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下人来禀章氏来了的消息时,宋宝贞正在王姝嘉院中用朝食。
“这一大早她怎么来了?”宋宝琅扭头问,“徐清岚也来了?”
“没有,只有徐老夫人一个人。”
宋宝琅不禁纳闷,小声嘟囔:“难不成她是想着趁徐清岚不在,赶紧逼着我和徐清岚彻底断了?”
“想知道她来做什么,去瞧瞧不就知道了。”王姝嘉放下粥碗,偏头吩咐,“将人先请到花厅。”
那仆妇应声去了。
王姝嘉便让人替她更衣,她要去花厅会会章氏。
章氏那人傲慢无礼,今日她又是一个人来的,宋宝琅怕她冲撞了她阿娘,当即便站起来:“我跟阿娘一起去。”
“坐着,你阿娘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就你婆婆那点道行,阿娘压根就不放在眼里。”王姝嘉摁住宋宝琅的肩膀,让她重新坐了回去,然后自己带着人过去了。
宋宝琅对着满桌的吃食顿时没了胃口,她挥手让侍女们将朝食撤了下去,然后坐在窗边等王姝嘉那边的消息。
今日章氏突然独自登门是宋宝琅没想到的,宋宝琅这会儿也猜不透章氏想做什么,所以心中便格外焦灼。
她等啊等啊,等了许久,终于看见周妈妈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宋宝琅当即提裙迎了出去,急急问:“周妈妈,花厅里如何了?”
“亲家太太今日态度挺好的,也同夫人说了从前是她糊涂,今日她登门是为了来请娘子您回去。夫人让老奴来问问娘子您可要见亲家太太。”
宋宝琅想了想,做了决定:“我去见她。”
花厅里,王姝嘉坐在主座上,章氏坐在侧下首。
今日的章氏穿了身藏青色交领衣裙,浑身上下清朴并无佩饰,但她头发却梳的一丝不苟,上面簪着一支扁方银簪。
原本章氏捧着茶盏在吃茶,听见院外有人朝宋宝琅见礼,她这才将茶盏搁下。
宋宝琅撩开帘子进来,就对上了章氏看过来的目光。
章氏平素在她面前大多数时候都拉长着脸,但今日她看过来的神态难得十分平静。
“簌簌来了。”章氏僵硬着主动开口。
宋宝琅只得应了声,向她见礼。
王姝嘉知道她们两人有话要说,遂起身拍了拍宋宝琅的手,同章氏道:“徐夫人,我去料理些琐事,让簌簌陪你说会儿话。”
“好,亲家太太你忙你的去。”
王姝嘉便带着人离开了,原本在花厅里侍奉的下人,宋宝琅也让她们下去了。
待到花厅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后,坐在章氏对面的宋宝琅这才问:“您今日登门寻我有何事?”
“从你进门之后,我就不喜欢你。”
章氏一开口,宋宝琅脸色就变了,但章氏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
“自从二郎的父兄过世后,一直是我们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可自从你进门之后,二郎来寿春堂的次数便越来越少了不说,他还处处维护你,为了你时常忤逆我。所以我越看你越不顺眼。”
宋宝琅听到这里时,顿时就没那么生气了。
因为章氏这番话显然是在说,她们婆媳之间矛盾不断,并非是因她骄纵蛮横,而是因她这个婆母不喜欢她这个儿媳所致。
“可即便不是我,徐清岚也会娶别人。他娶了别人之后,去你那里的次数会越来越少,定然也会处处维护对方的。”
宋宝琅觉得,章氏是习惯了和徐清岚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所
以对她这个儿媳才会这般排斥厌弃。
却不想,章氏却斩钉截铁道:“他对别人不会。”
“为什么?”宋宝琅不解。
“二郎有责任心,他若娶了别人,肯定也会对对方好,但不会像对你这样好。”
看着宋宝琅茫然的目光,章氏突然为自己的儿子感觉到悲哀的同时,也才明白徐清岚应该从没告诉过宋宝琅,他们之间这门婚事是徐清岚自己敲定的。
章氏突然道:“二郎高中后,有很多人家抛来结亲的杨柳枝,都被二郎婉拒了,最后二郎却娶了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自然是我更合他的眼缘呗。”宋宝琅眨了眨眼睛。
章氏却差点被她气了个仰倒,她没好气道:“胡言乱语!因为这门婚事是二郎自己同意的,而且还是先斩后奏同意的。自从他兄长过世后,他对我一直言听计从,从不违逆我,做事更不会先斩后奏,这是唯一一次。”
最后那那句话,章氏说的格外重。
宋宝琅听完后却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哦了声,看向章氏问:“所以这也是你不喜欢我的原因之一?”
章氏被宋宝琅这话气的肺都要炸了。
她说了这么多,宋宝琅就只想到了这个吗?平常她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现在脑子就转不过弯儿了呢?
虽然她这话也没说错,但她怎么能只想到这个呢!
宋宝琅怕章氏真被气个好歹来,遂轻咳一声,提醒道:“还是言归正传吧!”
张氏闻言没好气瞪了宋宝琅一眼:“言归正传什么!你不就是想看我给你低头吗?宋氏,我今天把话撂在这里了,我从前不喜欢你,以后大概也不可能会喜欢你。但偏偏二郎非你不可,为了他我这个做母亲的只能捏着鼻子认下你这个儿媳妇……”
宋宝琅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只是她正要开口时,章氏却道:“你先等我说完。”
“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所以我也就不同你说那些场面话了。若你肯和清岚重修旧好,日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手了,我不需要你孝敬我来向我请安问好,你别来我面前晃荡,我也管住嘴管住腿不去找你的麻烦。,往后除了逢年过节我们一起吃顿饭外,平常就各自关好院门过各自的日子。”
这是章氏辗转反侧想了一夜后想出来的法子。
沈慧说,没有哪个新妇是揣着对婆母的敌意嫁进夫家的,而且婆媳之间也不该是敌人。
但就算宋宝琅不是揣着敌意嫁进来的,可她嫁进来之后,也确确实实抢走了她的儿子。
但同时章氏心里也十分清楚,她习惯了和徐清岚相依为命,但徐清岚如今已长大成人了,他得娶妻生子,他的人生里除了她这个母亲外,还会有他的妻儿。
这一点,章氏从前一直不愿意接受。
她觉得,这是她从前一手养大的儿子,哪怕他娶妻生子了,她也得向从前那样只和她相依为命。所以才发现徐清岚娶了宋宝琅,去寿春堂的次数越来越少,甚至为了宋宝琅忤逆她时,章氏才会那么愤怒,才会那么排斥厌恶宋宝琅这个儿媳。
可直到这次,宋宝琅和徐清岚当真因她要和离时,章氏才陡然发现,即便宋宝琅和徐清岚和离了,他们母子之间非但回不到从前,反倒还会因此生了嫌隙。
非但回不到从前的相依为命,母子之间的嫌隙反而会越来越大。
也是这个时候,章氏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但她也深知自己的秉性,要她和宋宝琅亲冰释前嫌是决计不可能的事,所以她直接开诚布公同宋宝琅说。
毕竟经过先前的事,宋宝琅对她也不可能全无芥蒂。与其藏着掖着,倒不如直接说清楚。
而章氏这番话着实出乎了宋宝琅的意料之外。所以章氏说完后,宋宝琅久久没言语。
但章氏却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她直接问:“所以你的答复是?”
“让我想想。”
“想想?这还有什么好想的?!”章氏炸了,“你出门问问,谁家婆母能允许儿媳妇这么猖狂?”
“既然婆母不允许,那直接找个没婆母的不就好了。”宋宝琅对答如流。
章氏顿时被噎住了,双目瞪的浑圆。
今日章氏已经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宋宝琅便也见好就收,“我开个玩笑而已,您这么生气做什么,沈姐姐不是说了么,气大伤肝的呀。”
说着,宋宝琅将菊花茶往章氏面前推了推。
章氏却是看都不看一眼,只硬邦邦丢下一句,“反正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个儿好好考虑考虑。后,就径自走了。
几乎是章氏刚走,便有人将此事报给了王姝嘉。
彼时王姝嘉正在听管事们回事。听完后,她先是问了宋宝琅:“那簌簌那边是什么反应?”
“娘子神色很愉悦。”
听周妈妈这么说,王姝嘉便没再多说什么了。
但没一会儿宋宝琅就过来了。
宋宝琅知道王姝嘉惦记着她的事,便将章氏同她说的话,悉数告诉了王姝嘉。
王姝嘉同章氏打过几次交道,直到她那人向来鼻孔朝天,今日她能这么说,王姝嘉很是惊讶。
但惊讶过后,王姝嘉又有些不放心:“你婆母那趾高气昂惯了,如今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确实不易,但这到底是出自她的真心,还是她为了稳住你不和清岚和离说的漂亮话?”
宋宝琅摇摇头,“她那人虽然平日里总爱胡搅蛮缠,但却是个毫无城府且又脾气耿直的人,她做不来笑里藏刀的事。”
宋宝琅猜,今日这些话,应当是章氏的真心话。
毕竟章氏那人一向藏不住情绪,而且先前他们两人斗智斗勇时,章氏也一直都是直来直去的。
“那你怎么回她的?”王姝嘉文。
“我说我要好好想想。”说到这里,宋宝琅一扬下巴,神色傲娇道,“我可不是她挥之即来召之即去的,先晾一晾她再说。”
王姝嘉闻言,嗔怒的在宋宝琅眉心敲了一下,无奈叹了口气:“你呀。”
但话中却没有斥责之意。
王姝嘉知道,宋宝琅向来行事有度,此事她心中定然有她的打算,她便也没再掺和。
外面还有管事在等着,宋宝琅便起身道:“好了阿娘,您忙吧,我出门玩儿了。”
宋宝琅今日约了福善公主去游湖。
如今桃红柳绿春意盎然,正是游湖赏春的好时节。但宋宝琅到画舫上时,却意外发现李重沛竟然也在。
“小六再过段时间就去封地了,他得知我们二人今日约着来游湖,便央着让我带他一起来,顺便向你辞行。”福善公主解释。
李重沛也算是跟在她们身后长大的,宋宝琅一直拿他当弟弟,倒也不介意他一同来,反而笑着道:“无妨,人多热闹嘛。”
待他们三人都上了画舫后,画舫才慢慢朝前行去。
春日的河水碧波荡漾,两岸春花渐次盛开,风中都带着花香。
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坐在画舫里,一面欣赏着周遭的景色,一面闲聊着。而李重沛则挽起衣袖,在一旁贴心的为她们煮茶。
聊着聊着,福善公主突然就靠到了宋宝琅身上,压低声音询问:“我听人说,徐清岚前段时间将你送回宋家小住后,徐清岚他母亲去了宋家两回。怎么着,你和徐清岚吵架了?”
“没有。”
“那就是徐清岚他母亲又欺负你了。”福善公主说得笃定。
宋宝琅:“……”
“要不我帮你出气?我公主的身份摆在这里,即便徐清岚知道……”
“千万别。”宋宝琅忙截了福善公主的话,“公主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千万别。我们之间只是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今日我们已经将这点不愉快说开了。”
福善公主瞧宋宝琅的神色不似撒谎,只得道:“说开了就好,但若徐清岚的母亲再敢欺负你,你就来找我,我帮你撑腰。”
“好。”宋宝琅笑着应了,之后又问起福善公主。
福善公主叹了一口气:“我最近还好,就是老爷子最近又不安生了。”
福善公主口中的老爷子是指驸马崔焕的祖父老宁国公。
不知道是不是受了一个孙儿出家,一个修道的刺激,自从福善公主和崔焕成婚后,老国公就跟魔怔了似的,一直同崔焕说他想抱重孙,让崔焕加把劲儿。若是他抱不上重孙,他即便死了都不能瞑目。
一开始崔焕还能搪塞老宁国公,但过完年之后,老国公突然
说他预感到自己将不久于人世了,便明日都要寻崔焕说一回重孙的事。
“别说是驸马了,我感觉我都要被老爷子逼疯了。”福善公主以手扶额,一副头疼至极的表情。
宋宝琅闻言,给福善公主出主意:“实在不行,公主你就去皇后娘娘那里躲几日清静。”
“我躲了。结果转头老爷子就去找我父皇了。”
宋宝琅:“……”
那她就爱莫能助了。
“算了,难得出门玩一趟,不说这些糟心事了。”福善公主猛地坐起身子,揉了揉脸,当即又换了个话题,“我的柳浪居最近又新来了几个伶人,要不游完湖过去玩一玩?”
宋宝琅打趣:“公主不怕驸马吃醋么?”
“到时候将驸马一起叫过来便是。对了,要叫你们家徐清岚么?”
“一并叫上吧。”
自从那日徐清岚将她送回宋家后,虽然徐清岚一直偷偷有给她送过信,但他们两人却再没见过了。
“成,等会儿我就让人去通知他们。”
之后他们游了半日湖,便上岸换了马车往福善公主的柳浪居行去。
到了柳浪居之后,福善公主去换被茶水打湿的宫装时,一直默默无闻跟在她们身后的李重沛才有机会单独和宋宝琅说话。
“宋姐姐,许久未见,这段时间你过得好么?”李重沛一身浅蓝的春衫,眉眼温柔腼腆望着宋宝琅。
宋宝琅冲他笑了笑:“我还好。我听说你的封地在鹭洲?”
“嗯,是在鹭洲。”
“那地方离上京是远了些,但我曾在书中看过,那是个山光水色极好的地方了。你去了那里,远离上京的纷争也好。”
宋宝琅虽然是女眷,但对诸皇子私下拉帮结派的动作也有所耳闻。
先前因着这事,她祖父还曾将徐清岚叫去宋家,询问过徐清岚的想法。
徐清岚说他无意掺与党争,只想做个纯臣。
当时她祖父还曾沉默许久,但最终却也没什么都没说,
如今太子之位悬而未决的节骨眼儿上,陛下放李重沛离京去封地,便是表明了李重沛不是他的立储人选。但宋宝琅却觉得,这样也好,李重沛正好能远离了上京的纷争。
“宋姐姐说的是。”说到这里时,李重沛顿了顿,旋即又鼓起勇气,看着宋宝琅,轻声问,“那宋姐姐可愿与我同去?”
宋宝琅原本正在看窗外停在花枝上的那只燕雀,闻言先是一怔,旋即转过头来。
“什么?”宋宝琅怀疑自己听岔了。
但李重沛却攥了攥袖子,再度迎上宋宝琅的目光:“之前宋姐姐你喝醉的时候,曾说你嫁人之后过得很不开心,徐侍讲的母亲对你也不好。既然宋姐姐你在上京过得不开心,那不如跟我一道去鹭洲,那里是我的封地,到时候有我护着宋姐姐,绝对不会有人再欺负宋姐姐你了。”
宋宝琅听见这话先是惊诧,旋即便轻轻的笑了。
“当年跟在我身后的小哭包长大了,如今也知道保护姐姐啦。”宋宝琅笑着打趣,目光有欣慰之色。
李重沛耳尖泛红,但却仍目光灼灼的望着她。
“驸马爷,徐侍讲,你们来了。”楼下骤然传来跑堂的声音。
宋宝琅倾身往下看,就看见徐清岚和崔焕一起从门外进来。她的目光随着徐清岚身影移动的同时,给了李重沛答案。
“殿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我不打算离开上京。”
宋宝琅话音刚落,就见徐清岚和崔焕的身影出现在楼梯口。
“可是宋姐姐……”李重沛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宋宝琅却已提裙朝他身后走去。
李重沛转过身,就看见了徐清岚和崔焕。
崔焕甫一看见宋宝琅,便问:“公主呢?”
“公主去更衣了。”
崔焕知道她们夫妻二人有日子没见了,遂道:“那成,我找公主去,你们夫妻俩先随便找个地方先坐会儿吧。两刻钟后,咱们顶楼见。”
说完之后,崔焕便朝李重沛走过来。
今日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唯独李重沛是个孤家寡人。崔焕便招来柳浪居的掌柜,让他先陪会儿李重沛,他则去找福善公主了。
徐清岚和宋宝琅有好几日都没见过了,今日得了崔焕这话后,徐清岚便牵着宋宝琅的手进了一个空着的雅间。
“我今日公务繁重,下值出宫之后才知道我母亲去找你了,她没为难你吧?”甫一进雅间,徐清岚便紧张问。
“没有。”宋宝琅将今日章氏到宋家后的种种都同徐清岚说了。
徐清岚听完后也大感诧异。
他母亲那人向来性子执拗,如今能这么说,显然是真的想通了。至此徐清岚心中一直悬而未决的大石头才算终于落了地。
紧接着,在见到宋宝琅那一瞬间,那些如跗骨之蛆的难受,在这一刻又再度卷土重来,架势甚至比先前还要猛烈。
先前徐清岚心中有正事压着,倒勉强可以忍受。这会儿心口的巨石没了,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又在自己身侧,徐清岚如何还能忍的下去。
宋宝琅正说话间,腰上蓦的伸过来一只手。她还没反应过来时,那只手骤然用力,一个提抱间她便跌到了徐清岚的怀里,然后徐清岚低头就吻了下来。
一开始,宋宝琅只当是个阔别重逢的吻。
但慢慢的,徐清岚气息滚烫,逐渐不再满□□吻,以及手也开始不老实时,宋宝琅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宋宝琅一把攥住徐清岚那只不安分的手,气息不稳瞪着徐清岚,“徐清岚,你想做什么?”
“簌簌,我难受。”徐清岚低头,用侧脸蹭着宋宝琅的脖颈,宛若一只祈求主人爱抚的狸奴。
与此同时,坐在徐清岚身上的宋宝琅也察觉到了徐清岚身上的变化。
宋宝琅被烫的脸颊发热,整个人顿时又羞又怒:“徐清岚,你从前明明挺正人君子的,现在怎么……”
话说到一半,宋宝琅蓦的想到什么。她猛地低头,一把撩起徐清岚左手的衣袖。
就发现徐清岚清瘦的腕骨上赫然出现了一道赭色的红痕。
宋宝琅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脸不可置信问:“同心蛊不是已经解了么?你手腕上为什么还有这个?”
说完,不等徐清岚答话,宋宝琅又急急将自己右手的袖子拉起来。
却发现她的手腕上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宋宝琅不放心,又飞快拉起她左手的衣袖。
左手手腕依旧也什么都没有。
宋宝琅记得那妖道说过,中了同心蛊之后,手腕上就会有一圈红痕,红痕没了,那应该就说明同心蛊已解。
可明明他们两个人是一起解蛊的,为何现在她的同心蛊解了,而徐清岚的同心蛊还在?
宋宝琅猛地抬眸,紧紧盯着徐清岚——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2章
这件事徐清岚也没想要一直瞒着宋宝琅,主要是想瞒也瞒不住。
如今见宋宝琅发现了,徐清岚便如实说了,解同心蛊需要中蛊双方的心头血做药引。
“你向来怕疼,而且我问过道长了,只一方不解对你因为并无
影响的。”
“对我并无影响,那对你自己呢?”宋宝琅一脸气愤。
“我还是和从前一样,不过同心蛊发作时的效力会比从前减半。”说完后,徐清岚讨好似的想去拉宋宝琅的手,却被宋宝琅拂开。
她确实怕疼,但这种事徐清岚跟她说了,她怕疼不肯给她取心头血是一回事,可徐清岚瞒着她自作主张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徐清岚见宋宝琅生气了,便凑过去软声哄她:“簌簌,我不是故意要瞒你的。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生气?我生什么气!”宋宝琅冷笑一声,故意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反正同心蛊发作时难受的人又不是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簌簌……”徐清岚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宋宝琅却已经站起来了。
“公主应该已经换完衣裙了,我们该上去了。”
说完,宋宝琅整理好先前被徐清岚弄乱了的衣裙,然后打开门生气的走了。徐清岚想去追她,奈何此刻自己有些不便见人。
徐清岚坐在原地,又给自己灌了两盏冷茶后,才将身体里的灼热平息下去,之后他忙去追宋宝琅。
柳浪居对上京所有官眷都开放,但唯独顶楼却只有得福善公主允准的人才能踏足。
宋宝琅上去时,福善公主和崔焕以及李重沛都在了。让宋宝琅惊诧的是,霍骁竟然也来了。
说起来,自从上次在福善公主的赏花宴上之后,宋宝琅就再没见过霍骁了。如今再见时,宋宝琅发现霍骁的脸庞比从前更削瘦了不少,但言行举止却沉稳了不少。
见宋宝琅进来,霍骁起身,克制的同她打了招呼。
宋宝琅刚应完,福善公主就问:“咦,怎么就你一个人?徐清岚呢?”
宋宝琅压住火气,“后面呢!一会儿就上来了。”
霍骁察觉到了宋宝琅的情绪波动,他眼底滑过一抹关切,但想到先前宋宝琅在福善公主花宴上说的话之后,眼神瞬间就黯淡下来。
没一会儿,徐清岚也上来了。
看见霍骁也在这里时,徐清岚不禁怔愣了一下。
“我原本在对面的酒楼吃酒,无意看见了崔家阿兄,便想着过来打个招呼。”霍骁主动解释了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霍骁和崔焕等人自幼相识,既看见了过来打招呼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徐清岚也没再多言,径自在宋宝琅身侧落座。
宋宝琅还因同心蛊的事而生他的气呢,此番徐清岚坐到她身侧,她便赌气将头扭到旁边去同福善公主说话。
很快,柳浪居的掌柜楼浮玉便带着一群容貌俊美的小郎君进来了。
这群小郎君们瞧着个个青春正好,眉眼间有股少年郎君独有的蓬勃朝气。楼浮玉带着他们行过礼后,那些小郎君们便抱着各自的乐器坐下,开始吹拉弹唱起来。
正中一个赤着双脚,腰悬金铃的白衣郎君,则伴随着乐声在正中的台子上婆娑起舞。
宋宝琅和福善公主平日最喜看歌舞了,但今日宋宝琅心中有气,便也没心思欣赏这歌舞。
福善公主见状,待这郎君一舞毕,便道:“罢了,我们今日难得小聚,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们说会儿话。”
众伶人闻言,便行过礼后退下了。
之后他们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徐清岚在桌案下,悄悄伸手去拉宋宝琅的衣袖,无声的向宋宝琅求和。
但宋宝琅却不肯搭理他。
平素最爱活络气氛的李重沛今日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只恹恹的坐在角落里捧着酒盏,垂着眼捷不知道在想什么。
霍骁吃了两盏闷酒之后,突然举起酒盏,同徐清岚道:“徐侍讲,不知徐侍讲可愿给我个薄面,吃我一盏酒?”
宋宝琅闻言,立刻向霍骁看过去。
今日霍骁眉眼平和,没有半分挑衅之意。
徐清岚既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小侯爷这盏酒可有名目?”
“有。”霍骁点头,坦坦荡荡道,“我和簌簌从小一起长大,一直盼着能娶她为妻。但她始终对我无意,且已嫁你为妻。今日这盏酒既为我从前的莽撞向你赔罪,亦祝你们举案齐眉夫妻恩爱。”
众人一听这话,便知霍骁是真的想通了也放下了。
徐清岚当即便举起了酒盏,正欲吃霍骁敬的那盏酒时,霍骁却突然倾身,用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在徐清岚耳畔飞快说了几句话。
徐清岚表情一顿,旋即回了霍骁一句,“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众人看的云里雾里的,但霍骁也不再多言,他举起酒盏对着徐清岚抬了抬,径自吃完了杯盏中的酒水。
之后席间的氛围便愈发放松了,他们几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
不知怎么的,就说到了霍骁新领的差事。
霍骁死而复生归来后,陛下赏赐了霍骁一堆金银财帛,但却没授霍骁实职。
而前两日陛下终于打定了主意,授了霍骁禁军副统领一职,
禁军负拱卫宫禁的安全,霍骁能被授予这一职位,便足以彰显今上对他的器重和信任。因为这个缘故,最近这段时间,先前门可罗雀的忠勇侯府门口重新又变得热闹起来了。
福善公主打趣霍骁:“如今你霍小侯爷可是我父皇面前的红人了。”
“公主你快别挖苦我了。”霍骁连连摆手,一副不敢当的模样。
其实凭心而论,与留在上京相比,霍骁更想随军出征。
他这人性子直爽,喜恶都写在脸上。可经过他死而复生归来一事后,霍骁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不知世事愁的无忧少年了。
他父亲伤了腿,后半辈子只能坐在轮椅上。而他又没有兄弟姐妹,偌大的侯府只能他独自撑着了。
而且自从回京之后,霍骁也逐渐看出来了,上京里看不见的刀光剑影可比战场上的厮杀凶猛无情多了。但在他死而复生归来时,就注定了他无法独善其身。
既然无法独善其身,那他就得想办法在其中立足,先护住家人,然后报仇。
不过这些心思,霍骁并未流露出来,面上仍如常同他们吃酒。
崔焕察觉到了徐清岚的不对劲儿,不禁问:“徐兄,你身体不舒服啊?”
崔焕话音一落,一时所有人都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脖颈有些发红,眼神也不甚清明。他抬手揉着鬓角的同时,眉心微蹙。
在察觉到众人看过来的视线时,徐清岚竭力忍住不适,道:“刚才吃了盏酒,这会儿有些不胜酒力,无妨。”
崔焕他们知道徐清岚滴酒不沾,今日这里便特意为他准备了一壶清茶。
可先前霍骁敬徐清岚酒时,徐清岚并没有选择以茶代酒,而是吃了酒。
福善公主听闻此言,便让人带徐清岚下去歇息。
徐清岚身形不稳站了起来,但却没有立刻走,而是眼巴巴望着宋宝琅。
“簌簌,你还坐着坐什么呀?你不去,徐清岚可找不到地方。”福善公主看出了宋宝琅似乎在同徐清岚闹脾气,便坏笑着推了宋宝琅一把。
宋宝琅这才顺势起身,带着徐清岚往外走。
出了雅间后,宋宝琅轻车熟路的将徐清岚带到了一处休憩的房间。丢下一句,“你自己躺会儿醒醒酒”后,就要转身离开,却被徐清岚一把抱住。
“簌簌,不要生气了,好不好?”徐清岚自身后抱着宋宝琅,滚烫的侧
脸贴在宋宝琅的脖颈上,软着声央求。
宋宝琅冷哼一声:“你这么为我着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干嘛要生气?你松开。”
徐清岚非但不松,反倒还将宋宝琅又抱紧了几分。
“我知道你若知道要取心头血做药引,你肯定会同意的。但是我知道你怕疼,我不想你疼。”
宋宝琅掰徐清岚手的动作一顿。
若是平常,宋宝琅或许会怀疑徐清岚这话是在讨她欢心,但现在不会。
徐清岚这人醉酒后向来只说真话。
“而且你嫁给我之后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这个就当是对我的惩罚好了。”徐清岚蹭着宋宝琅的脖颈,又补充了一句。
宋宝琅原本还有些生气的,但听完徐清岚的‘花言巧语’之后,她心里的气愤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她转过身,伸手在徐清岚的胸膛上戳了戳,对他这个答案勉强还算满意,“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徐清岚察觉到宋宝琅的气消了,便可怜兮兮凑过去:“簌簌,我难受。”
此时的徐清岚冷白的皮肤上泛着绯色,气息更是烫的吓人。宋宝琅先前中过同心蛊,自是清楚同心蛊发作起来有多折磨人。
“难受死你算了。”宋宝琅嘴上说的凶,但却一把拉下徐清岚,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得到了允准的徐清岚当即一把搂住她的腰,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的同时,拥着宋宝琅踉踉跄跄往床榻的方向行去。
之前因为同心蛊的缘故,他们两人能共感。
而如今宋宝琅的同心蛊解了,就只剩下徐清岚单方面能感觉到宋宝琅的感受了。
一开始宋宝琅还觉得不自在。但很快宋宝琅就发现,即便没有同心蛊,这个时候的徐清岚也能清楚的让她感觉到他的感受。
堂下有伶人忽然弹起了琵琶。一开始曲调轻柔婉转,但渐渐的,曲调骤然激昂起来,让人听的心潮澎湃。
宋宝琅在一片潮热里刚动了动,就被徐清岚抓着手腕又按在了枕上。
堂下的琵琶铿锵激昂弹了许久,最终在一片银瓶乍破水浆迸里骤然收了声。
周遭顿时就安静下来了,宋宝琅累的厉害,躺在床上一点都不想动。徐清岚自身后抱着她,吻了吻她的耳垂,“跟我回家好不好?”
今日他母亲既然已经表态了,那意味着他们之间的问题解决了,徐清岚想接宋宝琅回去。
但宋宝琅却拒绝了。
“为什么?”徐清岚不明白。
“你母亲今日登门求和时,我跟她说我要考虑几天的,若我今晚就跟你回去了,那她还不得把我看扁了。”
刚嫁进徐家时,宋宝琅想着,她将章氏当她亲阿娘一样孝顺,章氏定然也会将她当亲闺女一样疼爱。
但经过先前那一堆事之后,宋宝琅才意识到,自己纯粹是想多了。
婆媳之间真心是不可能换真心的,只有要么东风压倒西风,要么西风压倒东风,所以她决定等过几天再过去。
徐清岚听完原因后哭笑不得,不过他尊重宋宝琅,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两人歇息片刻后,徐清岚便起来服侍宋宝琅更衣。
徐清岚从前对女子衣裙一窍不通,但自从成婚之后,在替宋宝琅穿戴上却是熟能生巧了。
待两人收拾妥当下楼时,正好看见楼浮玉。
楼浮玉迎上来同他们二人打过招呼后,说福善公主等人在两刻钟前就已经散了,公主临行前留话说,让他们夫妻二人自便。
徐清岚应过后,带着宋宝琅出了柳浪居。
此时外面各处已经点了灯,徐清岚想着先前宋宝琅只顾着同自己生气了也没怎么吃东西,遂同她商量:“我带你去吃些东西,然后再送你回宋家可好?”
宋宝琅这会儿正好有点饿了,便点头应了。
徐清岚便带着宋宝琅去了宋宝琅平常爱去的那家酒楼,点了些宋宝琅爱吃的菜。
他们两人一同用过饭之后,徐清岚才将宋宝琅送回宋家。
临分别的时候,徐清岚一脸不舍的拉住宋宝琅的手,同她交代:“簌簌,你想好何时归家后就让人来告诉我,我来接你。”
“知道了,这话你都说好多遍了,快回去吧。”
徐清岚嘴上答应了,但脚下却没动。宋宝琅都要进府了,一转头却发现徐清岚还站在原地。
他眼巴巴望着她的背影,莫名透露出几分可怜。
宋宝琅心底滑过一抹不忍。有那么一瞬间,她想放下她的坚持,跟着徐清岚回去。
但徐清岚却在看见她回头时,却扬唇冲她笑了笑,示意她快些进去。
宋宝琅这才收回目光,提裙迈过宋家门槛的同时,宋宝琅在心中做了决定:原本她还想着吊章氏几日,但看在徐清岚的份儿上,明日她陪宋宝贞去过兴福寺后就让徐清岚来接她吧。
目送着宋宝琅进去之后,徐清岚这才上了马车。
回到徐家后,徐清岚并没有直接回抱朴堂,而是去了寿春堂。
往常戌正就要歇息的章氏,今夜知道徐清岚会过来,所以她便没睡在等徐清岚。
之前因着和离一事,他们母子之间关系十分冷淡。今日徐清岚过来,章氏一看他那模样就知道,他已经知道她对宋宝琅说的话了。
章氏不等徐清岚开口,就已别扭道:“我向来不会说那些场面话,更何况即便我说了,宋氏也不可能信,所以我今日便将我的真心话同她说了。至于最后宋氏是否会回心转意,那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事情了。而且我丑话说在前头,我这个做婆母的已经倒反天罡去宋家请了宋氏两次,不管宋氏回不回来,我都不会再去请她第三次了。”
徐清岚清楚章氏的性格有多执拗,今日她能独自去宋家,又同宋宝琅说了那样一番话,是徐清岚万万没想到的。
今夜又听她这般说,徐清岚沉默须臾后,突然膝盖一弯跪了下去。
章氏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说宋宝琅的事情,却不想徐清岚却端端正正向她行了个大礼:“孩儿多谢母亲。”
徐清岚知道,章氏最重脸面,这次她肯放下身段去宋家找宋宝琅,主要还是为了他。
这声谢差点让章氏泪洒衣襟。
她之前一直总抱怨徐清岚有了媳妇儿忘了娘,今夜听他向自己道谢时,章氏才觉得,这儿子到底对她还是有几分真心的。
“好端端的,跪什么跪,起来。”章氏扭过头,不让徐清岚看见她眼里闪烁的泪光。
徐清岚站起来之后,又听章氏道:“日后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插手了,你们自己好生过你们的日子吧。”
说完,章氏便同徐清岚摆了摆手,然后步履蹒跚的进了内室。
从前每次徐清岚从寿春堂离开时,心里总是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大石头似的。今夜是他第一次如释重负从寿春堂出来。
在回抱朴堂的路上,徐清岚仰头,看见了苍穹上的白玉盘。
他心想:若是今夜宋宝琅与他一道回来了,那这会儿一切就都圆满了。
但旋即,徐清岚又释然了。
如今他母亲这关已经过了,宋宝琅归家是指日可待的事情,他只需要再等等就好了。
待回到抱朴堂之后,徐清岚并未立刻就寝,而是将抱朴堂的管事叫过来,吩咐道:“大娘子不日就会归家,明日你们早起将院中里里外外再好好洒扫一遍。另外大娘子喜欢在房中插些时鲜花卉,你们明日记得折一些在房中插瓶。”
管事忙应下了。
徐清岚一夜好眠,第二日神清气爽去翰林院当值。
中午用午食时,崔焕来找他,顺便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刚才公主身边的人来给我送膳食时,说宋三托我转交给你一封信。”说话间,崔焕将一封信递给徐清岚的同时,打听道,“你们小两口最近又闹什么呢?”
徐清岚不答,只迅速拆开那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下值后来宋家接我。
徐清岚先是一顿,旋即喜形于色。他原本还得再等两三日的,没想到宋宝琅这么快就松口了
崔焕见状欲探头来看信上写什么时,徐清岚却唰的一下将信合上了。
“小气。”崔焕撇撇嘴,但到底没再打听了。
这日午后徐清岚处理公务的效率极高,在下值前的半个时辰他就已经将所有公务都处理完了,然后就坐在桌案后等下值。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格外慢,百无聊赖的徐清岚遂又将宋宝琅写给他的信又展开。
明明上面只有那么短短一句话,但徐清岚却看的移不开目光。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值的时辰,徐清岚当即就步履飞快往外
走,引的同僚们纷纷侧目。
“徐侍讲平日很是稳重,今日这是怎么了?这么着急?”
“瞧他那样子,八成是赶着归家吧。”
同僚们小声议论着,徐清岚却充耳不闻。他一路疾行出了宫门后,就让长松赶着马车往宋家行去。
徐清岚已经迫不及待想接宋宝琅归家了。
可去了宋家之后,他迎来的却是宋宝琅出事的噩耗——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3章
最近这几天夜里烨哥儿总是哭闹,请了许多大夫来看,但大夫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还是府里的老人说,小孩子眼睛亮,容易看见大人看不见的脏东西。宋宝贞便想着去兴福寺替烨哥儿求道辟邪符,宋宝琅闲来无事便陪宋宝贞一道去了。
兴福寺修建在城外的山上,一来一回最多两个多时辰。
可这日宋宝琅姐妹二人一早就出门,眼看着都快申时了却还没回来。
烨哥儿午睡醒了找不到宋宝贞,便一直哭个不停。乳母没办法,只得让人来禀给王姝嘉。
王姝嘉一面接过孩子抱在怀中哄,一面同周妈妈道:“算算时辰她们姐妹俩也该回来了,怎么还不见人?你去找几个伶俐的仆妇,让她们瞧瞧去。”
周妈妈应声去了,只是她人刚出院门,就见不远处有人影跌跌撞撞朝这边奔来。
宋家规矩森严,向来不许下人在府里疾奔。周妈妈瞧见这一幕,正要叫住那人斥责时,却见那人朝她这边奔来。
离的近了,周妈妈才认出来,那竟是宋宝贞身边的武婢青黛。
青黛今日跟着宋宝贞一道去兴福寺了。此番她这般着急忙慌的回来,周妈妈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青黛甫一奔到她面前,便上气不接下气道:“周妈妈,不好了,三娘子出事了。夫人呢!夫人在哪里?”
周妈妈一听宋宝琅出事了,也顾不上细问,忙带着青黛去见王姝嘉。
青黛一面哭一面说了事情的始末。
今日到兴福寺之后,宋宝贞和宋宝琅一同上过香之后,宋宝贞要去找寺里的师傅求辟邪符,而宋宝琅并未与宋宝贞同去,宋宝琅说她要在寺中转一转。之后她们姐妹二人约好两刻钟后在大殿前碰面,然后一同归家的。
“可两刻钟之后,我们到大殿前却没看见三娘子。一开始,我们只当是三娘子走的有些远,便又在那里等了好一会儿,但却始终不见三娘子过来。我们娘子带着我们在寺中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三娘子。而且不单是三娘子,就连愉冬也不见了。”
宋宝琅向来是王姝嘉的心头肉,宋宝贞不敢托大,当即便让青黛回府报信。
王姝嘉一听这话,立刻将烨哥儿交给乳母。一面让人立刻备马车,一面让人去通知宋昀。
青黛见王姝嘉往外走,立刻跟了上去。
下人很快就将马车备好了,周妈妈扶着王姝嘉上了马车,欲要跟着同去,王姝嘉却道:“你留在府里,等老爷回来。”
周妈妈知道兹事体大当即便应下了。
王姝嘉放下车帘后,便催着车夫快些去兴福寺。
宋家的下人到工部时,宋昀被上峰叫去说公事了。等公事说完出来后已是快到下值的时辰了。
宋昀从下人口中得知宋宝琅在兴福寺不见的消息时,当即便着急忙慌的往宋家回。
回府的路上,宋昀坐在轿子里不断向老天爷祈祷:希望只是虚惊一场。等他回府的时候,他的两个女儿都已安然无恙的在府里了。
但不知道是老天爷太忙没听见他的祈祷,还是老天爷不想让他如愿以偿。
宋昀回到宋家时,并没有看见宋宝琅和宋宝贞,只看见了同样才得到消息赶回来的宋钰。
“爹,什么叫阿姐不见了?阿姐今日不是跟大姐姐一起去兴福寺了吗?好端端的,她怎么会不见了呢!”宋钰也满脸惊慌。
宋钰从连翘口中无意套到沈慧的生辰就在这两日了,所以一直在忙着为沈慧挑选生辰贺礼。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宋昀一听说妻子女儿们都还没回来,忙又转身朝外走,打算亲自去趟兴福寺。
宋钰见状,忙跟上去:“爹,我跟你一起去。”
他们父子俩刚走到府门口,正好遇见了来接宋宝琅归家的徐清岚。
徐清岚得知宋宝琅失踪的消息后,有种骤然被人抽去了脊椎骨的感觉。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同宋昀道:“岳父,您留在府里等消息,我去兴福寺。”
话落,不等宋昀回答,徐清岚便翻身上了给宋昀准备的马,打马疾行去了。
宋钰见状,忙道:“姐夫,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宋昀还没来得及开口,儿子和女婿两人已经打马走远了。
这个时辰街上的人很多,徐清岚心中焦急如焚,但还是极力勒着缰绳,不让马冲撞到行人。
待出了城之后,他便再无顾忌,催马往兴福寺狂奔而去。
此刻兴福寺里却已是翻天覆地。
他们兴福寺建寺已有百年,这还是第一次出现女香客在寺中失踪这种事。
在宋宝贞去找兴福寺主持说了此事后,主持当即让寺中的僧人帮忙寻找,但仍没找到宋宝琅。
匆匆赶来的王姝嘉得知此事后,当即便吩咐她身边的陪嫁管事,让他立刻快马加鞭去王家请她弟弟来。
王姝嘉的弟弟在大理寺任寺丞一职。
之后王姝嘉又同兴福寺主持道:“佛门重地,原本不该大动干戈。但小女于寺中无故失踪,如今生死未明,我这个做母亲不愿坐以待毙。还请方丈命人守好寺中各个出口,暂时不要放任何人离开。”
宋宝琅是在他们兴福寺失踪的,宋夫人这个要求并不过分,方丈当即就答应了。
“除此之外,我还想请方丈将今日寺中见过小女的人都请到这里来,我想问几句话。”
方丈当即也让人照办。
等徐清岚和宋钰赶到兴福寺时,就见兴福寺前守着僧人,他们二人禀明身份后,那僧人便将他们带去见王姝嘉。
他们过去时,王姝嘉刚询问完见过宋宝琅的僧人,正脸色灰败的站在廊下。
“阿娘。”
“岳母、”
宋钰和徐清岚的声音同时响起。
原本正由宋宝贞扶着的王姝嘉转过来,见是他们二人,这才沙哑道:“你们来了。”
一看王姝嘉和宋宝贞的脸色,徐清岚和宋钰便知道,还是没找到宋宝琅。
徐清岚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兴福寺并不是什么偏僻的寺庙,相反京中常有官眷前来上香。宋宝琅怎么会凭空就在这里失踪了呢!
徐清岚心中焦急不已,但面上却表现的异常冷静,“大姐姐,劳烦你将具体的事情同我再说一遍。”
宋宝贞正要答话时,就听见了一阵凌乱的脚步声。
他们几人齐齐转头,就见王姝嘉先前派去的管事带着一个中年男子,气喘吁吁的穿过月洞门。
宋钰立刻喊了声:“舅舅。”
王延庆快步走过来,喘匀气之后,便立刻问王姝嘉:“阿姐,簌簌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宋宝贞双眸含泪,飞快将整件事从头到尾复述了一遍。
王姝嘉接话:“我来之前,宝贞和主持已经在寺内找了一遍了,我来之后也将寺中各处都找了一遍,还是没找到簌簌的踪迹。眼下我已经让主持将寺中各处出口都派人守着了,不许任何人离开。”
“阿姐你做得对,你先找个地方歇息,我去找主持。”王延庆说完之后,当即便去调查了。
徐清岚和宋钰也跟了过去。
在王延庆盘问见过宋宝琅的那些人时,徐清岚问主持:“大师,今日寺中除了我家娘子与她贴身侍女之外,可还有其他人失踪?”
“并
无,只有宋三娘子和她的侍女。”
徐清岚听到这话时,眉心猛地跳了跳。
所以今日对方是专门冲着宋宝琅来的?可据他所知,宋宝琅最近并未跟人结过仇怨。
宋钰一听这话,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下意识看向徐清岚。
徐清岚垂下眼脸,若不是寻仇,对方为何要将宋宝琅掳走呢!而且能在兴福寺悄无声息的将宋宝琅掳走,这人绝对不容小觑。
徐清岚飞快在脑海中思索片刻后,偏头同宋钰道:“阿钰,你立刻让人去打听,霍骁今日做了什么。”
“姐夫,你怀疑这是霍骁哥做的?”宋钰瞬间睁大眼睛,“不可能吧,霍骁哥虽然爱慕我阿姐多年,但他……”
“先去打听。”徐清岚打断宋钰的话。
虽然昨日在柳浪居时,霍骁一副已经放下的模样,但今日宋宝琅突然失踪了,徐清岚不得不怀疑他。
宋钰知道此刻耽误不得,顿时也不多言,忙匆匆的去了。
徐清岚站在廊下深深呼吸吐纳了好一会儿,勉强压下心中的焦灼后,又疾步往古树的方向行去。
宋宝琅失踪前,兴福寺的僧人曾见过她带着愉冬往古树那边行去。
他要去那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而在徐清岚他们焦灼寻找宋宝琅时,宋宝琅却在一间屋子里睁开了眼睛。
此刻正时值黄昏,夕阳的余晖穿过窗纱,在桌椅上镀上一层轻纱。
宋宝琅拥着被子,神色茫然坐了起来。
她记得她和宋宝贞约好两刻钟后在大殿前汇合后,她就带着愉冬去看古树了。
为什么醒来后却在这里?这是哪里?!
宋宝琅觉得脑袋里昏昏沉沉的,她抬手在鬓角用力揉了揉,正要掀开被子下床时,突然听见吱呀一声轻响。
她下意识抬头,就见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紧接着一个人影从门外进来。
宋宝琅刚醒来,兼之那人又是逆着光走过来的,宋宝琅只能看见对方的身形,但却看不见那人的面容。
宋宝琅坐在床上,皱眉看着那人一步步走近。
先是他的身形变得清晰起来,然后是他的脸。
在看清楚对方脸的那一瞬间,宋宝琅整个人如遭雷击,一脸不可置信看着对方。
来人竟然是李重沛!——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第74章
李重沛仍旧是平日里那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他走到宋宝琅床前站定,轻声问:“宋姐姐,你醒了,要不要吃点东西?”
宋宝琅这才骤然回过神来,旋即蹙眉。
“这是哪里?你为什么要将我带到这里来?”
宋宝琅记得很清楚,她和愉冬去看完古树后,就打算回大殿那边和她大姐姐汇合的。
但两人刚离开古树前,突然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倒在地上失去意识前,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走到庭院中的香炉前,将里面一截燃烧着的香掐断。
然后她再醒来时,人已经在这里了。
“这里是我的一处别院,宋姐姐你不必担心,我不会伤害你的。”说话间,李重沛倒了盏茶递给宋宝琅。
李重沛从小跟在他们身后长大,宋宝琅庇佑他良多。宋宝琅信李重沛不会伤害他,她便接过了茶盏。
待宋宝琅吃过茶之后,李重沛又道:“宋姐姐你睡了很久,这会儿应该也饿了,我已经让人备好了饭菜,先出去用饭吧。”
宋宝琅今日只在离家前用了顿朝食,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了,她跟着李重沛走出去,就见外面的圆桌上排满了饭菜。
宋宝琅扫了一眼,发现都是她喜欢吃的菜。
宋宝琅也不同李重沛客气,径自就坐在桌边开始用饭。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有仆从进来点过灯后便又退下了。
屋内落针可闻,偶尔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响起。
李重沛挽着袖子,像从前一样在旁替宋宝琅布菜。在他欲为宋宝琅再盛汤时,却被宋宝琅拒绝了。
“我吃饱了。”
李重沛闻言,看了一眼桌上没动多少的饭菜,不禁劝道:“宋姐姐,你吃得太少了,再吃点吧。”
宋宝琅不答,只搁下筷子招来了仆从,要水漱过口之后,宋宝琅才看向李重沛:“说说吧,你将我带来这里想做什么。”
“宋姐姐在上京过得不开心,我想带宋姐姐一起走。”
这话昨日在柳浪居时,李重沛也同宋宝琅说过。但当时,他是询问宋宝琅的意见,而今日他更像是在通知宋宝琅。
宋宝琅蹙眉:“我记得,我昨日已经给过你答案了。”
她的家人好友都在上京,她为什么要跟着李重沛去鹭洲?
“是的,但宋姐姐给的答案不是我想要的,所以今日我只能用这种法子将宋姐姐请来了,还请宋姐姐恕罪。”说着,李重沛甚至还起身,抬手敛袖的向宋宝琅行了个揖礼赔不是。
他此刻赔罪的态度很是诚恳,但他做的事却与态度截然相反。
宋宝琅脸色顿时不大好:“若即便如此,我还是不肯跟你走呢?”
“宋姐姐为何要这般固执呢!”李重沛叹了一口气,眼神无奈的看着宋宝琅。
平日李重沛在宋宝琅面前,一直都是一副乖巧听话的姿态,这是宋宝琅第一次看见他用这样的眼神看她,宋宝琅觉得既陌生又违和。
“这话该我问你才是。”宋宝琅神色冷了下来,明明白白告诉李重沛,“我不会跟你走的。”
“若是因为宋伯父和宋伯母,宋姐姐不必担心,待你去了我的封地之后,我会给他们来信,告知你一切安好的。”
看着李重沛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宋宝琅气的恨不得抽他两巴掌。
“李重沛,你是不是忘了,我还有个夫君。”
“没忘,但你们不是在闹和离吗?”
宋宝琅陡然心惊,她和徐清岚闹和离这事,这次连福善公主都不知道,李重沛是如何知道的。
李重沛在宋宝琅身侧坐下,语重心长劝道:“而且宋姐姐,你嫁给徐清岚之后,徐清岚对你并不好,他的母亲还处处刁难你。如今她虽然登门向你服软了,可人本性难移,日后待你回到徐家后,她定然还会刁难你的。”
宋宝琅却从李重沛的话中想到了一件事。
“之前徐清岚的母亲在街上遇袭一事,是你派人做的?”宋宝琅目光灼灼盯着李重沛。
李重沛见她猜到了,便大大方方承认:“不错,是我派人做的。原本我是让人取她性命的。但却没想到,她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娘竟然会医术,这才教她侥幸捡回了一条性命,是我之过。”
宋宝琅却听的头皮发麻。
她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多年一直乖巧温顺跟在她身后,她当做弟弟一样的人,背后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
难怪当初章氏遇袭后,徐清岚怎么都没查到凶手。
刚一念至此,宋宝琅猛地抬眸,目光锐利盯着李重沛。
“不对!你或许确实想要徐清岚母亲的性命,但你想要的不是一击毙命,而是想将这件事嫁祸给我。”
章氏自来上京后,除了去佛寺之外,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更别说和人结仇交恶了。
要说她唯一与之结仇交恶的人,就只有她了。
当初章氏遇袭后就曾怀疑过此事是她所为,只是被徐清岚强硬的反驳了。
那时候宋宝琅只顾着生气,并没有细想其中的种种。
如今知晓李重沛是那件事的幕后主使之后,宋宝琅顿时就明白了,李重沛之所以派人去杀徐母,或许一方面确实想杀了章氏泄愤,但另外一方面应该是想用此事来栽赃她,挑拨离间她和徐清岚之间的感情,让徐清岚休了她。
既然宋宝琅猜到了,李重沛便也承认了,“宋姐姐,你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聪明呢!”
当初他确实想用这事栽赃宋宝琅。
章氏不喜欢宋宝琅,出了这种事之后,
章氏第一个怀疑的定然就是宋宝琅。
徐清岚父兄早亡,如今只剩章氏这一个亲人了。若章氏闹将起来,徐清岚只能被迫休了宋宝琅。
李重沛小算盘打的很好,但却没想到,到头来一颗算盘珠子都没拨响。
徐清岚非但没因这事休了宋宝琅,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关系反倒还好了不少。甚至要不是他隐藏的深,只怕这会儿徐清岚已经查到他头上了。
宋宝琅却被李重沛这云淡风轻的模样气的气血翻涌,她整个人怒不可遏:“你幼年时被宫人欺辱,是我救了你,求公主庇佑着你。你就是这般报答我的?”
他就没想过,若徐清岚是个刚正不阿的,将这事闹出去,她将要背负怎样的骂名。
“宋姐姐你不要生气。我只是想助你脱离苦海而已,之后我也意识到了不妥,所以我就没再轻举妄动了。”说话间,李重沛还欲向从前那样去拉宋宝琅的袖子,想向宋宝琅撒娇道歉,但却被宋宝琅一把挥开。
“你别碰我!”宋宝琅现在只觉心里不断有恶寒泛上来。
她和李重沛相识了十余年,她一直将李重沛当弟弟看,她为李重沛出头,带他结实新朋友,竭尽所能的庇佑着他。
可直到今日,她才发现,她看见的温顺无害竟然全是李重沛伪装出来的,这让她如何不胆战心惊。
而且宋宝琅从没想过,李重沛竟然敢胆大包天的将她掳来他的别院。先前用饭时她朝外面看了一眼,外面有很多守卫在,若没李重沛的许可,她不可能从这里逃出去。
而李重沛看着宋宝琅眼中的厌恶时,先是一愣,旋即脸上便流露出受伤的神色来。
从前每次李重沛一露出这样的神色,宋宝琅总会立刻安慰他。可今日看着这样的李重沛,宋宝琅却觉得无比厌烦。
但眼下她还不能跟李重沛撕破脸,宋宝琅遂深吸一口气,压住心里的愤怒和烦躁,尽量平和同李重沛道:“六殿下,你说我在上京过得不开心,所以要带我去你的封地。那你可曾想过,我生于上京,父母亲友都在上京,去鹭洲我会很不习惯的。”
“没事,有我陪着宋姐姐你。我知道宋姐姐你爱玩儿,到时候我陪你去鹭洲各处玩儿。你之前不是说过么,你听说鹭洲是个山光水色很美的地方,到时候……”
“可我不想要你陪,我只想留在上京,跟我的父母亲友在一起。”宋宝琅打断李重沛的话。
她不肯同他走是李重沛意料之中的事情。
从小到大,宋宝琅的朋友总是很多,他在她身边永远都是被挤在最角落里的那一个。那时候他年纪尚小,只能不争不抢的远远看着被人簇拥着的宋宝琅,可现在他不是小孩子了。
“但是宋姐姐,我只有你了。”李重沛仍旧摆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从前宋宝琅受他蒙蔽会怜惜,但现在宋宝琅的脸上却全是冷色:“所以你不顾我的意愿,执意要将我带去你的封地,就是为了把我变的根你一样?”
“不是的,鹭洲山高路远,我只是想让宋姐姐你陪着我罢了。”李重沛说得可怜,但神色却很坚定。
宋宝琅觉得再说这个不过是浪费口舌罢了。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问:“你在兴福寺将我掳走,我爹娘和徐清岚都不可能善罢甘休的。到时你打算如何带我离京?”
“那就是我的事了,宋姐姐你别担心,我已经计划好了。”说到这里时,李重沛柔和一笑,轻声道,“宋姐姐,时辰不早了,你快歇歇吧。”
宋宝琅正要说话时,熟悉的晕眩感突然又再度袭来。
“你……”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宋宝琅身子一软便倒了下去。
李重沛一把将她扶住,然后将人打抱起来,小心翼翼放回床上躺好后,又唤了人进来。
“替宋姐姐更衣。”李重沛丢下这一句后,便推门出去了。
被唤进来的侍女当即替晕过去的宋宝琅卸钗环衣裙——
作者有话说:今天的状态不太好,写的有点卡,我调整一下,我们明晚22:00见[红心]
第75章
夜色过半,兴福寺内仍是灯火通明。
饶是身为大理寺寺丞的王延庆亲自调查,最终也只查到宋宝琅带着愉冬去了古树前,然后她们主仆二人就像在那里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但徐清岚和王姝嘉等人仍不死心,他们将古树周遭翻了个底朝天,才终于在旁边一个废弃佛殿的香案下找到了一条暗道。
徐清岚带着人从那条暗道追了出去,但只追到后山就彻底断了线索。
正当徐清岚一筹莫展时,宋钰带着霍骁来了。
之前徐清岚怀疑这事是霍骁干的,所以让宋钰去打探霍骁的动向。
结果宋钰打听的时候被霍骁发现了,霍骁听闻宋宝琅失踪的消息,当即就火急火燎赶了过来。
“怎么样?找到线索了吗?”甫一看见徐清岚,霍骁便急急问。
徐清岚神色凝重摇头,霍骁闻言顿时咬牙,“我就不信了,一个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会突然消失。”
说完,他就怒气冲冲的往兴福寺而去。
宋钰见状,立刻凑到徐清岚身侧,压低声音道:“姐夫,我去打听过了,最近这段时间霍骁哥没有异动。他每日除了上值之外,要么就是去校场跟人比试,要么就待在侯府。如今很多双眼睛盯着侯府,阿姐这次的事情应该跟霍骁哥无关。”
徐清岚闻言,用力攥了攥掌心。
天上雷声阵阵,徐清岚望着那黑漆漆的山林,这一刻他甚至希望是霍骁带走了宋宝琅。
若是霍骁带走了宋宝琅,眼下哪怕他暂时找不到宋宝琅,最起码宋宝琅是安全的。
徐清岚抬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口。
他身上的同心蛊还没解,论理他能与宋宝琅共感。可自从宋宝琅失踪后,他却什么都没感受到。
宋宝琅是被人迷晕过去了,还是……
那个不祥的念头刚浮起来,就被徐清岚立刻按了下去。
不可能!宋宝琅从未与人结怨过,不可能有人会想要她的性命。但若说是求财,自从宋宝琅失踪后,宋家也始终未接到绑匪的信件。
这件事似乎陷进了死胡同里。
但徐清岚并没有坐以待毙,既然所有的线索断在了后山。他便带着人不顾山路泥泞,不眠不休的冒雨搜山。
而在他这边探查的同时,宋钰也没闲着,宋钰又去调查了隋承瑛。
虽然若这事是隋承瑛干的,那隋承瑛大概会掳走宋宝贞,而非宋宝琅。但宋钰却秉持着宁枉勿纵的想法,将隋承瑛最近的动向也打探了一番,确定隋承瑛没有嫌疑后这才作罢。
与此同时,福善公主也听说了此事,她当即派出公主府的精锐,让他们听徐清岚调遣,务必要尽快找到宋宝琅。
自从宋宝琅失踪那晚起,上京就开始下雨。
雨势时大时小的下了整整两日,这两日里,徐清岚将兴福寺后山的每一个地方都找遍了,可最后他还是没找到宋宝琅。
正当他们束手无策时,有人来报,说是后山因下雨暴涨的深潭里突然浮起一具女尸。
徐清岚听到这个消息时,差点从陡坡度上摔下去、幸亏身侧的仆从眼疾手快
拉了一把,徐清岚才勉强稳身形。
待徐清岚过去时,女尸已被打捞起来放在了岸上。
徐清岚走到了疑似宋宝琅的那具女尸面前。
那女子的脸被深潭里的鱼啃食过,如今只能看出个大概的轮廓,但身形像宋宝琅,身上的衣裙也是宋宝琅来兴福寺上香那日穿的衣裙,只是身上的钗环首饰都不见了。
在看见这具女尸的那一瞬间,王姝嘉当即就晕了过去。
而徐清岚则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他怔怔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可他并未朝那女尸走近,而是突然冷静的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
霍骁哭的双目通红,见徐清岚看也不看宋宝琅,当即便上前去拦他,“徐清岚,簌簌在这里,你不去看她,你要去哪里?”
“那不是簌簌,我不信。”
那晚他们分开时,她明明还好好的。
不过短短三日,她怎么就同他阴阳相隔了呢!徐清岚不信这是是宋宝琅。
霍骁听到徐清岚这话,当即倒戈,“对,这肯定不是簌簌。簌簌现在一定活得好好的,我们再去找。”
霍骁当即跟着徐清岚走。只是他们刚走了五六步,身后又传来惊呼声。
“这水潭里还有一具尸体。”
徐清岚猛地回头。
很快,那具女尸就被捞上来了。
她身形娇俏,穿着一身青草色的衫子,腰腹上有一个很大的窟窿。
这具女尸的脸没有被鱼啃食,能看见是一张圆脸,平日这张圆脸总是带着娇憨的笑意。可此刻这张脸却被泡的发白,双眸撑圆眼珠凸出。
这竟然是愉冬。
在看见愉冬这一瞬间,徐清岚脸上的血色倏的消失殆尽。他整个人像被人从背后打了一闷棍似的,整个人踉跄着便跪了下去。
他双眸猩红,双手颤抖着尝试了好几次,才将宋宝琅搂进怀里。
原本已经停了的雨,在这一刻突然又下了起来。
天上雷声轰鸣,都遮不住深潭旁悲悸的哭声。
很快,王延庆那边也查到了凶手。
兴福寺有几处佛寺需要修缮,前段时间招了一些泥瓦匠来。这批泥瓦匠里有两个曾落草为寇的山匪。
那日宋宝琅带着愉冬去看古树时,这两个山匪见到宋宝琅衣裙华丽,便对她们起了歹心。
一开始他们只为求财,但后来见宋宝琅生得好看,他们又起了坏心思。
宋宝琅自是不肯从,护主心切的愉冬更是同他们打了起来,但最终双拳不敌四手,愉冬死在了那两个山匪手中。
愉冬死后,手无缚鸡之力的宋宝琅不甘受辱,便投水而死。
那两个山匪见状,当即便拿了她的钗环首饰下山,后来在典当钗环首饰时,被王延庆捉住了。
起先那两个山匪不肯承认,后来受过刑之后,便老实承认了。
王延庆按照他们所说去他们家中搜查,果不其然找到了宋宝琅的其他首饰。
原本此案到这里就能结案了,但有多年刑狱经验的王延庆却总觉得,这事隐隐有点不对劲儿。
但具体怎么不对劲儿,他又说不上来。
而另外一头,宋宝琅和愉冬的尸身被从兴福寺后山搬下来之后,就被徐清岚带回了徐家。
王姝嘉经此一事后,一病不起整日以泪洗面。
所有人都在为宋宝琅的死自责。
宋宝贞自责自己那日不该带宋宝琅去兴福寺,宋昀夫妇并宋钰自责自己那日没能陪宋宝琅同去。
而最自责的当属徐清岚。
自将宋宝琅带回徐家后,他便不眠不休的守在棺椁旁陪着宋宝琅。
他自责那夜他该多说些甜言蜜语,这样说不定宋宝琅就动摇跟他回家了。若他跟她回家了,第二日她去佛寺有长梧跟着,她或许就不会出事了。
章氏过来时,看着棺椁旁那一身缞衣形销骨立的徐清岚时,既震惊又难过。
若是从前,章氏定然又要唠叨,他一个男子怎么能为妻子披麻戴孝呢!
可今日章氏却没说。她不忍说,也不敢说。
听到宋宝琅遇害的消息时,章氏第一反应是不信,第二反应是自责害怕。
虽说宋宝琅是和她长姐一同去兴福寺出的事,但若追本溯源,这事也能追究到她身上的。
若非她,宋宝琅怎么会和徐清岚闹和离。若不是闹和离,宋宝琅怎么会回宋家。若是她没回宋家,或许就能避开这一劫了。
因此自宋宝琅过世后,章氏悔恨交加。
如今看着她引以为傲的儿子这般憔悴,章氏愧疚的眼泪都下来了。
“二郎,你也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章氏含泪劝徐清岚。
向来整洁干净的人,此刻却是眼窝深陷胡子拉碴。听见章氏的话,徐清岚双目无神,嘶哑应了声之后,又道:“母亲您回去吧。”
章氏的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她知道这会儿徐清岚什么都听不进去,所以便也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径自走到供桌前,为宋宝琅上了一炷香。
若是从前,章氏是决计不肯放下自己长辈的架子为一个晚辈上香的,可今日她却替宋宝琅上了香。
这香里有她的愧疚,有她的悔恨,还有她的祈求。
待彻底离开灵堂后,章氏这才哭出声来。
“都是我的错,从前我不该那样对宋氏,更不该害他们夫妻俩闹到和离的地步。”
经此一事后,章氏才明白,宋宝琅就是徐清岚的命啊。如今她这一去,徐清岚的命也被她带走了。
章氏悔不当初的同时痛哭流涕。
张妈妈也为宋宝琅的突然离世而难过。但眼下见章氏这样,只能先劝章氏。
在章氏被扶回寿春堂时,福善公主夫妇并六皇子李重沛也来吊唁了。
福善公主是被人搀扶着进来的。
向来妆容齐整的福善公主,今日面容憔悴双目红肿。
自从得知宋宝琅遇害的噩耗后,福善公主便一直在哭。崔焕怕她哭坏了身子,让太医给她开了安神的汤药,哄骗着她喝下后,福善公主才勉强睡了数个时辰。
只是醒来后,她便要挣扎着来徐家吊唁,崔焕拗不过她,只得带着她来了。
恰好走到徐家门口,正好遇见了李重沛。
甫一进来灵堂,看见灵位上宋宝琅的名字时,福善公主整个人又泣不成声,崔焕只得在旁小声安慰着她。
一身霜色衣袍的李重沛上前,为宋宝琅上了一炷清香后,走到徐清岚面前,低声道:“徐侍讲,节哀。”
徐清岚面容哀戚,沙哑道:“多谢殿下。”
之后陆陆续续不断有人上门吊唁,整个徐家祭香袅袅,纸钱燃烧后的灰烬飘的到处都是。
因着福善公主哭的不能自已的缘故,李重沛在徐家待了快两刻钟后,才跟着崔焕他们离开。
出了徐家后,李重沛便同崔焕道:“姐夫,你好好劝劝皇姐,人死不能复生,让她也莫要太伤心了。”
崔焕这会儿一颗心全在福善公主身上,他胡乱应过之后,便扶着福善公主上了马车。
待他们夫妻二人离开后,李重沛这才上了自己的马车,往相反的方向走。
但李重沛却并未直接出城,而是乘坐马车在城中左拐右拐饶了许久,确认没人跟着他之后,这才让车夫赶着马车往他的庄子上行去。
而此时的宋宝琅又一次逃跑失败了。
自从那日知晓李重沛的目的之后,宋宝琅便一直锲而不舍的在逃跑。奈何这庄子里守卫森严,就算她解决了屋中的侍女,但人还没出院子。就会被侍卫拦住。
李重沛过来时,宋宝琅正坐在榻上生闷气。
先前她欲逃跑一事底下人已经禀给李重沛了,李重沛面上却丝毫没有生气之色,反倒还温声对宋宝琅道:“宋姐姐,我知道你在这里嫌闷,但你放心,再过两天我们就能离开这里了。到时候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带你出门去玩了。”
说话间,李重沛在宋宝琅身侧落座。
宋宝琅则一脸厌恶的换到了玫瑰椅上。宋宝琅知道,现在的李重沛油盐不进,她说什么都是徒劳的,所以她也没再同他废话,而是问
:“你就那么有把握瞒着所有人将我带出上京?”
“宋姐姐你知道的,我这人从来都不说大话的。”说话间,李重沛倒了盏茶递给宋宝琅。
如今宋宝琅对他有了防备,自是不肯再接李重沛递过来的任何东西。
李重沛知道她的顾虑,便当着她的面将那盏茶吃了一口后,才换了新茶盏重新给宋宝琅倒了一盏递过去。
这一次,宋宝琅接了。
但宋宝琅在接茶盏时,眼尖的看见了李重沛左手的虎口上有一个圆圆的红点,似乎是刚被什么烫过。
宋宝琅知道李重沛这人十分谨慎,所以只看了一眼便迅速收回了视线。旋即,宋宝琅问起了她爹娘。
“我突然失踪了,我爹娘这会儿应该很着急吧?”
李重沛颔首,但却不肯多说。
之后宋宝琅又旁敲侧击打探了一番后,发现从李重沛口中什么都打听不到之后,当即就一把将茶盏拂到李重沛面前,生气的让他滚。
李重沛倒也不恼,而是站起来:“时间不早了,那我先走了,明日再来看宋姐姐你。”
宋宝琅不搭理李重沛。
待李重沛离开后,侍女想要进屋来伺候,却被宋宝琅呵斥住了。
宋宝琅蹲在地上,飞快用帕子擦了擦李重沛先前踩过的地方。
刚才她借着生气的由头将茶盏摔碎在李重沛面前,里面的茶汤溅的到处都是,先前李重沛离开时,不小心踩了水渍一脚。
宋宝琅将擦过地的帕子拿起来,发现帕子上有淡淡的灰烬。
依着如今李重沛的身份,他脚底不该沾灰才是。而且这灰的颜色宋宝琅还有点眼熟,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呢!
宋宝琅正冥思苦想时,有侍女从外面进来。宋宝琅立刻将帕子塞进袖中,对着那侍女发了好一通脾气后,便上床将帘子放下躺下了。
自从宋宝琅被关在这里之后脾气就格外的大,这里的侍女早已习以为常了。
此刻见宋宝琅生气的上床躺下了,那侍女收拾完地上后,便站在门旁远远守着宋宝琅。
而此时侧卧的宋宝琅悄悄将帕子拿出来,又认真端详了一阵之后,骤然想起来,她去兴福寺上香时,那里给佛祖烧的是黄表纸。
而黄表纸燃烧过后,就是这样的颜色。二而且先前李重沛左手虎口上的红点,也很像是被香灰烫出来的,难不成李重沛在来见她之前去过佛寺?
但这个念头旋即就被宋宝琅打消了,因为宋宝琅记得,李重沛不信佛。
之前有一次他们一帮人来浴佛节玩儿,当时他们所有人都上香了,只有李重沛没有。
宋宝琅记得,当时李重沛说,他幼时求过佛祖,但佛祖没能达成他的心愿,所以自那之后他就再也不信佛了。
而除了佛寺之外,还有一个地方会烧黄表纸和需要上香。
灵堂!
在来见自己之前,李重沛去过灵堂。
宋宝琅是在兴福寺被人迷晕的,所以醒来后,她对气味就格外敏锐。先前李重沛过来时,身上便有一股似有若无的香火气,所以她才会借着发脾气将茶盏拂到他面前。
一个人去了哪里他嘴会撒谎,但鞋底不会。
现在证实李重沛在来见自己之前去过灵堂后,宋宝琅心中顿时焦急无比。
按照李重沛如今的身份,能让他去上香的人屈指可数,而且又是在她失踪的这个节骨眼儿上,难不成是她爹爹阿娘?
但转念一想,宋宝琅又觉得不可能。
她爹爹阿娘身体都很好的,不可能会突然出事。那出来他们之外,还有谁值得李重沛亲自登门上香祭拜的?
宋宝琅正冥思苦想时,不经意间看见了自己的影子。
那一瞬间,宋宝琅醍醐灌顶。
若李重沛去的是她的“灵堂”,那他胸有成竹说要带她离开上京一事就能解释的通了。毕竟到时她的亲人们都沉浸在她已经过世的悲痛中,哪里能发现李重沛的异样呢!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她得想办法给她爹娘和徐清岚传递消息,告诉他们,她还活着。
可眼下她被困在这里,连院门都走不出去,更别说给他们传递消息了。
宋宝琅正苦恼时,突然抬手狠狠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宋娘子?”守在门外的侍女不解的看了过去。
宋宝琅一顿呵斥后,那侍女这才将头又转了回去。
躺在床上的宋宝琅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这脑子,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了呢!她身上的同心蛊解了,但徐清岚身上的还没解,徐清岚能与她共感。
眼下她得想法子告诉徐清岚,她还活着。
宋宝琅说干就干,她撸起自己的袖子,张嘴就在她白嫩的胳膊上咬了一口。
而此时形如枯槁的徐清岚在同王延庆说话。
王延庆调查完那两个山匪之后,来徐家为宋宝琅上香的同时,将自己的调查结果告诉徐清岚。
徐清岚此刻心如死灰,闻言先是谢过王延庆之后,又道:“有劳舅舅先看顾好那两个山匪,待我料理完簌簌的后事后,我再去见他们。”
“其实……”王延庆想说,虽然那两个山匪承认了自己的罪行,而且也找到了宋宝琅带的首饰,但他总觉得这案子查的太顺利了,顺利到让他觉得有些蹊跷。
但王延庆刚起了个话头,就见徐清岚突然眉心一皱,然后猛地一把捂住左胳膊。
“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王延庆问。
徐清岚亚摇头:“无碍,舅舅刚才想说什么?”
王延庆见徐清岚这幅模样,叹了一口气后,改口道:“也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等你先料理完簌簌的后事再说吧。”
之后王延庆为宋宝琅上过香之后就离开了,徐清岚转过身正要往棺椁旁走时,右手胳膊猛的又是一痛。
徐清岚下意识捂住胳膊的同时,顿时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出现了错觉。但很快,他的右胳膊上又是一痛。
就好像是被人突然咬了一口。
徐清岚整个人瞬间变得激动起来,他双目死死盯着自己的胳膊,近乎哀求问:“簌簌,是你吗?”
回应他的又是一痛。
而另外一头,这招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疼的宋宝琅眼泪都下来了。
一开始,宋宝琅只是想利用同心蛊,让徐清岚感觉到她还活着。之后她咬自己则是想给徐清岚提醒,是李重沛将她掳走囚禁起来了。
咬完之后,宋宝琅也不确定,徐清岚有没有明白她给他传递的消息。
这个时候宋宝琅就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那么着急的解同心蛊,这样她还能收到徐清岚给她的反馈呢!眼下她解了同心蛊,就只能这样两眼抓瞎的干等着了。
而先前还一副目断魂销的徐清岚在感受到疼之后,当即一把扯下身上的缞衣,便要往外走。
只是他刚走了两步,身后就传来长松的惊呼声:“霍小侯爷,你怎么了!”
徐清岚转头,就见霍骁已经不省人事了。而长松还在旁一脸无措问:“郎君,霍小侯爷哭晕过去了,现在该怎么办。”
“请大夫来。”徐清岚丢下这么一句后,当即便大步朝外走。
现在他能确定,宋宝琅还活着。
那么这具突然出现,并且让他们以为是宋宝琅的女尸,和那两个承认自己杀了宋宝琅的山匪就有问题了。
他得去趟大理寺——
作者有话说:明晚22:00见[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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