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不能二婚成亲
杭玉淑天亮才睡着, 浅浅睡了一下又醒了,醒来之后,铃兰告诉她白青墨已经走了。
“这是白少爷留给你的一封信。”
杭玉淑好奇打开信,信里只有一句话, 说她成亲, 他想去看一眼。给他一份请帖。杭玉淑看到头皮发麻, 浑身起疙瘩了。把信点着烧了。
她内心苦闷道,这小子癖好甚是古怪,不像寻常普通男人,脑子疯疯的。不过我也乐意, 那时候看我一身红嫁衣嫁给别人, 不知道脸上什么表情。
在家无事,她也没了玩乐的兴致。便想去找窦玄, 听铃兰说窦府大门紧闭,让她走小门进, 她才一拍脑袋,觉得白青墨和自己都魔怔了。
三个人怎么没有意识到窦玄是个“死而复生”的人。还是个战场前线死而复生的人。
现在窦玄在京城不太能露面。他活着是好事, 但是回来就为了跟她成亲, 不是一个理智成熟的行为, 特别影响仕途,妥妥一个纨绔行为。
也就是说她的婚礼不仅仅是“简办”的问题, 而是不能办!
她不是白家媳妇, 马上是窦家媳妇, 她对白青墨没要求, 对窦玄不能没要求。
白青墨一个商人,他有局限性,他以前在江南根本想不到这点。但是他特别聪明, 他只要在京城呆几天就能发现端倪。毕竟窦玄就住在她家隔壁,稍微看看就知道不对劲!
怪不得那小子,这么听话乖顺,乖乖把和离书写了,原来他看出不对了,但是自己沉浸在酸涩的感情之中,难以自拔,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铃兰你们别告诉我,你们和窦府传信,是向对方墙里扔纸条……”
铃兰一边帮小姐梳头发一边道:“窦府又不是没有下人,还有好几个家仆在呢。不过窦公子回来后确实没有出门。老夫人跟我吩咐了,窦玄要来也得悄悄的。
“爹是什么意思,他也没跟我说。算了,等他回家,我亲自问问。”
她也经常走小门去窦玄家,唯独这次钻小门心里有些憋屈。窦玄独自坐在院子里的,有些怅然若失的样子。
“窦玄哥哥,你看和离书。”
“阿玉,你来了。”
杭玉淑见他只是把和离书放在石桌上,不解道:“你不高兴吗?你不是让我和离吗?怎么不高兴?”
窦玄勉强笑了一下,拉着她坐下,“高兴,很高兴。过几天收拾收拾我们一起走吧。”
一想到以后,杭玉淑跟窦玄一样也是苦瓜脸了。
“走?也是。那边有屋子给我住吗?你这次回来匆忙,其实那边都没有打点好吧。跟你走,确实有点狼狈。”
“是呀,什么都没有打点好。我先把你送到边境的镇子上,然后我再去部队。”
“听起来就很辛苦。”
“本来就很辛苦。”
两个人坐在一起,杭玉淑笑了一下,接着左顾右盼,有些无措的摸了摸头发。窦玄摸了摸她头,也陪了一个笑容。
和离第二天,杭玉淑想过自己可能会后悔,但是没想过后悔这么快。
贵族小姐圈子里都不太瞧得起下嫁的,下嫁也得是男方有功名在身,在她们眼里的顺序是招赘上嫁平嫁和下嫁。杭玉淑下嫁白青墨,圈子里的姑娘们都说她自轻自贱了。
当激情热烈之后,她抛弃富贵,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没苦硬吃,为了难以捉摸的功名,算不算得上另一种自轻自贱。
“窦玄哥哥,就这么着急走吗?我其实可以等哥哥回来?这次我不会再嫁人了。”
“我必须带你走。”他身不由己道。他跟阿月的约定,如果他能把玉淑带过去见阿月,他便能彻底解开蛊毒,阿月也不会继续纠缠他。
他其实也可以跟杭玉淑坦白她必须要跟他走的理由,但是他不想说。一个正常的成年男子跟一个正常的成年女子呆在荒山野岭快一整年,按照杭玉淑的性子,肯定不会相信他的话。
事实上,确实如此,杭玉淑说不定还会给窦玄两巴掌,骂他不诚实,假惺惺。她自己成亲睡都睡了,甚至还会说他,还没有她一个女人坦荡。
但是事实上他们没有,但确实也免不了肢体触碰,阿月确实很缠着他,在屋子里脱衣洗澡根本不避讳,而且晚上睡觉都要挤在一起,窦玄拒绝也没有用,他睡哪里阿月就睡哪里……再说总不能一把打晕阿月,他不打女人,更不会去打他的救命恩人。
“阿玉,如果你不想这么快走,那就等到秋天。”
“好的。等等那你呢?你也等到秋天?窦玄你不能这么等下去。你应该尽快回去才对。
如果是普通人这样,受伤失踪再回家,没有人会说不是。
但是你不能,你是将军的儿子,而且你没有受伤。若你真丢胳膊断腿的回家也无事。可你活着好好的。甚至你爹还没有回来。”
“我知道,如果想走,我和你立马走,如果你暂时不想走,想再呆一会儿,那就秋天再走。我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
杭玉淑脸色从来没有这么难看过,“你有什么事情?好奇怪。不过你现在是“逃兵”的身份,咱们也不能光明正大的成亲。毕竟这是在天子脚下。”说完她眉头一皱,走到窦玄面前,死死看着他的眼睛道:“你不会想对白青墨动手吧。”
他摇了摇头起身道:“白青墨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理他干什么。和离书我都不屑于看。”他对白青墨骨子里还是很傲慢。
杭玉淑眼珠子转来转去,审视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窦玄看着她的担心有点可笑。
“我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我的时间。我现在的时间很宝贵。”
“你再浪费你宝贵的时间,我走了,你自个儿玩几个月吧。”
两个人不欢而散,杭玉淑自然,睡前她又收到白青墨的信。“阿姐,梨园的戏真好看,明日申时开场,唱的是《杜十娘》我包了辰砂间的厢房,你可以和窦公子一起去看。”
杭玉淑照例把信纸烧了,她那个前夫,假惺惺故意的,让窦玄出现在梨园这种地方。
不过她当然会去,别人请的,不去白不去。反正在家无事——
作者有话说:真是对写虐文有天赋,又写偏现实向了。
我也很喜欢看悲观色彩的影视作品和文学
《毕业生》男女主最后逃婚的镜头,从欣喜到迷茫,特别经典,我很喜欢。甚至怪兽科幻电影,我看得都很悲伤难过。这本我会尽快完结哒,还剩下一篇预收要写,那本也已经动手了,以至于没太多精力顾及这本了。我想换个写作方式,可惜文字不能像镜头一样
第62章 中年夫妻带娃
后来认识窦玄的人都很好奇, 他心中的女人到底长什么样,人们总是能看着他握着一个裂痕的玉镯,独自坐在边城的枯树下,有时候一坐就是很久, 当与将士们席地而睡时, 梦里他会呢喃出“玉”字。
他们猜测这个玉姑娘一定很美, 毕竟他这么完美,正义热心、聪明智慧、一表人才、武功高强。像这样的英雄得配上一个绝色的美人才行。英雄就得配美人。
一般的美人还不够,得那种妩媚妖娆的美人,毕竟那种美人, 一般的男人可不敢碰, 唯独这样强壮威武,在战场上肃杀多年的将军才征服这样的女人。
小春躲在纱帘背后, 目不转睛看着杭玉淑的侧影,一边又对着身边的阿尘道:“你瞧, 听说那就是阿爸心心念念的女子。”
阿尘急切道:“长得美吗?”
小春转回头看他深邃眼窝里那绿宝石一样的眼睛和长着雀斑的棕色皮肤,拿拳头砸了一下他脑袋, “还不裹好自己, 你这个小蛮子。”
可惜被木头柱子挡住了她的倩影, 小春怎么也看不清她的面容。
她只能瞥见她白色的衣角,她还看到白纱裙上一层层缝制着很细金珠链子, 那是属于异族的服饰。虽然两族通商往来, 但是中原人对异族还是很排斥。
没想到这个女人这么大胆, 在这中原腹地竟然丝毫不忌讳, 穿异族服饰。
女人动了一下,她看到白色修长的手臂,那手臂太白了, 小春没有看见这么白的肌肤,白得像挤出来牛乳,白得像磨子磨出来的米浆,像白嫩的豆腐,咬上一口一定是甜味的。
大人们终于发现楼上走廊的花盆架子下面钻进来两个小鬼,小春拉着阿尘在大人们的腿下左右躲闪,这对他们并不是难事,毕竟他们从出生开始,便要躲避带着狂怒卷着风沙的马蹄。
两个小鬼溜了出去,阿尘撅嘴道:“我还没有看到阿爸喜欢的女人。”
“走了走了,再不回去,阿爸也要着急了。”
“小春,有月姨美吗?”
“那肯定的,那个手臂白得发光,不像月姨长得又黑又瘦的。”两个小鬼头一溜烟很快就回到住所。
戏快开始了,楼下座无虚席,楼上白青墨贴在她耳边道:“窦玄回来了。”
“来说朝廷通商一事吧。你要跟他见一面。”
白青墨无奈苦笑一声道:“我真不想见他。”
杭玉淑没有给他眼神,而是聚精会神看着下面的戏台,上面演绎的是她写的第三部戏,前两部戏一经问世,养活了不知道多少个小作坊印刷书坊,当然很少有人知道是她写的,她用了化名。
过了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她转头对着自己夫君轻笑一声道:“不想见?还是不敢见?他如今封狼居胥,荣归故里,你害怕他回来抢我。”
他不爽得将眼神瞥向一边,恨不得跺脚捶地,“嗯…吃醋了……”
“下个月,你就三十四岁了,别跟我幼稚了。”她笑了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以示安抚,“两族通商是个好事,朝廷找你也是看重你的能力。”
她勾起嘴角,冷嘲热讽继续道:“再说,我和他,生死不复相见,你倒是提醒我了,他来了这座城市,那我等戏结束便走,我可不想碰到他,我还不想这么早死。”
白青墨环住她的腰,落下一颗吻在她朱唇,好在这里隐蔽没人能看见他们。
“他身上一定很臭,那副铠甲下面一定充满了汗味,血腥味,尸臭味。那我见过他后,必定沐浴焚香三天三夜,再来见阿姐,不会熏着阿姐的。”
杭玉淑不喜欢丈夫这句话,轻轻推开他,“别挡着我看戏。”
可能这部戏本完稿前,自己看了好多遍,她现在没了什么兴致,她手掌撑着脑袋,身子歪倒在一侧,闭目养神。
那似白鹤般修长的脖颈上挂着一个闪闪发光的金锁,前几日白青墨刚拿去火里炸了,十年前她生病,白青墨求来的,戴上去便好了,从此便一直戴着,洗澡睡觉都不摘。
对了,因为那次她生病,还差点病死了,白青墨那段时间头发都白了。整天整夜不敢闭眼睡觉,医药无用便求佛问道,把自己差点也熬死了。
当然病好了之后,后来头发又长黑了。但是还是留下一些印痕,比如他现在正直壮年,但头发里还夹着几缕显眼的白发。
“阿姐,我先走了。”他低声道,然后便收着脚步声,慢慢退了出去。
杭玉淑缓缓睁开眼,如果小春看到她的面容,一定会直拍大腿,恨自己阿爸怎么没把这么漂亮的女人追到手,这样她就有仙女一样的阿妈了。
不过小春想象里,她一定是有狐狸一样迷人的眼睛,眼里有不可磨灭的狡猾精光,嘴角或者眼尾可能有一颗痣,来增加风情,一定是个坏女人的样子,才能把阿爸伤得很深。
她没有,可能在安逸的环境里待久了,眼神都给人一副淡然波澜不惊的样子。
杭玉淑想起了第一次跟白青墨去戏台看戏的场景。
那一天她独自赴约,想看看他能有什么把戏,结果直到戏散了,白青墨还没有现身,她刚要走,有个戏童给她递了一个纸条上面写道:“为何窦玄不陪阿姐来看戏,他很忙吗?我真没想到阿姐会来,你难道不要准备成亲事宜吗?”
他那明知故问的话,说得她头疼,她现在嫁不了一个“逃兵”。
回去之后她想问她父亲怎么办,他父亲道:玉淑,你长大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为父可不敢不能逼你。你要是想现在就跟窦玄走,今晚就住去窦府,我也一个字都不会说。也当你们俩个成了亲,认了窦玄这个女婿,但是你们成亲拜礼别在我杭府就行。”
父亲的话很冰冷可又很大方,简单一句就是“随她去,别给杭府蒙羞就好。”
可偏偏她没出息,忍不了一点,那天夜晚,她被气得真自己一个人拿着包裹,围墙外凳子上叠着凳子,翻墙进了窦府的树上,然后抱着树干滑到地上。想着现在跟他走算了,早点去北疆。将军夫人本来就是要吃苦——
作者有话说:换个风格写写……希望能看懂
第63章 中年夫妻带娃
“窦玄, 你当初是不是被山林里的鬼怪救了,还是被什么妖怪附身了,你再这样,我真要给你请道士来给你驱魔了!”
“对不起。只是眼下我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
杭玉淑气得头疼, 也不顾什么规矩了, 她跳起来, 一把扯住他的头发,强迫她看着自己眼睛:“婚我离了,要走我也能立马跟你走!你现在什么意思!又不走了?要我再等等。你再出尔反尔什么?把我当猴耍。”
娇小姐的力气还不至于让这个未来的将军低头,他沉默着, 黑深潭般的眼里有些难以流露的忧愁。
“我有我哥哥的踪迹了, 我要去找大哥。”
女人的第六感让她感觉到其中的猫腻,她不信任的试探道:“为了打听我儿子的事情, 还是其他。”
“当然会打听一下孩子的事情。
对不起,阿玉, 我真的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回来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可现在我冷静下来了, 有件事我还得去做, 哪怕最后没有做成, 至少证明我去做了,这样我也无愧于心。”
萧迹神出鬼没, 他找不到, 但是他大哥, 总归是家里人, 还是能寻觅几分踪迹。他只是想问问他,阿月的病能不能救了。
毕竟他哥哥走南闯北很多年,见多识广, 又爱钻研一些旁门左道,说不定有法子。
窦玄那时候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死活不愿意说出真相,当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时,他徒留悔恨了。
杭玉淑把拽下来的头发丢到他脸上,心里感觉恶心又好笑道:“我真不要脸,我都翻墙进你家,自荐枕席了,结果是这样的。”
他心疼把她搂在怀里,“等我有了一番功业,我给你补一场婚礼,到时候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宴请四方。”
“到时候又是什么时候,我不希望那会儿我有了白发,天底下没有白头发的新娘。”她踮起脚在他耳边,真的犹如一个魅惑的妖女,大胆又轻轻在他耳边吹气道:“我今晚就要成为你的新娘好不好。”
窦玄摇了摇头道:“我不想犯一次错误了。”
“那我跟你去北疆,你不碰我,我去干什么?我们不是纯洁无知的小孩子了,既要要做夫妻,你连碰我都不愿意?做什么夫妻。”
他摇了摇头,轻轻把杭玉淑推开道:“我只是觉得时机不合适。我要亲自送嫁妆,跟岳父岳母磕头,送上聘书,把你娶回来。我只是不想…不想再折辱你一次了。”
再该克制的时候放荡,再继续慰藉的时候又去保持理智。天底下的事情就是这般,有时候哪怕是对的人,只要错了时机,也就错了。
杭玉淑本质上还是个“小女人”,还是有些俗气的女人。面对北疆,边境,风沙大雪,前路迷茫,她是害怕的恐惧的,甚至想逃避。这时候是需要猛烈毫无保留的爱来回应,是最低级的,也是最纯粹的爱,用最原始的身体上的安抚与回应,才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杭玉淑一个憋气爬墙进了窦玄的院子,最后踩着窦玄肩膀上,坐到了墙上。
她流着眼泪带着哭腔道:“我以后再也不爬你家院子了。闻本姑娘的香鞋子去吧。”然后脱了自己一只绣花鞋子扔到窦玄脸上以示羞辱。
女人的脚,只有自己丈夫能看,是身上隐私部位,她丢下那只鞋子,在一些道德卫士眼里,她跟脱光了衣服没有区别。
那时候的杭玉淑真的是个游走在两个男人的妖女。
她光着一只脚,狼狈翻回家,喊了霜兰,叫她把自己送到白青墨榻下去了。
人无完人,窦玄是真的不喜欢自己那个儿子,他甚至把那个孩子的事情抛之脑后,问都没有问,找到哥哥后,一心只想求得解蛊毒的法子了。
十七年后,白继才第一次见了自己亲生父亲的面。
还是那天,十八岁的白继坐在府门口的台阶上,小春带着阿尘跑回家时,看到门口坐了一个白衣少年,他很瘦,似乎稍微大一点的风都把他吹跑。他也很白,但是毫无血色的惨白。小春看到杭玉淑露出的手臂肌肤是白里透着粉粉的颜色,但是这位哥哥没有,完全一副病秧子的样子。
“唉,你是谁,坐在这里干什么?!”小春仗势欺人,不可一世道。“将军下榻处,可不是什么闲杂人等久待的地方。”
“我只是个平民老百姓,想来看看他长什么样子。”他声音很轻很柔很小声也很好听。
“别怪我没提醒你,到时候将军出来,你这种人要被驱赶的。将军也不是你想见就见的。”
白继点了点头,什么都没有说,就走了。
他走得很慢,等他走到戏楼,戏都快结束了。戏楼很吵,他不敢靠近,敲锣打鼓,人声鼎沸的声音,会让他很难受,身体上的难受,听多了就想吐。
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戏还未散,他的母亲就提前出来了。
母子两个人走在一起太像了,那五官脸型看不出丝毫父亲的痕迹。
“你去哪里了?”
“听说他回来了,我想去看看。”
刚刚看到儿子还一脸温柔的她,瞬间眉毛倒竖,阴阳怪气道:“见他?你小时候,他可不要你。见他干什么?”
“只是好奇而已。”
“见他干什么!他也不喜欢你!完全不在乎你。 ”
“嗯。”
“那你见到了吗?”
白继摇了摇头尴尬笑道:“想来将军也不是谁能见到的,我就走了。”
杭玉淑又一脸心疼道:“都去了,你直接自报家门就是,我不信他不来见你。你这孩子,怎么就不会去争去闹。”说完她拿帕子擦了擦他脸上的汗水。
很快她又恨铁不成钢道:“你就应该去见他,看看他如今有没有给你生其他兄弟姐妹,你是他长子,去闹一闹,把你那份家私拿回来。”
“我想我并不需要他的东西,我只是好奇想去见他。”对他这种人来说,天底下能让他有好奇情绪的事情并不多。
白继像个游离世界之外的人,不太会生气发怒,不会嫉妒羡慕,这些情绪早就被自己师父打掉了。
好在师父死了,回到活泼爽快的母亲身边他才有了些活人样子。
杭玉淑说走就走,当下坐着马车便要离开,白继对她道:“我还是想见他一眼再走。”
“我的儿,你坐在街上怎么能碰到他,你要去门口说呀。”
“我不想打扰到他,如果他离开前见不到就算了。娘亲不要担心。”
马车停了,他跳下马车,又一步步慢悠悠往城里走。他不会骑马,身体很虚弱,走一段路就要歇一歇。还好他身边有师父留下来的侍卫保护他。
他没有遗传到生父强壮的体格,也没有遗传到母亲的机灵聪慧,他只是个中庸之姿,所以在师父手里他被打得很惨很惨。
—————
“窦玄,你问到你哥哥关于咱们儿子的事情了吗?他怎么样了。”
窦玄想起霜兰对他说的话,撒谎道:“他很好,再说萧迹废这么大阵仗抢他,总不能虐待他。”
第64章 中年夫妻带娃
“你怎么来了啦?”白青墨提着灯笼又惊又喜道。
“这是我家的屋子, 我怎么不能来?”
一进屋子,她就掩面痛哭道:“我反正是没脸回去了,我爹娘估计还以为我在窦府呢。谁知道窦玄疯了,好几天, 他都在等一封破信。就是不管我。”
“那你打算怎么办……”
“谁知道怎么办?对了, 咱们和离一事, 应该没有多少人知道吧。”
“我想是没有人知道,至少你父亲是以我是他女婿的名义给我的这处房产。”
她泪眼婆娑盯着闪烁的蜡烛,心口一种酸痛,攥紧帕子, 想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他再忙什么?我也不想等他。白青墨, 你带来的江南特产还有吗?明日一早,我去公主府, 见见公主,看能不能问到萧迹的事情。”
“好, 我陪你。”夜晚昏暗,他也并没有多点蜡烛, 还是杭玉淑哭得眼前发黑, 倒在床榻上, 他才注意到阿姐的一只鞋子都没了。
“阿姐你非得跟着窦玄去北疆吗?你看看你的脚都磨红了。”他心疼难受道。他宝贝得要死的人,连被吹点大风他都不舍得, 怎么能舍得让她去北疆。
杭玉淑犹犹豫豫最后道:“去…再说他最也有可能就是因为我儿子的事情, 魂不守舍的。毕竟萧迹身份特殊, 有些事情不好明着告诉我。”
可惜, 可惜,窦玄如果对自己儿子再上几分心,杭玉淑都不会和他决裂, 那次发下毒誓,两个人生死不复相见,再见必亡一人。
天底下发毒誓的人多了去了,违背的也没有见得怎么样的。
当初白青墨看准了杭玉淑犹豫不决的性子,要治这女人,必须得上点手段,怕她又跑了。
当然他不会用绳索用毒药把杭玉淑留在身边,她光着脚来找他时,看她脚底被尖锐的石子磨出血了,难受得恨不得掉眼泪。
最后杭玉淑托白青墨的福,这小子在他们发毒誓的地方修了一座小庙。就是这座庙,把杭玉淑吓得后面十来年,直到儿子回家前,她提都不敢提他,想都不敢再想他。
也不怪杭玉淑知道窦玄回来,她反应这么激烈,就立马要跑了。只能说白青墨还是太奸诈太精明了。
可惜白继没能继承亲生父母的能力,跟在满是心眼子的养父在一起,也把养父逼得也无可奈何,对这个养子只有一个期待,平安活着就好。
白青墨对这个儿子,是很喜欢的,看到他就想到自己妻子,也是把自己毕生所学教授给他。
“赚钱,我不需要,我也不想学,师父留给我的钱都花不完。”
“你母亲只有你一个儿子,百年之后我这家产不得还留下给你打理。”
“我不喜欢太多钱。我也不花钱。”
都说后娘难当,他这个后爹也难当,给这儿子买了不知道多少新衣服,他偏偏不穿,衣服洗破了洞才勉强换一件,白继走在外面,白青墨很怕别人议论他虐待儿子。
还是这天,白青墨从官府衙门会见完几位老爷出来,太阳已经落下了,夜色未浓,天空是深深的蓝。坐在马车上,看到街上儿子形单影只的身影,他叫停了马车,掀起帘子对他道:“小野,你去哪里了。”
“去找窦将军了,但是我没有见到。”
白青墨贴心问道:“吃了吗?”
“没有,不饿。”
“跟我回家去,你母亲今晚不回来了。”
白继乖乖上了车,白青墨发话道:“你不应该去见他,你见他,你母亲会不高兴的。”
他虽然很好奇自己亲生父亲长什么样子,但是养父这么说,他也照办,至少短时间不打算去找了。
他真的很听话,也很懂礼貌。回家后他跟父亲一起吃饭,近两年白青墨身体不好,有时候会突然心悸难受,他往儿子碗里一边夹菜一边叹气道:“你说我要是百年之后,没人帮你夹菜了,你是不是也只会吃自己碗前面的菜。”
“我想是的。”
白青墨听着挺难受的,一碗米饭还未见底,他便道:“饱了。”
“再多吃吧,我十八九岁的时候,一顿吃三顿米饭都不够。”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别人家是愁儿子太能吃,他这个后爹愁这个继子不吃饭。
自从窦玄走后,他们夫妻二人真是想尽了一切办法去见他,去找他,所有人都告诉他们夫妻孩子很好,其实一点都不好。
他回家的时候身上全是伤,因为手指被打断又被接上,反复几次后,刚回家那会儿筷子都拿不稳。
白继低着头,等自己养父吃完,白青墨道:“明天我要去见你亲爹商议一些事情,如果他问起你,你想要我怎么回?”
他认真想了一会儿道:“嗯……就说我死了。”
白青墨耐心解释道:“别说死不死的,你在想一想。”
“那就说我活着就行。”
走了一天路,他很困了,等白青墨吃完去书房后他才离开,他跑到院子里,拿出别在腰间的短笛,是节奏轻快活泼又上扬的笛声,组织的人来了,“主人有何吩咐?”
“派几个人跟着我母亲和养父。”萧迹留下的庞大组织到了白继手上,可以说是暴殄天物了。
往后的几天,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个人,养父也只有半夜才回来,半夜那个点他早就睡了,天黑就睡,天亮就醒,从不熬夜。
这几天天气很好,他从屋子里拖出一个竹躺椅,抱着两只猫躺在门口晒太阳,有时候又跟着猫去瓦上坐一坐,看看夕阳日落,天上的云卷云舒。
窦玄骑着一匹黑马走在街上,旁边的白青墨也骑着一匹马,两个人边走边谈。
窦玄先发话道:“这两天谈论政务,如今也能跟你谈谈私事了。”
“你想问谁?你儿子?还是我妻子?”
“我…我还是先问问我儿子吧。”白青墨没有理他,而是看向远处一旁的屋顶,窦玄顺着他目光看去。
白继蹲在屋顶上晒太阳,风很大,他未束起来的头发披在身后,身后的发丝胡乱飞舞,瘦骨嶙峋的身体蜷缩在白狐大氅,他脸上是惨白如雪的肌肤再加上泛白的嘴唇,同龄人十八岁的年纪,脸上都冒出硬硬的胡渣,但是他没有,就连眉毛都是浅浅淡淡的。唯独那双眼睛还算清明有点生机。
第65章 中年夫妻带娃
白青墨没想到他会跑到这里来晒太阳, 这孩子整天游手好闲的,好在不会给他惹事。他没理窦玄,自己驾着马小跑至楼下,“小野。”
“父亲。”
他这一声父亲, 叫得后面跟过来的窦玄听到这话瞬间失了神, 如同石像一样呆立在原地, 甚至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脑海里不断想起这句话,“那是玉淑的孩子。”这句论调甚至在脑海里还有回音,一遍遍冲击着心房。
他跳了下来,被白青墨搀扶住, 轻声道:“他是谁?”
白青墨不想隐瞒, 直接了当道:“窦玄,你的亲生父亲。”
白继走上去, 眯着眼睛,上下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像是自言自语道:“原来长这个样子。”说完就拿袖子捂住了口鼻,对着白青墨道:“好难受, 我要走了。”
白继的愿望满足了, 机缘巧合下, 没想到这么快实现。
窦玄杀戮很重,浑身一股煞气, 浓烈的杀气让白继很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 他真的闻到一股血腥味, 让他心悸胆寒,他讨厌这种感觉,忍不住呕吐。
“孩子, 你怎么了?”他赶紧下马道。
他恶心的浑身发抖,拉紧了身上的袍子,虽然难受还是儒雅懂事道:“犯病了,看到将军有些难受,不是将军的原因,是我的原因。”
“你跟我回家去,好不好?”他拉着他手臂,好像有股大街上人贩子抢孩子的恶气。
“这孩子命不好,八字薄弱,受不了你这煞金刚的气魄,你没有看见他再抖吗?”
白继拒绝道:“抱歉,不能。”
“孩子,你跟我走,我那里有医你病的人。”
白继恨不得都要蹲下喘气道:“抱歉大人,我知道你是我亲生父亲,但我对你并没什么感情,我只是对你长什么样子比较好奇,如今看完我就要走了,而且你让我有点不太舒服。
你我二人,十八年未曾相见,我想也不必因今日一面之缘,如此激动。”
窦玄舍不得松手,他就他一个亲生儿子,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儿子,怎么可能轻易松手。
白继完全可以吹响竹笛让组织人把窦玄打一顿,但是他没用,此时倒也不是因为善良,而是他吓破了胆。
他在窦玄身上看到了自己师父的影子,那种不好的回忆刺激着他,几次拉扯下来,让他不敢反抗,甚至忘记了开口说话,只是一个劲直打哆嗦。
“孩子,你怎么了?”他害怕道。
“窦玄,闭嘴,别喊了,他听不了你那失去理智的咆哮声。”白青墨握紧着拳头,压抑着怒火,压低声音道。
白青墨扶着儿子在一旁坐下,对着窦玄道:“若你还有点良心,叫一辆牛车,不能用马车,马车太颠簸了,叫一辆牛车把他送到我府上去。”
萧迹是把这孩子当做天才来培养的,要求他小小年纪就要熟通君子六艺,可惜他脑子并不聪明,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萧迹太严苛了,严苛到给他的责罚比一个成年人还重。读书时,念错一个字,就要被戒尺抽嘴巴,背不出文章,就不能睡觉。
他曾经给五六岁的白继一碟绿豆糕,告诉他一天只能吃两个,白继饿得嘴里冒酸水,吃完两个绿豆糕后,然后舔剩下的绿豆糕解馋。
绿豆糕上是撒了糖粒子,他一舔就没了,回来后萧迹发现他动了剩下的糕点,气急败坏之下把他饿晕过去才肯给他吃的。
至于之后他还怎么惩罚过萧迹,杭玉淑他们就不知道了,白继不肯多说,他们夫妻也不敢问,他刚回来那会儿,是连一句话都不开口,养了五年,才让他慢慢变得正常。
此时窦玄伫立在原地喃喃自语道:“为什么,看到我就这样。我可是你亲生父亲。”
比起语言上的再呵斥,白青墨直接把白继背上背,还好这里离他家也不算太远。
此时两个蒙面的黑衣人跳出来道:“白大人,我们会送主人回去。”
一般主人不吹笛,他们是不会出来的,不过白继的情况太特殊了。
白青墨根本没有理睬留在原地的窦玄,跟着背着白继的仆从回了府邸。
回到家后白继才清醒了一点,他断断续续虚弱道:“从前见那屠夫,都不曾感觉这般害怕,我今晚休息一下,便要离开,我那亲生父亲,还是不见为妙的好。我想去我母亲那里。”
“好,明天一早我就派人送你去。”
“谢谢父亲。”
白青墨笑了笑道:“算爹求你了,你到底换上一身新衣裳,如今城内有不少将军府的人,别让人嚼舌根。”
“父亲不必在意这些。感情一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白继不喜欢,但还是应了父亲的需求穿了,到了城外就脱了。他怕冷,但是还是只穿一件薄薄的衣衫外面只披一件大氅。
杭玉淑去找苏夫人住了几天,苏夫人跟玉淑是小姑娘时期的交情,如今人至中年,苏夫人眼角有了些细纹,但是杭玉淑还像十几年一样,容貌并没有太多变化。
苏夫人打趣道:“窦玄回来了,你躲我这里来了?你们俩个怎么了?都三十几了,还在闹脾气,见一面都不行。”
“缘分已尽。不见为好。”
苏夫人继续问道:“对了,你孩子怎么样了?”
“比以前好多了,至少敢出去走走了。”
“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你们也该给他找个良配。”
杭玉淑苦笑摇了摇头道:“哪家小姐嫁给他都是倒霉,我曾问过他有没有喜欢的姑娘。你猜怎么说?”
“我可猜不着。”
“他说他不喜欢女人,我一惊问他是不是喜欢男人,他说男人更讨厌,他不喜欢人。然后我问他喜欢什么,他说喜欢猫狗,他院子里养了一群猫,天冷了,还会出去找野猫野狗喂食。”
苏夫人叹气道:“你命好,嫁了好男人,唯独孩子这般操心。没想再生一个?再过两年怕不是不能了。”
“为了这孩子,我们夫妻俩个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泪,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我们都不敢再生了。”
白继不是他亲生儿子,就因为这个缘故,有些嘴碎的旁人说她夫君是吃软饭的,她必定回怼回去,维护白青墨,她乐意让他吃,把父母留给她的一半家产和嫁妆全给他,她也乐意。
年少时期下嫁给他,如今人至中年,她并不后悔——
作者有话说:夫妻带娃日常,但娃十八岁。是不是太猎奇了太雷了……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了,所以也能理解没人看了。主线还挺长的,很多还没有解释清楚……后面还有男二女二的感情,女主和男主的决裂。这一卷只要讲中年夫妻,算是把时间线提前了,把他们儿子的故事讲完。
第66章 围观
“我孩子呢?”窦玄质问道。他的声音很沙哑, 眼球布满血丝,神情疲惫又沧桑。
“我不知道,他有组织,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从不拘束。”
窦玄提了一堆东西上门, 白青墨瞥了一眼道:“东西你拿走吧, 我不需要, 烧了也蛮烦。“
“目前我可以呆京城两三年,我想让我儿子跟我一起回京,哪怕只待几天……”他迷茫之中无助恳求道。
“窦大人,我从未向白继隐瞒过他的身世, 他想见你, 他自然会来见你。”
窦玄感慨道:“那孩子…真的很像她。”
“也只是外貌像罢了,那孩子被折磨失了心智, 身体也被毁了,他的性格不像我们三个任何一个人。
你想建功立业, 我想赚钱养家,我问他想什么, 他说什么都不想, 只想平静等待死亡。
你想让他跟在你身边干什么?习武打仗, 那会要了他的命。”
窦玄长叹,临走前问道:“她还好吗?”
“好些年前生了一场大病, 差点死了, 把我吓得有了少白头, 如今她看似病好了, 但是身为枕边人,我知道她其实病根未除。就像我这头发。”白青墨摸了摸自己头发,随便一拽, 就拽下几根黑白色的发丝。
“我有一朋友,医术不错,可否让她看看。”
“好,我不会拒绝任何一个能帮我妻子看病的人,哪怕是你窦玄的朋友。只是我希望你能遵守约定,不去见她。别忘记了你们对天发的誓言。”
窦玄看着白青墨,松了一口气,他感慨道:“白青墨,我不得不佩服你,多谢你的照顾。照顾我的儿子。”
他还是一如以往的冰冷,从来不对窦玄有任何谄媚服软的心思,他送客道:“我不需要你的谢意。我们公事公办就好。”
窦玄走后,白青墨把窦玄送来的东西都分给下人了。
另一边,苏夫人正在请杭玉淑帮自己的女儿指点一下书法。杭玉淑教得很认真,往往一教就一下午。这天课结束后,苏夫对女儿笑道;“拿着这字帖给你爹爹去邀功去,烦你爹爹去。我跟你杭姨有事说。”
苏夫人夸赞道:“这么多年了,你这造诣越来越高。”
“也就这个本事了。毕竟从小练到大。”杭玉淑有些遗憾,她不能教自己儿子演习书法,她那儿子认字但不写字,说是被打了,不想再写字了。
“可惜再也听不到你弹琵琶了。”
一弹琵琶就想起故人,她自然不会弹了。
晚些时候有人来报少爷来了,杭玉淑赶忙跟苏夫人打了招呼,就匆匆回去了。
小宅府里,杭玉淑赶紧命人煨点姜汤,她拉着儿子冰凉的手蹙眉道:“怎么了?怎么忽然来找我了。”
“碰上我亲生父亲,我有点不舒服,就想来找你。”
“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还是逼你做什么了?那个晦气东西,我和你一沾他就没有好事情。”
白继不说话,直接席地而坐,靠在母亲腿上喘气,杭玉淑蹲下来摸摸他枯燥发黄的头发,“小野,你别害怕,我一直会陪在你身边。”
五年前,这孩子也是这样,不说话蹲在门口,见到杭玉淑才有些反应。他们母子二人太像了,哪怕白继脑子里没有母亲的记忆也能认得她。
姜汤端了上来,杭玉淑接过,杭玉淑从来不会说他都这么大了,还要别人喂他,也许这在别人眼里有些溺爱,但也无可奈何。如果这孩子不被人抢过去,白继一定是个很善良优秀热情的少年。
“小野,需要我喂你吗?还是你自己来。”
“谢谢母亲,我不需要,我只想要坐着缓缓。”他努力回应外界传来的信息。
能有问有答,在杭玉淑心里已经是进步了,他们不知道怎么治他的心病,天底下也没有治疗心病的药。只能他们自己慢慢摸索。不过耐心和倾听是很好的医治手段。
等到姜汤都凉了,白继才开口道:“他有点凶,看我的眼神很压迫,虽然我知道他可能是无意的。”
“那就远离让你感觉不舒服的人。”
白继对除了母亲和养父的人之外都感觉挺不舒服的。
秋月一轮挂在天际,白继咳嗽了几声,咳嗽得太猛,眼角还泛出泪花,“我走了。”
“你去哪?”杭玉淑急忙道。
“当然去睡觉,天黑了。”他踉跄起身。
杭玉淑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她小声道。
她的低声落在白继耳里其实是一种负担。他觉得他和这个世界不应该有太多联系。
另一边小春和阿尘两个孩子跟着阿月一起熬草药,小春一边捣药一边道:“阿爸,最近怎么魂不守舍的,还天天喝得烂醉如泥。”
阿月道:“因为他思念心爱的人,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见。”
阿尘问道:”那为什么阿爸在那边的时候不这样,在那边阿爸不会喝得这么醉。”
“他只是用杀人来掩盖了自己思念的不安。”
小春满脸期待道:“我真想去见见她,一定很漂亮很美。”
“十几年过去了,美人也会有老去的时候。中原的女子虽然活得安逸但也辛苦,而且她们的苦楚,并不为人所知。”
阿月把两个孩子留在家里,背着一篓筐物品出了门,上了马车。
这两个孩子是窦玄收养的,小春古里精怪的很可爱,至于阿尘这个异族的孩子,在他将士的屠刀挥过去前,这个孩子喊了一声“阿爸”,窦玄听到心软了,就收养下来了。
白青墨看着眼前的女子,披着一身画满奇怪符号的“布”也可能是类似“经幡”一样的东西,她那一身奇怪的打扮,让白青墨想到此女子可能是边缘地区的萨满祭司女巫。
没想到窦玄请这样的人给杭玉淑看病,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能叫上来的名医都看遍了。
白青墨还在想她会不会说中原话。结果对方的官话甚至没有口音。
“白大人。”
“怎么称呼?”
“叫我阿月就行。”
“白大人,我见你,身体也不行。可容我自己查看一番?”
“好,”白青墨把手递过去给她把脉,结果她直接贴上来,把白青墨吓了一跳,连忙退后。阿月解释道:“我想听听你的心跳声。”
“算了算了,我想没有什么大碍。再说我不太想让别的女子碰我,我不习惯。”
“在我眼里,病人并无男女之分。”
白青墨点了点头道:“凡是能给我妻子治病的,男女老少,胖瘦美丑我都尊为贵客。”
“若你不想治,我也不强求。我只医治自己想活命的人。”
白青墨带着阿月到这处宅邸以后是天黑了,他让阿月先去休息,明天早上再帮忙看看。自己就先奔去卧房。
十几年的夫妻,不过才几天不见,就忍不住了亲热,他们的感情好到旁人羡慕。
“我给你带回来一个治病的人。”
“我好了,没有病,你不用操心。”
“根本没好,日日夜夜睡一起,你好不好我不知道?”他亲吻着她的唇,抚摸上她泛红的肌肤。她的双臂搂住他的后背,让他的身体紧紧相贴在自己胸前。
秋夜微凉,两个人却很燥热,他们不厌其烦的交缠,尝尽对方的味道,小别胜新婚,他把绒毯盖在桌上,两个人就在此缠绵,反正在自己家里,他们情到浓处,不太会小心翼翼避讳。
家里来了旁人不知道是干什么的,他有些不安,睡不着,在家里乱走,走到后墙院门,爬到墙上看月亮。抬头是月亮,低头就能看见窗户纸上他母亲和养父的影子。
他又想起师父骂自己母亲是个不守贞洁的荡/妇,时常在他面前侮辱她母亲放荡不堪,狐媚蛊人。
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骂的,他男欢女爱这种事情,跟猫儿发/春一样,再乖再黏人的猫咪,到了春天也会离家出走好几天才回来。这是自然之理。猫控制不住自己,人也控制不住自己。
再说他母亲只跟他养父在一起好久了,他都不止看到一次他们欢爱了,至少他们比猫狗这些动物忠贞多了。甚至超过绝大部分夫妻。
可惜他不是个正常人,这种事情,书上说很快乐,他曾经找人尝试过这种快乐,甚至在一段时间内,沉溺于这种身体的欢愉,但很快他就觉得无趣。
对方不能懂得他的心,他们不能交流,两个人纯纯跟野兽也没有两样。久而久之,他甚至觉得这种结合是恶心的。便停止了这种做法。
他试过女人和试过男人,所以会跟母亲说,他不喜欢人,男人比女人更恶心。
当然这种事情,他并没有告诉自己的母亲和养父。
他看了一会儿,便换个地方看风景,毕竟低头就是两个腻歪在一起的人影,实在太煞风景。
不过他还是由衷希望自己母亲能跟养父再生几个孩子。这样他们就不必把注意力全放在他身上。
白继一直觉得自己是游离世外的人,唯一有所挂碍的就是母亲和养父二人。他们若是再生养孩子,自己便能离开,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隐居起来。
第67章 那场病
到了半夜, 白继终于有些困倦了,他在睡前吹响了笛子。屋内杭玉淑翻了个身坐起来道:“你听,是儿子的笛声,他找组织的人干什么?”
“谁知道呢?他从来不曾向我们透露过组织存在的目的。”
“不是, 我的意思是这个点他应该睡了, 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急事。这孩子真让人操心难过。”杭玉淑叹气, 也不知道说什么,也只能暂时躺下,仔细听外面有没有动静。
“最近有什么发现?”
奴婢汇报了一些事情,“主人还有什么吩咐吗?”
“并无。”
“主人我们打听到一则消息, 说有人在东海附近看到了似乎很像传说中鲛人族的“东西。”我们要不要去派人去查看一下。”
“一条长得怪的鱼而已, 鲛人族落泪为珠,你们要是想要珍珠, 自己去库里拿就是。”
“奴婢听说鲛人肉能延年益寿,消解肉/体上的痛苦, 主人若是吃上,也不必郁郁寡欢。”
“我并不会享乐, 若没了痛苦, 我与行尸走肉有何分别?你们不必为我担心。也不要做自认为为我好的事情。组织只是看客和记录。不插手。”
“是, 奴婢退下了。”
他的那些奴隶,真的很奇怪, 一直在寻找各种仙草灵丹, 似乎要给他续命, 他已经不止一次告诉他们, 若自己死了,他们便自由了。
府里的那位来客,敲响了白继的房门, 组织的人听到了她的敲门频次,是自己的人,可记忆里似乎没有这号人,有些奇怪,默默呆在暗处观察,好在并无异常。
白继低头开了门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好脾气道:“何事?”
“我离开组织多年,有很多事情想问。”
白继没什么诧异的,随口道:“没想到父亲带来的人也是我组织的。他们没查出你的信息。有点意外。请进。”
阿月有些不适应,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进屋了。屋里并无点灯,白继躺回床上,阿月开口道:“前主人,他何时走的。”
“五年前。”
阿月有些落寞还有些说不明的忧伤,旧主人死了,眼前的便是她新主人。屋子里很安静,只有双方的呼吸声,最后白继叹气道:“为什么还不走。”
“当初因病离开,如今病好了,又换了主人,不知是去是留。”
白继难得有些生气的情绪,他厌恶道:“组织的人都为了我而活,我不喜欢,我不喜欢谁为了谁活着。你是奴隶,我从前也是奴隶,都是昨天被打被骂,第二天又被捧在手心爱得要死。怎么我和你们想法都不一样呢?”
阿月沉默了良久,临走前道:“我听到竹笛声,发现自己还很想他,便忍不住上前。我并不是怀念奴隶的身份,只是怀念那个人,如今物是人非,既然你不留,那便再不打扰。你不像他,也不像他。”
两个“他”,白继明白她说的是自己师父和养父,他很讨厌师父说他不像自己大姨这么聪明,他讨厌别人说他像别人,他只想做自己。唯独他对像自己母亲这件事并不反感。
他问道:“你爱他?”
阿月坦然道:“爱另有其人,只是对他难以忘怀。”
第二天,白继还在睡觉时,主屋内丫鬟等人一律清了出去,白青墨也呆在外面,床帐内阿月检查完杭玉淑的身体。
这位医女打扮怪异,身上都是草木味,看不出多大年纪,背有些佝偻,手心倒是温热,摸着她身上不冷。她又是拿生鸡蛋往她身上滚,又是拿捆成扫帚一样的草药往她身上扫。
杭玉淑只当她又是个江湖骗子,直到阿月问她,“白大人跟我说您是邪气入体,其实并不是。夫人,你是不是小产过?”
“老天,你果真是神医,这件事我从未告诉过别人。”
她和白青墨确实有个孩子,那会儿白青墨各地行商,很忙,他和她经常别离,她便一个人呆在家。
她怀孕过一次,知道那种感觉,小肚子坠坠的,坐马车稍微颠簸一下就感觉有些疼,自己月信也推迟了半个月。她就料定自己怀上了。但是她不想生,这件事没有跟任何人说。
她要生的孩子,像白继,千金大小姐哪怕不要脸,哪怕未婚下嫁,都要生。
她不要生的孩子,连怀孕的事情,都不想告诉别人,发觉不对立马堕掉。
对孩子生不生这件事,唯一能说得算的,只有她这个母亲。
那年的天气十分古怪,天大旱,十月了,天气还如酷暑一样,她命人准备冰块,丫鬟们只当她拿来消暑没有多想。
她其实把冰和冰冷的井水倒在桶里,自己下身泡在桶里,一直泡到冻麻木了,就这么泡了整整十来天,泡到桶里水红了,料定孩子也彻底堕掉了。那时候身上并无血崩,那几天流血丫鬟们也只当正常来了癸水。
十一月,只是吹了一夜的邪风,天就冷得恨不得冻掉人的耳朵,那会儿白青墨还未回家。
他们说湖一夜结了冰,杭玉淑好奇,出门看了,果真看到几个人在湖上滑冰,真是奇景。
结果就她偏偏倒霉,她刚一踩上,冰碎了,掉了水里,那天湖边人很多,她一落水,立马被人捞了上来。
回去之后,她便高烧不止,杭玉淑对外只说自己肺里被呛了冰水才会这样。
她是被呛了一点水,一落水就被人捞上来,而且落水的那块地方就在河岸边,水并不深。所以不至于病得这么深。
白青墨看她这副病样,一开始是不能接受的,因为他知道阿姐身体很好。
自从他们再婚,白青墨把她照顾得很用心,身体丰满了不少,两个人还时常骑马划舟,她不是病弱体虚的样子。
多少药灌下去了,杭玉淑也不见得有好转,白青墨贴身照顾,看她下身流那种黑血,吓得要死,恰好有一“游医”来看病时说了这番结论。
天气大变,鬼门大开,天地间易有鬼怪出没,落水诡异又不寻常,而女体本阴,被邪祟看上,附身才会流出这样的黑血。因为毁得是女子那处,还问他有没有残害婴灵。
白青墨想起早年间被自己杀掉的婴儿,顿时痛哭流涕,给那游医磕了不知道多少个头,才从他那讨了个金锁。
那游医走前还告诉他,他一生作孽颇多,这一世的姻缘本该是赏他的,可他又太贪心,这一世不够,偏偏要抢下一世的红线,毁了别人的姻缘。
说他修庙建宇,欺神瞒鬼,祂们吃了你香火,又不好不办事。
好在有得必有失,说白青墨命里活该无子无女,中年暴毙,千万家财还是散尽,落得一场空,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裳。
白青墨根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阿姐,杭玉淑怕他伤心,也没有敢把自己私自堕掉他孩子的事情,告诉自己丈夫。她不是不愿意生白青墨的孩子,只是怕孩子又被抢走,才不生。
两个人互相愧疚,但谁都不敢说明白真相,对前来看病的郎中都装神弄鬼。一个说撞了邪,一个说是受了凉导致的,咬死不说曾经小产过。这世道男医多,又不能像女医一样,仔细检查身体,就都被夫妻两个人带歪了。
阿月告诉杭玉淑,“你是小产落下的病根,所以每次来癸水时会血崩,应该不难看出来,怎么白大人一直跟我说是邪气入体撞鬼了。
我有一副药方可以治,但也治不好,不过能缓解你每月来癸水的疼痛,就是药引难得,要生刨出开的鱼卵蛙卵,生刨出来的羊崽,刚生产的母狗奶。
至于那些阿胶补品,补过了太多了,不能再吃了。可惜你终生不能生育。”
“罢了罢了,你是神医,我相信你这药能缓解疼痛,但这药引听上去就不舒服,吃了也是损福报。至于我那丈夫,有时候确实神神叨叨的,估计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才疑神疑鬼的。我这病已经不严重了,他还是很担心。”
“嗯。那我便不久留了。”
杭玉淑又道:“多谢医师,对了,你是不是认识我?”毕竟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奇怪。
“也不算太认识,看到你就想起一个人,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的容貌竟然没什么变化,还是这么美丽动人,怪不得他对你心心念念。”
杭玉淑好奇问道:“你是说谁?呵呵,以前爱慕我的人确实多,不过他们那些人早就娶妻生子了,我也早早嫁人,况且我孩子都这么大了。到底哪个痴情人?”
杭玉淑不知道阿月是将军府来的,所以笑呵呵开着玩笑。阿月看着她,她很美,娇嫩的肌肤,粉色的脸颊,水润的双眸又圆又大,鼻子坚挺小巧的精致,在一个满是爱意的环境上生养出的花朵,就算不能结果,估计也有不少男人为之倾倒,为之供养。
这样的贵妇人跟在将军身边是会枯萎的,再有爱,也不能缺了物质的滋养。她会黑,会丑,身材会干瘪,会生白发,最后老去。
“窦玄,我跟在他身边十几年了,我知道他一直爱你。”
“他让你来给我看病的?你是他什么人?”
“是,至于我是他什么人,他说会守护我一辈子的人。他救了我,我也救了他。”
杭玉淑问道题:“你们成亲了?”
阿月看着她的眼睛,想从她眼里看出嫉妒愤怒的情绪,但是她眼里并无那样糟糕的东西。
白青墨不知道她们说了什么,推门进来的时候,两个人都在笑,似乎说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
阿月告辞了,她说这个病也没什么,至少杭玉淑能比白青墨活得久,让白青墨好好注意一下他的身体。白青墨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也不再多言。
白继在路上拦住了阿月,他没废话直接问母亲身体如何,再听到他们夫妻二人不能生育时,他一脸轻松,难得笑着走了。
白继心想,“我就说他们二人这么相爱,为何没有生子,我总想等他们生子之后再走。我想他们有了孩子,我走了,他们不必太伤心,我如今倒也不必等了。既然等不了结果,就不如早点走。”
五年前他还想寻父母的庇佑,如今不需要了,他不想呆在他们身边,一直给他们带来惶惶不安的负担——
作者有话说:这两天在家休息,我看能不能日万,早点完结掉
第68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一)
杭玉淑惊讶道:“你要走了?天呐,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有事别瞒着我们。”
很平常的一天,没有任何征兆,白青墨刚刚下厨阿姐煮了一碗乳白色的鱼汤,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树下, 桌上有一小罐蜂蜜, 有泡的浓茶, 有枣泥糕点,还有鲜香的浓汤。
白继还是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衣服,他从来不束发,头发碍事时会用一根红绳把头发稍微拢一下扎起来, 今天他特地打理了一下头发, 来表示一下庄重。
“没有,并没有什么事情。我只想离开。”
白青墨忧心忡忡, 他看着身边的儿子叹气道:“出去云游?按你的脚力,走几步都要歇一歇。你这是要去哪里?”
他随意道:“不知道, 东南西北随便逛逛。”
杭玉淑有些委屈追问道:“那你啥时候回家一次呢?”
他抬头看着父母背后的那棵桂花树,也许还是愧疚的, 他有点不敢看向他们。“不知道, 也许不会回来。”
白青墨走到他身边, 在他耳边小声道:“你母亲会很伤心的。再说你走了,我这家产给谁?”
白青墨转头看向养父, 他很少这么认真看他, 看着他同样消瘦的脸, 看着他的白发, 看着他多情的眼睛,这一段短暂不能再短暂的片刻时光,他细的不能再细的描绘在心里。
养父很俊美, 特别是他看向自己母亲的眼睛,柔得似水。
“我想我以后不会用“白”这个姓,你不是我的生父。你的东西我不会要。当然我也不会用“窦”这个姓,我也不把那个人当做我的父亲。”
“白继!你说什么呢!你要离家出走,连姓还要改?到时候别记不住回家的路!只要我没死,你就不能改。”母亲生气的声音传进他耳朵。
他不想再多说什么,最后一眼,不想看见母亲发怒的神情,他转身就走了,在脑海里他甚至记得那天的味道,是甜香的。等到他想母亲时,他照一照镜子就好了。
白青墨跟在他身后,“钱?衣食住行?这些你怎么办?你且再等一等,我去拿几张银票。”
“我有钱。不必了。”
白青墨腿软的要晕过去了,他着急道:“有钱?!你倒是用呀!你吃什么?野菜米粥?”
“一箪食,一瓢饮足矣。”
他把自己手上的玉扳指戴到他手上,“你不能就这样光秃秃什么都不带就走了,这个你必须带着。”
杭玉淑追出来,她道:“儿子,吃碗饺子再走吧,我立马去包饺子。”
出门在外,上马饺子下马面,她想让他吃完饺子再走。她知道自己拦不住他走。
“不必了。我不饿。”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白继头也不回,上马车走了。
杭玉淑哭得泣不成声,“白青墨,是不是我们做的不好?”
“阿姐,我们做到问心无愧就好。可能这孩子大抵跟我们无缘吧。”
往后的日子里,白青墨和杭玉淑两个无聊时,就买笛子做笛子。
杭玉淑按着记忆里的音调一遍遍在院子里吹响笛子,“儿子是这么吹的吧?”
“调好像是这个调,但是音色有些不对。”
“可惜霜兰不在了,不然还可以问问。他们组织的笛子,似乎都是特制,那个声音也很难吹出来,我儿子和萧迹的吹法似乎也有一点不一样。”
白青墨出门的时候,杭玉淑就站在屋顶上,一遍遍学着儿子吹着笛子,她想找出组织的人。
她很后悔,小时候学的为什么是琵琶不是笛子。
就这样一个母亲又失去了她的儿子,而她以后再也无法拥有其他孩子了。
她只养了五年的孩子,就这么走了,在想孩子的时候,杭玉淑会跑到湖边看着自己倒影。她还用用白继的名字,写了一部小说,在那个故事里白继,行侠仗义,成了一代大侠。
本来是个很俗套的故事,托白青墨的福,白青墨行商多年,听闻过很多怪事诡事,他会把这些奇闻趣事讲给杭玉淑解闷。杭玉淑也把这些故事写下来
所以说这本故事很精彩,小说里白继的故事是现实里白继的养父和母亲共同书写的。
他们没有经历过白继真正的人生,只能在故事里寄托他们对儿子的期望。
他们希望白继是一个健康的快乐的,永远似春风一般的少年,他会遇到一个马步裙翩跹的明媚少女,最后相爱相知相守。
组织很厉害,白继走后的第三天后,白青墨派的人就找不到他的踪迹了。
白青墨也没有再多的人手去找他的儿子了。他辛苦一辈子养出来的人,那支他培养出来的商队,要跟着窦玄的军队,穿过沙漠,走到其他国度去。
那是全国经验最丰富的商队,有着天底下最厉害的镖师,商队里每一个人都能看着天上的星星认识方向,每个人都能说好几种方言。这条商队,十五年里他们走过蜀道,走过运河,走过岭南,出过海。
白青墨有种感觉,他可能要死在那条窦玄开辟的新路上。
第69章 可怜天下父母(此卷完)
组织不是所谓的江湖门派, 它一直是个皇室机构。托那富可敌国的养父,功高震主的亲生父亲福,白继的地位,比宫里那些不受宠的皇子公主高多了。
白继离开家的那几年, 期间不停与皇帝周璇谈判, 终于解构了组织, 重整了队伍。
一部分组织归到皇室,那一部分组织终于有了“名字”。还有一部人归于自己,只听令于自己,无需再向皇室表明任何动向。
萧迹过于拔苗助长了, 他不是早慧的人, 但也不傻,在家养伤五年离开后, 身体和心情都健康了很多。
皇帝问这个小辈道:“维持原样不好吗?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淡淡道:“我没有这个能力,也没有那个心情。那些人跟在我身边, 无名无分,不如让他们编册入官府朝廷, 我走之后, 好让他们有个安身去处。”
皇帝感慨笑道:“他们对你倒是忠心, 还有六成人愿意留在你身边。”
他起身拍了拍白继的肩膀继续说道:“啧,很多年前, 我还是太子的时候, 私下见过你的大姨几次。那个女人看向我时, 眼睛里对名利野心的渴望让我十几年都难忘。
我到现在都诧异, 一个女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狠劲。我知道她不甘心,后来她折磨要死前, 我又去看了她一眼。她眼里尽是得意,她告诉我,她找到了报复萧迹的办法。
萧迹跟我夸赞你说你很像她,特别乖巧听话。可我见你小时候,跟要死了一样,像个提线木偶。
他是当局者迷,真是永远看不清自己妻子眼睛里隐藏的高傲。你不像她,你到底像谁?杭玉淑?可她一个只知道享乐的贵妇人。”提到杭玉淑,他甚至轻笑了一声。
白继冷冷道:“为什么你们大人总是纠结我像谁?我只是像我自己,并不是谁生命的延续。
我一直希望组织里的所有人能全部给你接手,因为我不想对他们负责,这很累。我连对自己都不想负责,可惜最后还留下这么多人。好在我死后这一切都烟消云散了。就这样吧,我走了,再也不来了。”
皇帝道:“组织的最后一条消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乘着车去西北关看看吧。你养父在那里等你,你去送他最后一程吧。”
“好,多谢。”
皇帝有些讥讽冷笑道:“呵呵,你自诩自己是人间的过客,其实也不必去看他,不是吗?”
白继没有理睬皇帝,转身就走了,能如此不敬皇帝的天底下也只有他一个了。
皇帝其实很喜欢这个孩子,比自己生的那堆无所作为,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庸脂俗粉强多了。
他身着的白色斗篷最后也消失在严肃静默的大殿,宽大的斗篷遮住他的面容,谁也不知道他脸上是什么表情。风过了,吹起他的衣角,也悄悄吹湿了他的眼眶。
白继赶到那地方时候,再见窦玄时。他已经不怕他了,因为这几年,他手上也沾了不少鲜血。
此时此刻,征战四方的将军抱着长枪坐悬崖上,底下的山谷里传来悠悠的骆驼玲声,久久不息,中原的瓷器和丝绸要上路了,一车瓷器能换一车金银,真是个好买卖。他像一只休憩的猛虎,只要稍微有些不好的动静,就能将底下的杂碎撕咬干净。
现在窦玄有些不可思议看着眼前缓缓走来的人,白继开口道:“好久不见。”
“你…怎么来了,这几年,过得还好吗?”
“无所谓好与不好。”
他看着窦玄那混浊的眼睛,眼眶里那晶莹的泪珠,并没有什么感触,毕竟在他眼里窦玄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窦玄颤颤巍巍伸出手想触碰他的脸,风沙吹糙了他的脸也吹糙了他的声音,他的声音不再同年轻那样清扬响亮,“孩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白继后退了几步,他笃定道:“不去找,又怎么会见到。谁在找我,我一直知道。”
他一直知道,杭玉淑和白青墨一直想办法再找他。他听到他们模仿的笛子声,看到了父亲的商队再打听自己。他自诩无聊人间,其实还有羁绊。
白青墨死前又想起那游医说得话,说自己中年暴毙,命里无子,他不甘心,他不肯死,苦苦挣扎,身下的床单都被他抓烂了,吊着一口气,就是不肯闭眼。
白继被人领到屋子前,没有走进去看父亲最后一眼,他只是坐在屋子前,弹起来琵琶,白继看过母亲写的那本传奇故事,毕竟她写的故事很精彩,还经常被戏台演绎。故事里写了白继父亲很喜欢妻子的琵琶声。
白继只是来带走父亲的骨灰,他走前窦玄问他,如果自己死了,他会来帮他收敛尸骨吗?
白继只觉得可笑,不屑于回答他。
窦玄把一直带在身边的玉镯塞到他手上,窦玄道:“这是我们家的传家宝。你母亲戴过,你奶奶祖奶奶都戴过,你找到喜欢的人,就把这个玉镯送给她。”
白继的左手食指上还有离家那天白青墨给他戴上的玉扳指,他拿着玉镯,端详了一会儿。窦玄以为他收下了,心中欣喜,他还想接着说什么。下一刻白继就把这个镯子砸碎了。
“我这辈子都没有喜欢的人,也不会喜欢别人。我的父亲死了,从今天开始,我也不是白家继子,从今往后我也不会叫白继了。”说完他也把那玉扳指扔进燃烧父亲尸骨的火堆。
他背着一个大葫芦,葫芦里还有温热的骨灰,他骑着一匹老马,马背上他时不时用那满是伤痕的手指拨弄着琵琶的弦丝,像是安抚身上的亡灵。
月光下,他的背景萧索孤单,在这新修的石板路上,一只老马的马蹄声都能踏得这般响亮,古朴的驼铃声还在群山之中回荡。
商队还在继续,用不了多久,这里的镇子会比江南还要繁华。
只有他一个人朝着中原走去,眉间是淡淡的忧愁,白色的长袍在风中飘如转蓬,组织就叫组织,组织的主人,没有名字。
白青墨又赢了,如果他还活着,他一定会翘起他那狐狸尾巴和露出自己毒蛇一样的尖牙利齿,然后呵呵呵的发笑,最后得意洋洋的质问窦玄,“你看着自己亲生儿子为我来收敛尸骨,你说这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此卷完——
第70章 折腰
“最后还是你把他带回来了。”杭玉淑伏在桌上, 压低着声音啜泣。“也不枉他爱你一场。”
她勉强撑起身子,拿起酒盏,又喝了一杯酒,半盏烈酒顺着她的颈脖流下。酒香浸透了女人身上的脂香。他并不想看人卖醉, 起身便走。
杭玉淑拉住了他灰尘朴朴的衣袍。
“别走啊, 你这一走, 下次回来应该是收敛我的尸骨吧。往后的余生,也没了倾诉的人,不如听我讲完我和你养父生父的故事再走。”
他沉默了半响,最后点了点头, “好。”
走前将自己的斗篷盖在睡着的母亲身上。从那以后, 他便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那天清晨他带回了养父的骨灰, 深夜又带走了父母的故事。
之后的日子里,他听过很多故事, 见过很多别离。
父母的故事虽然曲折但也不足为奇。那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没吃过任何苦的女人, 说出来的故事, 虽然精彩, 却也并不足以让人落泪。
毕竟故事的最后,她又没有殉情, 那个美丽又有钱的寡妇, 从来不缺男人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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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二十年前, 白青墨和杭玉淑和离之后, 窦玄在府上不知道搞什么东西,把杭玉淑冷落后,她一气之下又跑到白青墨身边住着了。
“你在门口候着, 不能走!虽然我知道公主不可能召见你,但是万一呢?到时候说什么话,行什么礼,你可记住了?”杭玉淑严厉吩咐道。
“当然,当然,阿姐说什么我都记着。”
到了公主府,拜见了安敏公主,公主倒也欢喜,她坐在高位,目不转睛盯着她乐呵呵道:“倒也没白疼你,回家省亲还能特地来见我。”
杭玉淑坐在下位陪着笑脸,小心翼翼应付着,提心吊胆,生怕说错了一个字。
“你怎么了,有事求我?这么惶恐?”
杭玉淑起身尴尬,脸烧得通红,尴尬笑了几声,很不好意思,斗胆道:“其实我来求公主一件事。”然后就把自己孩子被带走一事情说了。
“这样呀,啧,我可办不到,萧大人的事情只有我父皇能插手,明天进宫我帮你问问。”
“多谢公主,臣女感激不尽。”她赶紧跪下磕头道。
安敏公主话锋一转,有些意味深长道:“要是不出这种事情,你也不一定来找我。真是没良心的,养了你四年,哪个主子有我这样疼你,要出宫就出宫的。知道你一心想嫁人,服侍我几年就放出宫了”
她有些结巴道:“公主…臣女一直把您敬在心里。”
她摆了摆手,众人退了出去,接着冷笑道:“嫁人的日子怎么样?是何滋味?”
“挺好的,现在的夫君待我很不错,也没嫌弃我半分。”
“啧,还是这么喜欢男人。”
她上前勾起她的下巴,摸了摸杭玉淑的脸,真是一张绝对风华的脸,这么个美人,她喜欢得紧又爱得很,平日里没少摸这张脸,可惜她故意装作不解风情,任由她明里暗里怎么说,还是倔强得很,一心扑在男人身上。
她不爱吃强扭的瓜,你情我愿才好,所以她也不曾逾矩强迫,虽然美人冷落她,但也是偏爱。
杭玉淑一开始不知道公主的癖好,从前读书时,天天不是被摸脸摸手的,就是被命令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被她看。她只当两个人亲密无间,把她当朋友,过了一两年看她拉别的女人入帐才懂。
她现在想想都恶心,她不能接受,要是公主是个男人,她可能还能接受,这种男人和男人,女人和女人有违自然阴阳结合之理的事情,她实在不理解,也只想敬而远之。
“不会想见见孩子,自己还要卖身吧?”杭玉淑闭着眼睛绝望想到。
公主感叹道:“你已经被男人糟蹋过了,还是两个男人。”
杭玉淑迷茫看着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还是公主捏了捏她的脸道:“回去吧,等有了消息我会通知你。我想说你这处境是自讨苦吃,若是跟在我身边,当个女官,吃香喝辣的。”
在别人面前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此时也只能跪在公主裙下,抖如筛糠一样,颤颤巍巍道:“多谢公主,臣女感激不尽。”——
作者有话说:我真不行了,特地更新半个章节来请假。我以为休息在家能日万。其实恰恰是身体支持不住,才会休息在家,这种情况根本写不了多少。之前都是半夜甚至后半夜更新 一天睡不了多久,二十三岁身体就熬垮了,脸色真的惨白惨白的,不止一个人怎么说了,吃不了饭,一口红烧肉 就我一个人吃得咸 要喝半杯水。而且最近心脏更是一抽一抽,一抽抽得我手指的筋也一抽抽的。受不了,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再更新。虽然我知道没几个人能看到这里,但我还是请一个假……谢谢这几个人能订阅…[红心][橙心][红心][橙心][红心][橙心]真的很想尽快完结,但是我实在是写不了了,我才请假的[化了]抱歉[好运莲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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