笑,语气也变得轻快起来,“而且仔细想想,人家吉他手说不定真的练了十年呢!强一点也不奇怪!”


    这之后,彭澄意本想沉下心来专注练习,不再去关注对手乐队的动静。


    可耐不住郑欣悦软磨硬泡,非要拉她再去欣赏帅哥,她推脱不掉,只好蹭到陈予白桌边,有点心虚地小声报备:“那个……悦悦拉我再去侦察一下,今晚就不和你们一起去食堂啦,你们先走吧。”


    陈予白撩起眼皮,无语地瞥了她一眼:“你不是都想通了么,怎么还去?”


    “呃……”彭澄意一时语塞,正绞尽脑汁想理由,旁边的郑欣悦已经快人快语地揭了底,“嘿嘿,其实我们是去看帅哥啦!养养眼!”


    “帅哥?”陈予白挑了一下眉梢,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对呀!就是薇薇她那个表哥的堂弟,打鼓的时候简直帅炸了!”郑欣悦一脸兴奋地比划着,说完就迫不及待地拉起彭澄意往外走,“我们先走啦,拜拜!”


    陈予白望着两人匆匆消失在教室门口的背影,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刚洗完手回来的凌柏舟一边甩着水珠一边招呼:“走啊予哥,吃饭去,饿死了。”


    陈予白却突然站起身,双手往裤兜里一抄,不咸不淡说:“你和陈薇去吧,我不去食堂了。”


    凌柏舟一愣:“啊?那你干嘛去?”


    陈予白迈开长腿,懒洋洋地丢下一句:“去看帅哥。”——


    作者有话说:凌柏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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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彭澄意被郑欣悦一路拉着跑到音乐教室外的走廊,远远就看见那间排练室门口已经围了不少女生,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低声说笑着,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望向玻璃窗内。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来刺探军情?难道今年艺术节突然冒出来好多乐队?”彭澄意一头雾水,小声问身边的郑欣悦。


    “什么刺探军情呀,”郑欣悦噗嗤一笑,凑近她耳边说,“都是来看宋星冉的!他们乐队前两天排练的照片被人偷拍发到校园论坛上,一下子就火了!他现在可是新晋风云人物,迷妹一大堆呢!”


    “宋星冉?”彭澄意有点茫然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就是陈薇那个表哥的堂弟,打鼓超帅的那个!”郑欣悦解释道。


    “哦……原来如此,”彭澄意这才恍然大悟,轻轻拍了拍胸口,“吓我一跳,还以为突然多了这么多竞争对手。”


    “你怎么满脑子只有比赛,一点欣赏帅哥的细胞都没有!”郑欣悦好笑道。


    两人正说着,忽然发现教室门口的那群女生的目光齐刷


    刷地转向了她们这个方向,还伴随着一阵压抑兴奋的低语。


    彭澄意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脚步不自觉地放慢,紧张地拽了拽郑欣悦的袖子:“她们怎么突然都在朝我们这边看啊?”


    “也许是因为我们穿着高二的校服,在这里比较显眼?”郑欣悦也不太确定地猜测道。


    “那,那我们还是走吧?”彭澄意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打起了退堂鼓。


    “别呀!你可是学姐,拿出点气势来!”郑欣悦给她鼓劲。


    彭澄意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脑袋被人从后面揉了下:“走路这么慢,堵在路中间当门神呢?”


    听到这熟悉又懒散的少年音,彭澄意一愣,猛地回过头。


    只见陈予白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们身后,正耷拉着眼皮,眼神悠悠看着她。


    这一瞬间,她终于明白那些女生为什么都朝这边看了。


    原来她们的焦点根本不是什么高二校服,而是她身后的陈予白。


    “……”彭澄意无语地拍掉他还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语气诧异问,“你怎么也来音乐教室了?你不是对刺探军情没兴趣吗?”


    “昨天落了点东西在排练室。”陈予白抬手摸了摸后脖颈,语气随意。


    看他这副样子,彭澄意不禁狐疑地追问:“落了什么?”


    陈予白抬起的手在空中微妙地停顿了两秒,才散漫地放下:“……拨片。”


    “你弹贝斯用什么拨片?”彭澄意立刻抓住了漏洞。


    “我编曲的时候不得弹吉他?随身带拨片很奇怪?”陈予白嗤笑了声,随即不着痕迹地转移了话题,“倒是你,现在挺爱凑热闹啊,这么多人还挤进来看帅哥。”


    彭澄意耳根一热,梗着脖子转回身:“……要你管!快去找你的拨片吧!”


    陈予白几不可查地蹙了下眉,这才越过她,径直走到排练室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的音乐声戛然而止,片刻后,门被拉开,宋星冉出现在门口。


    他看了看门外未曾有过任何交集的陈予白,略带意外地挑了下眉:“有事?”


    陈予白缓慢打量了他一眼,才淡淡开口:“昨天我们在这间教室排练,我落了个拨片,你们有人看到吗?”


    “哦,我问问。”宋星冉说着,回头朝里面问,“你们谁看到一个拨片了吗?”


    “没有。”


    “没注意哎。”


    “好像没有看到……”


    里面的人七嘴八舌地回应道。


    “那可能掉别的地方了,打扰了。”陈予白礼貌地笑了笑。


    “没事儿,小意思。”宋星冉不在意地耸耸肩,顺势朝外面那些正看着他们的女生们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


    走廊里顿时又响起一阵压抑的兴奋低语——


    “哇!宋星冉真的好帅啊!笑起来也太好看了吧!”


    “而且脾气感觉超好的样子!”


    “但旁边那个高二的学长也好抢眼啊!气质绝了……有人知道他叫什么吗?”


    “这你都不知道?陈予白啊!我们一中公认的校草好不好!”


    “哇!今天来得太值了!两大帅哥同框!”


    彭澄意无语地缩在墙边,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墙缝里,最大限度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好不容易等排练室的门关上,她刚松了口气,却见陈予白不仅没走,反而又踱回她身边,语气懒洋洋地问:“帅哥也看过了,还不去吃饭?一起走吧。”


    “……”彭澄意抿了抿唇,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郑欣悦。


    她已经被四周若有若无的打量目光弄得浑身不自在,只想赶紧逃离现场。


    “走走走,吃饭去!今天这帅哥确实看得够清楚了。”郑欣悦了然一笑,欢快挽住她的胳膊。


    到了食堂,趁着陈予白去小炒窗口排队的功夫,郑欣悦立刻凑到彭澄意耳边,压低声音,语气兴奋地说:“我觉得吧,陈予白还是对你有点别的意思!”


    “怎么又提起这事了?”彭澄意哭笑不得地转过脸,“上次学农,我不是已经向你证明过了吗?”


    “你看他刚才那样,哪像是真来找拨片的?分明就是吃醋来截胡你看帅哥的!你一跟他走,他也不打算继续找拨片了。”郑欣悦有理有据地分析着,眼神笃定。


    “嗐,你不弹吉他不知道,”彭澄意无奈地给她科普,“那拨片一旦丢了,就跟掉进异时空隧道里差不多,想再找到基本不可能。他只是单纯放弃了,别想太多。”


    “真是这样的吗?”郑欣悦被她这么一说,一下子也犹豫了起来。


    “真是这样的。”彭澄意肯定地点点头,斩钉截铁。


    “好吧。”郑欣悦失望耸了耸肩,又想起说,“不过那个宋星冉,好会招蜂引蝶的感觉,怪不得薇薇不喜欢跟他有什么瓜葛。”


    “他有吗?”彭澄意懵懵问。


    “当然有啊!”郑欣悦一脸你这都没看出来的表情,“你看他刚才朝外面女生笑的那个样子!你再对比一下,陈予白什么时候对别的女生这样放电过?”


    她这么一说,彭澄意仔细回想了一下。


    他从小到大,确实对其他女生都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样子。


    别说那种阳光普照的微笑了,就连多余的眼神都很少给。


    也不知道在拽些什么。


    也许,是在怕麻烦?


    毕竟感觉他对早恋这事,也没什么兴趣-


    在排练和学习的双重压力下,时间过得飞快,转眼便到了到艺术节的演出。


    尽管彭澄意他们乐队在舞台上呈现出了比去年更加成熟、更有感染力的表演,但与技术纯熟、编排华丽的白日梦游乐队相比,他们终究还是显得稚嫩了几分,最终获得了第三名。


    走出礼堂,傍晚的微风带着一丝凉意。彭澄意看着身边的乐队成员,心里那点不甘和愧疚又悄悄冒了出来:“对不起……是我水平还不够,拖大家后腿了。”


    “没事,我跟你水平差不多,我都不愧疚,你愧疚什么。”陈予白轻顿了下,挎着贝斯懒笑道,“再说了,我们去年都拿过第一了,今年总得给别人点机会。”


    “……”彭澄意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是该感谢他的安慰,还是该吐槽他这过于凡尔赛的发言。


    “就是!”郑欣悦也凑上来安慰她说,“而且我觉得澄澄你弹得一点都不比白日梦游的吉他手差!他是技巧炫得多,但冷冰冰的,没你弹得有感情,能打动人心!”


    “我也觉得。”陈薇在一旁平静地点头附和,“舞台上我们都没留遗憾,这就够了。”


    “再说了,我们又不是没拿奖,第三名难道不值得立刻去烧烤摊庆祝一下吗?!”张扬一拍手,把略显低沉的气氛炒得热了起来。


    “可以啊!烧烤走起来!”郑欣悦兴奋举起了手。


    “走。”陈薇也言简意赅地表示同意。


    一听大家又要一起去吃烧烤了,彭澄意心里那点阴霾也随之烟消云散,雀跃地应和道:“好!吃烧烤去!”


    恰逢周六又是艺术节,校门管理宽松,学生们三五成群地涌向校外。


    附近街道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洋溢着周末夜晚特有的松弛和欢闹,他们之前去过的那家烧烤店更是热闹非凡,里里外外的都没剩几张空桌。


    五人刚在靠门的位置坐下,身后的塑料门帘就哗啦一响,随之传来一道清朗带笑的声音:“姐,你们也来这儿吃烧烤了啊?”


    陈薇扫码点单的手一顿,回过头,只见宋星冉和他的乐队成员们掀开门帘走了进来,他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爽朗笑容,目光径直落在他们这一桌。


    “嗯。”陈薇淡淡应了一声,视线便落回菜单上,显然没有多聊的意思。


    “要不拼个桌一起?”宋星冉仿佛没察觉到这份冷淡,笑着提议,“刚才看了你们演出,挺精彩的,正好一起交流交流?”


    陈薇还没开口,坐在


    她斜对面的陈予白却先抬起了眼。


    “免了吧。”他身子懒洋洋地往后一靠,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本就拥挤的过道上,语气平淡却不容商量说,“这儿也坐不下。”


    于是陈薇跟着点了下头:“嗯,坐不下。”


    “行吧。”宋星冉悻悻耸了耸肩,迈开了长腿,却在经过彭澄意身边时又顿了下,“学姐,吉他弹得不错,能加个微信吗?我们其实还差个旋律吉他手,有机会可以一起玩啊。”


    他这话音一落,桌边的气氛瞬间微妙地凝滞了一下。


    郑欣悦和张扬交换了一个有情况的眼神,陈薇微微蹙起了眉,而陈予白原本懒散靠着椅背的姿势几不可察地坐直了些,目光有点沉地扫向宋星冉。


    彭澄意完全没料到话题会突然转到自己身上,还是这种当面“挖墙脚”的邀请,一下子有点懵,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还没等她组织好语言,身旁就传来陈予白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替她回答道:“她没空。”


    这话接得又快又直接,甚至没给彭澄意自己反应的时间。


    宋星冉似乎也没想到会被这么干脆地挡回来,愣了一下,随即失笑,目光在他和彭澄意之间转了个来回,像是明白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带着点玩味:“哦?学长还能替学姐做决定啊?”


    这话里的调侃意味十足,彭澄意莫名脸热了下,赶忙清了清嗓子,准备自己开口解释和拒绝。


    陈予白却已经再次开口,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道:“嗯,我能。”——


    作者有话说:有人坐不住啦[吃瓜]评论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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