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空气安静了两秒。
陈予白侧过头看向彭澄意,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单纯在陈述一个事实:“对吧?”
彭澄意对上他的视线,忽然被他眼中那抹罕见的、近乎固执的期待攫住。
那句到了嘴边的“谁要你替我做决定”莫名转了个弯,在脱口而出时变成了带着点慌乱和妥协的:“……对,高二课业太繁忙了,我确实没空。”
这个理由听起来合情合理,但也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味道。
宋星冉了然地点点头,笑容不变,很是识趣:“那好吧,学姐学业重要。不过机会一直有,以后再说也行。那不打扰你们了,学姐学长们吃好喝好。”
说完,他便带着自家乐队的成员们走向了里面空着的一张大桌。
彭澄意稍稍松了口气,但心跳却没有立马跟着稳下来。
说不清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搭讪,还是因为陈予白那莫名其妙的眼神。
直到捏在手里的手机连震了好几下,她才回神退出点单页面,结果发现是郑欣悦正在微信里疯狂输出:
「磕死我了磕死我了!!!」
「不管你怎么狡辩,你和陈予白这cp我锁死了!钥匙我吞了!」
「如果你们未来真的结婚,我要坐主桌」
「谢谢」
彭澄意嘴角一抽,无语抬起眼,看了眼桌对面的郑欣悦。
郑欣悦冲她狡黠一笑,手指在桌下悄悄一捏,朝她比了个心。
彭澄意无奈低下头,指尖噼里啪啦地敲屏幕回复:「虽然但是,还是请你磕点正常的CP,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我俩也不可能结婚」
郑欣悦:「没事,我截图了,等吃你喜酒的时候再放出来」
彭澄意:「……」
“欸,你俩别光顾着低头玩手机啊,”张扬敲了敲桌子,瞥了她们一眼,“还要不要加点什么?我准备下单了!”
“来了来了……”彭澄意赶紧退出聊天界面,重新点开了烧烤下单页。
没有留意到身边陈予白的目光,似乎在她的手机屏幕上停留了几秒-
艺术节的热闹喧嚣仿佛还在耳边,校园生活却已迅速回归了原有的轨道。
大大小小的考试接踵而来,这个学期也悄然走到了尾声。
期末考结束,彭澄意终于第一次挤进了年级前二十,位列第18名。
看完贴在黑板旁边的排名,她喜滋滋地走回座位,却见郑欣悦正对着桌上的试卷发呆,眼神也有些茫然。
不禁关切问:“我刚看排名,你比期中考前进了快二十名呢!这回总该能过个安稳年了吧?”
“是进步了……”郑欣悦抬起头,勉强扯出一个笑,又很快垮下嘴角,“但还是不够。”
“不够什么?”彭澄意有些不解。
郑欣悦不像她这样执着于排名,常说能上一本就行。
虽然以前也会为成绩抱怨,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透着一股无力感。
“不够让我继续留在理科班。”郑欣苦笑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试卷边角。
彭澄意怔了怔:“理科班……不是我们自己选的吗?”
“是自愿的,”郑欣悦声音低了下去,“但我妈觉得我进了高二之后,物理化学越来越吃力,成绩一直在下游徘徊……她说再这样下去可能一本都悬,不如去学文,能更稳妥一点。”
“所以你……”
“我下学期……大概要转去文科班了。”
郑欣悦的话就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彭澄意心里漾开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她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只能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覆在了郑欣悦攥紧试卷的手背上。
感受到她掌心温度的郑欣悦牵了牵嘴角,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些:“没事啦,其实我本来也不太喜欢学理……就是想到以后要和你们分开了,有点难过而已。”
正说着,陈薇也回到了座位,她看了看情绪不太对头的两个人,问:“怎么了?”
“悦悦下学期要转去文科班了……”彭澄意抬起脸,表情快哭出来道。
陈薇愣了一下,沉默片刻后,却异常冷静地开口:“没事,她又不是转学离开一中。我们不是还住同一个宿舍么?”
“可能……宿舍也要换的。”郑欣悦小声补充道。
“那也在同一栋宿舍楼,”陈薇的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下课可以一起回宿舍,午饭晚饭照样可以一起吃。”
“对呀!”彭澄意像是被点醒,瞬间振作起来,连忙跟着安慰,“只是换个班级嘛,不会改变什么的!你看张扬不也一直没和我们同班,还不是天天混在一起?”
“也是……”郑欣悦看着眼前两个朋友关切的脸,眼尾终于微微弯起,低落的情绪像是被阳光照进的窗户,渐渐明亮了几分,“那说好了,下学期我们还要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
“当然!”彭澄意和陈薇异口同声地回答-
随着寒假的来临,两人的生日也悄然而至。
彭澄意又一次陷入了年度难题,到底要送陈予白什么生日礼物?
吸取了去年的教训,她今年早早就行动了起来,才放假回家,就盘腿坐在床上,手指划着手机屏幕,浏览起了各式各样的礼物推荐。
突然,屏幕上弹出的一套毛茸茸的可达鸭连体家居服。
见图片上的可达鸭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嫩黄色的绒毛看起来软乎乎的,帽子上还顶着三根呆毛。
彭澄意的购物欲瞬间就被勾了起来,也忘了此刻是在帮陈予白挑礼物,立马就指尖一滑,点进了商品主页。
进去后,她意外发现,这家除了可达鸭,还有粉嘟嘟的胖丁和蓝白相间的卡比兽款式。
她目光在卡比兽那款上停留了片刻,看它圆滚滚的肚子,憨态可掬的表情,蓝白配色清爽又不会过于幼稚,不禁在心底盘算了起来。
这个款式,好像也可以给陈予白穿。
而且仔细想想,他冬天在家似乎总是穿得很随意,好像还真没什么特别保暖又舒服的家
居服。
要不就送他这个?
刚好买两件有八折优惠,她可以顺理成章地给自己捎上那件可达鸭。
想到这,她嘴角一扬,指尖欢快地下了单。
收到货之后,为了显示出自己绝没有敷衍他的礼物,彭澄意还特地去精品店挑了一个印着细碎小雪花、质感很好的礼品盒,将叠得整整齐齐的卡比兽家居服郑重地放了进去。
生日当天,她一脸认真地把这份礼物递给了来她家吃饭的陈予白:“喏,这是我为你精挑细选的,特别实用,又特别适合你的一件礼物!”
陈予白立在门口,垂眸扫了一眼那个明显花了心思的礼品盒,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真难得,你今年居然用了点心。”
“切,我也就去年稍微敷衍了那么一点点……”彭澄意心虚地抿了抿唇。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也将一个盒子递到她手里:“你的。”
彭澄意掂量了一下盒子的重量,又看了看尺寸,完全猜不出是什么,好奇心一下子被吊了起,不禁迫不及待地坐到沙发上拆了起来。
撕开包装纸,里面是一个薄荷绿的铁盒,盒面上还印着一个精致的吉他图案。
“咦?是和吉他有关的东西吗?”她疑惑地抬起头。
“打开看看。”陈予白拎着自己那份礼物坐到了她身边,也开始小心拆了起来。
彭澄意上下翻看了一下,才在盒侧找到了一个不太起眼的按钮。
轻轻一按,锁扣“啪嗒”一声弹开。
她期待掀开盒盖,见里面整整齐齐放了一叠打印好的吉他谱,不由轻愣了下,才拿起最上面一张仔细看了看。
结果发现竟是她心心念念了好久,却一直找不到谱子的冷门歌!
“哇!你从哪里搞到的?!”她惊喜叫出了声,清凌凌的眼睛刷得亮了起来。
“我自己扒的。”陈予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这些……”彭澄意又急忙往下翻了翻,下面果然还有好几首她歌单里珍藏的、同样小众的曲子,“该不会全都是你自己扒的吧?!”
“嗯。”他淡淡地点了下头。
“我靠!哥你也太好了吧!”彭澄意感动得几乎要扑过去,声音里都带着雀跃,“这得花多少时间啊!”
“也没花多少时间,”陈予白抬起眼,语气懒散地补了一句,“毕竟我视唱练耳比某人强得多。”
“……”
这狗,真是一次不装就难受是吧!
彭澄意无语地扯了下嘴角,但念在他这份礼物实实在在地送到了她心坎上,她决定今天大发慈悲,允许他装这么一次。
“对对对,你最强了,宇宙第一强!”她笑着敷衍,放下那份珍贵的谱子站起身,“我现在就去拿吉他试试。”
等她兴冲冲抱着吉他回到客厅时,却见陈予白皱着眉,两根手指拎着那件蓝白相间的卡比兽连体家居服,表情复杂地打量:“……这是什么东西?”
“保暖家居服啊!”彭澄意眨眨眼,一本正经地解释,“我看你冬天在家就随便套件旧卫衣,这个多实用!是加厚的珊瑚绒,手感超级好,特别暖和!”
“……那你就不能给我买点正常人类的家居服?”陈予白的嘴角微微抽搐,“这让我怎么穿?”
“这怎么不正常了?”彭澄意理直气壮,“连体的多方便,都不用分上衣裤子,一套就行,特别适合你这种懒人。”
“连体的我怎么上厕所?你告诉我方便在哪?”
“裤腿侧面有隐藏拉链的!我特意确认过了,”她立刻指着裤缝处,信誓旦旦地保证,“你上厕所不用全脱,设计很科学的!”
“……行吧,就算不用全脱,”陈予白深吸一口气,抖开那件衣服,指着上面圆滚滚的卡比兽图案和憨厚的笑脸,“这又是什么造型?”
“这是宠物小精灵里的卡比兽啊!你不是也看过吗?”彭澄意眼睛亮晶晶的,试图安利,“它天天就在睡觉,性格懒洋洋的,和你多般配!所以我一眼就选中了它。”
陈予白:“……”
看他依旧一脸“你在逗我”的表情,彭澄意撇撇嘴,小声嘟囔:“我可是很用心挑的……”
“拜托,我是十七岁,不是七岁,”陈予白嗤笑一声,幽幽地睨了她一眼,“你用心就用心出这个结果?幼不幼稚?”
彭澄意张了张嘴,原本想怼他“你不就挺幼稚的,正好合适”,可话到嘴边,忽然想起去年说他幼稚后,他那莫名让她心里发慌的反应,立刻硬生生刹住了车。
话锋一转,装作无所谓地摆摆手:“……算了,你爱穿不穿吧。”
“谁会穿。”陈予白嗤了一声,动作却算不上粗暴地将那件毛茸茸的衣服叠好,塞回了礼品盒里。
吃过周丽芬为两人准备的丰盛生日大餐后,窗外悄然飘起了雪花。
“看来今年只能室内活动了。”彭澄意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望着越下越大的雪,语气里带着点遗憾道。
“嗯。”陈予白应了一声,散漫站起了身,“那去我家玩《双人成行》?”
“欸?你什么时候买了这个游戏?我之前就看不少人推荐来着。”彭澄意眼睛亮了下。
“前两天,看在打折,就顺手买了。”他淡淡道。
“这么热门的游戏还会打折啊……”她意外扬了下眉。
“……会。”陈予白垂在身侧的手微妙抬了下,又不是很自在地放了回去,“你玩不玩?不玩我自己回去了。”
“玩!”彭澄意赶紧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跟着他回了对门的房子。
陈予白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打开了连着Switch的电视,弯腰拿起红色的手柄,丢进了彭澄意的怀里:“你先选角色吧。”
“嗯……我就用小梅吧。”彭澄意腿一盘,窝进了舒适的沙发里。
“行。”陈予白拿起蓝色手柄,岔着长腿,坐到了她的身边。
沙发往下陷了陷,游戏欢快的背景音乐也随之响了起来。
一开始,两人还配合得挺默契,但到了某个需要精准配合的关卡,分歧就出现了。
“往左跳!左边那个平台!”彭澄意盯着屏幕,焦急地指挥。
“右边那个更近。”陈予白语气平淡,操纵着他的人物就往右走。
“那边有障碍物!你看不见吗?听我的,左边!”
“信我一次,右边能过。”
“哎呀!掉了掉了!你看吧!我就说左边!”眼看着屏幕里的小梅坠下平台,彭澄意气得瞪了他一眼。
“那是你操作的问题。”陈予白嗤笑了声。
“扯淡!明明是你的判断失误!不信手柄给我,我从左边跳一次给你看!”彭澄意不服气嚷着,伸手就去抢他握在手里的手柄。
陈予白下意识抬手一躲,扑了个空的彭澄意,手却因为惯性不偏不倚打在了他的大腿之间。
某种微妙却极具存在感的触感,隔着薄薄的睡裤面料,清晰地传递到她的指尖。
紧接着,头顶上方传来陈予白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抽气声:“嘶……”
靠!完了!
她不会是打到什么不该打的地方了吧?!
彭澄意像被电到一样猛地缩回手,耳根发烫地坐正了身子,紧张捏着自己的手柄,声音磕磕绊绊:“对,对不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你没事吧?”
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只能听到电视里游戏的背景音乐。
陈予白缓缓转过头,幽深的目光落在她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上,嗓音微哑里带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意味深长:
“问什么问……真有事,你还能负责了?”——
作者有话说:[捂脸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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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彭澄意呼吸猛地一滞
,赶忙像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能能能!当然能负责!”
陈予白狭长的眼尾微妙地眯了眯,眸色似乎更深了些,嗓音喑哑:“是么?那你打算怎么负责?”
“我会带你找最好的医生!攒钱给你报销所有的医药费!”她语速飞快,几乎不经过大脑地保证道,“绝对不会影响你以后结婚生娃!”
陈予白的表情复杂地变换了下,最终像是被气笑了,嗤了一声,别开脸:“……行了,没事。”
“哦……”
彭澄意倏地松了一口气,心脏还在胸腔里砰砰直跳。
刚才看他那副吃痛的样子,她是真的以为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
不然,她以后无论走到哪里,岂不是都要背负着对他“终身幸福”的责任?
万一真治不好,她还得跟自己未来的男朋友解释:这是她年轻时造的孽,她不能抛下他不管。
如果对方不接受,那她估计也只能选择分手了。
天哪,这是一条多么可怕又沉重的命运轨迹!
彭澄意心有余悸地摸了下胸口,又偷瞄了眼身边的陈予白。
他盯着电视屏幕,脸色依旧不是很好的样子。
啊……男生真的,好脆弱。
她以后再也不敢跟他抢手柄了-
窗外的雪纷纷扬扬,一直持续到半夜才渐渐停歇。
第二天清晨醒来,外面已是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阳光洒在皑皑白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吃过早饭,彭澄意便拿起手机,打开了和陈予白的微信聊天框。
刚要问他要不要出去玩雪,房门就被“咚咚”敲响了。
打开门,只见陈予白和张扬站在门外。
陈予白穿着简单的黑色羽绒服,身形挺拔,碎发落在额前,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一旁张扬则裹着件亮蓝色的厚外套,帽子边缘还沾着点未化的雪屑,一看就是刚从雪地里过来。
一眼就注意到她身上那件醒目的连体睡衣,张扬顿时瞪大了眼睛:“彭澄意!你这穿的是啥啊!”
他指着那身嫩黄色的可达鸭睡衣,憋着笑,肩膀直抖。
“可达鸭啊!这都不认识?你的童年被狗吃了吗?”彭澄意不满撇了撇嘴。
“我知道是可达鸭,但穿在身上……真的有点搞笑啊!”张扬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切,明明超可爱,是你不懂欣赏。”彭澄意不服气地转了个圈,特意展示了一下帽子上那三根呆毛。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陈予白沉默打量了她片刻,缓缓开口:“你怎么还给自己搞了一身。”
“因、因为买两件有八折优惠嘛……”彭澄意抿了抿唇,有点心虚地避开他的视线。
怕他继续追问,她赶紧转移话题:“你俩来找我干嘛?”
“找你下去玩雪啊!”张扬朝她扬了扬下巴,“走不走?”
“走走走!我正想发微信问你们呢!”彭澄意眼睛一亮,兴奋地说,“等我一下,我换件衣服就出来!”
等她甩着可达鸭的帽子,欢快跑回房间,张扬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陈予白,压低声音笑着问:“彭澄意这宠物小精灵的连体睡衣,也给你搞了一身啊?”
“嗯。”陈予白面无表情地应了一声。
“噗,怎么早上没见你穿?不然我肯定要拍照留念!”张扬揶揄地笑着。
“幼稚死了,”陈予白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嫌弃,“谁会穿那种东西。”
“穿了不就是情侣装了嘛!”张扬挤眉弄眼地试探了句。
陈予白表情微妙地顿了一下,斜睨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两个字:“神经。”-
换好衣服下了楼,彭澄意立刻兴奋扑进了那片洁白松软的雪地里,开始滚雪球,堆起了雪人。
她戴着厚厚的棉手套,费力地滚着第一个大雪球做身体,嘴里呼出阵阵白气。
“陈予白,你别傻站着,快点来帮我滚雪球。”她偏头看了眼一动不动杵在楼道口的陈予白。
他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盯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看了片刻,才无声地叹了口气,走去了她身边。
两人之间似乎有一种无言的默契,他负责夯实基础、搭建主体,她则乐呵呵地去找来小石子和树枝,给雪人装上眼睛、嘴巴和胳膊,还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雪人围上。
不一会儿,一个圆头圆脑、顶着几根树枝当胳膊的小雪人就憨憨地立在了一边。
彭澄意看着他们的合作成果,满意地拍拍手站起来,鼻尖冻得通红,眼睛却亮晶晶道:“真不错,让我来拍个照。”
她说着,摘掉手套,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拍好快来打雪仗啊!”一旁的张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一边喊着,一边弯腰团好了一个结实的雪球,跃跃欲试。
“幼不幼稚?”陈予白懒懒嗤笑了声。
“嘿!”张扬直起腰,不满指向了那个新鲜出炉的雪人,“她堆雪人就不幼稚了?予哥你这就是赤裸裸的偏……”
他话音未落,陈予白已经迅雷不及掩耳地弯腰抓了一把雪,随手捏紧,精准砸在了张扬亮蓝色的外套上,散开一朵白色的花。
“我靠!予哥你偷袭!”张扬大叫一声,立刻弯腰疯狂囤积起了弹药,一场雪仗瞬间爆发。
旁边,彭澄意还在岁月静好地拍照片,张扬丢出的冰冷雪球就“啪”地砸中她的后颈。
“啊!张扬你完了!”彭澄意被冰得一个激灵,尖叫着跳开,手忙脚乱地想把帽子里的雪抖出来。
陈予白见状,几乎是下意识地,手中的雪球就改变了方向,直接朝着张扬飞了过去。
彭澄意也立刻收起手机,抓起一把雪胡乱捏成团就加入战局,和陈予白形成了默契的夹击之势,对着张扬开始了猛攻。
张扬被两人同时飞来的雪球砸得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哇哇大叫:“喂喂喂!你俩这算什么?夫唱妇随啊?欺负我一个人是吧!”
彭澄意脸颊一热,又是一个雪球毫不留情地砸过去:“别乱用成语!我们这是兄弟情深,一致对外!”
“兄弟?!”张扬夸张地指着自己,表情痛心疾首,“我不是兄弟吗?!我们四年同窗的铁血兄弟情呢?!你们这就把我划成外了?!”
彭澄意下巴一扬,理直气壮地反驳:“四年算什么,我们可是十七年的交情!”
阳光照在她微红的脸上,睫毛上都沾着细碎的雪晶,闪闪发亮。
“好好好,你们兄弟情更深,你们了不起……”张扬被这十七年堵得没话说,终于扛不住两人密集的火力,狼狈地抹了把脸上的雪水,气喘吁吁地求饶,“先,先休战!我单方面宣布停火!累死我了……”
“哼,这还差不多。”彭澄意拍了拍手上雪沫,也有点累地坐到了附近的长椅上,“我们接下来去干嘛?距离午饭还有一个多小时呢。”
张扬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提议:“要不去予哥家打游戏?暖和暖和。”
“昨天刚在他家打了一下午,有点玩不动了。”彭澄意摇摇头,表示拒绝。
张扬直起身,想了想:“那……要不去公园后面那家新开的琴行逛逛?听说进了不少新货。”
“这个行!”彭澄意眼睛一亮,立刻从长椅上弹了起来,“我正想买点不同厚度的拨片,走吧!”
张扬却瘫软靠回了长椅背:“让我再歇歇……腿还是软的……”
陈予白轻嗤一声,言简意赅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不是,予哥你讲点道理!”张扬委屈地指着他们俩,“刚才可是二对一啊!我能撑这么久已经很厉害了好吗!”
“谁让你一开始非要嚷嚷着打雪仗,”彭澄意抱起胳膊,站在了陈予白身边,“你分明是自讨苦吃。”
张扬:“……”
得,看来这二对一的局势是丝毫没变。
他认命地从长椅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雪屑:“走就走……不过你俩得请我喝奶茶,抚慰我受伤的心灵和冻僵的身体。”
彭澄意缩了缩脖子:“让陈予白请你吧,我穷。”
陈予白没说什么,只是默默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要喝什么,先小程序上点吧。”
彭澄意立马探了探头:“能带上我吗?”
陈予白轻瞥了她一眼,她赶紧又甜甜补了一声:“哥。”
他几不可闻地嗤笑了声,手机递给了她:“拿去吧。”-
半小时后,彭澄意心满意足地啜着热乎乎的奶茶,手里拎着刚买的拨片和琴弦,脚步轻快地走出了琴行。
目光一扫,她突然发现隔壁店铺门里赫然立着一台崭新的《间谍过家家》联名大头贴机,上面印着阿尼亚经典的哇库哇库表情和洛伊德的帅气侧影。
她不禁眼睛一亮,匆匆伸手拽住正要往前走的陈予白:“等等!我想拍这个!”
陈予白脚步一顿,顺着她手指的方向,透过玻璃门朝里瞥了一眼。
旁边的张扬凑过来,一脸不解:“这不就是大头贴吗?现在手机自拍功能那么多,谁还特地花钱拍这个啊?”
“这不一样!”彭澄意指了指机器上阿尼亚,“这是《间谍过家家》的官方联名款!手机滤镜里根本没有这种限定边框和贴纸!”
“《间谍过家家》是什么?”张扬更加迷茫了。
“是最近超火的一部动画!特别好看!”彭澄意试图安利。
“彭澄意,”张扬忍不住笑起来,调侃道,“你都快要十八岁的人了,怎么还看动画片?”
“我看的又不是那种低幼的子供向动画!”彭澄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子供向又是什么?”张扬歪了下脑袋。
“我懒得跟你这种没有品味的人解释!”彭澄意哼了声。
“予哥,”张扬立刻转向另一边求助,“彭澄意说我没品味!”
陈予白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淡淡转身,推开了店铺的玻璃门:“你确实没有。”
“……”
得,差点忘了。
这俩人才是真正的兄弟情深,他只是个兄弟挂件。
张扬嘴角轻抽了下,无语跟了进去。
彭澄意兴奋地点开大头贴机的屏幕,一看价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撩开隔间的门帘,探出脑袋对等在外面的两人说:“我们一起拍吧!一个人拍要三十块,太贵了!”
“那你俩拍呗,我就不掺和了,跟个电灯泡似的杵中间多碍眼。”张扬抱着胳膊,语气酸溜溜的。
看他那副模样,彭澄意忍不住笑出来:“别呀!你也是我们的好兄弟,必须一起!”
张扬这才半推半就地,跟着陈予白一起挤进了有些狭小的拍照隔间。
付完款,他们接连拍了三组背景,搞怪又欢乐,直到最后一个巨大的桃心边框,忽然就将整个屏幕都染成了暧昧的粉色。
三人顿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这背景……我们三个拍是不是有点太奇怪了?”张扬率先打破沉默,身体已经开始往后缩,“我还是出去吧,你俩正好。”
“别别别!”彭澄意赶紧拽住他的胳膊,“你走了更奇怪!那不就变成我俩在拍……拍情侣照片了吗!要不还是我出去,你俩来拍。”
“不要不要!”张扬立马摇了摇头,“那我俩看上去像在搞基!我可是铁直男!”
“那你出去吧。”一直没说话的陈予白突然开口,同时将张扬往外推了下。
完全没防备的张扬脚下一个踉跄,直接跌出了拍照隔间。
门帘在他身后晃荡着落下,彭澄意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听陈予白嗓音淡淡提醒她说:“看镜头,倒计时了,抓紧拍完回去吃饭。”
“啊?啊……哦!”彭澄意下意识地转向镜头,脸上还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收起的慌乱。
随着咔嚓一声,相机精准地捕捉到了她那一瞬间的怔愣和不知所措。
根本没给她反悔或重拍的机会,陈予白直接伸手按下了“打印”键。
相纸滋滋地吐了出来,慢慢显影,最后被切割成整齐的四份。
彭澄意拿起那张桃心边框的照片,心情复杂地看了看这张似情侣一般的合照,干脆把它塞给了陈予白:“这张就给你吧,我想多拿一张我们三个人的合影。”
“随你。”陈予白无所谓地耸耸肩,看也没看,就随手接过,放进了自己羽绒服的口袋-
回到家后,一直被吃饭和写作业占据着注意力。
直到临睡前,彭澄意才想起从挂在衣架上的棉袄口袋里,摸出了那两张三人的大头贴合影,就着温暖的床头灯,仔细欣赏了下。
这两张照片,她的表情都挺自然,笑得也好看,尤其是三人挤在一起的那张,大家都显得特别开心。
可忽然间,一个念头钻进脑海——
陈予白手里那张桃心背景的,她当时完全慌了神,表情管理相当失败,整个人看上去都傻乎乎的。
当时只觉得两人同框太过暧昧,下意识就塞给了他。
可现在,她越想越觉得不妥。
她怎么可以有丑照落在他的手里!
这么一想,她立刻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敲了过去:「睡了没?」
陈予白:「没」
彭澄意:「那我现在去找你换照片!」
陈予白:「?」
彭澄意也懒得在微信上多解释,随手抓起一张三人合影,就匆匆踩着毛绒拖鞋,哒哒哒跑去对门敲了敲。
片刻后,房门从里面被拉开。
首先映入眼帘的,竟是一片柔软蓬松的、蓝白相间的毛绒肚皮。
彭澄意猛地一愣,视线顺着那可爱的睡衣向上移,对上了陈予白那双懒散耷拉着的眼皮。
而他身上穿的,正是他之前无比嫌弃的卡比兽家居服——
作者有话说:是谁打脸了我不说[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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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见状,彭澄意的嘴角一点点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嗓音里带着明显的揶揄:“咦?某个人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穿这种幼稚的东西吗?”
陈予白的眼神不自然地飘向别处,语气略微有点硬邦道:“其他衣服都洗了没干,随手拿的。”
说完,又迅速岔开了话题:“你大晚上跑来,到底要换什么照片?”
“就是上午拍的大头贴啊,”彭澄意把手里的三人合影递过去,“你那张桃心背景的还给我,我把这张三人合影的换给你。”
陈予白的表情微妙地顿了一下,垂眸扫了眼她手中的照片,并没有接:“为什么要换?你不是觉得那张很奇怪么。”
“因为我那张表情没管理好,太丑了!”怕他误会,彭澄意有点着急地解释,“我不想有张丑照落在你手里,万一你以后拿来要挟我怎么办?”
“……我要挟你什么?”陈予白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悠悠撩起了眼皮。
“谁知道你呢!反正防患于未然!”彭澄意抿了抿唇,催促道,“你快去拿给我。”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去的道理。”陈予白轻嗤一声,懒慢语气里带着点无赖,“早点回去睡觉吧,晚安。”
话音未落,他竟然“砰”的一声,无情地关上了房门。
“……”
彭澄意对着紧闭的房门咬了咬牙,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趿着拖鞋哒哒哒地跑回了家。
一进屋她就抓起手机,气呼呼地给他发消息:「你为什么非要留着那张照片啊!」
陈予白很快回复:「不是你刚刚给我提供了条思路么?」
彭澄意:「……」
啊啊啊啊啊!
失策了!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彭澄意悲愤地一头栽倒在了床上,把脸埋进了枕头。
过了片刻,手机又轻轻震动了一下。
她歪过头,瞥了一眼屏幕。
陈予白:「不过,我没觉得你那张照片丑」
彭澄意轻轻地愣了一下。
一种微妙而难以
言说的情绪,像温热的泡泡,悄悄在心口翻涌了一下,冲散了些许刚才的懊恼。
她缓慢拿起手机,盯着他的回复看了一会儿后,才指尖一动,摁灭了手机。
算了,随他去吧。
她暂时不跟他计较了-
快乐的寒假总是格外短暂,仿佛雪刚停,转眼就又到了开学季。
随着郑欣悦转去文科班,身后的座位换了人,彭澄意一下子觉得身边冷清了许多,心里也有点空落落的。
虽然她们还能约着一起上厕所、一起吃午饭、一起回宿舍,但随着高二下学期的课业压力明显加重,各科老师仿佛约好了一般频频拖堂,她们能碰上面的时间就像漏沙一样,变得越来越少。
周五这天,数学破天荒地准时下了课,彭澄意立刻从三楼一口气跑上六楼,气喘吁吁地赶到文科班门口。
还没来得及平复呼吸,就看到郑欣悦和一个她不认识的短发女生手挽着手,有说有笑地从后门走了出来。
她不禁顿住了脚步,那句几乎脱口而出的“悦悦”一下子卡在了喉咙里。
看着两人笑得那么开心,仿佛形成了一个她无法介入的、无形的圈子,彭澄意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细细地捻了一下,泛起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滋味。
她站在原地,盯着那逐渐远去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走下楼梯。
回到七班的教室,陈薇抬眼看了看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坐回座位的她,问道:“怎么了?悦悦她们班还没下课?”
“不是。”彭澄意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抠着书本的边角,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描述那种微妙的情绪。
在上高中前,除了陈予白,她几乎没有过别的好朋友,自然也从未体验过这种明明还是朋友,却眼睁睁看着对方有了新陪伴,好似与她渐行渐远的酸涩感。
她甚至不确定,这种情绪是否正常,是否显得自己太过小气。
“那是……悦悦已经和别人一起去厕所了?”陈薇放下笔,又猜了一句。
彭澄意怔了怔,有些惊讶地点了点:“你怎么知道?”
“她那种开朗又热络的性格,在哪儿都很容易交到新朋友的。”陈薇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也是。”彭澄意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还是把心里那点别扭说了出来,“但我好像,有点不太开心。这正常吗?”
“很正常啊,”陈薇看向她,目光里带着一种通透的理解,“人对好朋友,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占有欲,这没什么。”
“哦……”彭澄意稍稍松了口气,仿佛为自己的情绪找到了合理的注解,但心底那点不安仍盘旋不去,忍不住又追问:“那这种情绪要怎么才能排解掉?”
“不用刻意去排解,”陈薇的语气依旧平淡,“习惯就好了,而且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距离和新出现的人就走散的。”
“哦……”彭程意轻轻点了点头。
虽然道理她都明白,可一整个下午,那种隐隐的担忧就像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她听课都有些走神。
等到放学,她收拾书包的动作依旧有些慢吞吞的,情绪明显不高。
走出教室,跟在她身边的陈予白轻瞥了她一眼:“怎么了?”
彭澄意张了张嘴,想说郑欣悦的事,又怕他觉得她小题大做、太过矫情,最终只是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没什么。”
“没什么你看着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陈予白懒笑了声。
“……你才像茄子!”彭澄意不满地撇了撇嘴。
沉默和他并肩走了一小段路,她犹豫再三,还是有点别扭地开了口:“我跟你说了,你不许笑我。”
“嗯,不笑你,说吧。”
彭澄意轻轻抿了下唇,组织着语言:“就是……悦悦在文科班,好像很快就有了一起玩的新朋友。我觉得我和她之间,不像以前那么近了,所以心里就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
本以为会得到他类似“这有什么好在乎”的回应,却没想到陈予白只是淡淡地接了一句:“哦,我懂。”
“真的?”彭澄意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看向他。
“嗯,”他耸了耸肩,目光看向前方,夕阳的光线勾勒出他清晰的侧脸轮廓,“毕竟我也体会过。”
“你什么时候体会过的?”她更加好奇了。
“你说呢?”他双手抄在裤兜,散漫地偏过脸,意味深长地睨了她一眼。
彭澄意怔了怔,反应了片刻,想起高中以后,她因为想交新的朋友,所以很多曾经只和他一起做的事,都渐渐有了别人的参与。
她一直以为,他根本不会在意,甚至乐得清闲。
没想到,他竟然也默默地在意过。
这个认知让彭澄意心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她不太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睫,小声问他:“那你后来是怎么从这种情绪里走出来的?”
“习惯就好了,真正的朋友,不会因为这点距离就走散的。”陈予白耸了耸肩,轻描淡写道,“你看,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什么变化吗?”
闻言,彭澄意愣了下。
虽然他说的话和陈薇下午说的几乎一样,但当这个道理是以他们之间的关系作为最有力的注脚时,那份量瞬间就变得不一样了。
一种实实在在的安心感迅速取代了之前的漂浮不定,她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跟着落了地,低落的情绪也一下子被驱散了大半。
“确实!”她掀起密绒绒的长睫,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嗓音也恢复了往日的明快,“你现在也还是我最铁,最铁的哥们!”
陈予白牵了牵嘴角,极淡地笑了一下,算是回应了她的说法。
然而,在她目光移开后,他脸上那点浅淡的笑意缓缓褪去,眼底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复杂的落寞-
事实证明,时间和距离并没有稀释掉她和郑欣悦之间的友情。
虽然平时各自忙碌,碰面的机会少了,但只要一有空凑在一起,两人之间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学校组织篮球赛时,郑欣悦更是二话不说,直接就从文科班的看台溜回了七班的阵营,一屁股坐在彭澄意身边,无比自然地拿起分发的加油棒,跟着她一起使劲为场上的陈予白呐喊助威。
看郑欣悦声音响亮得几乎要盖过全场,彭澄意赶忙拽了拽她的胳膊:“低调点低调点!你现在好歹也是文科班的人,被你们班同学发现了多尴尬啊!”
“嗐,没事!”郑欣悦满不在乎地挥挥手,凑到她耳边解释,“我们文科班男生太少了,根本组不出一支队,所以四个班合在一起参赛,早就没什么班级荣誉感啦!”
“原来是这样……”彭澄意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试探着问,“那你在文科班那个关系挺好的朋友呢?”
“她呀,”郑欣悦朝对面看台努了努嘴,“她也回自己原来的班加油去了,就是七班现在的对手,十班。”
“哦。”彭澄意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对面声势浩大的十班啦啦队,不知怎的,心里那股好胜心忽然就被点燃了,特别希望七班能赢下这一场。
于是她也深吸一口气,将双手拢在嘴边,朝着场上那个熟悉的身影,用尽全力喊了一声:“陈予白——加油!!!”
正在运球突破的陈予白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百忙之中竟抽空往看台她的方向瞥了一眼。
就这
一眼的功夫,他像是被注入了额外动力,带球进攻的气势瞬间变得更猛,几个漂亮的假动作接连闪过防守队员。
然而,就在他抓住空挡跃起,准备完成一记帅气的扣篮时,却没注意到侧面补防过来的对手。
被他猛地撞了下的陈予白瞬间失去平衡,虽然球及时扣进了蓝框,脚却在落地时一崴,重重摔在了地上。
彭澄意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从看台上跳了起来。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下意识拨开人群,焦急地挤到了球场边。校医已经提着药箱跑了过去,几个队员也围在了陈予白身边。
他坐在地上,眉头紧锁,手紧紧捂着右脚踝,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显然疼得不轻。
“怎么样?严不严重?”彭澄意挤到最前面,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陈予白抬眼看是她,似乎想勉强扯出个没事的表情,但嘴角刚动了一下就因为疼痛而放弃了。
“还行。”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但苍白的脸色完全出卖了他。
校医初步检查了一下,神色有些凝重:“扭伤得不轻,脚踝已经肿了,得冰敷看看能不能缓解,不行就抓紧去医院拍个片子,确认下是不是伤到了骨头。”
队友们纷纷凑上了前,凌柏舟已经俯下了身:“那我先扶你去医务室冰敷!”
“没事,你们继续比赛。”陈予白看了眼跟在彭澄意身后赶过来的张扬,“有人扶我。”
“对,我可以扶他!”彭澄意说着就要搀他起来。
“别闹,你哪撑得起来我。”陈予白忍着痛,好笑睨了她一眼,“我说的是张扬。”
“哦。”彭澄意略显尴尬地抿了抿嘴唇,向旁边退了一步。
张扬匆忙上前,架起陈予白的胳膊,慢慢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见他身形不是很稳,彭澄意又忍不住上前,扶住他的另一侧手臂。
周围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路,目光落在这三人身上。
但彭澄意此刻完全无暇顾及别人的注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如何稳稳扶住他。
到了医务室,校医仔细地用冰袋帮他敷在肿胀的脚踝上,又嘱咐了几句冰敷的要点和注意事项,便回去了球场。
“予哥,”张扬还是有些担心,凑上前问,“要不我还是给你叫个车,去医院拍个片子看看?放心点。”
“用不着,没那么严重。”陈予白一手扶着冰袋,语气没什么波澜,“你去小卖部给我买罐冰可乐就行。”
“得令!”张扬应了一声,立马一溜烟地跑出了医务室。
只剩彭澄意守在一旁,注视着他肿起的脚踝,眉头皱得比他还紧。
“真没事,”陈予白看她那副紧张的模样,反而有些不自在,“只是扭伤而已,过几天就好了。”
“万一伤到骨头怎么办……”
“放心,我没那么脆弱。”陈予白轻嗤了声。
“那现在还疼吗?”
“好多了。”
见他脸上的血色确实回来了一些,紧绷的下颌线也松弛了不少,彭澄意稍稍松了口气,但随即秀眉一蹙,忍不住数落起来:“你打个球那么拼干什么?万一真摔骨折了,没三个月根本好不了,得耽误多少事情!”
“还是因为某人喊得太响了,我不抓紧时间进两个球,还得听你扯着嗓子喊半天,怪吵的。”陈予白靠在病床上,无辜耸了耸肩。
“……整个球场上,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喊,哪有你这么甩锅的!”彭澄意无语瞪了他一眼。
陈予白懒笑了下,似调侃非调侃说:“可是,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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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彭澄意蓦地一怔,只觉得心跳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漏跳了半拍。
说不清这情绪从何而来,她匆忙垂了下眼,掩饰怼他说:“你胡说八道什么!没个正经!”
看她似乎有点慌了神,陈予白狭长眼尾轻眯了下,掠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他薄唇翕动了下,刚想再说点什么,医务室的门被哐当一声推了开来。
“予哥!可乐来了!”张扬像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洪亮的嗓音瞬间将室内那点微妙的气氛击了个粉碎。他几步跨到床边,关切问,“你好点了没啊?”
陈予白眉头几不可察地一皱,撩起眼皮,没什么表情地瞥了张扬一眼:“本来是好点了。”
“啊?”张扬一愣,嗓音紧张了起来,“那现在是怎么了?”
陈予白拿过他手里的可乐,不咸不淡说:“耳朵又被你喊聋了。”
张扬:“……”
彭澄意:“……”
所幸陈予白这次只是扭伤,休养了两周后,脚踝便基本恢复了正常。
只是七班篮球队失去了他这位核心主力,之后的赛程打得颇为艰难,最终止步于决赛,与冠军失之交臂。
篮球赛的热潮很快褪去,又到了给高考生腾教室的日子。
不同于高一时还能看个热闹、快乐放个假,如今要成为准高三生的他们,真正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压力。
课业日渐繁重,试卷堆叠如山,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再也无暇分心于球场上的胜负与其他浮名。
考虑到高三这一年营养必须跟上,加上晚自习结束后可能还要挑灯夜战,
周丽芬再三思量,最终决定在一中附近租个房子,让彭澄意走读,既能吃好睡好,也能节省出更多学习时间。
消息不知怎么传到了林清滢耳中,没过两天,她便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门拜访,语气诚恳地同周丽芬商量:“能不能让小予也跟着澄澄一起住?租个大点的,条件好点的房子,房租和生活费你都不用操心,我家可以全拿。”
“可以啊,两个孩子一起学习一起进步,再好不过了。”周丽芬爽快点了点头,又眉头一蹙说,“但房租和生活费平摊就好,这样也算是帮我家减轻负担了。”
“可是……”林清滢张张嘴,还想再劝,却被周丽芬果断打断。
“别可是了,”周丽芬拍拍她的手,语气温和却坚定,“小予平时可没少帮澄澄辅导功课,真要细算起来,我还该给他补习费呢!就这么说定了,平摊就好。”
见周丽芬坚持不肯多收钱,林清滢只好笑着摇摇头,语气里满是感激:“那之后这一年,可真的要辛苦你了。这些都是我给澄澄准备的营养品和水果,一点心意,你可千万别再推辞了。”
“这也太多了,快拿回去些,给小予也分点。”周丽芬仍想推拒。
“你放心,小予那边我也备了一份,这些是专门给澄澄的,就都留下吧。”林清滢边说边轻巧地将东西又推了回去。
彭澄意原本在房间里戴着耳机写卷子,隐约听见门外传来一阵说话声,似乎比平常热闹些。
她不禁摘下耳机,好奇往客厅探了下头。
门口已经只剩周丽芬一个人,彭澄意瞥了眼她手里拎着的一大袋进口水果和营养品,出声问:“我林姨给我买的吗?”
“是啊,”周丽芬略显无奈地笑了笑,“你林姨真是太客气了。”
“哇,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彭澄意顿时眼睛一亮,开心走出房间,凑过去翻了翻袋子,“林姨怎么突然又给我买这么多东西呀?”
“她刚才来说,想让小予高三开学后也跟着你一起走读。”周丽芬一边整理东西一边说道。
“欸?”彭澄意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不确定地抬起头,“所以……陈予白高三要和我们一起住?”
“对啊,”周丽芬点点头,“所以我得和你爸这两天再去一中附近看看房子,之前看的几套都太小了,不够三个人住的。”
“哦……”彭澄意轻声应着,心里泛起一丝微妙的波澜。
虽说她和陈予白从小就是邻居,关系也铁得不能再铁,但突然要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处,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但看着妈妈已经答应下来的样子,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把这份复杂的心情压了下去。
吃过晚饭,趁着去找陈予白讨论数学题的功夫,她顺口问了句:“你知道吗,你妈准备让你高三和我一起住?”
“知道啊,”陈予白修长手指转着笔,头也没抬,语气平淡,“怎么了?”
“你不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合适吗?”彭澄意斟酌着用词。
陈予白这才懒懒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又不是我们单独住,周姨不是也在么?有什么不合适的。”
“就……”彭澄意张了张嘴,还没组织好语言,就听陈予白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怎么,你是不是对我有了什么别的想法?所以不好意思和我一起住?”
“……谁会对你有别的想法!”彭澄意一愣,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热,气鼓鼓地反驳,“我只是担心万一被学校同学看见,又要传绯闻什么的。高三了,我不想再应付这种事情。”
“哦。”陈予白盯着她看了几秒,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懒慢说,“那好办,我们以后不一起进教室不就完事了。”
彭澄意仔细想了想,觉得这确实是个解决办法,便暂时安下心来,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这样吧。”-
这个暑假异常短暂,还没立秋,就要求所有高三生返了校。
教室后面的黑板上,赫然多出了一行醒目的粉笔字——距离高考还有308天,像一道无声的警钟,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班里不少原本住校的同学,这个学期都和彭澄意一样,搬到了一中附近的出租屋里,宿舍楼也因此空寂了许多。
正式开学的第一天,吃过周丽芬准备的营养早餐,彭澄意背着书包,和陈予白一前一后走出单元门。
看着小区里零零散散,和他们穿着同样校服的身影,彭澄意没来由地一阵紧张,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与身后的陈予白拉开了明显的一段距离。
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陈予白觉得有些好笑,几步跟上,声音里带着戏谑:“至于么?都是外班的,谁认识你啊。”
“他们是不认识我,但好多人都认识你啊!”彭澄意头也没回,声音压得低低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嗔怪,“毕竟你是年级有名的风云人物。”
陈予白偏过脸,嗤笑了一声,也没再强求,只放慢脚步,优哉游哉地跟在了她身后。
租的房子就在一中对面的小区,过个马路,步行不过十分钟,两人就抵达了学校。
“等下,我先前门进教室,你过一分钟,再后门进来。”彭澄意回头嘱咐他说。
“知道了。”陈予白懒慢耸了耸肩,还算配合地转了弯。
彭澄意自己走进教室,放下书包,和陈薇打了声招呼:“早。”
“早。”陈薇啃着面包,抬起脸,问她,“你也开始走读了吗?”
“嗯,”彭澄意一边从书包里拿书一边点头,“你也是?”
“对,我和悦悦一起合租了房子。”陈薇说道。
“欸?”彭澄意动作一顿,有些意外地抬起头,“你俩怎么也没问问我?”
话一出口,她心里掠过一丝淡淡的失落,仿佛被好友们无意间排除在了小圈子之外。
陈薇“啊”了一声,解释道:“悦悦说,你肯定会和陈予白一起研究租房的事儿,而且你妈妈也有空陪读,我俩就没再去问你。”
“……!”彭澄意心里猛地一跳,像是被说中了什么秘密,脸颊微微发热,急忙澄清,“陈予白是男生!我怎么可能跟他一起合租房子!”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引来旁边同学好奇的一瞥。
陈薇被她过激的反应弄得一愣,奇怪地看着她:“我们就是说一起研究租房、做邻居什么的,又不是说住同一间房……你反应怎么这么大?”
“没、没怎么……”彭澄意这才意识到自己会错了意,瞬间尬笑了两声,慌忙转移话题,“那你们租在哪个小区了?”
“就在一中后面那个老小区,你呢?”
“我在马路对面那个新小区。”
“可惜了,不顺路。”陈薇遗憾道。
“是啊,真可惜。”彭澄意嘴上附和着,心里却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顺路。
否则,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向她俩隐瞒自己和陈予白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事实。
这要是让郑欣悦知道了,她那邪门CP的大旗恐怕又要高高举起,迎风招展了。
光是想想那个场面,彭澄意就觉得脑壳疼-
下了晚自习,周围人窸窸窣窣地收拾着书本,桌椅摩擦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
彭澄意回头瞥了眼在收拾书包的陈予白,觉得还是先谨慎为妙,便悄悄摸出手机,点开他的微信,在桌下飞快打字:「你先走吧,我还有道题没写完」
陈予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撩起眼皮,目光穿过几排桌椅,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彭澄意赶紧朝他挤出一个笑容,幅度很小地挥了挥手,用口型无声说了一句:“拜拜。”
陈予白鼻腔里极轻地嗤笑一声,似乎觉得她这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有些好笑。
但他没再说什么,利落地拎起书包斜挎在肩上,大步走出了教室。
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彭澄意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
她故意磨磨蹭蹭,直到班里的人几乎都走光了,才慢吞吞地收拾好书包,独自一人离开了教室。
夏末的夜风已经带上了些许凉意,吹散了白日的闷热。
刚走出校门,正准备融入稀疏的人流穿过马路,身侧阴影里却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拖着懒洋洋的调子:“你这道题解得够久的。”
彭澄意猛地一愣,诧异地转过头。
只见陈予白正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倚靠在校门旁的围墙阴影下。
路灯的光晕在他几步之外的地面划出明暗的界限,他微微歪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姿态明显是在等她。
“你怎么还没回家?”彭澄意惊讶问道,心底那抹说不出的微妙情绪又悄然聚拢。
陈予白这才散漫地直起身,从阴影里不紧不慢地踱了出来,走到她身边被路灯照亮的光晕下。
“太晚了,不一定安全,还是一起走吧。”他状似随意道。
“有什么不安全的,”彭澄意下意识地反驳,试图掩饰心底的那点不自在,“就这么几百米的路,到处都是摄像头。”
陈予白漆黑眼眸盯着她略微躲闪的眼睛看了片刻,懒懒迈开长腿,声音混着夜风,散漫又清晰地传回了她的耳畔:“那我也不放心。”
彭澄意轻愣了下,心情略复杂地追上了他的脚步,小声嘟囔说:“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你怎么跟我爸妈似的。”
陈予白斜眸瞥了她一眼:“叫爸爸。”
“……”
这狗,怎么整天见缝插针地想给她当爹。
彭澄意无语扯了下唇角:“做梦吧你。”
陈予白散漫笑了笑,不置可否地敛了眼神。
两人肩并肩走着,夜风吹拂,带起树叶簌簌作响。
恍惚间,彭澄意感觉又回到了初中时代。
他们也是常常这样,在晚自习结束后,踩着月色和路灯的光晕,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从学校走回家。
那时候,她似乎从未觉得和他并肩同行有什么不对,一切都自然得像呼吸一样。
可现在,她总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感。
她默想着,试图为自己那丝无所适从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嗯,大概只是不习惯而已,习惯就好了。
彭澄意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压下了心底那点陌生的奇怪情绪-
之后下晚自习,陈予白依旧是先离开教室,然后在校门口等她,仿佛成了一种心照不宣的仪式。
回到家,厨房里总会飘着温暖的香气,周丽芬准备的夜宵早已妥帖地放在桌上。
两人安静地吃完,便各自回房,继续挑灯夜战,在题海和书本中度过高三夜晚剩下的时光。
渐渐的,彭澄意也确实习惯了和
他的同居生活。
其实和过去做邻居时并无太大区别,毕竟从前,他也总是隔三差五地跑来她家蹭饭。
唯一的不同,或许是现在请教问题更方便了。
只要是碰到棘手的数学题,她都不用再微信上跟他打招呼,直接出门左转,去他房间问就可以了。
只是偶尔,他睡得比她早一些。
当她象征性地敲两下门推门进去时,他已经躺在了床上,被子裹得严实,只露出黑发的后脑勺。
每当这种时候,彭澄意心里就会窜起一股小火苗。
虽然经过这两年的努力,她也挤进了年级前十。
但凭什么他睡得这么早,考试成绩还是能压她一头?!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伸手,“啪”地一声摁亮了他房间顶灯,然后大步走到他床边,抬起脚,隔着被子踩了踩他的小腿:“起来了,猪!”
“干嘛啊……”陈予白被光线刺得蹙紧眉头,手背搭在额前,嗓音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沙哑。
“我要问题。”她抖了抖手里的试卷。
“你问。”他居然纹丝不动,依旧躺着,声音闷在枕头里。
看他这态度,彭澄意愈发不爽地扯了扯他的被子:“……你先起来啊!”
“我不想起。”他懒洋洋地拖长了调子,却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在空中晃了晃,“题给我。”
“……”彭澄意无语地瞪了他片刻,最终还是败下阵来,气鼓鼓地将卷子拍进他手里。
他眯着尚未完全适应光线的眼睛,对着题目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开口:“这很简单啊,就用你上面写的这个公式代进去就行了。”
“我写的哪个公式?”彭澄意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俯身凑近,想看清他手指的地方。
她洗完澡后未干的发梢还带着湿润的水汽和淡淡的洗发水香气,随着俯身的动作,不经意扫过了他的脸颊和脖颈。
陈予白呼吸微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偏开头低声道:“你头发挡到我视线了……”
他说着,像是终于放弃了挣扎,半撑着身体,靠坐在了床头。
“哦……”彭澄意跟着直起了身。
高三学业太繁忙,她一直没时间去修剪,头发不知不觉已经长到了胸前。
“谁让你刚才死活不肯起来……”她把散落的长发往耳后一别,嘟嘴抱怨了句。
“谁让你大半夜不睡觉跑来问题。”陈予白嗤笑一声。
“我这叫刻苦求学!”彭澄意撇撇嘴,催促道,“别废话了,快说怎么解。”
“这样,”陈予白说着,往窗户那边挪了挪,在床边给她让出了一小块可以坐下的空间,“给我支笔。”
彭澄意旁边桌上摸了支笔,就在他床边坐下,脑袋凑过去,专注看他压着腿撑起的被子,写起了解题的步骤。
“明白了吗?”讲完后,陈予白偏过脸问道。
“明白了!”彭澄意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抬起眼,才发现两人此刻的距离很近。
近到她能清晰地数清他懒懒低垂着的浓黑睫毛,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了她的额角。
两人目光交织了一瞬,她看到了他眼里倒影的自己。
空气微妙安静了下,在这夜深人静时分,显得格外的突兀。
陈予白喉结微动,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微微清了下嗓子,将试卷塞回她的手里,声音恢复了一贯的懒散,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催促:“赶紧回你自己房间去吧,我要睡觉了。”
“……嗯。”彭澄意也莫名觉得脸颊有点发热,手指不自觉地捏紧了试卷,匆匆从他床边站起身。
看她径直走出了他的房间,陈予白又提醒了句:“灯,别忘给我关上。”
“哦……”彭澄意脚步一顿,在门口回过头,脸上挤出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手从门缝里伸进来,摸索着“啪”地一声摁灭了墙边的开关。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微弱的光线。
眼前重新陷入黑暗。
陈予白沉沉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某种紧绷的伪装-
日子在忙碌的学习和大大小小的考试测验中过得飞快。
仿佛只是眨眼的功夫,紧张的一轮复习就结束了。
由于这一年春节来得格外晚,第一次模拟考试便被安排在了寒假之前。
彭澄意原本是信心满满地走进考场的,可不知是不是前几天熬夜太狠,透支了精神,数学考试时,她只觉得头脑发懵,题解得一点都不顺。
越是卡壳,她心里就越是发慌,最后考得一塌糊涂,成绩公布时,排名直接跌到八十名开外。
虽说凭这个成绩,考个211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周丽芬也安慰她说这只是一模,重在摸底和调整,让她摆正心态,不必过于焦虑。
但这一战的溃败,却像一把钝钩子,狠狠勾起了她当年考实验班失利时的糟糕回忆。
那种拼尽全力却仍在关键节点失手的无力感再次袭来,让她清晰地意识到,她在面对重大考试时的心态,似乎有很大的问题。
而且,考运也不怎么好。
于是,一种更深的恐惧也从心底冒了出来——
万一,到了真正决定命运的高考考场上,她也这样发挥失常,该怎么办?
这个念头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将她完全笼罩了起来。
放了寒假,低落的情绪也没恢复,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美其名曰刻苦用功,但其实对着书本和试卷,常常一发呆就是半天,知识根本进不去脑子。
年三十晚上,家里洋溢着过节的气氛,她却连奶奶家的年夜饭都不想去,生怕被亲戚们关切地问起一模的成绩和排名。
见状,周丽芬也没有强求,只是心疼地给她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又准备了几个她爱吃的菜,便和彭伟国出了门。
窗外零星的鞭炮声衬得屋里愈发冷清。
彭澄意食不知味地扒拉了两个饺子,便对着摊开的数学试卷怔怔地发呆,思绪飘忽,心情如同窗外的夜色一样沉重。
忽然,外面响起了“咚咚,咚咚”的敲门声。
听着这熟悉的节奏,彭澄意轻愣了下,才起身去开了门。
“你没去医院陪林姨过年吗?”彭澄意诧异看了看立在门外的陈予白。
“她临时接了台急诊手术,走不开。”陈予白简单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你怎么没去奶奶家?”
“不想去,”彭澄意垂下眼,声音有些闷,“人多,问东问西的,怪烦的。”
陈予白静静地看了她几秒,忽然问:“要去江边放烟花吗?”
彭澄意抬眼望向他。楼道窗外恰好有一束小小的烟花“咻”地升空,在他身侧绽开微弱的光亮。
她沉默了片刻,积压在心口的郁气似乎找到了一个小小的出口,不禁轻点了下头:“好,等我换个衣服。”
年三十的江边,寒风料峭,空旷寂寥,只有零星几声遥远的鞭炮响动,提醒着这是个阖家团圆的日子。
彭澄意坐在冰冷的长椅上,不知不觉又盯着手里忽明忽暗的仙女棒发起了呆。
“在想什么?”陈予白摩挲着金属打火机,侧过脸看她,跳跃的火光在他眼底映出一小簇光亮。
“在想……”彭澄意被他的声音拉回现实,扯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出了心底最沉重的担忧,“要是我高考得比一模还惨,大概只能蹲在家门口,目送你去上大学了。”
“胡说八道什么呢。”陈予白轻嗤了声,故意带着点不以为意的口吻,“就算考砸,你也总归能上大学。”
然而他这句安慰的话,却像一根细针,不偏不倚戳破了她小心维系的伪装。
“那我这么拼命努力,难道就是为了随便上一个大学吗?”彭澄意倏地捏紧了手里的仙女棒,压抑已久的委屈和不甘冲口而出。
陈予白一愣,慌忙将打火机揣回口袋,嗓音发紧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情绪滚落成雪崩,再难收回,泪水迅速在她眼眶中积聚,“为什么……每次都是我考不好?中考也是,你能轻松考成状元,我却连实验班的边都摸不到……”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带上了哽咽。
陈予白心骤然一揪,下意识伸出手,指腹小心抹了下她眼角
的湿意,嗓音低沉而急切:“我不也没考进实验班么……没事的,你是有实力的,只是心态乱了。高考一定没问题,相信我。”
“可我控制不住……一到重要考试,心态就容易崩……”彭澄意用力咬住下唇,强忍着打转的眼泪,躲开了他温柔的手指,“你别看我……怪丢人的。”
陈予白的手在半空停了片刻,干脆又向前一伸,将她整个人圈入怀中,让她的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突如其来的亲近,让彭澄意下意识僵住,指尖还紧紧攥着那根快要燃尽的仙女棒,火星摇摇欲坠。
他的心跳在耳边清晰可闻,沉稳又强烈,一下一下,仿佛要将她慌乱的呼吸一点点带回正轨。
江风阵阵,却被这片怀抱隔出一个温暖的角落。
他低下头,下颌缓慢抵在她发顶,低沉声音轻轻落下:“这样,我就看不见了。你想怎么哭,就怎么哭吧。”
彭澄意嘴一瘪,泪水终于彻底决了堤,扑簌簌砸落,渐渐打湿了他身前的棉袄。
陈予白无声收紧了怀抱,掌心覆在她后背,温热的力道一下一下安抚着,像在默默回应她所有的脆弱和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夜空中传来一阵烟花的炸响,绚烂的光火在对岸的天幕绽开,映得江面闪烁粼粼。
彭澄意的哭声渐渐变小,只剩下断断续续的抽噎。
不得不说,畅快淋漓哭过之后,她内心沉重的一块大石头仿佛被挪开,感觉一下子轻松了不少。
她鼻尖红红地抬起脸,不好意思地看了看他胸前那片湿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抱歉……把你衣服弄脏了。”
“没事,”陈予白低头看了眼,语气浑不在意,甚至带着一点轻快的笑意,“反正最后都是洗衣机洗。”
他仔细看了看她的表情,声音放缓了些:“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嗯。”她轻轻点了点头,虽然眼睛还湿漉漉的,但情绪显然平稳了许多。
见她终于平静下来,陈予白这才用理性的口吻,耐心对她说道:“别给自己预设那么糟糕的结局。你平时付出的努力,做过的每一道题,熬过的每一个夜,都是实实在在的积累,到了最关键的时刻,它们肯定不会背叛你。”
彭澄意吸了吸鼻子,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大道理我都懂,可是谁知道呢,也许我就是考运差……”
“考运?你难道让郑欣悦给你算过八字了?”陈予白扬了下眉。
“才没有,”她连忙摇头,老实地嘟囔道,“我哪敢找她算这些,万一她真算出来我考运不好,那我心态岂不是更崩……”
“也是。”陈予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弯腰拎起了脚边的烟花袋,“还放吗?”
“放!”彭澄意终于来了精神,“我要放个最大的!把一模的晦气全都炸飞!”
“行啊,”陈予白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斗志逗笑了,从脚边的袋子里挑出一个最大的烟花递给了她,“敢自己点吗?”
“我试试,这引线看着挺长的,应该问题不大。”彭澄意接过沉甸甸的烟花,从长椅上站起了身,像个捧着圣火的勇士,走向了前面空旷的观景台。
“小心点。”陈予白双手抄着裤兜,起身跟在了她身后。
“我知道。”她蹲下身,将烟花稳稳放在地上,然后回头朝他伸出了手,“打火机给我。”
“确定不用我帮你?小时候不知道是谁点个蚊香手抖得像触电。”他戏谑看了她一眼。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彭澄意脸一热,嘴硬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懂不懂!快给我,然后你赶紧离远点。”
陈予白轻笑了声,终于把打火机放在了她的手心。
但他并没有离远,而是立在了她的身后,目光追随着她微微颤抖的指尖。
直到到看见引线被成功点燃,迸射出耀眼的金色火花,他才上前一步,伸手拉住了慌张起身的她,带着她快速退到了安全的地带。
彭澄意被他拉得跌进他怀里半步,耳边轰然炸响。
烟花冲天而起,瞬间绽放在夜空,巨大的火树银花照亮了两人的脸庞。
她怔怔抬头,仿佛在他倒映着火光的眼里,看到了一整个宇宙在发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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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年味还未散尽,高三生又要提前返校了。
彭澄意正在房间里收拾着书包,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
她转头一看,陈予白已经斜挎着书包,出现在了门口。
“等一等,我还没装完……”彭澄意瞥了眼桌上的时钟,继续往书包塞着试卷说,“你怎么来这么早?我妈约的出租车,还要十多分钟才到。”
“有东西要给你。”陈予白淡笑了下,走到了她身边。冬日的阳光透过薄纱窗帘,在他肩头投下朦胧的光晕。
彭澄意手上动作一顿,掀起密绒绒的长睫,奇怪瞅了他一眼:“什么东西?”
“这个。”他不紧不慢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根红绳,递到了她面前,“据说戴上可以转运。”
彭澄意看了看躺在他掌心里的红绳,质地普通,在灯光下泛着细微的暗红色光泽。
她不禁嘴角抽了抽:“……土不土啊,我才不要戴这种东西。”
“你确定不要?”陈予白扬了下眉,“这可是我去孔庙买的。”
彭澄意一怔,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真的假的?你什么时候去了孔庙?”
临滨去孔庙起码要半天的车程,而这个寒假短得像被人偷走似的,他居然还能抽空跑一趟?
“昨天。”他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去了趟便利店,“我妈迷信这些,非要我去给高考祈个福,我就顺便也给你求了一根。”
闻言,眼前那根普通的红绳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彭澄意顿了片刻,缓缓朝他伸出手,讪讪一笑说:“……我要。”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他从路边小摊随手买的,没想到竟是他特意远赴孔庙为她求来的。
尽管她平时并不迷信,但此时此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再土她也要戴!
陈予白唇角微勾,拿过她纤细的手腕,将那根红绳轻轻绕上去。
他指腹微凉,轻轻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阵若有似无的痒意,顺着手腕往心口窜,让她没来由地感到一阵不自在,不禁掩饰嘟囔说:“你行不行啊,还是我自己来吧……”
“你自己更不好戴。”陈予白眉头微蹙,鸦羽般的长睫低垂,专注地摆弄着红绳的扣子。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认真的侧脸轮廓,神情专注得仿佛在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彭澄意的心跳没来由
地漏了一拍,视线不由自主地飘向一旁,不敢再看他近在咫尺的脸庞。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微妙的静谧,只有红绳扣环轻微的声响和两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有点扛不住这莫名让人心慌的氛围,彭澄意忍不住又出声道:“但我看你自己也没戴红绳啊……”
“我实力够用,不需要再叠运气buff了,”他懒笑了声,语气里带着几分惯有的散漫和自信,“所以就都分给你吧。”
“……”彭澄意嘴角轻抽了下,顿时又陷入了那种不知该感动还是该骂人的复杂心情里。
红绳被他扣紧的那一瞬,轻轻贴合在她的手腕上,带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束缚感。
“好了。”陈予白低声道,语调平常,却像是宣告了什么。
彭澄意下意识抬起手腕看了看,那抹鲜红在她雪白的腕骨上格外显眼。
“谢了,等我真能考上名校了,再找机会回报你。”她抿了抿唇,匆匆从他骨节分明的指间抽回手,继续装起了书包。
“行,我等着。”陈予白牵了牵唇角,眼底漾开一丝浅淡的笑意,他迈开长腿,又懒声补充了一句,“哦对了,我让郑欣悦帮忙看了下,她说你八字里也有喜用神护体,考运其实算不错的。”
彭澄意轻愣了下,嘴角抑制不住地弯了起来,嘴上却掩饰嗔了他一句:“你好无聊。”
陈予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有戳穿她明显好转的情绪,只是转身悠闲地踱步去了客厅,留下一个愉悦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陈予白为她求来的那根红绳真的起了作用,开学后,彭澄意不仅在第二次模拟考试强势回归了年级前十,甚至在最后一次三模考试中超常发挥——
总分直接超了陈予白三分,破天荒地打破了他长期占据榜首的不败纪录,一举拿下了年级第一。
盯着成绩单上那个熟悉的、此刻却排在自己下面的名字,彭澄意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心脏激动得怦怦直跳。
“我就说,你是有这个实力的吧?”陈予白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没有任何的懊恼和不悦,只是轻笑调侃了她一句。
彭澄意转过头,脸上是按捺不住的雀跃和光彩,像一只终于挣脱了束缚、振翅欲飞的小鸟。
她扬起依旧系着那根红绳的手腕,在他眼前得意地晃了晃,声音里充满了重新燃起的信心和活力:“算你有眼光!看来它真的给我带来好运了!希望高考也可以稳住!”
“放心好了。”陈予白双手抄着裤兜,慢悠悠又笃定道,“高考结束别忘了报答我。”
“那必须的,忘不了!”彭澄意眼睛月牙似地弯了弯。
教室后面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天被擦去,数字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归了零。
高考这天,彭澄意很幸运地和陈予白一起,被分在了一中本校的考场。
一大早,周丽芬就已经在客厅里来回踱步,反复清点着两人的准考证、身份证、文具袋,连铅笔都削得尖尖的,生怕有任何遗漏。
嘴上倒是在宽慰着在吃早饭的两人:“别紧张啊,就跟平时的模拟考一样,把自己会的题目稳稳当当地做出来就行了……”
等到要出门时,她又急忙回房换了身衣服,准备要亲自送考。
彭澄意不禁有点无奈说:“妈,真不用送,就在马路对面,过个路口就到了啊。”
“那怎么行!万一你俩临时发现少了什么,我还能赶紧跑回来拿!”周丽芬不容分说地穿上鞋,执意将两人送出了一中门口。
校门口早已挤满了前来送考的家长,一张张面孔上都写满了期盼与紧张。周丽芬最后又拉住两人的手,郑重其事地叮嘱:“平常心,千万平常心!”
“知道啦,妈!”彭澄意冲她挥了挥手,转身和陈予白并肩踏入了校园。
穿过熙攘的人群后,彭澄意终于有了吐槽的机会:“笑死,我觉得就属我妈的心最不平常。”
陈予白侧头瞥她一眼,唇角勾起懒洋洋的弧度:“现在知道你之前动不动就心态爆炸是遗传谁了吧?”
“哦——”彭澄意恍然大悟般点头,“破案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轻松的氛围仿佛真的只是去参加一次再普通不过的考试。
沿着熟悉的楼梯拾级而上,走廊外的喧闹渐渐被甩在身后,只剩脚步声清脆回荡。
两人考场一个在三楼,一个在五楼,很快便走到了要分开的拐角。
“走了。”陈予白停下脚步,随意一扬手,眼神里是惯有的从容,“中午见。”
“嗯,中午见。”彭澄意点点头,看他背影被楼梯口的光晕吞没,才深吸了一口气,拐进了自己的考场-
三天的高考仿佛一场漫长又短促的奔跑。
最后一场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彭澄意长长吐出一口气,心口像是卸下千斤重担,畅快释然的同时,还夹了一丝说不出的空虚感。
她的高中生涯,竟然就这么结束了。
她百感交集地收拾好笔袋,随着人流走出考场。
正午的阳光炽烈耀眼,空气中弥漫着轻快的喧嚷和解脱般的笑声。
在教学楼门口汹涌的人潮中,她一眼就看到了陈予白,他正懒散靠在梧桐树的浓荫下,见她望过来,便随意抬手朝她招了招。
彭澄意立刻加快脚步,近乎小跑地冲到了他面前:“你不是在五楼考试吗?怎么比我还先下来?”
“可能因为我稍微提前了几分钟交卷。”陈予白散漫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像真的只是结束了一场普通的随堂测验。
“……不是吧你!高考还要装这个逼!”彭澄意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就不能老老实实多检查两遍吗?”
“已经反复查过很多遍了,再多待也是浪费时间。”他无辜耸了耸肩。
“了不起。”彭澄意啧了啧舌,和他并肩朝着校门外走去,终于按捺不住地问,“现在总可以和我对答案了吧?”
“行啊。”陈予白单手抄着裤兜,微微颔首。
前两天考完,怕影响她后续发挥,无论她怎么软磨硬泡,他都坚决不肯透露半点口风。淡着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考得好坏的端倪。
彭澄意迅速报出几个自己格外拿不准的题目和答案,他略一思索,便给出了回应。
几次答案都吻合后,彭澄意心底最后那点忐忑彻底消散,脸上扬起了明媚又轻松的笑容。
“看来,某人这次发挥得也不错。”陈予白侧过头,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
“差不多吧。”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就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超过你一次,得看作文能比你多几分。”
“那是不是该兑现之前答应我的报答了?”他勾了下唇角。
“没问题!想吃什么随便挑,我请客!”彭澄意心情极好,回答得格外爽快。
“就一顿饭?”陈予白狭长的眼尾轻轻一眯,语调懒洋洋地拖长,“我在你这里也太好打发了吧?”
“那你还想要什么?”彭澄意歪了歪脑袋。
陈予白薄唇翕动了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等在校门口的周丽芬打断了。
“考得怎么样啊?”她激动地迎了上来,脸上是掩不住的期盼和喜悦。
“应该……还行吧。”彭澄意谨慎地选择了最稳妥的回答,没敢把话说得太满。
“还行就很好!走,回家!今天你林姨特意请了半天假,咱们中午一起好好吃顿饭!”周丽芬喜气洋洋地揽过女儿。
“哇,这么难得!”彭澄意惊喜地叹道,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身旁的陈予白。
他看似不在意地将双手往裤兜里一抄,嘴角却也轻轻扬了起来-
这边刚和家长庆祝完,乐队群里也热闹了起来——
郑欣悦:「我们要不要来场毕业旅行?」
从来还没和朋友一起出门旅行过的彭澄意眼睛一亮,立马兴奋地回了个:「要!」
张扬:「什么时候?去几天?」
郑欣悦:「这周末?去个两三天?最好在出成绩前就去吧!这样管他考好考坏的,还能痛痛快快玩一把」
陈薇:「时间OK,去哪儿?」
郑欣悦:「夏天嘛,我想去海边」
彭澄意:「海边可以!我也想去海边!」
张扬:「等一个自然而然的晴天,我想要带你去海边……」
陈薇:「神经病」
张扬:「喂!不觉很应景吗?!」
陈予白:「去哪个海边?」
郑欣悦:「近一点的,栖岛怎么样?」
张扬:「没问题!」
彭澄意:「可以!」
陈薇:「OK」
陈予白:「。」
但他们女生人数不成双,订酒店时怎么都不太合适。最后一合计,干脆定了一栋能住六个人的海边小别墅。
想着多出来的一个床位有点浪费,他们顺势又叫上了凌柏舟。
就这样,几天后,彭澄意拎着行李箱,和大家一起坐上了开往栖岛的绿
皮火车。
车厢里人声嘈杂、气氛热烈,夏日的阳光透过宽大的车窗洒进来,在窄小的桌板上投下晃动的光斑。
郑欣悦早有准备,掏出一副扑克牌,没多久就在小桌板上摊开战局。
大家一边喝着冰镇饮料、分享零食,一边打得热火朝天,笑声和懊恼的惊呼此起彼伏。
先输了一局退出的彭澄意靠着座椅,看着窗外飞快倒退的陌生景色,心口一阵阵发热,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感蔓延了开来。
虽然寒假时,她就过了十八岁的生日,但直到这一刻,她才觉得,自己是真的开始长大了。
可以和朋友独立出门旅行。
可以喝带酒精的饮料。
好像还可以,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了。
最后这个念头悄然冒出时,她不自觉地瞥了眼对面的陈予白。他正低头,骨节分明的手指漫不经心地理着牌。
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他忽然撩起了眼皮。
两人的目光在嘈杂的空气里短暂相撞。
彭澄意心头莫名一虚,像是被窥见了什么秘密,慌忙将视线移回了窗外。
然而,下一秒,少年懒散的嗓音从喧闹中悠悠浮出来,带着一丝探究的笑意:
“彭澄意,你刚看我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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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彭澄意呼吸一紧,心虚得要命,硬撑着说:“谁,谁看你了。”
“没看?”陈予白挑眉,语气懒散。
“没有,你少自作多情。”她干巴巴地掩饰,眼神躲得飞快。
陈予白盯着她扑闪的长睫几秒,唇角慢悠悠勾起,好像早就看穿了,却懒得戳破,只是收回视线,低头继续理牌。
空气安静了几秒。
张扬终于憋不住,贼兮兮开口:“予哥,你打个牌还能注意谁偷看你啊?是不是其实你……”
“三个K。”陈予白头也没抬,语气平淡地打断他的话,同时将三张牌轻描淡写地甩到小桌板中央,精准地压死了张扬刚准备出的牌。
“欸?不是……我靠!”张扬脸上的调侃瞬间凝固,转为难以置信的崩溃,他哀嚎一声,抓了抓头发,“你这人怎么这样!说不过就掀桌啊!”
陈予白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打牌就好好打牌,少说废话。”
张扬:“……”
坐他对面的郑欣悦瞥了眼陈予白,又偷偷瞄了瞄身边耳根微红的彭澄意,嘴角抑制不住地疯狂上扬,仿佛嗑到了什么惊天大糖。
一直憋到火车到站,大家拎着行李熙熙攘攘地走下站台时,她才找到机会,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彭澄意,压低声音问:“欸,老实交代,刚才在车上,你偷偷看陈予白干什么呢?”
“……我真没看。”彭澄意眼神下意识地飘向别处,试图躲避她探究的视线。
“跟我还用藏着掖着吗?”郑欣悦眨了眨眼,一副她早就看透一切的表情,“快说快说!”
彭澄意被缠得没办法,迟疑了片刻,才像是下定了决心般,声音细若蚊蚋:“就是……忽然想到,我们现在毕业了,到了大学……可能,也许,就……就要谈恋爱了……”
她说得有些磕绊,仿佛这个念头本身都带着滚烫的温度。
“啊啊啊啊——”郑欣悦激动得差点没压住音量,引得走在前面的陈予白回头一瞥,她赶紧捂住嘴,眼睛瞪得溜圆,声音小了却依旧兴奋问,“你想和他谈?!”
“不是不是!”彭澄意像是被踩了尾巴,赶忙摇了摇头,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你看他干嘛?”郑欣悦嘴角的笑意又扩散了几分,显然不信。
彭澄意抿了抿唇,缓缓组织着语言,试图解释那瞬间复杂又微妙的心绪:“我就是想到……高中还不让早恋的时候,我就替他跑腿送过好几封情书。如果大学我俩还在一个学校,那我岂不是要被烦死……”
“……就这?”郑欣悦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失望。
“昂,不然呢?”彭澄意故作轻松地反问。
“我还以为……你终于开窍,也对他有点那个想法了呢。”郑欣悦轻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
“我能对他有什么想法?”彭澄意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试图用夸张的语气掩盖那一刻莫名加快的心跳,“我们是好兄弟欸!而且什么叫也?他怎么可能喜欢我?绝对不可能的好吗?”
“怎么不可能?”郑欣悦立刻反驳,“他要是对你没点特别关注,能那么敏锐地发现你在偷看他?要我说,他肯定时时刻刻都在用眼角余光扫你的动态!”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条强有力的论据:“而且,你没发现吗?他对除你以外的女生,根本就是冰山模式。”
“那只是因为我们从穿开裆裤就认识了,太熟了而已!他要是敢跟我装高冷,我肯定会揍他的!”彭澄意匆匆反驳。
“行吧。”郑欣悦无奈地翻了个小小的白眼,决定换个角度出击,“那我问你,假如他上了大学,真的交了女朋友,天天和别的女生一起自习、吃饭、散步,你也完全无所谓吗?”
彭澄意抿了抿唇,脑海中不受控制地闪过那个画面,心里莫名地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别扭感。
但她很快甩开了这个念头,斩钉截铁道:“无所谓啊,这关我什么事……”
闻言,郑欣悦彻底没了辙,无奈地转向一直默默走在两人身边、仿佛置身事外的陈薇:“那,薇薇,你呢?你有喜欢的男生吗?或者有没有对谁有点好感?”
陈薇拖着行李箱,淡淡回:“没,我只喜欢打鼓。”
“……你俩,真的,我服了。”郑欣悦头疼扶了下额,发出了一声长叹,“我连个能正经讨论恋爱话题的对象都没有了!”
“那悦悦,”彭澄意赶紧抓住机会,把话题引回她身上,“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呀?”
郑欣悦立刻来了精神,摆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架势,然后大手一挥,豪迈地说:“咱们学校里但凡长得帅的,我都挺喜欢的,范围太广,实在难以抉择啊!”
彭澄意:“……”
这算什么正经讨论!!!
“不过嘛,”郑欣悦话锋一转,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咱们班里已经有人毕业即脱单,火速在一起谈了哦!”
“谁和谁啊?”彭澄意好奇问。
“体委和徐晴。”
“啊?”彭澄意愣了愣,努力在脑海中搜索这两人的交集,“他们除了高一运动会那次,平时在班里好像几乎没什么来往的样子吧?”
看着她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郑欣悦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嗐,你连陈予白喜欢你这么明显的事都看不出来,还想看出他俩那种地下情报组级别的暗度陈仓?”
彭澄意噎了下,心情微妙道:“他才不喜欢我……你别瞎说了。”
“行行行,不说了不说了,”眼见着已经走到街边的陈予白拦下了辆出租车,郑欣悦立刻结束了话题,“我们快准备上车吧!大海
我来啦!”-
抵达海边别墅时,已是傍晚时分。
落日缓缓沉入海平面,将蔚蓝的海水染成一片温暖的橙红。湿润的海风带着咸涩又自由的气息扑面而来,吹散了旅途的疲惫,只留下无限的惬意。
别墅共有两层,装修风格清新简约,每层都配有独立的洗手间和浴室,十分方便。女生们自然占据了二楼的两间卧室,男生们则默契地入住了一楼。
由于陈薇习惯一个人睡,彭澄意便和郑欣悦一起住进了那间带宽敞阳台的海景大床房。
简单安顿好行李后,一行人便溜达去了海边的一家露天海鲜大排档。
“我们要不要点个啤酒庆祝一下?”郑欣悦看着菜单,跃跃欲试地问道。
“必须点!好不容易解放了,得多点几样,喝个痛快!”张扬第一个积极响应,情绪高涨。
“那……我也想尝一尝。”彭澄意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举手。
“你不会爱喝的,”陈予白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泼来一盆冷水,“劝你还是点可乐。”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喝?”彭澄意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叛逆心瞬间被激起,“我偏要尝!”
“随便你,”陈予白嗤笑一声,语气里带着点看好戏的意味,“喝不下去别又塞给我。”
“才不会!”彭澄意气鼓鼓地撇撇嘴,毫不犹豫地向服务员点了一杯生啤。
当那杯泛着泡沫的啤酒被端上来时,她怀着一种近乎庄严的心情,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口。
下一秒,苦涩的麦芽味瞬间冲击了她的味蕾。
靠,什么东西啊!
真的比可乐难喝好多!
彭澄意下意识地皱紧了眉头,刚一抬眼,就撞上陈予白悠悠调侃目光。
她动作一顿,立刻抚平眉间的褶皱,努力摆出一副风轻云淡的表情,甚至还咂咂嘴评价道:“嗯……还不错。”
“不错在哪啊……明明好难喝。”旁边的郑欣悦没忍住,吐着舌头小声吐槽。
“这你就不懂了,”张扬立刻摆出经验丰富的样子点评道,“这就是成人的味道!入口苦涩,回味甘甜,喝惯了就会爱上这种微醺的感觉。”
陈薇在一旁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呵呵。”
张扬:“……你呵呵什么?”
陈薇:“没什么,只是看不惯装逼的人。”
张扬:“……”
“哈哈哈哈,我觉得张扬说得也没错啊,”凌柏舟笑着出来打圆场,“我多喝了几口,现在感觉确实还不错。”
彭澄意:“那我一口就觉得不错,是不是说明,我特别成熟。”
凌柏舟忍了下笑,配合点了点头:“对,你是我们中间最成熟的。”
“噗……”一旁的陈予白一个没忍住,直接笑出了声。
“……“彭澄意秀眉一蹙,在桌子底下狠狠踩了他一脚,“你笑什么笑!”
“笑你个小学生还要硬装成熟。”陈予白脚也没收回去,任由她的凉鞋踩在自己的帆布鞋上,嘴角噙着懒散的笑意。
“你才小学生!”彭澄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泄愤似地踢了下他的小腿,才收回脚,懒得再理他地捧起杯子,硬着头皮,一口气灌下了大半杯生啤。
看她喝得如此带劲,郑欣悦也将信将疑地低头多抿了几口。
张扬更是不甘示弱地举起杯子起哄:“牛逼啊彭澄意!这气势我佩服!来,我再敬你一杯!”
“来,干杯!”
不知是不是骤然摄入的酒精让味蕾变得迟钝,彭澄意竟真的觉得那苦涩的味道褪去不少,喉间甚至泛起一丝奇特的回甘。
于是,这顿饭下来,她自己一人竟不知不觉干掉了两杯生啤。
结束时,她的脸颊已泛起明显的红晕,脑袋也有一点点晕,不禁微微踉跄了下。
陈予白适时伸手扶了下她的胳膊,语调散漫调侃:“啧,某个自称成熟的人,才两杯低度数啤酒,就站不稳了?”
“谁醉了!我清醒得很!”彭澄意不高兴地甩开他的手,稳住步伐,试图转移他的焦点,“你还是去扶张扬吧,他看上去才是真的不行了。”
“我、我没醉!我特清醒!”张扬整张脸涨得通红,口齿不清地摇晃着辩解。
今晚属他喝得最凶,啤酒混着白酒下肚,起身时差点直接栽倒在陈薇身上。
“确实,”陈薇无奈撑住了他不断下沉的肩膀,抬头看向了陈予白和凌柏舟,“你们谁来搭把手?”
“来了来了……”凌柏舟脚步也有些虚浮地凑过去,架住了张扬的另一只胳膊。
陈予白又打量了彭澄意一眼,确认她确实能自己走稳,才松开手,过去了张扬身边。
谁知张扬竟甩开他,固执地拽着陈薇的胳膊,大着舌头问:“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嫌弃我?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
“我没嫌弃你。”陈薇无语看了看他。
“是啊,薇薇只是平等地嫌弃所有男生,你只是刚好离她最近而已。”郑欣悦跟着附和了句。
“……”
张扬像是被一箭直击心口,神情哀戚,缓缓松开抓着陈薇的胳膊,下一秒就要破罐子破摔地往地上瘫。
陈予白眼疾手快,一把扯住他手臂,把他硬生生拎了起来:“别作了。”
张扬半个身子还在下坠,被他扯得像拎小鸡一样悬着,整个人摇摇晃晃,表情比哭还惨。
所幸餐厅离别墅不远,几人连拖带架,总算把张扬弄回了房间。
时间已晚,大家便各自回房休息。
或许是酒精作祟,彭澄意躺在床上只觉得浑身燥热,翻来覆去许久毫无睡意。她索性轻手轻脚地起身,想去阳台吹吹海风。
推开玻璃门,夜色扑面而来。微凉的风裹着咸湿的气息拂过脸颊,稍稍驱散了闷热。
她长长吐了口气,正准备靠着栏杆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目光无意间往下一瞥,竟在庭院暖黄的灯光下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陈予白正独自坐在藤椅上,微低着头,屏幕的光亮隐约映照着他的侧脸,似乎在看手机。
彭澄意张了张嘴,刚想问问他大半夜怎么也不睡,却见凌柏舟也走到了院子里。她立刻噤声,下意识地往阴影里缩了缩。
凌柏舟拍了拍陈予白的肩,在他身旁的藤椅坐下:“怎么还没睡?该不会也是被张扬的呼噜声给吵醒了吧?”
“嗯,”陈予白撩起眼皮,散漫笑了下,“看来这别墅隔音不太行,你在隔壁都听得见。”
“主要是他打得实在太响了,”凌柏舟笑了笑。
“后悔跟我们一起来旅行了?”陈予白挑下眉,揶揄调侃。
“怎么会,我还得感谢你能叫上我呢。”凌柏舟轻顿了下,状似不经意道,“对了,你知道体委和徐晴在一起了吧?”
“想不知道也难,他连发了四五条朋友圈。”陈予白摁灭手机,随手丢在了桌上。
“确实,高调得不行。”凌柏舟附和着笑了声,话锋却悄然一转,“你呢?没想过……和班里谁谈个恋爱?都毕业了嘛。”
“怎么,你有打算?”陈予白不答反问。
“嗯……是有一点,”凌柏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语气变得有些迟疑,“毕竟都高考完了嘛,还是想能不留遗憾,就不留遗憾。”
“哦?”陈予白似乎来了点兴趣,懒洋洋地追问,“你想和谁谈?”
凌柏舟沉默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才低声说道:“其实……我还是觉得,彭澄意挺可爱的。”
话音落下,庭院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陈予白嘴角那抹漫不经心的笑意瞬间僵住,眼神倏地沉了下来,周身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
阳台上,彭澄意猛地一愣,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凌柏舟竟然喜欢她?!
明明除了偶尔聊动漫多说两句,她平时和他几乎没有太多的交集啊!
彭澄意匆匆往后退了几步,心脏不受控制地砰砰狂跳起来,一股慌乱夹杂着难以置信的情绪迅速蔓延。
正当她心
乱如麻不知所措之际,楼下清晰地传来了陈予白一声嗤笑,带了丝丝的冷意:“你瞎了吧?她哪里可爱了?”——
作者有话说:[吃瓜][吃瓜][吃瓜]
感谢67678877、Levenseleve的投雷!En、Soleil、咸鱼不想翻身、Sunshine、uoow投喂的营养液!
第57章
没料到陈予白会给出如此直接、甚至带刺的反应,凌柏舟明显愣了一下,才勉强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不会啊……你难道真不觉得吗?她整个人都萌萌的。”
“完全不觉得。”陈予白的声音冷淡到几乎没有温度,尾音却隐隐染上了一丝烦躁。
他侧过脸,眉骨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道阴影:“她麻烦得要命。我劝你,别对她有什么想法。”
“麻烦?她哪里麻烦了?”凌柏舟皱起了眉头,语气里透出几分不解与不服,“我觉得她性格很好啊。之前说要拆班,还是她第一个举手支持我成立学习小组的提议……”
“你觉得她性格好,那只是因为你们不熟。”陈予白打断他,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断定,仿佛这是世间最显而易见的真理。
凌柏舟愣了下,神色迟疑:“真的……吗?”
“真的。”陈予白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留下丝毫回旋的余地。
……
阳台阴影里,彭澄意缓缓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
虽然她对凌柏舟从未产生过超出友情的任何好感,但平生第一次亲耳听到有男生表示喜欢自己,心里难免掠过一丝细微的、难以言喻的悸动。
然而,这点刚刚萌芽的微妙情绪,瞬间被陈予白冰冷又嫌弃的话语击得粉碎。
这狗平时当面损她、跟她抬杠也就算了,这种时候,居然在背后这样说她!
她怎么就不可爱了!怎么就麻烦了!
他才瞎!他才是全世界最大的麻烦!
胸口的慌乱和无措很快被腾涌的怒意替代,心脏鼓胀得发疼。
她咬了咬唇,一个字都不想再听下去,猛地转身,脚步压得轻却带着气,退回房间,拉开被子,利落地钻了进去。
黑暗里,她瞪着天花板,毫无睡意。远处的海浪声似乎都变成了嘈杂的噪音。
陈予白的话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她越回想越觉得憋屈和不爽。
亏她下火车时,还被郑欣悦那句“他喜欢你”搅得有点心神不宁,心里甚至泛起过一丝自己都不愿深究的波澜。现在想来,只觉得当时的自己简直可笑。
他不仅根本不喜欢她,甚至还要在背地里阻拦别人喜欢她。
靠!这狗根本就是她未来恋爱道路上的巨型绊脚石!
无论如何,大学她绝对不能和他再待在同一所学校了。
否则,她这未来四年,恐怕要一直孤寡下去!
至于凌柏舟……
经过陈予白刚才那番诋毁,他大概也不会再对自己有什么想法,更不会来表白了吧。
想到这点,彭澄意翻了个身,望着窗外透进的微光,心里反倒暗暗松了口气。
这样也好。
不然,万一他真来表白,她还得绞尽脑汁思考该怎么委婉拒绝,之后相处起来,也会特别尴尬。
彭澄意缓缓闭上了眼,全然不知楼下的对话还在继续。
“可我……”凌柏舟的声音再度响起,带着一种温和的固执,“还是想试试和她表白,麻烦就麻烦吧,我觉得,我可以包容。”
陈予白眉心微蹙,沉默一瞬,忽然低声嗤笑:“你怎么包容?现在连高考成绩都没出来,你怎么确定自己能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
凌柏舟被问得一愣,片刻后,他还是倔强开口:“不在一个学校,也能异地谈啊。”
“异地恋一般没有好结果。”陈予白哂笑了一声,像一桶凉水泼下去。
“那至少青春不留遗憾了。”凌柏舟轻声反驳,眼神却有些飘忽。
闻言,陈予白的神情骤然收紧,一直压抑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带着几乎无法掩饰的锋锐脱口而出道:“她对你来说就只是不留遗憾的选项吗?”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开始了又分手,她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异地她需要人照顾的时候,你又能在哪里?”
他一连串的质问像石子投入寂静的夜,凌柏舟怔了怔,一时语塞。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片刻,凌柏舟像是忽然捕捉到了什么关键信息,猛地抬起头,语气试探而恍然道:“等下……你该不会,其实,也喜欢她吧?”
陈予白的表情在昏黄的灯光下僵了片刻,唇线抿紧,没再出声。
凌柏舟顿时醒悟过来,忍不住拍了下额头,低低笑了一声:“我靠……我就说!我真的是太傻了!”
他笑里带着点自嘲,也带着豁然:“难怪,高一刚见面,我说她可爱,你偏要说她彪悍。敢情从那时候起,你就开始防爆了。”
陈予白脸上的表情复杂地变换了几下,最终无奈扯了下嘴角:“嗯,防了三年,还是没防住。”
“怪不得我们能做朋友,”凌柏舟苦中作乐地调侃道,“原来喜好都这么一致。”
陈予白没反驳,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短暂沉默后,凌柏舟将手抄进裤兜,站起了身,目光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瞬,语气似洒脱道:“既然你也喜欢,那就算了,我不跟你抢。”
“说得好像你抢得走一样。”陈予白嗤笑一声,语气也恢复了往日略带嚣张的散漫。
“切,你这么拽,前面在怕什么呢?”凌柏舟回眸看了他一眼,眼神透出几分揶揄。
陈予白一噎,瞬间没了声。
“不过我懂。”凌柏舟垂眸笑笑,语气带上了一丝真诚,“密友要变成恋人,确实是最难的。一步踏错,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他伸手,拍了拍陈予白的肩膀,眼神郑重:“我也只能……祝你好运了。”
说完,他转身,潇洒地走回了别墅。
庭院重归寂静,潮湿的海风吹过树叶,带来咸涩的凉意。
陈予白缓缓靠回藤椅里,目光穿过栅栏,有些出神地望向远处漆黑的大海。
夜色深沉,海浪翻涌。
他的神情隐没在阴影里,唇角微微绷紧成了一条直线-
正如彭澄意所预料的那样,直到旅行结束,大家在火车站挥手告别时,凌柏舟也没有来找她表白。
她心底最后一丝忐忑终于彻底消散,像是卸下了一个无形的包袱,跟在陈予白身后,钻进了返回家属院的出租车。
车厢内一时安静,窗外的树木与广告牌被夏日的烈阳切割成明暗分明的片段,摇晃着掠过眼角。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有提起那晚无意中听见的、他在背后说她坏话的事。
毕竟,追溯起来,她自己也干过在校园论坛匿名蛐蛐他的不光彩事迹。
这次就当扯平了吧。
她在心里悄悄画上了一个句号。
日子在期待与焦灼中飞快流逝,很快便到了高考放榜的日子。
彭澄意一大早就紧张地守在电脑前,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手腕上那根细细的红绳。
直到出分的那一刻,她迅速抬手点了下鼠标,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
当分数清晰地跳现在屏幕上时,她屏住的呼吸才终于松开——和她预估的差不多,甚至还要高出几分!
巨大的喜悦瞬间冲垮了紧张,彭澄意激动得从椅子上一弹而起,正准备冲出房间大喊“妈”,却听见门外周丽芬已经接起了电话。
她按捺着几乎要溢出来的兴奋,蹑手蹑脚地跑出房间,手舞足蹈地朝母亲比划着自己的分数。
周丽芬一边听着电话,一边看着女儿激动的样子,脸上绽开了欣慰的笑容,对着话筒最后说了句:“嗯,好的,谢谢老师,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这才挂了电话。
“谁啊!偏偏在
这种时候打电话!”彭澄意迫不及待地问,好奇与兴奋交织。
“是华大招生办的老师,”周丽芬的声音里充满了骄傲,“说你考进了全省前50名!”
彭澄意一愣,眼睛睁圆了几分:“啊啊啊啊!真的假的?!”
虽然知道自己考得不错,但这个排名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她还以为是今年题目简单,普遍分数都高。
“当然是真的!”周丽芬喜上眉梢,“我得赶紧给你爸报个喜,他差不多也快下课了。”
“嗯!我去问问陈予白考得怎么样!”彭澄意像只快乐的小鸟,转身就欢快地跑向对门。刚抬起手准备敲门,门却从里面被打开了。
“诶?你怎么知道我来了?”彭澄意惊讶地收回手,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笑容。
“隔着墙都听到你咋咋呼呼的动静了。”陈予白倚着门框,散漫勾了下唇角。
“我哪有那么大声……”彭澄意撇撇嘴,立刻切入正题,“你考了多少分?”
“698。”陈予白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小事。
“我靠!”彭澄意惊得直接喊出了声。
“怎么了?”陈予白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有些不解。
“咱俩分数一模一样!”彭澄意觉得这简直是天大的巧合,不可思议地感慨道,随即又迫不及待追问,“那你应该也接到华大招生办的电话了吧?咱俩这分数是全省前50!”
“刚接了个京大的。”陈予白笑了笑。
“那估计等会儿华大的电话也会打来。”彭澄意顿了顿,兴奋劲稍稍收敛,表情认真起来,“那你打算报京大还是华大?”
“京大吧。”陈予白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他们的数学专业更强。”
“哦。”彭澄意点了点头,干脆说,“那我报华大,我想学计算机,以后做游戏开发。”
闻言,陈予白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捕捉的情绪。
沉默了片刻后,才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随你。”-
随着出分和填报志愿的大事尘埃落定,高中生涯的最后一项任务也宣告完成。
彭澄意跟着父母回到了乡下的姥姥家,度过了半个多月悠闲而惬意的田园时光。
再回到家属院时,正值盛夏。空气闷热,蝉声一波接一波。
她正低头收拾着乡下带回来的土特产,忽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邮递员洪亮的嗓音:“202,录取通知书来了!”
彭澄意动作一顿,匆匆站起身,激动跑去拉开了门。
从邮递员手中接过了那封印着华大校徽的录取通知书,她正准备拆,却瞥见邮递员手里还有一封一模一样的信封。
欸?难道这片老旧家属院里,除了她,还有别人也考上了华大?
正当她心生好奇之际,只见邮递员捏着那封信,转身敲响了她家对面的房门。
片刻后,陈予白打开房门,神色如常地从对方手中接过了那份通知书,流畅地签下了名字。
彭澄意彻底愣在了原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一幕,仿佛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
邮递员下楼后,陈予白撩起眼皮,看了眼呆若木鸡的彭澄意,懒散开口:“怎么了?”
“你……不是说报的京大吗?”彭澄意终于回过神,皱了皱眉,嗓音带着困惑的质问。
“哦,那个啊,”陈予白语气淡淡,“我后面又思考了一下,觉得华大的培养方案可能更适合我一点。”
“……”彭澄意嘴角轻轻抽动了一下,一股莫名的火气窜了上来,“那你改了志愿,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其实对她而言,京大和华大都是顶尖学府,并无本质区别,选哪个都行。
她只是想和他拉开一点距离,开启各自独立的大学生活。
结果,这狗竟然一声不响地,将志愿换成了和她一样的华大!
看她气鼓鼓攥着手里的录取通知书,明显不想和他上同一所大学的模样,陈予白漆黑眼底复杂闪烁了下,才嗤笑一声说:“我好像,也没有义务什么事都向你汇报吧?”——
作者有话说:[吃瓜]
感谢啊呀呀、Leventseleve、Soleil、Sunshine、77890088、又下雨、uoow投喂的营养液!
第58章
彭澄意闻言不由得一怔。
没错,她只是他的朋友,一个认识了很久、玩得很熟的朋友而已。
他确实没有义务,将自己人生中的每一个决定都事无巨细地告知她。
可不知从何时起,在她的潜意识里,早已将他的事事分享视作了一种理所当然。
所以这份突如其来的生分,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得她心里莫名不舒服。
短暂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
彭澄意忽然不想再跟他理论什么,干脆转过身,一言不发地退回家中,带着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的闷气,“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陈予白独自站在楼道里,盯着那扇紧闭的房门看了片刻,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微微沉了下去,最终也带上了房门。
傍晚时分,买完菜回来的周丽芬,一眼就看到了还堆在门口的特产箱子,不由问道:“澄澄,这特产怎么还没给你林姨送过去呢?”
“忘了。”彭澄意蜷在沙发里,眼睛盯着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情绪不高地回了一句。
“你这孩子,记性真是……”周丽芬无奈地摇摇头,目光扫过茶几,忽然看到了那份醒目的录取通知书,顿时喜上眉梢,“呀!通知书到了啊!快让妈妈看看!”
她开心地拿起通知书仔细端详,一边计划着:“太好了!咱们得准备办升学宴了,你有没有想去的餐厅?”
“都行。”彭澄意的回答依旧简短,带着明显的兴致缺缺。
周丽芬动作一顿,这才察觉到她情绪不太对,不禁关切问:“怎么了这是?拿到通知书还不高兴?闷闷不乐的。”
“没怎么。”彭澄意抿了抿唇,不想多谈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我回房间了。”
“欸,等等,”周丽芬叫住她,“你先把这箱特产给你林姨送过去呗?你都跟小予半个来月没见了,正好顺便找他玩会儿。”
“我不想去,”彭澄意撇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妈你都回来了,你去送吧。”
说完,她便径直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周丽芬疑惑看了看她关起的房间门,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自己拎起那箱特产,敲响了对面的门。
见开门的是陈予白,周丽芬往他身后望了望:“你妈妈还没下班呢?”
“还没,她临时又接了台手术。”陈予白回答着,目光却越过周丽芬的肩头,透过敞开的房门,瞥了眼彭澄意关起的房间门。
“哦,这是阿姨从老家带回来的一点土产,挺新鲜的,你先拿进去放冰箱吧。”周丽芬将箱子递过去。
“嗯,谢谢周姨。”陈予白礼貌地接过,眼底闪过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
“对了,你京大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吗?”周丽芬关切地问了一句。
“到了。”陈予白顿了一下,才笑了笑说,“不过,我后来把志愿改成华大了。”
“哦?那不就是和澄澄一个学校了?”周丽芬脸上瞬间绽开惊喜的笑容,“那不就是和澄澄一个学校了嘛!哎呀,这可太好了!你俩从小一起长大,现在又能互相照应,我这心里真是踏实多了!”
她说着,语气愈发热情:“正好,你妈妈没回来,你彭叔今晚也出去和朋友聚餐了。我菜都买好了,干脆过来一起吃吧?
“嗯,好。麻烦周姨了。”陈予白轻轻点了点头-
闷在自己的房间里,彭澄意手指泄愤似的拨着吉他弦,心里的那团火却越烧越旺。
过去,虽然陈予白也没少惹她生气,但那些不快通常像夏天的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闹一会儿别扭也就过
去了。
可今天不知怎么回事,这股闷气在她胸腔里盘桓了一下午,还迟迟散不掉。
哪怕怀里抱的还是他送的琴。
说不清是因为再度被迫和他绑定同校,还是因为,改志愿这种人生大事,他居然连声招呼都不和她打。
直到周丽芬在外面喊她吃饭,彭澄意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放下吉他,不情不愿地拧开了房门。
一抬眼,她便看见了那个此刻最不想看见的人——陈予白正泰然自若地坐在她家的餐桌旁。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兵相接,她脚步一刹,几乎想当场退回房间。
然而周丽芬正端着最后一盘油焖大虾从厨房走出来,见她愣在原地,催促道:“澄澄,还磨蹭什么呢?快去坐呀。”
不想让妈妈看出端倪,彭澄意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故意拉开离陈予白最远的斜对角椅子。
陈予白瞥了眼她那张依旧写满不高兴的小脸,唇角微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尴尬,席间几乎只有周丽芬一人絮絮叨叨地说着升学宴和置办行李的计划。
彭澄意埋头扒完米饭,就放下筷子起身:“饱了,回房练琴。”
“虾都没吃两个,这就饱了?”周丽芬诧异问。
“不吃了,没胃口。”彭澄意头也不回地甩下一句,径直走回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周丽芬无奈地摇了摇头,转向陈予白:“那小予你再多吃点。”
“不用了,周姨,我也差不多饱了。”陈予白笑容仍旧礼貌,眉眼却淡淡收了起来,随即放下筷子-
回到房间,彭澄意随手抱起吉他,刚在指板上找好位置,门外响起了“咚咚”的敲门声。
听出是陈予白,她故意没有回应。
谁知下一秒,他直接拧开门进来了。
彭澄意手上的动作一顿,视线垂了下去,摆明了不想搭理他。
他走近两步,停在她身边,低头望她:“还在生我的气?”
“不容易啊,您终于看出来了。”彭澄意撇撇嘴,手指刻意在琴弦上拨出一串杂乱无章的音符,语气淡漠。
“……”他默了片刻,问道,“你就这么不想和我一个学校?”
“不想。”她回答得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
“为什么?”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彭澄意拨弦的动作顿了一下,沉默了几秒,才组织语言说:“大学了,总该有点新生活了。如果再像以前一样什么事都绑在一起,不太方便认识新的人,也不方便,谈恋爱什么的吧。”
陈予白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我没打算和别人谈恋爱。”
彭澄意愣了下。
这狗,竟然大学也不打算谈恋爱的吗?
还真是十年如一日清心寡欲,无趣得令人发指。
她没好气地呛回去:“你不想谈,我还想呢!所以拜托你,高抬贵手,少挡我桃花。”
陈予白:“……”
话说到这个份上,空气彻底僵住。
彭澄意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硬邦邦地甩出一句:“还站着干嘛?我要练琴了,别在这儿碍事。”
陈予白盯着她低垂的、毛茸茸的发顶看了片刻,眼底情绪几经翻涌,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转身,带上了她的房门-
这个本该是最快乐的暑假,却因为和陈予白持续不断的冷战,在彭澄意心里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色调,过得并不那么痛快。
虽然她也和郑欣悦、陈薇一起逛了几次街,为即将到来的大学生活采购了不少新衣服,试衣镜前的笑声暂时冲散了阴霾。
可每当她拎着大包小包回到家,瞥见对面那扇紧闭的房门时,心底就像落进了小石子,隐隐的,说不出的别扭和不舒服。
而且,郑欣悦和陈薇都报考了南方的大学,昔日关系紧密的三人小组真的要天南地北地分开了,这份离愁别绪也让她这个暑假多了几分伤感。
不过,张扬倒是报考了北城的音乐学院,开学准备和他们一同北上。这在一定程度上,缓解了漫长旅途中她需要独自面对陈予白的尴尬。
只是,张扬显然也嗅到了他俩之间不寻常的低气,火车开动后没多久,他就试探问了句:“你俩出发前吵架了?”
“没吵架。”彭澄意不愿多谈,语气生硬地回了一句,随即站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在她离开后,张扬才胳膊肘碰了碰身边一直沉默看着窗外的陈予白,叹气道:“完蛋,彭澄意这气还没消呢。”
“我知道。”陈予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不用你再强调一遍。”
“欸,这好像是你俩冷战时间最长的一次了吧?”张扬打量着他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嗯。”陈予白低低应了一声,垂下了眼眸。
“要我说,你就去跟她好好道个歉呗。”张扬给出自认为最合理的建议,“彭澄意其实也不是那种小肚鸡肠的人,你诚恳点,说不定她心一软,就原谅你擅自改志愿的事了?”
“……”陈予白没有接话,只是沉默着。
看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张扬无奈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我不管你们俩了。反正下了这火车,咱们这学期估计也见不着几面了。你们自个儿别扭去吧。”
“你管好你自己就够了。”陈予白轻嗤声,重新将头转向车窗外,飞逝而过的风景却丝毫未入他的眼。
他一开始确实没料到,她会因为他改志愿这件事生这么大的气,持续这么久。
她越是不搭理他,就越像是在表明她想要和他划清界限,开启没有他参与的新生活的决心。
这个认知像块石头一样压在他心里,闷得发慌,也堵得他不想率先低头。
他甚至有些负气地想,既然她那么想保持距离,那不如就顺了她的意,到了大学,减少往来,各自清净。
在无声而漫长的煎熬中,列车终于缓缓驶入北城。
“前方到站,北城站,请要下车的旅客提前收拾好行李……”
广播响起,彭澄意利落地收起耳机,起身就去够行李架上的箱子。
箱子有点沉,上车时是张扬帮她放上去的,此刻张扬已经在前面的郊区站下了车,她也绝不想开口让陈予白帮忙。
但她刚踮起脚,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她一步,将她的箱子稳稳拎了下来。
彭澄意心情复杂地抿了下唇,回头瞪了陈予白一眼,一把抢过箱子:“多管闲事。”
“我不管这闲事,箱子砸下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我。”陈予白嗤笑了声,又转头拿下了自己的行李箱,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为了避免无妄之灾。
出了站,人潮汹涌,喧嚣鼎沸。
彭澄意掏出手机正要叫车,陈予白的声音淡淡传来:“我来叫车吧。”
她手指一顿,本想硬气地说各走各的,可瞥了一眼预估车费,贵得让她瞬间把话咽了回去。
周丽芬给的生活费本就不宽裕,她还指望省点钱买新出的漫画。
毕竟现在,她无法再理直气壮地让他帮忙买了。
一股现实的窘迫感压过了心头的别扭,她默默摁灭了手机屏幕,心想到学校再甩掉他也不迟。
陈予白看着她的小动作,几不可察地稍稍松了口气,修长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操作起来。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了华大门口。
尽管高中三年让她的社恐性格稍有改善,但第一次真正站在陌生大城市的顶尖学府前,望着周围熙熙攘攘、操着各种口音的新生和家长,一种熟悉的、怯生的恐慌感后知后觉地涌了上来。
那点到校就甩开他的小心思,瞬间就被不安冲得一干二净。
她只好老老实实,默不作声地跟在陈予白身边,像个小尾巴似的挪进了校门。
校园里迎新气氛热烈,横幅高挂,彩旗招展,各个学院的棚子沿路排开,喧闹的人声和行李箱滚轮声混杂在一起,扑面而来的青春气息却让她更紧张了。
走到一个岔路口,指示牌分别指向不同院系的报到区域。
陈予白停下脚步,瞥了一眼身边明显有些无措的彭澄意,开口道:“要不我先陪你去报到,省得你找不到地方。”
“……谁说我找不到!”彭澄意嘴硬地回呛,生怕自己再多待一秒就会真的屈服于他给她的这份安全感,便匆忙转过了身,“我走了,拜拜!”
行李箱的轮子在路面上发出急促的滚动声,她不敢回头,几乎是憋着一口气,沿着计算机学院的指示牌越走越快,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份莫
名的依赖和心慌甩在身后。
直到看见“计算机学院新生报到处”醒目的横幅出现在眼前,她才喘着气,慢慢放缓了脚步。
正做着心理建设,思考该如何上前交涉,一个略带惊讶的男声忽然从身侧传来:“欸?你也考上华大了?”
彭澄意闻声一怔,转过脸,对上一张有点眼熟的脸。
大脑飞速检索了两秒,一个名字试探性地滑出嘴边:“柯……行简?”
“难为你还记得。”柯行简温润笑起来。
“嗯……黑糖乐队的专辑上写了你的名字,”彭澄意抿了下唇,“就,印象挺深的。”
她顿了顿,看向他身旁的迎新摊位,“你也在华大?”
“对,计算机系的,被抓壮丁来迎新了。”柯行简很自然地朝她伸出手,语气熟稔,“行李箱给我吧,小学妹,带你去办手续。”
虽然她和他也不熟,但在这陌生的校园里,已经是她唯一认识的人了。因此短暂迟疑了下,她便松开了手:“那麻烦学长了……”
“跟我不用客气。”柯行简笑意明快,手才刚要落下,一只手臂却从旁猛地伸出,先一步,不由分说地攥住了她的行李箱拉杆。
力道之重,硬生生卡死了滚轮。
柯行简动作落空,诧异地转过了头。
彭澄意的心跳猛地一滞,甚至不用看,那阵熟悉的、带着压迫感的气息已经昭示了来人的身份。
陈予白立在两人身后,神情冷硬,黑沉沉的眼睛像结冰的潭,直直钉在柯行简脸上,嗓音冷淡道:“她的箱子,用不着你来帮忙拿。”——
作者有话说:[吃瓜][吃瓜][吃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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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秒,带着初秋午后特有的、粘稠的燥热。
柯行简倒是没什么脾气,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目光在两人之间打了个转,笑笑说:“这是你之前那个发小吧?原来也考来华大了,刚才看你一个人过来,我还以为你们不同校呢。”
“嗯……”彭澄意尴尬地抿了抿唇,心里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像被小猫挠乱的毛线团。
她飞快地剜了陈予白一眼,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恼意:“你跟过来干什么?都说了我不会迷路!”
“周姨出发前千叮万嘱,让我务必看好你。”陈予白视线转向她,脸上的冰霜似乎融化少许,但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我可不想回去没法跟她交代。”
“你不用管我妈怎么说,我又不会去告状。”彭澄意撇撇嘴,伸手就想把行李箱从他手里拿回来。
陈予白却手腕一偏,轻巧地避开了她的动作,直接拖着箱子就走向了报名处的桌子,留给她一个干脆利落的背影。
彭澄意一口气堵在胸口,只好硬着头皮跟上去。
手续办得很快。柯行简在一旁看着,适时开口:“我送你们去明德楼宿舍吧?路有点绕。”
“用不着。”陈予白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你知道明德楼怎么走?”柯行简扬了下眉,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
陈予白沉默了两秒,下颌线似乎绷紧了些:“你指个方向就行。”
“行吧,”柯行简无奈地耸耸肩,抬手指了指,“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到头,右转,穿过一个小花坛,就能看到明德楼了。”
“走了。”陈予白重新拖起了行李箱,语气简短。
彭澄意赶忙对柯行简道谢:“谢谢学长……”
“加个微信吧,”柯行简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笑容真诚,“我把你拉进院系的新生群里,后面选课、加社团或者有什么不清楚的,都可以随时问我。”
彭澄意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也从兜里拿出手机:“……好。”
上一次在livehouse遇见,他们是纯粹的陌生人。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是直系学长,于情于理都没有再拒绝的理由。
而且,她初来乍到,确实可能需要帮助。
站在一旁的陈予白眉头骤然皱了下,握着行李箱拉杆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眸光晦暗不明地落在两人交换联系方式的动作上。
“对了,还没正式问过你的名字?”柯行简低头操作着手机,随口问道。
“彭澄意。澄澈的澄,意境的意。”她轻声回答。
“名字很好听。”柯行简修长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击,存好备注,抬头对她笑了笑。
“……谢谢。”彭澄意有点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也低头迅速给他备注了个简单的“柯学长”。
“那回头见,小学妹。”柯行简收起手机,朝她挥了挥手,笑容依旧阳光。
“嗯,回头见。”彭澄意也收起手机,下意识地瞥了眼等在一旁的陈予白。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侧脸线条绷得有些紧,脸色似乎比刚才更沉了点。
如果不是正在冷战,她大概会忍不住问他一句“你又怎么了”。
但此刻,她压下心头那点莫名的在意,只是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走到小路尽头,右转弯后,挂着“明德楼”三个字的宿舍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彭澄意停下脚步,朝着前面那个挺拔却透着固执的背影伸出手,语气硬邦邦的:“箱子给我。宿舍楼就在那儿,瞎子都不会走错了。你的任务完成,可以跟我妈交差了。”
“你宿舍在三楼。”陈予白脚步没停,声音听不出情绪,“这箱子死沉,你自己能搬得上去?”
“怎么不能?”他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她敏感的神经,她立马快走两步,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拉杆,箱轮猛地蹭过地面发出刺耳一声,“别以为我没了你就寸步难行。”
她撂下话,头也不回地就往宿舍楼门禁走。
陈予白猝不及防被她抢走箱子,愣在原地,眼神复杂地钉在她那决绝又有点逞强的背影上。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好长,却好像够不到前面那个越走越远的人。
陈予白嘴角绷紧了一瞬,最终还是迈开长腿,三两步追了上去。
“箱子,”他并肩走在她身侧,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妥协,“给我。”
“不要。”彭澄意梗着脖子不看他,嗓音冷淡,“你该干嘛干嘛去。”
她顿了顿,像是非要戳他一下才解气,又补了一刀:“再说了,就算你真不管,不还有迎新的学长能帮我么?”
“……”陈予白表情一滞,像是被这句话狠狠噎住。
片刻后,他猛地一伸手,死死按住了她滚动的行李箱。
箱子骤然卡死,彭澄意被带得一个趔趄。她终于没好气地转过了脸:“陈予白!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垂眼看着她,额前碎发在眉眼投下小片阴影,那双总带着散漫的眼睛此刻沉沉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情绪艰难地咽了回去。
沉默了几秒,他才薄唇翕动了下,声音低得几乎融进了风里:“对不
起。”
彭澄意怔了怔,握紧拉杆的手指下意识松了力道:“……对不起什么?”
“我不应该一声不响,”他漆黑眼底染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忐忑,语速很慢,每个字都像是掂量过,“擅自改了志愿。”
“……”
看着他低垂着的、显得有些沮丧的眼睫,还有那紧抿着的、似乎泄露出一丝不安的唇线——
这副她从未见过的、带着明显歉疚和低落的神情,瞬间戳破了她心里那个鼓胀了一整个暑假、装满闷气的口袋。
“噗”的一声,所有堵着的东西,忽然间就漏光了。
虽然,他和她又在同一所大学这个事实并没有改变。
但莫名的,她就是不再生气了。
这一刻,她后知后觉地猛然意识到,她真正在意的、愤怒的症结,或许根本不是又要和他同校这个结果。
而是他瞒着她,擅自做了这个决定。
那种被排除在他重大决策之外的感觉,才是刺痛她的根源。
彭澄意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唇,视线飘向一旁的花坛,沉默了好几秒,才不太自然地小声嘟囔:“行吧……原谅你了。”
她顿了顿,像是怕他窥见自己内心刚刚厘清的真实想法,又急急忙忙,欲盖弥彰地补充了一句:“反正,我们院系也不一样,以后碰面的机会也不会像高中那么多。”
“……确实。”陈予白抬起眼,唇角习惯性地勾起一抹懒笑,像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可那笑意并未真正落入眼底,反而在唇角细微的弧度里,泄露了一丝难以捕捉的、极淡的苦涩。
而彭澄意心里那点拧巴劲儿终于烟消云散,像闷热的夏天忽然灌进来一口冰镇汽水,咕嘟咕嘟冒着轻松畅快的小气泡。
她也不再执着于自己吭哧吭哧搬箱子,默许了他拖着行李箱,跟在她身边一起走进了明德楼。
宿舍门虚掩着,里面已经有一个染着红发的女生在了。她的床铺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正弯腰整理着书桌上的杂物。
听到动静,女生抬起头,目光先是惊艳地在她身侧的陈予白身上停留了两秒,才转向彭澄意,友好地笑了笑:“你好呀。”
“你好。”彭澄意略微局促地抿了下唇。
虽然高中时就没少因为陈予白招来各种目光,但在这全新的环境里,被新室友这样看着,她还是觉得耳根有点发热,不禁用手推了推陈予白的胳膊:“好了好了,任务完成!你快去你自己学院报道吧!我会跟我妈汇报你的辛勤劳动的,保证给你请功!”
“你最好别忘了。”陈予白手抄回裤兜,被她推着慢悠悠往门口挪,嘴角噙着点散漫的笑。
“不会忘不会忘,给你写夸夸小作文行了吧?”
“你所谓的小作文,”陈予白好笑地瞥她一眼,“能有八十个字吗?”
“……能,必须能!”彭澄意讪笑了下。
“行,”陈予白点点头,眼里闪过促狭的光,“我回头就找周姨要截图核对字数。”
“……”彭澄意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这狗,一旦恢复原样了,还是一如既往的难搞啊!
总算送走了这尊大佛,彭澄意转过身,正对上红发女生那双写满了好奇和探究的眼睛。
“我叫吴羡,”她笑着先开了口,视线还若有似无地往门口瞟了一眼,“刚才那个……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
“不是不是!”彭澄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连忙澄清,“就是我发小,一起长大的。”
“哇!这么帅的发小!羡慕哭了!”吴羡由衷地感慨,紧接又追问了句,“那……他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彭澄意顿了下,莫名忍不住补充了句,“不过他说过,大学没打算谈恋爱。”
“欸?为什么啊?”吴羡更好奇了。
“因为……”彭澄意努力回想了一下他那副对什么都兴趣缺缺的样子,耸了耸肩,“他这个人吧,好像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太大劲,可能对恋爱也一样吧。”
“哦——”吴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那神情,那语调,一下子让彭澄意想起了郑欣悦,“没开窍好啊!纯情处男是块宝!”
“处男”这两个字像带着滚烫的温度,猝不及防地砸进彭澄意耳朵里,轰地一下让她脸颊热了热。
她不禁抿了抿唇,正想转移话题,宿舍门又被推开了,另一个女生拖着大大的行李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嗨!未来的室友们!”她声音明亮,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刚放下箱子就迫不及待地分享八卦,“我跟你们说!我刚才上楼的时候看到一个超级大帅哥!不知道是哪个班迎新的学长,绝了!”
“嗨。”彭澄意笑着回应,心里却莫名咯噔一下。
糟了,感觉这个宿舍里有两个郑欣悦。
旁边的吴羡立刻兴奋地接话,用下巴指了指彭澄意:“哦,你看到的那个,估计是她发小。”
“发小?!”新来的女生瞬间瞪大眼睛,目光“唰”地聚焦到彭澄意身上,“也是新生吗?哪个系的?有女朋友了吗?”
她连珠炮似的发问,热情得让彭澄意有点招架不住,感觉自己像被探照灯锁定的小动物,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大概是看出彭澄意的懵圈和无所适从,女生这才后知后觉地拍了下脑门,爽朗地笑起来,露出一颗俏皮的小虎牙:“嘿嘿,光顾着问帅哥了!先自我介绍,我叫方好,爱好追星和看帅哥!以后请多关照啦!”
“嗯……我叫彭澄意,”彭澄意松了口气,也赶紧报上名字,试图把话题从陈予白身上拉开,“爱好是动漫和弹吉他。”
刚自我介绍完,宿舍门又一次被推开,最后一位室友到了。
她看起来文静许多,戴着细边眼镜,拖着两个看起来分量不轻的大箱子,微微喘着气。
“大家好……”她声音轻柔,带着点初来乍到的腼腆。
“嗨!快来,我们正聊天呢!”方好立刻热情地招呼,上前想帮她拎箱子。
“谢谢,我自己可以。”新室友笑了笑,婉拒了帮助,自己利落地将箱子推进来,“我叫孟雨晴,北城本地人,所以带得行李不多,不沉的。”
“难怪看你的箱子这么小,我叫方好。”方好收回手,指了指吴羡和彭澄意,“她叫吴羡,她叫彭澄意。”
她顿了下,显然还没从刚才的帅哥话题里出俩,又迫不及待补充了句:“彭澄意有个超级帅的发小,刚才我们都看见了!”
“哦。”孟雨晴只是温和地笑了笑,没有追问,转而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的到来似乎稍稍中和了一下宿舍里过于热烈的“帅哥研讨”气氛。
彭澄意暗自松了口气,也赶紧转身开始收拾自己的床铺和行李。
吴羡和方好倒是聊得火热,从刚才惊鸿一瞥的帅哥,迅速扩展到高中趣事、追过的星、看过的剧,发现彼此口味惊人地相似,顿时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孟雨晴安静地铺着床单,偶尔听到有趣的地方会抿嘴笑笑。
彭澄意则一边往衣柜里挂着衣服,一边听着她们叽叽喳喳,心里那种初入大学的忐忑和陌生感,竟然在室友们欢快的背景音里,一点点消散了。
好像,这大学生活的开局还算不错?
除了,她预感未来四年,关于她那个超级帅发小的话题,恐怕是不会少了。
她正想着,搁在桌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一下。
微信弹出一条新消息。
陈予白:[图片]
陈予白:「报道完毕,已到宿舍」
图片拍的是他宿舍的金属门牌号,背景有点模糊,但502的数字清晰。
几乎一整个暑假,都没再和他有过这样日常又琐碎的联系,彭澄意看着
那条消息,嘴角无意识地往上弯了一下。
她拿起手机,指尖飞快地敲着屏幕,带着一丝久违的调侃:「收到,组织已了解你的情况」
发送成功后,她盯着屏幕,等了几秒,对方没立刻回复。
猜他大概也开始忙着收拾了,她摁灭了手机,刚要放回桌子,“嗡”得一声,屏幕再次亮起。
陈予白:「你宿舍阳台,是不是朝南?」
彭澄意一愣,下意识扭头看向宿舍连接的那个小阳台。夕阳的余晖正透过玻璃门洒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光影。
彭澄意:「是啊,怎么了?」
陈予白:「去阳台看看吧,有惊喜」
去阳台能有什么惊喜?
她心里嘀咕着,觉得他有点故弄玄虚,但手指却比脑子动得更快:「……什么惊喜?」
陈予白:「来了你就知道了」
一种莫名的、被牵引的好奇心涌上来。彭澄意放下手里折到一半的衣服,狐疑地走向阳台,推开那扇有点沉的玻璃门。
九月初的晚风立刻裹着傍晚的喧嚣和一丝凉意扑面而来。楼下是熙攘的新生,远处是沐浴在金色光影下的校园建筑。
她握着手机,靠在栏杆上,低头打字:「我到了,然后呢?」
陈予白:「抬头」
彭澄意蹙了蹙眉,下意识抬起了头,目光掠过楼下的人群和树木,望向对面那栋格局相似的宿舍楼。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推开玻璃门,闲闲出现在了五楼的阳台上。
彭澄意愣了愣,视线毫无预兆地撞进一双含笑的眼眸里。
陈予白手肘懒懒搭上栏杆,身上穿着件简单的白T,身后是漫天铺陈,瑰丽得像打翻调色盘的晚霞。
微风吹乱了他额前的碎发,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精准地捕捉到她的目光,然后,唇角慢悠悠地、格外清晰地向上勾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又抬头看向她。
几乎同时,彭澄意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
陈予白:「看到了吗?惊喜」——
作者有话说:[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狗头叼玫瑰]
感谢67678877投的火箭炮!感谢又下雨、.、王小小蟹、Solieil、Sunshine、咕噜、uoow、啊呀呀投喂的营养液!
第60章
彭澄意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莫名漏跳了一拍。
不禁赶紧低下头,手指快速敲着屏幕,企图掩饰那点突如其来的慌乱:「看到什么?晚霞吗?是挺惊喜的」
发送完,她忍不住飞快地抬眸瞥了一眼。
对面阳台上的人影似乎低了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仿佛也能听见他那声从喉咙里滚出来的、懒洋洋的轻笑,以及脑补出他此刻那副有点欠揍的表情。
果然,手机屏幕紧接着亮了。
陈予白:「装瞎?」
彭澄意指尖在屏幕上悬停了片刻,故意慢吞吞地、极其敷衍地再次抬头望了一眼对面,然后才垂下眼帘,一本正经地打字回复:「哦,经你提醒,仔细一看,原来晚霞里还有你这只狗」
陈予白:「……」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吃瘪的表情,彭澄意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一下,方才那点莫名的心慌也被冲淡了不少:「我衣服还没挂完呢,先回去了,您老人家慢慢赏景。」
她刚要转身,手机又震了。
陈予白:「离这么近,等下晚饭一起吃?」
彭澄意顿了下,虽然两人刚刚算是和好了,但那个想要独立大学生活的念头并没有改变。
和室友一起吃第一顿晚饭,显然是个更符合她新生活开端的选择。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拒绝了:「算了,晚上我想跟室友一起吃,熟悉一下」
对面回得很快,只有简简单单一个字:「行」
语气也平淡得看不出情绪。
彭澄意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对面阳台上的少年手机往裤兜里一揣,随即懒洋洋地直起身,没再往她这边投来一瞥,单手插着兜,转身就推开通往宿舍的玻璃门,身影消失在了室内。
傍晚的风忽然好像变得有点凉,吹得她心里莫名有点空。
她捏着手机,在阳台又站了几秒,才也转身回了宿舍-
宿舍安顿好,之后两天也没得闲。
领书、办饭卡、办手机卡,买生活用品……几个人像打怪升级一样满校园的跑,等终于坐回宿舍桌前,还没喘匀,彭澄意兜里的手机震了下。
打开一看,原来是晚上迎新聚餐的群通知。
她转过脸问室友:“你们看到群消息了吗?要去吗?”
“去!必须去!”吴羡立刻举手,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压低嗓子,神秘兮兮,“因为我看带我们班的学长,是柯行简欸!”
“柯行简?”正在整理书架的孟雨晴推了推眼镜,懵懵地抬头,“谁啊?很厉害吗?”
“何止厉害!那可是计算机院的院草!”吴羡瞬间进入讲解模式,“迎新那天你们没看到?报到处那个穿黑T、笑得特阳光的学长!回头率爆表!”
“我当时光顾着填表了,没注意……”孟雨晴腼腆笑了笑。
“不过嘛——”吴羡话锋一转,眼神意味深长,“跟咱们澄澄的发小比,柯行简还是差点意思。”
“我倒是更喜欢柯行简那种类型。”方好悠悠开口,“又暖又阳光,看着就好相处。澄澄你发小……帅是帅,就是有点冷冰冰的,不太好接近。”
“你不就楼梯口远远看了他一眼嘛,这么快下结论?”吴羡不服。
“我早上领书也碰见了他,本来还想借澄澄关系搭个话,结果他惜字如金,冷得跟北极风一样,对话三秒就死机。”方好无奈摊了摊手。
“可他昨天送澄澄来的时候,还挺体贴的啊?”吴羡挑眉,转头问彭澄意,“对吧?”
“呃……”彭澄意抿了抿唇,讪讪笑,“他对女生是有点冷,男生还好啦。”
“可你不也是女生?”方好立刻抓住了漏洞。
彭澄意轻咳一声:“我是他兄弟,之前还当过他老大,算不上女生。”
“……”
方好和吴羡对视一眼,八卦的小火苗瞬间点燃。方好牵起唇角,语气试探问:“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是因为喜欢你,才对你特别不一样?”
“……”
果然,该来的总归会来。
这熟悉的味儿,这标准的八卦流程,简直是郑欣悦1号和2号的完美复刻。
彭澄意内心叹了口气,熟练地从穿开裆裤的交情讲到十八年互怼日常,强调了下她和陈予白之间纯正的兄弟情。
两人这才暂时收兵,转而兴奋地研究起聚餐。
“对了,晚上咱们化个妆吧?”吴羡提议道。
“啊?不就是学校门口吃个饭,为啥要化妆?”彭澄意一脸问号。在她的世界观里,化妆是登台表演或者极其重要场合才需要的步骤。
“因为有帅哥学长在啊!第一印象多重要!而且我听说,柯行简还是单身哦。”吴羡眨眨眼。
“……”彭澄意无言以对。
见她不开窍,吴羡干脆卷起袖子:“要不会化,我来帮你。我暑假刷了一个月美妆博主教程,就等着找实验品呢!”
“我……算了吧。”彭澄意虚弱摆手。
“别啊!你底子这么好,化一化肯定绝美!”吴羡已经摩拳擦掌。
于是,在两人“别犹豫,信我”的气氛包围下,彭澄意半推半就被摁进椅子,正式踏上了实验品的征程。
“来,闭眼睛。”吴羡起妆前乳,用指尖一点点推开。
凉凉的触感覆上脸颊,彭澄意忍不住微微缩了缩脖子,像只被摆弄的小猫。
“你皮肤好得过分,我都没啥可遮的。”吴羡感叹,随手扑了层轻薄的粉底,让她原本清透的肤色被晕出柔和的雾面质感,显得更加干净。
接着,吴羡又挑了一盘带珠光的棕橘色,耐心地在她眼皮上晕开层次,又小心拉长眼尾。
细细的眼线勾出后,彭澄意那双本就清澈的眼睛,忽然多了几分亮意。
最后,吴羡挑了支带点水红的唇釉,轻轻抹在她唇上。颜色薄薄一层,却让整个人瞬间鲜活起来,像夏日里刚熟的樱桃。
“完工!”
吴羡满意地拍了拍手,推着她坐到镜子前。
彭澄意怔怔望着镜中那个有些陌生的自己,只觉得这妆容几乎和她以前登台时差不多浓了,不由得迟疑开口:“这……会不会太夸张了?”
“夸张?你开什么玩笑!”吴羡立刻瞪大眼,手里还捏着化妆刷,生怕她一言不合就要卸掉似的,“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画得最清淡自然的了,再轻点就是素颜了。”
“就是啊,”方好也凑过来上下打量她,眼里闪着明显的惊艳,“澄澄你这一化,简直太可爱了,我都想亲两口。”
孟雨晴也点点头,语气一如既往温和:“真的很好看,不会夸张的,你自己不习惯而已。”
被三人轮番安利,彭澄意只好抿了抿唇,没再坚持,就这样走出了宿舍-
暮色渐沉,校门口的小餐馆早被订满。推开包间门时,里头已经坐了不少同学,气氛热烈。
柯行简从人群里探出头,笑得很随意,拉开身边的椅子:“彭澄意,你来了,过来坐。”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有一层无形的磁场,把包厢里的目光瞬间吸到她身上。
彭澄意心一紧,也顾不上找别的位置,只得匆匆低头坐了过去。
屁股刚沾上椅子,跟在她身边的吴羡就迫不及待压低声音问:“等等等等!你们认识?!”
“啊……算是吧。”彭澄意被问得一愣,才简单解释了下她高中时和柯行简那一点渊源。
“原来他还玩乐队!”吴羡声音立刻飙高,又匆忙压低,“院草+还会玩乐队,这什么小说男主配置,一下子感觉更帅了!”
彭澄意忍不住微微翘起嘴角:“那有什么,我也玩乐队。”
“欸?真的假的?!”吴羡愣住,明显没料到她还有这一面。
“高中时在学校里,稍微玩过一点啦,当然没他那么专业。”彭澄意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那你是主唱还是吉他手?”方好也带着好奇的神色凑了过来。
“吉他手。”彭澄意顿了下,又补充道,“主唱是陈予白,他还弹贝斯。”
方好眼睛瞬间睁圆了下:“贝斯手兼主唱有点牛逼啊!完了完了,这下他和柯行简在我心里的排名又难分高下了!这是什么神仙打架!”
“先别忙着聊天了,看看想喝点什么。”柯行简不知何时侧过身,笑着递过来了个酒水单。
“哦……谢谢学长!”彭澄意像是上课开小差被点名一样,赶忙坐直了身子,略显局促地接过了那张单子。
点完酒水,气氛逐渐热开来,学长学姐们开始组织起击鼓传花的小游戏,规则简单又明快:花落谁手,谁就得自觉罚酒一杯。
然而彭澄意今晚的运气仿佛被黑洞吸走,连着两轮的花都传在了她手中,只能在一片起哄声中硬着头皮举起了酒杯。
两杯下肚,酒精迅速爬上脸颊,染出两团明显的红晕。
她刚松了口气,没想到花又一次传到了她手里。
……绝了,她今晚这是什么运气!
彭澄意心里暗骂了句,认命地伸手去接倒酒,然而,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比她更快一步。
柯行简的酒杯稳稳地挡在了她的杯子前,声音带着笑意,却不容置疑:“她不太能喝了,这杯我替她吧。”
话音刚落,桌上响起一阵善意的哇声和笑声:“学长,这么护着学妹啊!”
柯行简却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干脆替她喝了那杯酒。
彭澄意的耳朵瞬间热了起来,低下头,不太自在捏紧了手里的酒杯。
吴羡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凑过来轻碰她的胳膊,压低声音揶揄:“欸,我看柯行简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呢。”
“哪有,他只是人好罢了。”彭澄意抿了下唇。
“人好怎么也没见他替别的女生挡酒呢?”吴羡眯眼笑着,带着一丝八卦。
“别的女生没我运气这么差,连着喝……”彭澄意小声嘀咕。
“怎么没有,你看方好都喝了三杯了。”吴羡眨了眨眼。
“是啊,有没有人来替我挡一挡啊!”方好哭笑不得地插了进来。
“……”
一时无话可说的彭澄意只能低头拼命扒饭,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好在聚餐很快接近尾声,又玩了几轮游戏后,大家便陆续开始散场。
见时间还早,吴羡兴致勃勃地提议:“听说学校后面的夜市超热闹,我们去逛逛吧?”
彭澄意缓缓扶着桌子站起来,感觉脑袋里像装了一团糨糊,脚下也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不禁摆了摆手,声音发软道:“我好像有点晕,就不和你们去了,先回宿舍躺会儿……”
“诶?你没事吧?”吴羡见状连忙关切问。
“还好……”彭澄意努力想扯出一个让她安心的笑容,结果身体很不给面子地晃了一下,“就是感觉脚底下有点飘。”
“你这酒量是不是不太行啊?”方好也凑过来打量她,有些好笑又无奈,“今晚那酒的度数也不高呀。”
“嗯……”彭澄意老实承认,眼神已经开始有点迷离,“好像是不太好,我以前,喝啤酒也会头晕。”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方好一拍大腿,语气里带着点懊恼,“早知道前两杯我也帮你喝了!我可能喝了,白酒一斤都没事!”
“不,不好意思说。”彭澄意晕乎乎地道歉,感觉自己舌头都快打结了。
“那我们还逛什么夜市啊,”吴羡当机立断,“咱们先把澄澄弄回宿舍再说,她这样一个人肯定不行。”
“真不用!”彭澄意还在顽强地坚持,“你们去玩,我慢点走,能自己回去……”
“那怎么能行……”吴羡的话刚说了一半,就被一个温和的声音从身后打断,“没事,你们去玩吧,我顺路,送她回去就行。”
吴羡一愣,转过头,看见买完单的柯行简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
“你们,谁都不用送。”彭澄意还在小声地、固执地嘟囔着摆手,但显然已经没人听她的了。
吴羡和方好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转向柯行简:“那学长你可得照顾好她。”
“放心,”柯行简笑了笑,目光落在那个还在试图证明自己很清醒的少女身上,“保证完成任务。”-
走出餐馆,夜色像轻柔的纱,笼在街道上。霓虹的光在湿润的地面上晕开,映出彭澄意微微泛红的脸。
她低着头,尽量让步伐看起来稳当,却还是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看她走得不是很稳,柯行简朝她伸出了手:“要搭一下吗?”
彭澄意愣了下,赶忙摇了摇头:“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走。”
这头猛地一摇,她忽然觉得更晕了,脚底跟着踉跄了下。
柯行简迅速上前,手掌稳稳撑住她歪斜的身子,低声笑了下:“你这叫自己能走?”
彭澄意脸微红,尴尬地抿紧唇,轻声辩解:“……我刚才摇头摇的。”
她努力让自己站直,又不太自在地与他拉开了一点距离。
见状,柯行简没有再强行扶她,只是默默跟在身侧,步伐轻缓而稳,像一条温暖的影子随行,随时准备防止她再次失衡。
转过喧闹的街角,夜风里立刻混进了孜然和辣椒面炙烤后的浓烈香气。路边的露天烧烤摊人声鼎沸,一看就是另一波新生的聚会。
彭澄意下意识地朝那热闹瞥了一眼,视线掠过明灭的灯串和蒸腾的烟火气,竟意外地捕捉到一抹熟悉身影——
陈予白没什么兴致地窝在塑料椅里,微微弓着背,指尖百无聊赖地转着一个玻璃杯,里面的酒液晃荡着,折射出零星的光点。
周遭的喧哗和笑闹像是隔着一层无形的罩子,与他全然无关。
即使不时有人笑着想凑过去跟他搭话,他也只是懒洋洋地掀一下眼皮,反应冷淡。
彭澄意的脚步不自觉地顿住了,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过去,她习惯了什么都和他一起,周围的人、周围的事,都是熟悉的脉络。
但此刻,他出现在一个她完全陌生的圈子里,映在夜色和霓虹灯下的身影,竟让她生出一种奇异的疏离感。
连他,也似乎变得陌生了。
察觉到她的停顿,柯行简的步伐也轻轻一滞,偏过脸,低声问:“怎么了?”
“……没怎么。”彭澄意迅速收回目光,压下心头的异样,努力让脚步稳当,重新迈开。
夜风里,烧烤摊的烟火和吵闹声像波纹般荡开,传来零星的议论:
“欸,那是不是柯行简?”
“柯行简是谁?”
“计算机院的院草啊!不过我觉得,他也算校草了,其他院都不太行。”
“哪有,我们这届数院,不就来了个大帅哥!”
……
听到柯行简的名字,陈予白酒杯一顿,下意识地撩起了眼皮,竟在昏暗的路灯下,看到了一个让他心口一紧的背影——
她正挨着柯行简往学校门口走着,脚步一深一浅,明显有些摇晃。
陈予白微微一怔,倏地放下酒杯,站起身。
“还没散场呢,陈予白,你要去哪?”旁边人诧异问。
陈予白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一把推开身后的椅子,大步流星地朝两人追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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