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乾坤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许藏玉收了回去, 只有那只小鹤被他放在手心把玩,这样精巧的小玩意,是个死物,也太过可惜。


    看够了, 玩够了, 正准备丢回袋里,小鹤却忽然飞起来, 围着许藏玉绕圈。


    “原来你不是死物。”


    许藏玉难掩心中激动, 伸手接住小鹤, 小鹤果真听话落下,这股默契燃起许藏玉的期望,他迫不及待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的主人是我对吧,你会说话吗?”


    一连串的发问, 小鹤只歪着脖子看他,然后在他手心表演了个转圈圈。


    “好吧,没想到真是个取乐的小玩意, 未通灵智,想必根本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许藏玉又失望了。


    戳了戳小鹤,哪知这小东西嗖得飞出去, 不过很快便被外面的阵法拦住,但小鹤仍旧不放弃,硬着脑袋往上撞。


    怕这东西把自己撞坏, 许藏玉把它抓了回来。


    “不要乱跑, 外面的这道阵法你闯不出去。”


    小鹤在他手心扑腾不停, 非常焦躁,许藏玉只好安慰:“等等,我想到办法一定让你出去。”


    养不熟的小东西, 走了就走吧,最起码不用像他一样每天窝囊活着。


    *


    路鸣消失一天,次日,准时出现。


    端着每天惯例的一碗苦药,神不思蜀,许藏玉没动那碗药,只看着他空荡荡的手。


    路鸣:“师弟,多吃甜食无益。”


    许藏玉将空荡荡地食盒递到他面前,“我修仙之体,还能因为吃甜食吃死?师兄,若你不想每日给我买糕点嫌麻烦告诉我就行,我还有些钱可以拜托其他师兄帮忙。”


    “你找什么其他师兄,”路鸣像是被他刺到,声音尖锐,意识到自己失态,才平复情绪,“不过是跑一趟而已,师兄岂会这点耐心都没有。我今早忙着门中事务,这才忘了给你买。”


    “你好好喝药,我去去就回。”


    路鸣拎着空荡荡的食盒到回芳斋,不想今日的人格外多,他站在外面人挤着人,手里的食盒忽然动了下,灵光一窜而过,刚掐住灵力去捕捉,就被人挤着往前栽去,等再看,茫茫人海,那点踪迹早就没了影子。


    他检查了一遍手中依旧空荡荡的食盒想自己是不是过于谨慎,以至于,草木皆兵。


    兴许是自己看错了呢。


    若是往常,他绝不会如此敏感,只不过,面对即将要做的事,心里还是不免紧张。


    无论,他窃取或不窃许藏玉的灵力,许藏玉都保不住化神的修为,只有,他将那股灵力收取,许藏玉才能保住一条命。


    就算许藏玉日后恢复记忆,再怨再恨,都是他路鸣救了他的一条命。


    没有他,许藏玉早就死了。


    路鸣自认为没有什么道德底线,做起这件事并没有多少心理负担,只不过有点遗憾,遗憾许藏玉没有将那颗心主动交出来,因此,他需要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挤进去。


    做贼偷东西的感觉终究没有征服来得痛快。


    *


    少年一身绿裳隐入花丛,无聊拨弄花草,赤红花汁渗入指缝,欣长的指尖犹如淬了毒,可惜这双手是断折利器,生不出催天毁地的力量,也只能拨弄手下脆弱的花草。


    许藏玉已然转了半天,可最终还是走回原地,他暗中记下路鸣走过的每一步,重新复拓,然而,每次都会被弯弯绕绕的花丛挡住。


    该死的阵法,非得用灵力才能破开?


    身后花枝拨动,路鸣咦了声,“师弟?”


    残枝败花践踏满地,路鸣笑着问:“这些花得罪师弟了?”


    “我只是想出去看一眼,谁知道进来转了半天。”他从这些花上踩过,未见半点怜惜,“我就算不得同门喜欢,他们难不成还能杀了我?总躲在这当缩头乌龟算什么。”


    “师弟。”路鸣无奈看着他,“你总是这么任性,从前吃的苦,转头忘了。我并非拘着你,而是你的身体再经不起一点伤害。”


    他揽住许藏玉的肩,“我已经寻到救你的方法,要不了多久,师弟你想去哪就去哪。”


    “真的?”许藏玉犹疑地问,“什么法子。”


    路鸣敛下眼底深幽,“我在修习一种平复灵力暴动的功法,只要师弟不排斥我,我可将我的灵力灌入为师弟医治。”


    “听起来挺有意思。”许藏玉拿过他手中的食盒,摸到底部隔层,发现里面的小鹤已经不见,这小东西听不懂人话,跑路倒是快。


    “师兄所习功法,可要我一同修习。”


    路鸣靠得更近,手滑到许藏玉腰间,“只要师弟愿意,师兄来就好。”


    许藏玉撇过头,朝花丛外走,脸色并不好看,“师兄说的功法到底是什么?”


    腰肢被人从背后锁住,他听见路鸣吐出两个字。


    “双修。”


    “你我情投意合,就算是鱼水之欢,也本该水到渠成。”


    许藏玉却想笑,甚至装都装不下去,“若只有此法,不解也罢。我只听说世间有阴阳相合之道,还未有双阳得道之法,师兄莫不是弄错了。我对师兄只有尊敬之心,若因此毁了师兄的道,倒不如由我一死了之。”


    路鸣的笑面一点点破碎,他以为许藏玉是久经花丛的多情种,没想到是块古板倔强的臭石头。


    男人如何,女人又如何,不过一具外在皮囊,双修之法又不是只有男女才可以。


    许藏玉死都不怕,还怕和男人睡一觉。


    “师——”


    “别说了,反正我是不会走这种歪魔邪道的路子。”


    路鸣被他说得一肚子火,脾气瞬间上头,把人扣在怀里,“行不行,师兄会教你的。”


    他的指尖捏着一颗雪白药丸,散发淡淡密香。原本不想用这种让人心生幻象的毒,不想最后还是用上了。


    许藏玉这张嘴太硬,不用点手段根本撬不开。


    他许藏玉看人从来没有错过,路鸣就不是个东西,装了这么久果然不装了。


    “师弟,听话点师兄是为了你好。”


    下颌被掐到发红,许藏玉仍旧不肯松懈牙关,“我到底是谁?”


    路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记住,你只有我一个师兄。”


    那颗药丸被塞进许藏玉嘴里,外面裹着糖衣,消融后那股苦涩的味道顿时逸散,苦到他想呕吐。


    纵横剑气从背后袭来,漫天红花飘散,浓重的杀气直冲路鸣身后,路鸣从惊愕中回神,拔剑抵挡,但奈何对方剑气实在太强,饶是他做好准备也被逼退一大截。


    更让他后背发凉的是,这样的剑气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食盒早就劈成两半,精致的糕点碎成粉渣,只有他手里还留有最后一块完整的。


    周围都是纷乱剑气,毫无灵力的许藏玉只能站在原地,可那几道剑气从他身边擦过便刹那消散。


    不知道谁在秋水宗里找事,但许藏玉庆幸这个意外让他趁机吐掉嘴里那颗药。


    “我的师弟,什么时候成了秋水宗的人。”


    很清冷,又疏离的声音,是冬日握在手中冻手的冰,可许藏玉却控制不住回头。


    提剑少年,一身素袍,锋眉俊目,恰如苍山一片雪,过时冷风,遇水消融。


    那片雪飘到跟前,簌簌融化,果然是暖的,甚至还有点烫。


    许藏玉的手背接到了少年掉下的泪,是烫的。


    “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每个字几乎都是沙哑的,那双眼在极力克制,终究控制不住沁红的眼角。他的背后冒出一个扑哧翅膀的小鹤,飞了半圈落在他的肩膀,许藏玉忽然明白少年是谁叫来的了。


    “师兄来晚了,以后我再也不会弄丢你。”


    他伸出手,动作极慢,小心翼翼,像试探那般拨开许藏玉额角凌乱的发丝,做好之后,方才迟钝地收回手。


    剑锋翻转,少年看向身后的人,眼底重新浮现冷色,已然是风暴暗涌,不再压抑,杀意朝路鸣席卷。


    刀光剑影只在一瞬之间,快如疾风,许藏玉却出乎意外地将两位高手对决看得一清二楚。


    少年剑法中规中矩,磅礴大气,可越到后来越偏激,路鸣几乎是被他压着打没有还手之力,路鸣终究会败,只是能撑多久的问题。


    “秋水宗果然只会做见不得人的事情,卑鄙龌龊之流,偏好渡世救人的虚名。”


    路鸣吞下喉间涌上来的鲜血,咬牙道:“见不得人的事?那你呢,萧明心。你对他的心就光明正大?你应该听到了吧,他说了不喜欢男人,”


    萧明心的脸色果然变了,像被踩中尾巴一样狼狈。


    说什么光明磊落的话,心里想的东西还不是一模一样,他路鸣得不到的,旁人也休想得到。


    路鸣估算着时间,这时候师父应该已经被惊动,可萧明心却忽然拿出一个传送卷轴,转眼间,三人已经到了一片荒地。


    这时他才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你难道还想杀人灭口?我已经传信师父,就算你杀了我,我师父也知道是你动的手。”


    萧明心杀意未减,仍旧一剑刺穿他的肩膀,等不及再补一刀,便被拉住手腕。路鸣看到他身后的人,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燃起一点微妙的希望。


    也许,许藏玉对他真有一点微妙的在乎。


    可他听见的却是一句极其平淡的话。


    “不要为了这种人搭上自己。”


    路鸣身上到处都是深深浅浅的剑伤,虽然没废根基,但也够他修养一阵。那点期待碎得干干净净,他本不该有此妄想,许藏玉会为他说话,他应该恨他才对。


    许藏玉不想这个少年为他冒着份险。秋水宗根基深厚,不可能不护着路鸣这个徒弟,就算他有错,也不会任由他人轻易杀害。


    萧明心看出他眼底的担心,这才从怒火中找回冷静,挥去剑上血迹,收回剑,不自觉软下声音。


    “好,师弟,我们回家。”


    “等等。”


    路鸣强撑着起身,从怀里拿出一块方帕包裹的完整点心,张着嘴几乎是恳求的语气,希望许藏玉能够有一丝动容。


    “你要的点心,我给你带回来了。”


    许藏玉只看了眼,没有丝毫被打动的迹象,“用这些甜点做哄人的把戏,可我从没说过,我喜欢吃甜的。”


    “别再自己我感动了,这东西留给你自己吃吧。”


    许藏玉没有留恋,没有回头,路鸣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两道背影越走越远,手里捧着甜香的糕点被捏得粉碎。


    偷来的东西,永远都是偷来的。


    许藏玉从始至终都不是属于他的。


    路鸣狼狈地冷笑,眼神阴鸷,天一宗算什么东西,掌门弟子已经疯了一个,另一个谁保证以后会不会出意外,只要他路鸣爬得够高,早晚天一宗也会被他踩在脚下。


    他今日所受屈辱,也要一点一点讨回来。


    捂着肩上的伤,路鸣跌跌撞撞往回头,偏偏迎面一个不长眼的跛脚疯子往他身上撞,路鸣疼得吸气,一脚踹过去,“你是想死吗?”


    疯子抬起头,看向路鸣却忽然清醒,“是你,你是秋水宗的人,济世堂就是你们开的,就是你们卖假药给我,我一辈子的积蓄啊,全都赔了,我找你们理论,还被打断了腿。”


    “你们赔我的钱,赔我的腿。”


    他嚷嚷着,顿时围过来好几人,对着路鸣指指点点。


    路鸣打量一番都是筑基修为,根本没放眼里。


    几人看着他嘲讽:“在秋水宗卖假药被人报复了吧,啧啧……怕是伤得不轻啊。”


    “今天你倒霉碰上债主,不把赔款交出来,休想活着回去。”


    路鸣被气笑,心中杀意翻腾,“就凭你们几个废物?”


    他动不了萧明心难道还拿捏不了几个废物,今日没能在萧明心身上剜下一块肉,就拿这几个不长眼的祭剑。


    刚拔出剑空间却有波动,一张灰白死人脸出现一旁,是路鸣再熟悉不过的人。


    “你们传我,是有我师弟的消息?”


    几人面有愧色,“不、不是,周侠士,我们不要你给我们找人的钱,你能不能帮我们出口气,他们秋水宗的实在太欺负人。”


    天下不平之事甚多,去无门每天连渡冤魂收恶鬼都忙不过来,哪有精力管活人的事情。


    周回并不想掺和私人恩怨纠纷,但秋水宗几个字,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看向浑身杀意,伤痕遍布的人有点意外,居然是秋水宗路鸣。


    “你身上的伤是天一宗的人动的手?”


    观察剑痕用的是天一宗的招式。


    “不关阁下的事。”有去无门的人在,路鸣知道今日的气解不了,半点没有交谈的欲望。


    “你觉得你走得了?”周回叫住他。


    路鸣生起冷意,“你什么意思?”


    “我因秋水宗假药一事根基受损,休养五年,你不会此事就此揭过了吧。你们推出一个冤大头挨了十鞭,但我可不是傻子。许藏玉的债讨了,我周回的债还没讨。”


    数个小纸人从他手中挥出,每个都拿着剑在他操控下将周回团团围住,周回本就伤重,根本难以应付他的邪门招数。


    “你敢杀我,秋水宗不会放过你。”


    周回淡然冷笑,“杀你?哼,死是多么简单的事情,苟命活着才叫煎熬。秋水宗的天才大弟子应该没尝过做废人的滋味吧。”


    “你敢——”


    几把剑将他丹田捅了个穿,腹中金丹碎得不成样子,掌中灵力也在骤然溃散。


    路鸣疯了似的跪在地上,“你凭什么毁掉我的天赋!你为什么不杀了我。”


    成为一个废人比让路鸣死了还难受,没有修为他拿什么往上爬,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没有修为他早就会和他那个早死的弟弟一样,在试炼中被意外丧生。


    没了修为他会被变成人人可欺的废人。


    周围的嘲讽路鸣全都听不见了,直到那道熟悉的声音,他最后的救星出现。


    路鸣跪着爬到陈述面前,“师父,我的丹田还有救的对吧。”


    陈述探过灵力,神色凝重,给疯疯癫癫的路鸣喂了口丹药,“保住你自己命吧,许藏玉果然是个祸星,我早该不让你带他回来。”


    路鸣几乎疯了,他的丹田真的废了,就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谁也没办法救他。


    他拔剑想要自尽,却被陈述施法拦住:“路鸣,别做这种丢人的事情。”


    秋水宗丢不起弟子自尽的面子,他连死都做不到。


    第62章


    许藏玉被萧明心带到竹林雅居, 这里布置冷冷清清,却让他难得心安。


    只是眼前的少年貌似是他藏在乾坤袋里那副□□画像的主角,这人自称师兄,若不是仇人, 他便是情债了。


    “师弟, 这五年你到底去了哪里,为什么会被路鸣关在秋水宗, 若不是千里鹤传迅, 我真怕你是不是永远消失了。”


    许藏玉眨着迷茫的眼, “额其实我也想问,我到底是谁?”


    萧明心:“”


    “你怎么会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是不是路鸣对你做了什么?”萧明心脸色阴沉,捏紧手里的剑,像是打算再找路鸣打一架。


    “不是。”许藏玉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我从土里被炸出来就没有记忆,我哪知道发生了什么。话说回来,咱们宗门是干盗墓的吗?”


    “师弟, 你怎么会这么想,天一宗当然不是干盗墓的。”萧明心艰难地开口,“所以, 这么多年你一直都埋在黑山里?”


    “大概吧。”


    “黑山让所有人都翻了个遍,根本没找到师弟的踪迹,师弟你”萧明心想不明白, 难不成许藏玉终有一劫, “我还是看下师弟的修为是怎么回事?”


    “好。之前看过大夫说我脑子里都是淤血, 师兄你看看有没有治法?”对比路鸣,许藏玉更加信任眼前的人,那股心里油然而生的亲厚没有骗人, 这人过去与他绝对有很深的羁绊。


    萧明心刚将灵力探入许藏玉体内就被惊住,再三确认都不敢相信,这副模样和路鸣给他诊断的表情几乎差不多,许藏玉顿然心凉,“该不会真没救了吧。”


    “不会的师弟,”萧明心收回手,顿了下,才道:“师弟你已经是……化神期。”


    许藏玉:“”


    若按照他知道的来算,化神之后,就是飞升了吧。原来,他这么厉害的嘛。


    萧明心继续道:“应该是师弟除祸之后所得的机缘,但是师弟的全身灵脉承受不住如此磅礴的灵力,所以在爆体最后一刻,封了全身关窍。这封印,出于师弟自己之手。”


    许藏玉终于弄清楚前因后果,他就说自己这张脸怎么可能跑去盗墓把脑子砸了呢。


    那个路鸣从头到尾在骗他,说得好像他十恶不赦,被仇人报复一样。


    萧明心摸上他的脑袋,“师弟脑中确实有淤血,想必是灵脉崩裂所致。师弟体内灵力暴动,无法汇聚于丹田,我看能否帮师弟引导灵力,再想办法修复师弟的灵脉。”


    萧明心再次调动灵力,耐心引导,然而,化神灵力不容小觑,躁动的灵力,胡乱冲撞,萧明心怕伤害到他,用自己的灵力包裹住许藏玉的灵力,承受了所有的伤害。


    可时间渐渐过去,额头出了层细汗,情况犹未好转,用元婴初期引导化神力量终究过于渺小。


    萧明心的灵力被次次打断,再续上时被许藏玉拦住,“如果,你没有办法也不要为难自己。”


    萧明心从小都是别人口中的修炼奇才,突破速度从来都是人中佼佼者,可他现在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无用。天赋优越又如何,他还是没护住想要保护的人。


    好半晌,萧明心才艰难开口:“都是师兄没用。”


    “师兄不用自责,没有谁生来就有保护谁的义务,我若真有一难,那也是我自己没用,怪不了旁人。况且,我如今没事,就还有希望不是吗?”


    事已至此,难不成非要自艾自怜,怨天尤人。他向来心宽,走一步看一步,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就不会放弃。


    可他这个师兄好像不能接受,看样子,这个情债貌似心里真的有他。


    不完全只有画像上羞愤欲死的抗拒。


    萧明心全身都被寒冷裹挟,可是一个温暖的怀抱却忽然抱住他,轻声说:“所以,不要伤心。”


    那股阴寒终究难敌怀中温热,一颗心又被重新捂暖。他无声笑了,任是风雨催破,果然只有他的师弟永远不曾折腰。


    我搂着人抱紧了些,一字一句道:“你是我的师弟,许藏玉,我是你的师兄萧明心,我陪你一起在竹雨峰长大,一起练剑,一起读书。但是你总不爱读书,见书就困,虽不精通文墨,但还好字都认识。”


    许藏玉越听越暖心,又越听越尴尬,咳咳咳,这么丢脸的事情就没必要再提了吧。


    咕噜一声,打破温馨的气氛,许藏玉不好意思笑了声,“好像有点饿了。”


    天色已晚,许藏玉想想道:“想必现在商铺已经打烊,还是明日再出门吧。”


    顺便消费一波,他一袋子的金子半点没花掉,反而越来越鼓,按照这速度,躺平几年不成问题。


    “师弟等等,我去小厨房看看。”


    许藏玉跟了过去,但是,这个小厨房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到处都落了层灰不说,蛛网也结了好几层。应该荒废许久。萧明心掐了好几次去尘诀,才将里面焕然一新。


    “小厨房在你小时候用过几年,后面你一直吃辟谷丹,便没有再用。”


    “那师兄直接给我辟谷丹就行。”许藏玉没下过厨,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玩意。


    “我记得师弟并不爱吃辟谷丹,除了修炼,总会买些打发嘴馋的小玩意。”


    不是关系匪浅,都不能把他的小习惯摸得一清二楚,他看周围一穷二白的灶台道:“现在也做不成饭吧。”


    “未必。”


    萧明心带着他瞬移到一处院子,院子旁边有几处良田,里面种了各种草药。屋内灯火憧憧,能看见一人拿着药杵在捣药。


    “这是哪个师弟的院子,师兄该不会来这里借菜?”


    萧明心走到叶子宽长的草药前,连根拔起薅了一把,“这种草药清凉下火,油煎爆炒清脆爽口,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此处药田里没有一根杂草,每株草药都长得油光水亮,想必主人极其爱护,但萧明心手里一把就薅走大半,不知道那位师弟见了会不会气昏过去。


    见他轻车熟路的样子,许藏玉笑着打趣:“想不到师兄为人正经,也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萧明心面无愧色,挥去袖上灰尘,偷东西都能偷得闲情雅致,“师弟也忘了小时候经常偷四师弟药草炒菜的事情?原本,这些草药的用量只要十几株,师弟尝到味之后,四师弟的药田里就没剩下一颗,最后不得已种了一大片。”


    “”许藏玉笑意僵硬,他这简直是魔王再世,那个四师弟一定恨透了他。


    “要不我们把草药种回去?四师弟种这些草药还挺不容易的。”


    萧明心满面淡然,“没关系,四师弟已经习惯了。”


    许藏玉:“”


    萧明心转身离开走在前面,忽然想起提醒他,“如果发现药田里挂了空心铃铛千万不要碰。”


    “为什么?”身后一道声音弱弱的,很心虚的样子。


    他回头,就看见许藏玉手里正捏着草药上挂着的空心铃铛。


    “叮叮叮——”


    屋檐上铃铛大震,里面捣药的人瞬间放下药杵,冲出房门。


    “哪个贼人敢偷我的草药!!!受死!”


    “快走。”


    萧明心一把拉开他,地上瞬间留下一片寒光熠熠的银针,差一步他就能被扎成筛子。


    陈知光冲到药田,没看到半个人影,气得骂了句:“算你跑得快,看下次我不把你毒成废物。”


    他在药田看了一番,发现什么都没少,唯独少了紫水苏。紫水苏算不上什么珍贵的药,唯独吃起来口感甚好,只有许藏玉那个胆大的吃货才会不要命的每次光顾。


    许藏玉三师兄回来了?


    他冲到许藏玉的院子,没有看到人,院中更没有人踏足的痕迹,就连地上的草都长到膝盖高。


    三师兄怎么可能回来,要回来也该回的是去无门而不是这个曾经抛弃他的地方。


    许藏玉藏在暗处不解地问萧明心:“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曾经的住处。”


    “哦四师弟猜出是我?”


    萧明心:“大概除了你,没人会这么干。”


    许藏玉以为四师弟会对着院子破口大骂,但事实四师弟在原地站了许久,最后抹着眼泪走的。


    许藏玉心口一酸,万分愧疚,“看来四师弟还是很在乎自己辛苦栽的草药。”


    “四师弟在乎的,或许不是草药。”萧明心欲言又止,最后看着他的眼睛道:“不要低估自己在别人心里的位置,他要是真恨你,断不会再种出一片。”


    师弟在事情方面看得透彻,对于情,却总有些迷糊,很多话每每想问他,到了嘴边最后又放弃了。


    “那我是不是该上去打个招呼,不然四师弟今晚岂不是会会睡不着。”


    萧明心把他拉回来,“消失五年,你现在贸然出现,四师弟才会真的睡不着。过段时间,最起码让大家有个准备。”


    许藏玉忽然想到路鸣的话,“路鸣说我在宗门并不受待见,还犯过错?”


    他注意到萧明心面色僵住,骤然浮出怒色,“秋水宗的人没一个好东西,要不是秋水宗的人师弟也不会遭受那些无妄之灾。”


    许藏玉现在像一张白纸,听着每个人说他都是不同的样子,并且每个人都似乎避开那些细节,仔细讲述曾经的过程。


    “师兄,我想知道我到底犯了什么错。”


    “不是你的错听别人说不如师弟亲自想起,等我治好师弟,师弟就知道全是秋水宗的人胡说八道。”


    萧明心没有回去,他走到后山,盯上了栖息在苍松之下的赤红色羽毛的野鸡,手里拿着箭,蓄势待发。


    但那只野鸡长得非常漂亮,双眼有神,不似寻常之物,许藏玉看着手里的一把药草语气不确定地说:“这不会也是谁养的吧?我以前还偷过鸡?”


    “你没偷过,”萧明心的话让他的心里少了些负担,紧接着许藏玉就听他说,“这是师父养来取羽毛炼器的灵兽,一般没人敢动手。”


    “师父的?你知道还——”


    话没说完,萧明心就一箭射出去,许藏玉见他将鸡取来,还好心的把鸡毛全部扒干净放在原地,对于师父的炼器材料半点没有染指,至于其他无用的鸡肉,毫无心理负担地拿走了。


    许藏玉哑口无言,他和师兄真不会被轰出师门吗?


    尘封许久的灶台重新燃起炊烟,萧明心将食材处理好,就将草药放入锅中爆炒,大火从锅中冲出,萧明心一只手不停爆炒,一只手拦在许藏玉面前,面色凝重,像是在做一件郑重的事情。


    “后退,小心火。”


    或许,该担心的不是他,而是萧明心,他整个袖子全部被火点燃,依旧若无其事的扑灭,用半个袖子继续翻炒,“再等片刻就好了。”


    许藏玉失笑,“再等片刻你就熟了。”


    要不是亲眼所见,他一定以为萧明心在炼丹。


    接过他手里的锅铲,盖上锅盖大火顿时熄灭,许藏玉放好调料便将菜出锅,站在一旁的萧明心愣得像木桩,严肃的表情里有几分无措。


    “你的手”


    萧明心身体僵住,右手藏在身后,“没事。”


    “确定?”许藏玉把他的手捉出来,上面红了一片,沾着油迹,烫出好几个水泡,许藏玉皱眉拿帕子小心擦干净上面的污迹,避免弄破他的手。


    这双手修长漂亮,只有常年练剑留在虎口处的老茧,其他地方没有半点操劳的痕迹,分明十指未沾过阳春水。


    “既然不会做菜,何必逞强?”


    原本那处只在耳尖的血色瞬间爬到脖颈,萧明心面色窘迫,“我看你就是这么做的”


    他似乎还是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我把菜放进锅里就着了火?”


    “看来,再优秀的人也会有无法胜任的事情,”许藏玉拿出他身上的药给他处理好伤口,就把他打发到一边亲自操刀。萧明心很愧疚在旁边时不时给他添火。


    但这些干柴十分诡异,有时会忽然蹦的一下冒出个火星,许藏玉的衣摆下也不小心被烫出个黑黢黢的小洞。


    萧明心想也没想用手打灭,慌张到忘了用灵力。


    “你在做什么?”


    萧明心像忽然被他点到,脸上除了僵硬还有没藏好的慌张,“打蚊子。”


    “我怎么没看见?”许藏玉做饭全靠手感,但没想到做出的烧鸡出乎意料的好,尤其是那香味,比外面的烧鸡诱人许多,估计是灵鸡比凡鸡香。


    他招呼萧明心过来,“可以吃饭了师兄。”


    萧明心拍灰起身,不染纤尘的衣摆,到处都是烫得焦黑的洞,甚至还冒着丝丝缕缕的白烟。


    许藏玉:“师兄,你的衣服好像着了。”——


    作者有话说:萧明心:真男人从不低头看狼狈[哈哈大笑]


    第63章


    虽是一番兵荒马乱, 最终好歹也是吃上了饭。


    但基本上是许藏玉动筷,萧明心只吃了几口,动作斯文,细嚼慢咽。如果忽略掉他烧掉一半的袖子, 也是赏心悦目的美景。


    不过强者就是强者, 就算顶着一身狼狈,也不会因为尴尬丢掉半分优雅。


    等快吃完的时候, 萧明心试探着问:“师弟吃饱了吗?师父养的灵鸡不止一只。”


    萧明心不开口则已, 一开口许藏玉都被他噎住。


    “我觉得还是适可而止比较好, 况且晚上也不需要吃太多。师兄还饿?”


    萧明心摇头,他只是陪着许藏玉吃饭,平时都是辟谷丹解决,已经许久没有食过人间烟火。每每许藏玉在身边时才有点真实的人间喧嚣。


    “这段时间你就住在竹林雅居, 若你想出门,一定要和我一起算了,你还是不要乱跑, 等身体修复了再说。”


    萧明心收拾完残局,怕他无聊,给他搬了一大箱子的书解闷, 还好心地说看完帮他找新的。


    大概知道他的性子,萧明心找的都是些风俗人情的杂书,许藏玉看着不至于马上睡过去。


    许藏玉发现这些书萧明心应该都看过, 上面还有些批注做的很工整。其中最多的就是关于东陵地界的记录, 东陵有山, 绵延千里,奇珍异兽,花鸟鱼虫皆有介绍。


    但他越看越发现批注不对劲。


    奇奇兽, 有毒,不能吃。


    小莽牛,无毒,肉质鲜嫩,下次给师弟带。


    赤眼灵狐,红毛白啼,形态幼兽,多受修士喜爱,无用之物


    后面的记录全都变了味,百科全书浑然成了食材大全。


    萧明心一本正经,原来私底下还挺可爱,许藏玉倚在床上愣是把这本无聊的百科全书从头看到尾,最后终于困了,发现萧明心还在熬夜苦读。


    房内只有一张床,但睡两个人足以,许藏玉往里面一滚道:“师兄给你留了位置,你要是困了,记得早点休息。”


    萧明心从重重书卷中抬头,床上的人早就进入梦乡,他放下书,揉着酸痛的眼眶,轻步走到床边。


    手指忍不住触向许藏玉的脸,可最终只是拉过他身上的薄被往上提了提。


    许藏玉只当他是好师兄,可他的心思从不单纯,若许藏玉知道只怕会离他远远的。


    医书上记载压制暴动灵力必须修为高于对方才能成功,不受反噬,可他如今依旧元婴初期,想要最快修到化神也要几十年,但许藏玉等不了,他必须尽快突破,帮许藏玉引导灵力。


    *


    烛光顿熄,屋中人消失。而百妖横行的妖境闯入了个嗜血的修士,不知斩了多少的恶妖,浑身的素袍都染成了红色,脚边堆叠了一颗又一颗的妖丹。


    妖境众妖闻之丧胆,见之拔腿。关于萧明心的出现已经被传成修罗降世。


    妖丹中的灵力被萧明心一一吸收,元婴初期的瓶颈也逐渐松动。


    天雷轰鸣,一身血腥在天雷中燃成灰烬,再睁眼,已是天明。


    掐诀去掉满身的血腥味,萧明心踏步离开已成血海之地,师弟应该快醒了,得赶快回去。


    *


    许藏玉在熟悉的味道中清醒,转身发现身边根本没人,另一边的床褥整齐平整没有动过的痕迹,那萧明心不会一夜没睡吧。


    撑起身体,头痛欲裂,脑袋像是被人劈成了两半,胸腹之中似乎有一股气流在不断冲撞。


    他难受的一声闷哼,忽然,一阵悠扬的琴声闯入耳中,似是林间清风,抚平夏日的暴动燥烈,脑中那根快要崩裂的弦,也在逐渐平缓。


    是萧明心在弹琴?


    许藏玉窗好衣裳,拨开珠帘,穿过屏风,果然看见了萧明心的背影。


    他正盘坐在地,手指抚琴,似乎察觉许藏玉的到来,抬眸含笑,一向如冰似的人,温柔的不像话。


    许藏玉却愣住了。


    他不是萧明心。


    虽然和香明星长得一模一样,但根本不像活人,身形隐隐约约透明,就像是一道若隐若无的影子。


    “你是谁?”


    琴声停,许藏玉走到他面前坐下,撑着下巴看他,满眼新奇。


    “居然还有半透明的人吗?你怎么会和师兄长的一模一样?”许藏玉眼眸转动,“让我猜猜,你是师兄的……影子?”


    “这么说也没错?我是萧明心的剑影。”他道。


    “剑道强者可凝出剑影,一团虚无之物罢了。”剑影说的是事实,但并不完全。若萧明心不取一抹意识溶于剑影,他只是无知无觉的死物。


    准确来说,他就是萧明心。


    不过萧明心不承认,就算是自己的剑影,他也妒忌那些从许藏玉身上分走的相处时光。


    “哦……为什么师兄让你在这里,我师兄人呢?”


    剑影掩下心中鄙夷,修为不够的废物,连自己的师弟都救不了。


    跑去妖境夺取妖物修为,快速突破,真不怕丢了自己的性命。


    “他出门去了,想必马上就会回来。”


    剑影心里是不愿的,他希望萧明心最好受了重伤,过段时间再回来。


    但,又希望他能快点回来,治好许藏玉。


    “还疼吗?”剑影摸着他的脑袋,眼里都是担忧。


    许藏玉终于发现他和萧明心的不同,萧明心的情绪一向克制,但剑影毫不掩饰。


    他摇摇头,“好多了,多亏你的安神曲。”


    剑影艰难地把手收回,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和许藏玉贴得更近。


    可萧明心走之前再三警告过他,不准放肆。


    剑影知道他的顾虑,他怕许藏玉讨厌他,怕最后一点师兄弟情分都没了。


    可剑影不在乎,他不是那个畏畏缩缩的懦夫,他只要一个答案,就算许藏玉会因此讨厌他。


    许藏玉发现剑影看着他久久不语,似乎在走神,不由歪头,“怎么了?”


    剑影收回的手又重新伸向他的脸,指尖顺着秀气的眉滑到眼角,头也压了过去。


    许藏玉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情,剑影好像……熟了。


    越来越红,像极了莽撞青涩的少年,可是眼睛却坚定地看着他。


    毫不意外剑影亲了他,虽然在意料之中,许藏玉还是不免心慌,眼睫颤动,但剑影好像比他还紧张,说话都开始结结巴巴。


    “你……讨厌我、我亲你吗?”


    剑影忽然拿出一把剑,赴死一般坚定,“不用委屈自己,你要是真讨厌,随便你捅几刀。”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讨厌你?”真讨厌,剑影就不会有靠过来的机会。


    剑影眼里一亮,“我以为……你讨厌男人,当然也会讨厌我。你跟路鸣说的那些话,其实我也知道,你还是喜欢女人?”


    许藏玉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路鸣的话,管他男的女的,他都不会喜欢。


    “那你觉得我会和路鸣怎么说,说我喜欢男人,那畜牲听了,岂不会以为我喜欢他。”


    剑影欣喜若狂,许藏玉说不讨厌他,那就是喜欢。一想到许藏玉喜欢他,剑影感觉没原本没有的心脏也在狂跳,像是生出了一颗心,一颗因为许藏玉而跳动的心。


    他再也控制不住,将许藏玉紧紧拥住,再次亲向那片诱人的唇。


    可剑风突至,一人夺门而入,剑影被打偏到一旁,离许藏玉远远的。


    萧明心急匆匆赶回来,手里拿着点心,面上虽有些冷色,但仍有些难掩的激动。


    许藏玉抬起眼皮,唇角勾起,哦,回来的这么巧?


    他还以为萧明心能在门外站多久呢。


    剑影脸上的笑意骤然褪去,盯着萧明心,眼神像是仇人,萧明心神色鄙夷,毫不留情收回剑影。


    一抹意识而已,也敢放肆,踩到他这个正主头上。


    让他知道许藏玉的心意,他的用处就此而已。


    “师兄。”


    萧明心将买来的点心放在桌子上,“我记得这些是你爱吃的东西。”


    一碗甜汤,还有桂花糕。


    许藏玉试了几口确实喜欢,萧明心对于他的喜好很了解,有些他并不知道的东西,萧明心却了如指掌。


    “师兄,”许藏玉见他还在演戏,无声笑了。敛下眼眸,做出伤心之色,“你怎么把剑影收起来了?我其实,还挺喜欢他的。”


    萧明心嘴角微妙的笑意骤然僵硬,强忍着维持快要崩裂的神情,“师弟喜欢他?他只是个影子而已。”


    还比得上活生生的人吗?一个连替代品都算不上的东西,许藏玉喜欢剑影,那他呢?


    萧明心脑中一片纷乱,抬眼却发现许藏玉眼底笑意狡黠。


    “…………”


    “师弟……”萧明心无奈,他被许藏玉耍了,那副狡猾的模样,简直让人又爱又恨。


    他的心悬了半天,结果是许藏玉故意扯着线。


    “师兄,剑影真是虚无之物?”


    什么无知无觉,鬼才信?他是失忆,又不是失智。


    萧明心脸上果然心虚起来,底气都弱了几分,“我放了一抹意识在剑影身上……”


    “哦……那就是说,其实剑影就是师兄呗。”许藏玉扯着嗓子,拉长音调,打趣之味十足。


    萧明心没能抬起头,哪怕已经在强装镇定,耳朵已经红到通透。


    “师兄……”


    他怕许藏玉嘴里再说出咄咄逼人的话,倾身过去把人吻住,几乎要把人揉碎在怀里。


    许藏玉嘴里的呼吸全部被他夺去,舌尖吮到发麻,身体完全贴在萧明心身上。


    明明看着是个温文尔雅的贵公子,怎么现在完全变了个样子。


    攻城掠地般裹挟他每一次的呼吸,双手也被扣住,另一双手指强势插入指缝,紧紧十指相合。


    许藏玉衣裳散乱,根本遮不住光洁的胸膛,萧明心只是看了眼便没法再移开眼神。


    那片白玉似的肌肤没多久便红梅点点。


    “大师兄,你在吗大师兄?”


    门外有人扯着嗓子喊,听声音是昨晚的四师弟。


    许藏玉从沉沦中清醒,萧明心却仍旧没有放开他,眼神暗沉,盯向门边,像要杀人似的。


    世界上最讨厌的人,莫过于大早上扰人清梦,还有就是关键时刻,坏人好事。


    陈知光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全都占了,只有他自己知道有多委屈。


    明明已经掐算好时间,按照平时这个时辰,萧明心早就起床练剑,他哪知道冰山似的克己复礼的大师兄,正做着白日宣淫的事情。


    萧明心默不作声,故意装作人不在的样子。


    陈知光却纳闷起来,“昨晚还看到大师兄小厨房的炊烟,没道理人不在啊?”


    饶是许藏玉脸皮厚,也没有办法在还有另一人的情况下继续下去,轻咳两声,推了推萧明心,“四师弟,大清早找过来,想必是有要事?”


    门外,陈知光犹未放弃,又叫几声,萧明心这才不情不愿起身,走出房门,解开紫竹林的幻阵。


    “有什么事情?”


    陈知光被他眼底的冷意吓到,顿然收起嬉皮笑脸。


    奇怪?谁得罪大师兄了?


    陈知光犹犹豫豫地开口:“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晚我的药田被人偷了,今早师父也在骂有人偷了他的灵兽,还故意留下兽羽挑衅,师父气得让弟子们一定要把人逮到。”


    “我恰好看到大师兄这里有炊烟……但我知道肯定不是大师兄你干的。”


    萧明心:“是我做的。”


    陈知光:“哦……啊????”


    “师弟饿了,我借了点你的药材。”


    “?????”


    陈知光不知道该惊大师兄把偷说得坦坦荡荡,还是该惊他在胡言乱语。


    能被萧明心挂在嘴边的师弟只有一人,其他人不是某师弟,就是某峰弟子。


    可,许藏玉都消失五年了,大师兄不会发梦还没醒吧。


    难不成也像楚师兄那样不正常了。


    萧明心不做过多解释,走向房中,“既然来了,也省得我去找你。过来看看你三师兄的状况。”


    三师兄……


    陈知光不由屏住呼吸,鬼使神差,跟着萧明心过去,还真在房里看到一人。


    活生生站在面前的许藏玉。


    他抽了自己一巴掌,确认自己不是在做梦。


    “三师兄,你没死。”陈知光红了眼,来不及伤心,问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便听见萧明心道:“他失忆了,你问他他也不知道。”


    第64章


    陈知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为许藏玉探脉惊了又惊,“我……我大概是看错了。”


    “你没看错,”萧明心道,“你三师兄现在是化神。”


    陈知光手指微微颤抖, 根本压不住心中的激动, “化神,我这辈子居然还能活着看到化神。三师兄那你岂不是比掌门还厉害。”


    许藏玉丝毫没有荣幸的感觉, 不好意思道:“估计天底下也没有哪个化神有我倒霉。”


    萧明心提醒他:“吹捧的话等会再说, 我找你来, 是帮你三师兄看看全身损坏的灵脉怎么治?”


    陈知光把抖着的手指又放了上去,眉头紧皱,“破损的灵脉可以用药修复,但重要的是, 体内暴动的灵力必须要收回丹田才可以止住灵脉继续受损下去。”


    “可谁能压制化神期的灵力?大师兄……”他看了眼萧明心忽然惊道:“你怎么忽然元婴中期了,我我我昨天看大师兄还是元婴初期。”


    萧明心忽然问:“元婴后期可有希望压制?”


    “能否压制三师兄的灵力,除了看修为之外, 还得看三师兄排不排斥压制的那个人,简单来说,心意相通, 效果最好。”


    陈知光安慰萧明心一句,“我看大师兄还是很有希望的。”


    许藏玉弱弱插一句,“能不喝药吗?”


    “当然可以。”陈知光心虚地问:“三师兄还是怕喝药?”


    许藏玉:“谁没事乐意喝苦药。”


    陈知光挠挠头, “其实三师兄小时候并不怕喝药, 那时候三师兄总是偷我药田里的药炒菜, 我气不过,后来在三师兄受伤的时候给三师兄的药里加了双倍黄连,自从这之后三师兄就算受了伤硬抗也不喝一口药。”


    “原来……这失忆了, 习惯也没改哈哈……”


    “所以,昨晚偷菜的是三师兄你?”


    许藏玉:“…………”


    见许藏玉沉默又心虚的样子,陈知光顿然大笑,“我就说除了三师兄,没谁这么嘴馋。”


    “不过三师兄,你失忆之后好像胆子变大了,连师父的灵兽也敢宰了吃。”


    “那是你大师兄干的。”


    “哦哦…………?”


    陈知光还纳闷谁这么嚣张,宰了灵兽还把毛留下,巴不得天下无人不知,原来是大师兄干的。


    那倒不足为奇。


    “三师兄,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向师父举报。”


    许藏玉虽然觉得他嘴碎,但是人倒是不错,对着傻小子也是越看越顺眼。


    “我的伤就拜托四师弟了。”


    陈知光拍着胸脯保证,“我用尽毕生医术也要医好三师兄,待日后我的病历本上,就有医好化神的光辉一笔。”


    千载难逢的研究对象,陈知光当然不会放过,兴冲冲跑去给许藏玉配药。


    一番奔波,陈知光将带来的药放入浴池,药物浸透浴池的水变成浓郁的颜色,那股味道直冲天灵盖,许藏玉心想这药幸好不是喝到肚子里。


    “差不多了,三师兄脱衣服吧,放心,我不会看的。”


    两人都默契转过身,许藏玉利索的把自己脱干净踏进浴池,只留一小节肩膀露在外面。


    这时候陈知光转过了身,打开工具箱,铺开长布,露出里面各种,尖刀长针,还时不时看着许藏玉的脑瓜子思考。


    许藏玉不确定地问:“你还要做什么?”


    陈志光解释:“三师兄脑袋里还有淤血不清除干净,轻则影响记忆,重则失明。”


    许藏玉玉见他摸到一把尖刀,很怀疑他是不是要给自己脑瓜子开个洞。


    陈知光犹豫片刻,又把手伸向那些尖尖细细足足一掌长的银针,瞧出许藏玉眼里的担忧,再次保证:“放心三师兄,这针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


    许藏玉还是选择相信陈知光,直到第一针扎进头上,痛到眼泪根本止不住。


    吓得陈知光手里的针抖了一下,“看来三师兄的情况比我想的还要严重,内里积血已经完全淤堵。三师兄忍耐片刻。”


    第二针、第三针,许藏玉已经忍不住微微颤抖,陈知光也憋得满头大汗。


    许藏玉嘴边忽然塞过来一根手指,萧明心擦掉他脸上的汗。


    “忍不住就咬我的手。”


    许藏玉艰难地扯出一抹笑,“没事,只是有一点点……嗯”


    闷哼声没能压住,许藏玉下意识攥紧身边的东西,扑了个空,最后被一只手握住。


    萧明心盘坐在地,身上横着一把古琴,一边看着他,一边单手拨弄琴弦。安神曲悠扬舒心,许藏玉的注意力渐渐被琴声引去,漫长的煎熬过去,终于等来如释重负的一句。


    “结束了。”


    许藏玉长吁一口气,这才发现萧明心的手已经被他攥到发紫。


    “师兄……”


    萧明心收回手无所谓地说,“连小伤都算不上,无碍。师兄不是纸做的,不用担心。”


    陈知光插香记时,看着他们同门情谊深厚,心中感动。


    “以前三师兄和大师兄总是不对头,我还以为你们会成为一辈子的敌人,没想到三师兄失踪后,大师兄满天遍地的找三师兄,这些年基本上没有闲过。唉……三师兄你说的没错,大师兄果然是面冷心热的人,其实对我们师弟还是很上心的。”


    许藏玉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了眼萧明心便移开目光。原来……在他人眼里自己和萧明心就是纯洁的师兄弟关系。


    那他要是知道面冷心热的大师兄,已经跟他幕天席地席地亲到不知天地为何物,岂不是会吓死。


    许藏玉一向喜欢捉弄人,但这次决定不多嘴老老实实做个好人。


    陈知光舔着张谄媚的脸凑过来,“三师兄伤好之后,能不能指点我几招?”


    眼前可是活生生的化神期,等三师兄飞升之后,他哪里还有这样的机会。


    见陈知光这样自信,许藏玉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或许他真的命不该绝。


    “这有什么难的,我的救命恩人。”


    陈知光喜不自胜,浑身都是干劲,“三师兄要不要试试我的其他药草,炒起菜来也是风味甚佳,有几株活血化瘀,刚好有助于三师兄的病情。”


    许藏玉失笑,不想夺他辛苦栽种之物,哪知陈知光不等他回答,已经欢欢喜喜去药田拔菜。


    许藏玉不在的这几年,药田半点没有被糟蹋,陈知光柜子里的药堆了一层又一层,最后才迫不得已才被他打包卖出去。


    直到昨晚,药田里的铃铛才被触动。当时陈知光一刻也没多想,就冲了出去,那时他才知道,多希望自己的药田能被人偷。


    现在三师兄还是他的三师兄,可恢复记忆后呢。他已经是别派弟子,去无门才是他的师门。


    大师兄肯定也没跟他说被逐出师门的事,要是三师兄知道……还能做到不怨不恨吗?


    怎么可能不怨不恨,因为偏见被冤枉,谁又能做到心平气和?


    不是老死不相往来,就是怨憎相恨。


    去无门的人知道三师兄没死,也必定要将他带回。那竹雨峰永远不会再有三师兄。


    陈知光的心忽然沉下,难以平静。


    抱着满怀的药草,却见师父忽然走了进来。


    三长老见到陈知光拔了药田一半的草药,惊奇道:“你不是最爱惜你的药材,拔了这些药,准备出门去哪?”


    陈知光慌一下,低头神情羞赧,“近几日手头紧,卖点药材赚钱。”


    三长老没问他有什么困难,丢给他一把鸡毛,“这灵兽羽是上好的炼气材料,卖了也值不少银子,便宜你了。”


    “师父这怎么好意思。”陈知光嘴里推辞,手已经诚实的收起来。


    “我让你小子帮我查灵兽被盗的事情,查的怎么样?”


    陈知光又是一阵心虚,根本不敢说他的宝贝灵兽已经进了许藏玉肚子。


    两手一摊,苦恼地说:“奇了怪了,毫无头绪。天一宗谁不知道那是师父您的灵兽,我看偷的人不是为了灵兽,而是为了挑衅师父。”


    “想必也是修为高深一点痕迹都没留下,不然哪个弟子会无聊到大晚上去拔您的灵兽毛?”


    这正是三长老苦恼的地方,他还真不相信是哪个大胆的弟子干的。难不成真是和他有过节的人?


    但跟他有过节的,他想想,数也数不过来。


    “要真是我的仇人,那你也查不出来。算了日后有什么线索再向我禀报。”


    三长老刚准备走又想到自己许久未见的另一个弟子,“你大师兄最近如何?”


    陈知光扯出笑,“大师兄挺好的,我昨天见他还在苦练剑法,今早沉浸修炼,连我叫他都没听见。”


    三长老满意点头,萧明心果然是他最放心的弟子。


    “你没事学学你大师兄少往外面乱窜。”


    陈知光连连点头保证,可算把人哄出去。


    *


    针扎过后头上的刺痛慢慢舒缓,那股淤堵感也在慢慢通畅,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许藏玉感到前所未有的舒服。


    终日不得安稳,终于松懈下来,人就变得格外疲惫。泡在浴池中,根本抵挡不住袭来的困意,头一歪,一只手托住他的脑袋。


    “睡吧。”萧明心轻声说。


    许藏玉的脑袋如今扎的像个刺猬,歪一下,那些针都容易扎错位置。只能由一只手托着,可萧明心身材高挑,这样的姿势迫使他半跪在浴池边,整个人都靠向许藏玉。


    陈知光闯进浴室的时候,看见萧明心的脸几乎贴着许藏玉的脸,在氤氲的雾气中,两人就像是吻在一起。


    他眨了下眼,当是自己看错了,明明是三师兄睡着了,大师兄托着他的脑袋,自己居然往那种方向想,实在是太龌龊了。


    他们明明是兄弟情深,古有孔融让梨,今也有兄为弟躬。


    这才是和谐宗门该有的样子。


    “四师弟以后别不声不响进来,惊了你三师兄。”萧明心稳住狂躁的心跳,恨不得刚才的时光能够久远一点,不要有太多的外人介入。


    陈知光老老实实嗯了声,回过味才感觉不对,他弄出点动静再进来,岂不是才会惊到三师兄?


    他一向不敢反驳萧明心,闷不做声把腹中疑问吞下。


    瞧旁边的香炉快要燃尽才说:“我给三师兄头上的针拔掉。”


    萧明心没有叫醒许藏玉的打算,轻声道:“动作轻点,别弄醒他。”


    有萧明心近距离看着,陈知光倍感压力,好在医术精湛,收针干净利落,许藏玉只是轻轻皱动眉头,没有清醒的迹象。


    他将工具收好,和萧明心在一旁蹲着,“大师兄,就这么等三师兄醒来吗?”


    萧明心的目光瞥向他,语气很冰冷,“再说下去你就要把他吵醒了,你的事情做完了,还不走?”


    陈知光感到会心一击,为什么面冷心热的大师兄在他这里只剩下面冷?


    虽然挨了顿说,但陈知光不想走,五年没见,他还有好多话想问。


    “反正我没事,我和大师兄一起等三师兄醒。”


    萧明心的眼神更加冷漠,“他一直没有好好休息,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萧明心的表情实在太冷,陈知光被冻了个哆嗦,拿起药箱不甘不愿地离开。


    他哪有话多,到现在总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吧。


    察觉到陈知光离开,萧明心便设下一道封印,整个人浸入已经淡了颜色的药池,将人揽入怀中,把头轻放在自己肩上。


    动作虽轻,但藏玉还是醒了,他发现整个人都靠进萧明心怀里,摸摸头上,针已经取了。


    腰上的手掐住他双腿交叉跪坐在萧明心身上,这是他才意识到不对。


    他现在根本不着一物。


    萧明心的眼神在雾气中氤氲,表情镇定,没有许藏玉尴尬,可放在腰上的手却渐然往下。


    许藏玉感到尾椎骨一阵酥麻,逐渐难忍。


    欣长指节趁水深入,带着薄茧简直折磨。


    从前只觉得萧明心的手指修长漂亮,现在他是真真切切感受到——真的很长。


    嗯……还很灵活。


    和萧明心吻过来的舌头一样。


    热气蒸腾,两人身上都出了层汗。


    门外忽然高声呼喊:


    “大师兄,我忘了提醒,三师兄脑中瘀血刚通,一定不要做刺激的事,以防血气上涌啊~~~”


    萧明心咬牙切齿:“这小子真是欠打,早不说,晚不说……”


    “噗呲”


    许藏玉没忍住笑,捏住他的祸根,“明天我向四师弟讨些去火的药,免得大师兄血气上涌。”


    萧明心脸上通红,先是被陈知光气的,再是因为许藏玉的调侃。


    比起许藏玉他的脸皮实在算不上厚,调笑一句,半天也说不出话。


    第65章


    日复又一日, 晨曦刚露霞光,一人乘风而回,手提瓜果蔬菜,笑意淡淡, 恰如冰雪消融。


    “明心。”


    萧明心脚步顿住, 那抹笑意消退,“师父。”


    三长老仔细打量之后惊住, “你的修为这么快突破了?”


    他很快发现不对, 有一股妖邪之气萦绕着萧明心, 脸色顿然沉下,“你拿妖精那些妖丹提升的修为?”


    萧明心没有否认。


    三长老更是担忧语重心长,“以你的天赋突破不过是时间问题,为什么用妖丹来急于求成?就算是妖丹, 也需要先炼化妖丹上的邪气。你向来修炼稳扎稳打,最近怎么这么急着突破?”


    他看着萧明心手上的东西,更是一句话说不出来, “……你这是准备做饭?”


    萧明心面色如常,“许久未食人间烟火,想再尝一尝罢了。”


    萧明心实在反常, 三长老不好说什么,只能再次提醒他,“你这五年的成长掌门看在眼里, 如今掌门有渐渐脱手门中事务的想法, 以后天一宗还得你来接手, 你的身后便是整个天一宗,我望你能够尽早接下这份担子。”


    “师父放心这些妖气影响不了我,过几日就能炼化。”


    萧明心就算剑走偏锋, 说话也还是从前的稳重可靠,三长老疑心消退,又说了几句便离开了。


    萧明心踏入竹林雅居眉眼这才浮现暖色,可今日许藏玉早早醒了,萧明心进来时,第一时间发现了他。


    “晚出早归,这几天你在干什么?”


    萧明心笑了笑将瓜果蔬菜放在一边,抱住他,语气揶揄:“自然是去峰顶练剑,你不会以为睡在我旁边,我能忍住整晚坐怀不乱?”


    许藏玉脸上微热,却忽然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血腥味,拿起他几乎垂地的衣袍,“这是谁的血?”


    萧明心施法弄干净,敷衍过去,“许是在市卖场不小心弄到的污秽。”


    许藏玉没有生疑,去看篮子里装的瓜果蔬菜,这些都是昨天他让萧明心买的东西。


    萧明心原是想买些酒楼的饭菜,但许藏玉说不用麻烦你,这让他有一种不能照顾到许藏玉的内疚,于是顺便带回了本食谱偷偷研究。


    许藏玉去小厨房利索弄完四菜一汤,恰好陈知光过来便留下一起吃饭。


    吃着吃着萧明心忽然问他:“师弟脑中瘀血已通几日,是否还是不能受到刺激?”


    许藏玉差点把嘴里的菜咳出来,看了眼陈知光还好他不知道萧明心的意思。


    陈知光又替许藏玉把了一脉,笑着说:“已经没事了,就算跑个几十圈累成狗也没关系。”


    陈知光笑容单纯,许藏玉实在没眼看他,陈知光却眨着大眼睛看过来,许藏玉被看得心虚,“……怎么了?”


    “我发现……三师兄你好像比以前更好看了,前几日看你第一眼,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大师兄你说是不是?”


    萧明心认真打量许藏玉,“师弟一直很好看,哪里变了?”


    在萧明心眼里许藏玉未曾改变,如今也只是肤色白了些,他未曾改变,一直都是许藏玉这个人。


    陈知光愣了下,这还算没有变?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跟鸡蛋脱了一层壳似的。


    他想起前几日吃了几颗养生的丹药,浑身散发清香,脸也比从前更白,于是凑过去问萧明心:“大师兄,有没有觉得我也变好看了?”


    许藏玉:“你的气色似乎比前几日更好。”


    萧明心莫名其妙看着他,“……大概吧。”


    陈知光顿时泄气,“我可是吃了新研制的养生丹,明明容貌气色更佳,你们居然没有看出来?”


    吃完饭,萧明心去收拾残局,陈知光去给许藏玉安排药浴。


    做完这一切,他又被萧明心毫不留情轰走,厚着脸皮想跟许藏玉多聊会儿天都不行,许藏玉的时间几乎全被萧明心霸占。


    而萧明心却说他是为了让许藏玉好好休息。


    陈知光都开始怀疑自己难不成话真多到招人烦的地步?


    这几日,萧明心已经在极力触碰元婴后期的门槛,但终究还是差了一大截,又在刚才偷偷磕了几颗提升修为的丹药,浑身灵力顿时暴涨几倍。


    许藏玉泡完药浴,身体又比从前更轻盈几分,擦干身体,刚披上一件外衫,萧明心已经走了进来。


    “这几日我的灵力又有所巩固,我再试试压制你身体的灵力。”


    许藏玉见他几次失败,试着问:“是不是需要用双修?”


    “……”


    “之前路鸣说我身上的问题必须双修功法治疗。”


    萧明心变了脸色,怒气难掩,“以他的修为哪能治得好你的身体,这不是他扯的幌子,就是他想通过双修夺取你的修为。”


    “我当时就应该直接杀了他。”


    萧明心后悔了,他不该让路鸣这个恶心的东西还活着。


    “我身上的灵力过剩,经脉之中无法承受,那么将一部分能力传递到另一个人身上,其实也是一种解法。”


    “但路鸣或许不是为了来医好我,而是为了我身上的灵力。”


    要是路鸣的话,许藏玉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治,若是换做萧明心那也未尝不可。


    萧明心掌心运出灵力,忽然被许藏玉拉到床上,“试试双修?”


    “……”


    萧明心久久未语,心口的痒被撩拨到难以抑制,但他不可能夺取许藏玉的修为,所以并没有运起双修功法。


    门中有此类功法,用来彼此修炼双方受益,萧明心确实看过,翻的每一页,脑中想的都是许藏玉。


    可眼下许藏玉根本不知道,何为双修功法?


    他估计以为双修就是……


    “你不愿意?那就算了。”


    许藏玉起身,又被萧明心重新压回床上。


    吻住许藏玉的唇疯狂夺取呼吸,直到许藏玉面色通红才松开,等许藏玉缓过来,又重新吻上去。


    许藏玉被迫吞食了萧明心的味道,但更多的是他身上的气息被萧明心上上下下汲取。


    一身白皮红了透底,眼角逼出泪光,许藏玉不忘问他一句:“你现在用了双修的功法?”


    这么磨人的吗?


    萧明心的动作停了下,嗯了声,继续埋首腹下。


    “我已经将灵力送进你的身体不要排斥。”


    萧明心不遗余力让许藏玉意乱情迷,压制那些无序的灵力。


    可身体里的灵力许藏玉难以感受更难以控制,根本触碰不到,“我、好像控制不了。”


    萧明心安慰他:“没关系,尽量放轻松就行。”


    许藏玉刚放松身体,就难以抑制蜷缩住,脚趾勾起,紧咬牙关才没吐出难堪的声音。


    萧明心的身体也跟着僵了下,伴随着头皮酥麻的还有身体受击的钝痛。他把许藏玉暴动的灵力压下,喉中已然腥甜。


    吞下那口血,移开许藏玉的唇落到脖颈处,贪婪地不肯离开。


    日落日升,次日方歇。


    最先清醒的是许藏玉,他记得昨日浑身腰酸背痛,但今早起来居然觉得浑身哪儿都舒服,身上已经被清理干净,最重要的是经脉的痛涩感,也好了不少。


    他翻身去看萧明心,脸色居然苍白许多,原本红润的唇瓣也跟失了血似的。


    萧明心拿了他的灵力,气色不应该更好?


    怎么现在像是被妖精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察觉到身边的动静萧明心这才清醒,胸口依旧钝痛,眉头微蹙,睁眼却看到许藏玉担忧的眼神。


    许藏玉叹了口气:“看来就算是修士也不能纵欲过度。”


    萧明心平复胸口翻滚血气,面色顿时鲜活与平常无异,他抱住许藏玉道:“我平时入眠会修习归息功法,面色异常只是功法影响。”


    “原来是这样。”许藏玉松了口气,又不禁感叹萧明心真是用功,连睡觉都在修炼。


    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


    “饿了吗?”


    萧明心摸了摸许藏玉干瘪的肚子,深入腿心,又很快退出。


    “我去做饭。”


    许藏玉被作弄得一身火,嗯嗯两声,让他赶紧去。


    他察觉隐秘处的异样,不敢去看,自己难道这么重欲?


    昨天到后半夜才睡,不过……他还真感觉不到累,可能化神的身体就是强。


    萧明心掀开被子,许藏玉不小心看到脸变得更热。


    他居然没穿衣服。


    摸到自己身上发现也没穿,所以,昨晚他们就这样抱了一夜?


    萧明心坦坦荡荡,没有避讳许藏玉的目光,反倒许藏玉不好意思,尤其是看到他背上见血的抓痕,脸蹭得红了,翻个身,不敢再看。


    等萧明心走后,才翻身下床,低头一看,暗骂一句,狗东西,萧明心什么时候往他腿心咬了一口。


    痛倒是没有多痛,就是青青紫紫的印记,实在难堪。


    不只是腿上其他地方都留有痕迹,许藏玉穿好衣想了想,今日泡药浴,绝对不能让陈知光留在边上。


    说什么来什么,陈知光刚好过来送药,时间也掐得刚好,厨房的炊烟刚刚升起。


    陈知光见到许藏玉愣了下,“三师兄的脖子……怎么紫了,谁打你了?”


    许藏玉不好意思别开脸,“兴许是飞虫咬的。”


    “竹林雅居里也有飞虫?”陈知光没多想给他一瓶驱虫药,往厨房看,“今天是大师兄下厨?”


    “嗯。”


    陈知光僵着脸笑,把药浴的药丢给他,“我想起来还有事不多打扰了。”


    他可没忘记,小时候吃了萧明心一顿饭,上吐下泻三天三夜,后来师父都不敢让萧明心进厨房。


    萧明心在他眼里简直就是绝命厨师。


    这份心他看看就行了,实在无福消受——


    作者有话说:这几天提笔就擦枪走了火,好在吃了德芙纵享丝滑,一路绿灯[狗头]


    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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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萧明心不得已闭关休养一段时日, 许藏玉趁他闭关的时候,溜出了紫竹阵。


    走出竹林雅居,竹雨峰上遍处都是三五成群修炼的弟子,在他们看过来时, 许藏玉下意识转过身, 戴上帷帽,用萧明心的弟子令下了山。


    许久未下山, 人间依旧热闹, 茶楼酒馆, 杂耍卖艺,竹雨峰上可没这股人气。


    酒饱饭足,许藏玉才想到给萧明心买补品,随便找人问周遭药品齐全的药馆, 那人脱口而出济世堂的名字。


    犹豫再三,又劝诫他不要过去。


    “若在以前济世堂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药馆,可最近却爆出来济世堂五年前卖假药害人的事情。”


    “当年之事不了了之, 谁还敢和济世堂做生意。”


    那人塞给他一张纸,“看看这是最新的玉安小报。”


    “啧啧,没想到渡人济世的秋水宗, 不仅卖假药,连济世堂这个药馆都是从别人手里空手套白狼,还有门门中弟子杀人劫货, 罪行简直罄竹难书。”


    “我看你应该是外地来的吧?千万不要被骗了。”


    秋水宗三个字, 很难不让许藏玉注意, 上次他险遭算计。没想到秋水宗善于经营名声,转眼也遭了报应。


    这张玉安小报倒是有意思。


    描述绘声绘色,不像是空口无凭的捏造。


    许藏玉继续看下去, 却猛然惊住,玉安小报上,居然有他的名字。


    小报描述,当年假药一事,他是最大的受害者。


    自己当年作为某不知名药馆的小老板,由于手下人从济世堂进了假药,害去无门大弟子险些丧命。


    罪行揭发,天一宗掌门震怒,罚抽魂十鞭,逐出门派。


    沦为——


    宗门弃子。


    他的脑海中忽然想到那晚,被人抽到后背血肉模糊的梦,他几乎是痛醒的出了一身冷汗。


    路鸣的话也在耳边回荡。


    “师弟,你不会以为自己在门中很受人欢迎吧?”


    “你一忘忘得干干净净,连之前惹的祸事都不记得,要是你成日这样抛头露面,还不知哪日被得罪过的门派悄无声息杀了。”


    原来只是弃子吗?


    难怪萧明心说话总是遮遮掩掩,到底怕的是他知道,还是被天一宗知道。


    掀开的轻纱又被放下,眼下确实需要遮人耳目,谁知道外面有多少他的仇人。


    他将玉安小报看到最后的几个字。


    撰稿人:若无名。


    “兄台,我不跟你多说了,听说今天若无名在玉安楼说书,我得趁早赶过去,去晚了连位子都没有。”


    许藏玉收下小报,悄然跟着他到了玉安地界,忽然想起来自己在哪里听过玉安这个名字。


    这不就是被人讨论最热烈的那个地方,原本是一片死地,天一宗除祸之后,意外成为洞天福地,为各门各派争抢。


    而他当初就是从玉安的那片山里出来的,原本应该葬身那场除祸,却意外苟得性命。


    他当初只顾着逃跑,没有仔细看过玉安,没想到这里繁华无比,四处可见穿着不同各门各派弟子服的人,还有往来商贩,富商贵人,皆聚于此。


    那栋最高的朱楼,想必就是玉安楼。


    刚靠近那些细细碎碎的交谈声0就钻进耳朵,他能看出楼里有人设了隔音结界,显然,交谈的内容是不能为人知的东西。


    虽然他不能使出灵力,但好在功夫没丢,轻身碎步,落在楼顶,蹲身房檐之下。


    “你们几个等下眼睛都放精点,只要若无名敢现身,立刻击杀。”


    “玉安小报的内容传遍天下,秋水宗多个产业都受到打击,必须尽快捣毁窝点。”


    “还有画像的人,你们都看清楚了,只要看见这个叫许藏玉的,宁愿杀错,不要放过。”


    “可……路鸣师兄,不是说要抓活的?”


    “活人可没有死人方便,”那人拿出一个碗状的魂器,“死了,照样可以收魂。”


    路鸣看样子没死,他和秋水宗的梁子算是结下了。


    头顶厢房又有声音,他翻身上三楼,附耳过去。


    今天果然热闹,一个消息炸出了一池子心怀鬼胎的。


    “今天秋水宗的人必然会出现,若他们动手,有劳晚言师姐出手相助。”


    “都是同门,不必客气。就算我不出手,看在许藏玉的面子,想必也会有其他人帮忙。”


    郑若眼神暗淡,齐晚言道:


    “……你别伤心,那小子命硬的很,没准哪一天就突然蹦出来了。”


    郑若扯着嘴皮子笑笑:“希望如此。”


    她换好说书人的衣服,手持折扇,整理仪容,“秋水宗盯了玉安这么多年,想方设法得到此地。若不是他们做事太绝,杀了供货的人,又断了厨子的腿,逼我玉安楼至孤立之地,我也不会撕破脸皮和他们不死不休。”


    “玉安楼不是曾经的济世堂,我就算把命豁出去,他们也别想空手套白狼。”


    “有我在,你的玉安楼倒不了,我的厨艺算不上天下第一,也绝对数一数二。我先下去准备,今日会会这群妖魔鬼怪。”


    齐晚言刚走,许藏玉藏身的窗户就被捅了个穿,刀锋擦着许藏玉的面前。


    “听够了吗,还不滚出来?”


    许藏玉从窗户跳进去,打量眼前书生样貌的姑娘,对方锐利的眼神同样盯在他身上。


    “藏首藏尾,你这张脸见不得人?”


    郑若挑了他的帷帽,沉默半晌,一言难尽,“你怎么还戴了面具?”


    许藏玉半开玩笑道:“帷帽是为了防晒,至于面具,师门任务在身,不得轻易现身。”


    “刚才的谈话……”


    郑若眯起眼睛,就听他道:“如果我听的没错,你们口中的秋水宗人就在楼下厢房。”


    郑若:“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许藏玉:“我向来喜欢姑娘这样惩恶扬善的侠士,若在下能尽到一份力,打击黑势力,实乃我的荣幸。”


    “想不到阁下这般好心肠,可惜没有修为,不然还能和我并肩一战。”


    郑若笑着在他肩上拍了拍,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反手捆在椅子上。


    “郑姑娘……你不信我?”


    郑若抬眼:“你认得我?”


    伸手要掀面具,房门被叩两声,“人差不多齐了。”


    “知道了。”


    眼下计划在即,郑若戴上一张笑脸面具,临走之时,不忘告诉他:“楼下刀剑无眼,你还是安心呆在房里等我回来。”


    说书人出现台上,楼中顿时骚动。


    “若先生神通广大无所不知,连几大门派的秘事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知道近日讲些什么趣事?”


    台上的人变了嗓音,像是声音低沉的中年人,“我不过一介说书人,讲了几个胡编乱造的故事,大家权当听个乐子,切勿当真。”


    “故事好吧,这故事爱听?上回讲到天一宗门派弃徒,这回……”


    郑若:“这会说——”


    郑若抬头发现三楼厢房房门打开,原本被绑在椅子上的人,踏着悠闲的步子走出,和郑若对视笑着点头示意。


    郑若一口气噎住,看着他走到邻座坐下,和人饮酒谈乐。


    “兄台可介意桌上多个人?”


    旁边是大马金刀坐着的男人,浑身散发戾气,周遭空无一人,许藏玉是第一个靠近他的。


    两人气质一静一动,截然相反,不约而同的是都戴了半边面具。


    许藏玉透过半边鬼面,看见一双锐利的眼,迫人的目光落到忽然闯入的人身上顿了下。


    “一人饮酒也是无趣,多一人又何妨?我正缺个说话的朋友。”


    许藏玉施然坐下,接下对面递过来的酒杯,楼下说书人一拍惊案。


    “今日讲与天一宗弃徒约定婚书的掌门之子。”


    嘴边的酒杯停住,又有一段熟悉的画面涌入脑海。


    都说失忆的人故地重游,往往会想起往事,果然不假。


    许藏玉感觉脑中的记忆一点一点被翻开,从见到郑若的时候,脑海中就出现了她的名字。


    还有一些幼时之事。


    现在郑若口中的婚书,又让他忽然想到一个穿着红衣的身影。


    那人应该是面容冷峻的,可许藏玉却控制不住想要靠近。


    再近一点,他就能看清。


    周遭听客都竖起耳朵,显然都十分感兴趣,许藏玉也希望郑若继续讲下去。


    可身边的鬼面人却一拍桌子:


    “胡言乱语,无稽之谈!我怎么听说与这位许修士有婚姻之约的,是暗香楼少主。”


    许藏玉:“……”


    他在外仇人众多,是这种仇吗?


    说书人被人反驳也不气,心平气和道:“先前已经说过,在下只是说书人,所听所言皆是故事,阁下若有不同的看法,也可以给大伙说说?”


    鬼面人:“我可不是随便拿故事糊弄的人,本人为暗香楼弟子,所言皆为属实,那位许修士早就跟我们家少主拜过天地,至于你说中的婚书,天一宗弟子造谣而已。”


    “胡说八道!”反驳的是另一位身着天一宗弟子服的人,有点眼力,见的人就会发现这是天一宗弟子大比上的朝露峰弟子王佑。


    “你当弟子大比没有其他人在场?”


    他哼声冷笑:“谁不知道暗香楼最喜欢放假消息,当初追我们天一宗的楚师兄,也漫天遍地的说楚师兄是他们少主的人。”


    “花心滥情,见一个爱一个,暗香楼少主品性如何,我无从评论,可我天一宗弟子的名声,岂容你随意败坏。”


    今日的热闹,一个比一个多,说书说到一半,两个宗门的弟子就要打起来了。


    现场演绎,果然比流于书面的文字更加精彩。


    第68章


    还以为他们会吵上几个回合, 没想到高手之间的对决转眼之间就要人性命。


    一枚暗器精准刺向鬼面人后脑,速如疾风。一般人连看都没看清,更别说察觉到,鬼面人屹然不动, 唇角却悄然勾起。


    恰好在暗器刺来时, 侧首躲过,但苦了坐在对面的许藏玉, 没了山高的挡箭牌, 暗器正中他面门, 连躲都来不及。


    “你还真没有修为。”


    暗器离面门只有一指之距,被人伸手拦住。鬼面人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半晌,似有些失望。


    那双眼睛似乎在透过他看什么人,许藏玉想了想, 没能从记忆中翻出一丁半点关于鬼面人的印象。


    但这种诡异的熟悉是怎么回事?


    又是情债?不会吧?


    比起偷袭的人,鬼面人似乎对他更感兴趣,眼睛盯着他脸上的面具, 目光极具侵略性。


    血色的唇微张,几乎马上要伸出獠牙,扑过来啃食猎物的脖颈。


    许藏玉往后靠了靠, 挣脱紧逼的气息,“让阁下见笑了。”


    鬼面人似乎有取他面具的想法。


    可暗处还藏有要他性命的人,许藏玉不敢妄动。


    察觉鬼面人有所动静, 好心提醒:“刚才那位侠士提刀冲过来了。”


    鬼面人很是不屑:“天一宗朝露峰的除了楚舒有几个能打的?”


    “阁下艺高人胆大, 在下望尘莫及。我去取一壶酒来, 等着庆祝阁下的胜利。”


    刚撑起身体,一把短刀横拦胸前,逼着他又坐了回去。


    “你不会是想跑吧?”


    许藏玉尽量让自己的笑意看起来不那么僵硬, “我好端端的跑什么?”


    鬼面人收了短刀,咚的一声放在桌子上,起身过来两手撑在桌前,“那你为什么怕我?”


    许藏玉被困在一角之地,没有退路,背后靠着三楼的倚栏,这样的高度摔不死他,但未必能从鬼面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鬼面人察觉到他的心思,一手摁住他的肩膀,力气大到把他钉在椅子上。


    “我又不杀你,怕成这样?”他一手伸向许藏玉的面具,“我认你这个朋友,也得看看你长什么样。”


    原本众人还盯着王佑,这下目光全聚在许藏玉身上。虽然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但看少年被逼到无可奈何的样子,分明受到极大的羞辱。


    周遭看热闹的人,假模假样唾弃一句,眼珠子却没舍得离开一点。


    谁会傻到跟暗香楼的人作对。


    除了,跟他们不对付的天一宗弟子,做了一马当先的正义之士。


    一把剑直冲鬼面人贼手而去,被鬼面人迅速挑刀拨开。


    “欺男霸女的混账东西,众目睽睽之下还如此恬不知耻。”


    在王佑看来,鬼面人分明是要逼着人行苟且之事,还是在一双双眼睛都盯着的情况下,此等行径,用禽兽两字都难以形容。


    许藏玉一眼就看出,来的这位天一宗的弟子,是位维护弱小的正义侠士。


    当即做出不堪受辱的羞愤之态,“你非要如此……我就从楼上跳下去。”


    “不就看看,至于吗?你要是不方便,那我们去厢房。”


    一个大男人让别人看了脸,有必要死要活的?这个天一宗的也简直脑子有病,都没搞清楚情况,就跑来劈头盖脸的定罪。


    “有我在,你还敢放肆。”


    王佑提剑打过来,将许藏玉拉到身后,“你先离开,不用管我。”


    许藏玉用感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侠士,你一定要万分保重。”


    演完,头也不回,拔腿就跑。


    刚下二楼,数道厢房门同时打开,几个提刀的人隐在人群之中,眼神紧盯着说书台上的人。


    许藏玉当即大喊一声:“小丫头,当心!”


    几人瞬间盯向许藏玉:“那个戴面具的小子也不要放过。”


    郑若眼神微动,抬手提线,数个小纸人悄无声息从头顶落下,贴在几人身后,化为神兵。


    几人只感觉到被一股阴冷的气息包围,察觉不对时已经被纸人抹了脖子。


    好诡异的法术。


    许藏玉颇感兴趣,几个纸人就把他拎到郑若身边。


    “你没事瞎凑什么热闹,刚才……你为什么冒险帮我?”


    那种熟悉感越来越强,郑若想掀开他的面具看他到底是谁,却又怕希望落空。


    怎么会有人这么像许藏玉呢?


    “你是不是……”


    “当心。”许藏玉忽然察觉不对,扯着她后退一步,一支飞箭瞬间扎在两人站立的地方。


    “原来捣鬼的是你们去无门的弟子,整日藏头藏尾的可真叫人好找。”


    此人修为不浅,在元婴之上,以手擦剑,剑身顿时燃起烈焰,拦路几个纸人在他攻势之下节节败退,烧成灰烬。


    郑若脸色发白,提线操控的动作也越来越僵硬。


    同样是戴着面具的人,只见此人一双狭长阴冷的眼,“雕虫小技,不到金丹的修为也敢在我面前放肆。”


    身后有人偷袭,被他一剑斩断,化作两片的纸人,飘然落下,齐晚言脸色难看,怎么会这么强?


    “人都到齐了,也省的我慢慢找。”


    齐晚言被他一掌打得吐血,纸人画作的身子也难以维持。


    “年轻人羽翼未丰,就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男人闪身到郑若面前,剑尖刺向郑若的嘴,“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


    威压之下,郑若几乎要撑不住,跪下,全身僵硬,眼睁睁看着,刺向自己的剑越来越近。


    是她自大妄为落到今日的下场,不知道魂魄还能不能撑到见师门最后一面。


    男人几乎看穿了她的想法,冷笑:“我知道你们去无门有点鬼成兵的招数,今日特意带了斩魂剑,必不会让你有金蝉脱壳的机会。”


    郑若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推了许藏玉一把,“快走。”


    预料之中的痛没有到来,一把剑横在她面前,没有狂风巨浪,却轻而易举挡住元婴修士一击。


    平衡撬动,长剑席卷磅礴之力,反噬回去,男人被逼到步步后退,连连呕血。


    “你、你怎么能挡住我元婴攻击?”


    许藏玉下巴微扬,眼神桀骜,喉中鲜血从唇角溢出,男人以为他受了内伤,心中燃起反击的希望,就见他神经质似的把唇角的血舔入嘴中。


    “我只知妖丹滋味甚美,不知元婴内丹可比得上妖丹的味道。”


    居然是修邪法的妖人!


    男人被他盯得丹田一痛,对少年人更加忌惮。同时也想起了自己忽略的重要一点。刚才那一剑之力能敌元婴,去无门谁能有此修为。


    难道他是温千初?


    男人面色大变。


    糟糕,中计了!


    少年人咳嗽两声,用剑撑住佝颓的身体,虚弱的像是立马要倒下去。


    “唉……不愧是元婴修士,果然厉害,我的修为居然被你打没了。”


    男人几乎要笑出来。


    他磕药磕疯了也不可能把元婴之上修为的人打成废人。


    还想骗他!


    他才不会被一个人骗两次。


    许藏玉见他摆好执剑姿势,扫腿半蹲,心中一沉,完了,没灵力了。


    面前忽起烟雾,男人就着预备姿势,一脚蹬飞出去。


    “温老贼,你以为我会上当吗?今日的仇我记住了,往日叫你去无门的弟子都小心点。”


    许藏玉:“……温老贼是谁?”


    “去无门门主,温千初。”郑若盯着他,“你怎么会不知道。”


    楼上有人遥遥望来,“暗香刀法,无畏剑,你究竟是谁?”


    鬼面人跳下楼追过来,郑若拉着他就跑,“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许藏玉勾颓的姿态根本不是装的,是真的撑不住了。他冲开身体的封印,召出无畏剑,已经耗尽全部心力,若那个男人再战,他根本接不下一招。


    “腿麻了,扶我一把。”


    郑若把他的手搭在肩上,几乎是拖着他离开。


    在鬼面人的眼中,两人亲密依偎,生死相随,难舍难分,叫他恨不得冲上去,一刀把两人劈开。


    郑若带他进入厢房,扣动机关,两人瞬间进入另一处空间。


    将人放下之后,郑若深深吸了口气,嘴张了半天:“你……”


    一声轻叹,许藏玉掀了脸上的面具,“是我,阿若。”


    “我就知道是你,你……为什么会忽然消失五年?”郑若红了眼。


    “说来话长,我也是最近才出来,有些事情也是最近才想起。”


    许是刚才解了体内的封印,那些零散的记忆慢慢凝聚,从玉安村长大,到远上天一宗,以及竹林雅居里那个一道道陪伴他的身影越来越清楚。


    他跟郑若简单的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郑若的心情也骤然凝重。


    “你现在修为尽失,难免会有心怀鬼胎的人盯上,身份不可随意暴露。”


    玉安楼骚动异常,一股视线,四处巡视,郑若皱着眉问:“外面的鬼面人是谁?”


    许藏玉无奈抚额:“我哪知道。鬼知道他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许哥哥,不会是你在哪招惹过的人,转头就忘了吧?”


    “……怎么可能?我今日才第一次见他。就算见过,那也是以前。”


    郑若摸不清他的身体状况,“许哥哥,你如今记起多少了?”


    “没多少……兴许我见了那些忘掉的人,记忆才会全部回来吧。”


    “你们老板呢?快叫她出来。”


    外面争吵声越来越大,作为玉安楼的老板,郑若不得不出面,“你稍作休息,我去外面看看情况。”


    第69章


    郑若换了平日的衣服, 听着外头的推搡声越来越激烈。


    “你们老板再不出来,我就让人掀了你们玉安楼。”


    “你这人怎么这样?玉安楼是你想掀就能掀的吗?”


    黑衣人:“我这不是提前跟你们打声招呼了。”


    郑若从另一间厢房走出来,见鬼面人果然还在她消失的那间厢房,寻找破绽。


    “阁下要做什么?”


    鬼面人揭了面具, 一身华袍骤然变成劲装, 连手里的短刀也变了样子。郑若看着熟悉短刀,抱臂看他, “薛少主……几年不见, 你见面就要拆我的玉安楼?”


    郑若示意房间里的人其他人出去, 关门之后,薛问香和她开门见山。


    “我要不知道玉安楼的老板是你,哪还费劲在这说半天。”


    “死丫头,若无名在你玉安楼, 你不会一点不清楚吧,他身边跟的男人去哪了?”


    郑若没忘记以前他吓唬自己的事情,再者, 暗香楼做的都是刀口舔血的生意仇人颇多,现在的许藏玉跟他沾上没有好处。


    “若无名来无影去无踪,她带什么人, 我哪清楚。”


    “死丫头,你倒是会跟我打太极,”他的手指轻叩桌面, 眉眼似出鞘利剑锐利, 比五年前多了几分血腥味的戾气。虽然相貌俊朗, 却难免让人生怵。


    “论空间机关术,去无门还比不上暗香楼。”


    “暗香楼最善追击,两个受伤的人能从我眼皮子底下逃走?”


    他语气确定:“人就在这里。”


    郑若不以为然, “少拿你们暗香楼来吓唬我,人我不知道在哪,薛少主真要问罪的话……那我只能叫我师父过来。”


    薛问香气得倒呛,他能拿郑若怎么样,软的不吃,也不能像审囚犯那样塞硬的。


    死丫头拿温千初压他,他怕的岂是温千初。


    扣动桌面的手指愈加烦躁,收合成拳,指骨捏得咯吱作响。


    “暗香刀法非本门弟子不可修习,还有他手里那把剑,你难道不清楚那是谁的剑?”


    薛问香紧逼不放:“不要骗我,他是谁?”


    若是五年前的小丫头,早就抗不住这样逼问,可到底事过境迁,郑若不再是毫无修为、毫无背景的小丫头,就算是再怕也有几分底气。


    “他要是想见你,会见你的。”


    结实的脊背僵住,薛问香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僵硬,“你什么意思?他不想见我?”


    郑若摊手:“他要是真想见你,为什么现在不出来?”


    薛问香的表情阴沉可怕,蹭的一下起身,走到房间,靠墙的书桌前,便屹然不动。郑若的心跟着提起,他发现那张桌子是空间术的关窍了?


    僵持半天,气息越来越凝重,压得人喘不过气,郑若手心被冷汗浸潮,却见他提着刀头也不回走了。


    郑若看着那道背影一步步消失在玉安楼,仿若犹在梦中。暗香楼过处腥风血雨,薛少主被人撂了面子居然就这样一声不吭离开。


    “师妹。”


    齐晚言扶着墙过来,脸色惨白,“看来我得回师门休养一段时间。”


    郑若非常愧疚,“对不起师姐,我……”


    齐晚言打断她,“你无需自责,秋水宗本就和去无门有仇,不是你的过错。只是我不在,你自己更要万分小心。”


    “明白了,师姐。”


    *


    移动机关,走进内室,许藏玉已经调息好,郑若给他一瓶丹药,“这是换颜丹,玉安楼眼线众多,小心为上。”


    换了副容貌,许藏玉才随她出去。


    “刚才的话想必你也听见了,薛少主,你见不见?”


    见个鬼?再见就不是被摁在椅子上那么简单。


    那个男人山高似的身形,长得跟熊似的,他在哪惹的这人?


    “……以后再说吧。”他心里补充一句,以后还是最好不要再见。


    郑若推开窗,楼下人声鼎沸,为了吃饭的只是少数,更多的是别有心思的人。


    “我听说玉安楼里是位女老板,这三天两头的有人跑来闹事,怕是要守不住这里的产业。”


    “一个女人家哪懂什么经营?不是听说玉安楼快要倒闭了。”


    “要说玉安的人也真是的,不识货就算了,占了这份好地,别人出高价还不愿意卖。”


    “怎么可能随便卖,玉安那片山里不是有古朝皇陵金矿,虽都说是谣言,但我看八成被人藏起来了。”


    这些风言风语,郑若早就听惯了,见许藏玉眼神担忧才解释:


    “许多门派想将玉安据为己有,不仅是因为此处灵气旺盛,还有一个原因是为了皇陵财富。”


    “他们那些人,要不是顾及有其他几大门派盯着,早就把玉安屠了。”


    “我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可我就是不服气,凭什么我们守住的地方要被别人赶走。”


    许藏玉:“你有何打算?”


    郑若:“我准备以玉安为地界创办商行,玉安总不能一辈子靠其他门派的庇佑,总有一天,玉安的人要自己站起来。”


    “小丫头,我没看错你。”许藏玉眼神欣赏,“那你现在的问题是?”


    郑若诚实回答:“缺钱。”


    “许哥哥你跟我过来。”郑若带他来到后山的一处山泉,这里被结界封印。她指着山泉道:“许哥哥试试?”


    这处山泉比小指还细,底下用一口玉葫芦接着,许藏玉拿起尝了口,有点意外,“是灵泉。可惜小了点。”


    郑若:“这也是我不愿意放弃玉安一分一寸的原因。”


    郑若手指微动玉葫芦就飞到手里,“我能修炼也是因为这处灵泉的原因,我既然可以修炼,其他人为什么不行?”


    两人走出山,郑钱随之出现,郑若把灵泉水交给他带下去分发,临走,他看了好几眼郑若身边的人。


    怪他老眼昏花,竟以为见到旧人。


    走了几步,又忍不住回头:“你们早点回去,天快下雨了。”


    许藏玉眼眶微热,张了张嘴,闷声嗯了下。


    “阿若,不用愁眉苦脸,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郑若忽然感到放松,她终于知道许藏玉以前护住玉安的人顶了多大的压力,一人独善其身简单,难的是一人挡住其他人的风雨。


    “你的身体……”


    “放心你许哥哥厉害着呢,”许藏玉像从前那样摸了摸她的头,“我们是风雨同舟一家人不是吗?五年过去,小丫头都不爱笑了,果然是长大了。”


    心口被一团热意暖着,郑若难掩笑意,还好,许藏玉没事。


    两人一路说说笑笑,半路忽然有个男人拦在郑若面前。


    “郑姑娘真巧。”


    郑若收敛笑意,盯着眼前的陌生男人:“你是?”


    男人看起来面相周正,手上戴着好几个宝石戒指,流光溢彩的华袍也富贵逼人,腰带上不是镶嵌宝石就是黄金。


    “鄙人周朗,早听说郑姑娘蕙质兰心,今日得见果真如此。”


    “不知道郑姑娘愿不愿意赏脸交个朋友?”


    伸手不打笑脸人,郑若不好直接拒绝,推辞道:“玉安楼还有事没处理,他日周兄弟去玉安楼我必定招待。”


    两人要走,又被他拦住,要不是许藏玉伸手拦住,这个男人能直接撞到郑若身上。


    “我看周兄弟话里有话,有什么事不妨直说。”


    男人被他推得踉跄,一张笑脸也变得难看,维持着体面才没有当场发作。


    “我和郑姑娘说话,你插什么嘴?”


    郑若没打算听男人说什么,拉着许藏玉就走。


    男人见他们手拉手变了脸,“郑姑娘,等等。”


    “我听说郑姑娘的玉安楼最近资金周转困难,我有意与郑姑娘合作,不知道现在郑姑娘可愿意谈谈?”


    男人不忘转着手上的大金宝石戒指,一副成竹在握的样子。


    他递过一只价值不菲的发簪,“这是给姑娘的见面礼,以表我的心意。”


    郑若自然不接,许藏玉笑着拿过来,“好漂亮的簪子,可惜郑姑娘的生意,我先接了。”


    “你?”


    男人眼底有丝不屑,他怎么看眼前的年轻人都是个寒酸的穷小子,这种人除了靠一张脸让女人养着,有什么用处。


    周朗没有像毛头小子那样恼羞成怒,而是像个成熟男人那样得体稳重,“买卖不成仁义在,若郑姑娘有意,可在下月商队出发之前找我。”


    倒是有点耐心,许藏玉意外挑眉,向男人离开的背影喊道:“周兄,你的簪子落下了。”


    “若郑姑娘不喜,那便是无用之物,全凭郑姑娘处理。”


    “弱冠之年,事业有成,言行得体,还不错啊。”


    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年纪,人跟人怎么能差别这么大呢。


    这才是正常人应该有的样子,哪像那位薛少主,第一次见面就动刀动枪把人压在桌子上。


    许藏玉只想想,肩膀就泛起不存在的酸痛。


    “不错个屁!”


    郑若听他话里满意,还真以为他要牵这道该死的红线,抢了簪子就要砸,被拦住。


    “你不要给我,我挺喜欢的。”


    郑若一言难尽看着他:“不要告诉我,你一个大男人要往头上戴珠花。”


    许藏玉捏着簪子,把上面镶嵌的珠圆玉润的珍珠扣下来,掐指一捏,珍珠破碎,里面藏着的黑色蛊虫也被他用力捏死。


    郑若忽然头皮发麻,“你怎么知道簪子里有这种东西?”


    “防人之心不可无,玉安楼刚出事,就有好心人出手帮忙,天下哪有这么多白掉的馅饼。”


    许藏玉又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其他的东西才放心。


    他带着郑若走到巷口,潜行跟踪,发现那个男人进了角落里的一处马车。


    为了避免被发现,两人离得很远,正如根本听不清动静,可郑若却发现,许藏玉在侧耳倾听。


    “……你难道能听到马车里的动静?”


    这距离能看清都费劲,周围还是闹市,谁能听到马车里的声音。


    [长老,诱饵我已经抛下,可惜那个女人不上套,她身边跟着一个小白脸,估计给那女人灌了不少迷魂汤。]


    [这种人你自行处理,不要让他耽误我们的计划,玉安秋水宗必须拿下。]


    [只要他们不丢簪子,总会逃不过长老的蛊虫,长老尽管放宽心,您今日受的气,我一定帮您讨回来。]


    许藏玉听完,对郑若点点头,“是今日出手的面具人,果然是秋水宗的人。他们可真对玉安这块地念念不忘啊。”


    郑若:“难怪……许哥哥,你不会突破元婴了吧,神识如此强大。”


    许藏玉笑着没有否认,也没有说自己已然化神期,神识已然非金丹能比。


    “许哥哥在玉安住几天吗?还是回天一宗?”


    “在玉安待几日吧,秋水宗的人这几日没准会有动作。”


    许藏玉原本只是下山逛逛,但忆起从前,还真没办法做到像下山那样面不改色。


    萧明心这几日闭关,回去也是无事,把玉安的这件事情处理了再说。


    郑若:“许哥哥,你打算怎么做?可有我需要帮忙的地方?”


    许藏玉笑道:“自然是需要若无名侠士帮忙的,还得劳烦你写一份玉安小报,让有志之士前来送钱。”


    郑若愣住:“……你当我是神仙,动动手指就能让别人给我送钱?”


    “放心,有的是人愿意。”


    许藏玉将计划和盘托出,郑若听完瞠目结舌,心情却异常激动,“我这就回去提笔。”


    许藏玉也没闲着,找到之前锻龙首的铁匠铺,伸手就是一大把金铜钱放在桌子上。


    “跟两位做笔生意,不知道两位会不会做假金子。”


    铁匠知道来了笔大生意道:“用铜铸容易看出破绽,镀金可以假乱真,就是更破费些。”


    “破费不要紧。”许藏玉又抓出一把金铜币,“需要多少钱,尽管开口。”


    铁匠摸着金铜钱,总感觉格外熟悉,这不是他帮那个年轻人做的。


    “你是……当初那个年轻人?”


    许藏玉也没有否认,铁匠顿时明白,他是使了仙术变了样貌。


    “原来是您,多亏您当初那笔钱让我们的小店起死回生,您有需要尽管开口,这些金子我们万不能再要。”


    “老板还是收下吧,我需要一笔假金子,越多越好。”


    第70章


    玉安那处虽然人杰地灵, 但到底是新起之地,比不上其他闹市花样多,来的人图个新鲜,最后也渐渐散了。


    可近日, 去往玉安的路上挤满了人, 不明所以的人凑过去问:


    “几位是去玉安?前几日玉安楼不是刚闹一场,几乎歇业, 几位去玉安是?”


    “这位兄弟不知道玉安黑山有皇陵宝藏的事情吧?”


    “……可黑山不是早就被几大门派封了?”


    “兄台一定没看最近的玉安小报, 若无名执笔:玉安新开了黑山旅游项目, 大家都是奔着见黑山里的东西去的。”


    “……旅游项目,”年轻人听了摇头,“要是黑山里有宝藏,早就让几大门派吞了, 哪还轮得到我们。兄弟,小心这是新型骗局啊。”


    那人笑着说:“我估计大家只是跟着去看个热闹,你难道信吗?”


    他问旁边的人。


    “我不信。但凡脑子的人谁会信这种东西, 愚蠢。”


    *


    挣外快的刘一刀根据留信来到这片荒山,顿时感觉受到了诈骗。


    就这鸡脚旮瘩,是玉安自然与生态旅游基地?怎么付得起一个月三千两的工钱的。


    给他留的信上面说:


    摸鱼就可以高薪的工作!!!工作内容轻松, 只负责基地看守,同事友好相处,没事可以吃零食摸鱼。


    果然, 这种工作多半是坑!


    他是脑子抽了, 竟然真来了。


    山脚下年轻人躺在椅子上, 闭着眼睛,手里摇着一把扇子,旁边立着一块和他一样歪着身子的牌子:玉安黑山旅游基地。


    刘一刀本想转头就走, 回头想想心里又气,最后还是走上前问:“是这里招工?你是这里的老板?”


    摇着的扇子停住,许藏玉睁开眯着的眼,撑起身体:“你好,我是黑山旅游基地的主理人。”


    刘一刀:“……”呵,鸡毛的地方,排面还挺大。


    刘一刀确信自己受到了诈骗。


    “连装都不装像点,就你还想骗我给你白打一个月工?”


    许藏玉懒散道:“你不信的话可以日结。”


    浪费一天的时间,也不是不可以。刘一刀实在好奇,这小子哪来的底气?


    他看向黑山,惊奇一声:“你居然把这里的阵法开了,但我老实告诉你,这里什么都没有?更别说什么皇陵宝藏。”


    当初他们天一宗早就将黑山挖了个遍,连他那个消失的师弟都没找着。封了此地,也怕此处是有古怪。


    这小子倒是不怕死,但天下哪有那么多没脑子的人,会跑这里来凑热闹。


    许藏玉笑眼澄澈,“所以我说这里是旅游基地,可没保证一定有宝贝。”


    刘一刀:“鬼才上你的当。”


    没一会儿,乌泱泱的人群到了,许藏玉拍拍手起来:“来活了。”


    “你这黑山旅游基地怎么进?”


    大老远跑过来,不是别有目的,谁费这个劲?


    许藏玉张开扇子道:“门票一个时辰一百两。”


    “一百两!一个时辰!你怎么不去抢!”


    不少人都听笑了,实在滑稽,到底谁会花一百两去山里溜一圈。


    许藏玉面色未改,甚至毫不在意,本就是一本万利的生意,亏不亏本都不在怕的。


    “一个时辰,不管在山里挖到什么,都可以带走。”


    众人这才变了脸色,说到底,黑山里的东西才是他们的目的。


    一百两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挖到宝贝赚了,满足好奇心亏了。但来都来了,总有些人不甘心,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


    刘一刀见他还真骗到了五百两银子,但他打赌那些人出来,肯定把他骂的狗血喷头。


    一个时辰后,阵法启动,把里面的人踢了出来。


    五个人手里还拿着锄头,一脸茫然,显然还没有回过神。围观的人见他们两手空空,不禁嗤笑,还好他们没做第一个傻子。


    “挖到宝贝没有啊?”


    “没有。”


    “我就说嘛。”


    其他人见五人提着锄头冲到许藏玉面前,顿时伸长了脖子,看吧,谁被当傻子耍不生气。


    这小子瘦胳膊瘦腿怕是扛不住揍。


    刘一刀也是这么想的,他握紧腰上的刀,警惕几人把许藏玉打死,此刻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高薪工作,这哪里找的是看守,分明是打手。


    许藏玉拍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


    刘一刀:“你还笑得出来,那锄头都快砸你头上了。”


    “咚——”


    锄头没砸到许藏玉头上,被几人抡在地上,振开旁边看热闹的人,五人整齐一致,各掏出一百两。


    “再续一个时辰。”


    刘一刀:“……”


    围观群众:“……”


    这是进山撞鬼被上身了?


    许藏玉笑着接过,再次打开阵法,也不对其他人多做解释。


    “戌时收工,各位想要上山的趁早。”


    他也不着急,甚至不多劝两句,吃着桌上的灵果好不悠哉,甚至大方地分了一半给刘一刀。


    刘一刀还没能从震惊中回神,接过吃了一口惊讶道:“好浓郁的灵力。”


    许藏玉:“黑山里结的果子不错吧,我准备明年发展这个农产品。”


    三两口下去,手里的灵果很快见空,刘一刀意犹未尽,感觉丹田里灵气也充裕了些。


    两人吃的津津有味,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旁边的人都看饿了,真有这么好吃?


    但他们也没好意思找许藏玉要,眼看着又过了一个时辰,那几人出来后,还跟原先一样,又付了一百两续了一个时辰。


    其他人问道:“挖到宝贝了吗?”


    几人坚定回答:“没有,什么都没挖到,我们只是爱上了这种田园之乐。”


    “我觉得修炼吧,还要劳逸结合,偶尔放松放松心情,也挺好的,说不准就有了别样的感悟。”


    说着嘴角的笑意是半点也压不住,满面止不住的红光,鬼才信他们没有挖到什么。


    见其他人不信,他们还急了,“没事呆在这看什么热闹,赶紧回家吧。”


    其他人忽然挤过来,一百两付的干脆,“唉,最近闲的腰酸背痛,忽然想活动活动筋骨,耕种田园好啊,感受人与自然的和谐之美,这不正是我们修道之人追求的自在之道。”


    身边的人跟着附和:“不错,我也忽然悟了,道友同行否?”


    一旦决堤开出一道口子,洪水便如猛兽难以止住,短短时间,许藏玉手里的乾坤袋都肉眼可见的鼓胀起来。


    唯一没有开悟的就是刘一刀,现在还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耕田还能悟道?”


    刘一刀实在没能往黑山里挖到宝藏的方向想,他甚至怀疑黑山里的祸是不是没有除掉,这些人鬼迷心窍成这样。


    刘一刀萌生了给许藏玉一百两进去看一眼的想法,刚往怀里掏银子,就穷的猛然惊醒。


    太邪门了,他居然想给这小子的骗局付钱。


    还好他根本掏不出一百两。


    戌时已至,游客们含笑而归,但只字不提黑山里的事情,嘴里只夸黑山里的风景好,接近原生态,能叫人归始本心。


    许藏玉也笑着收摊,按照约定付给刘一刀一百两工钱,刘一刀收到钱后还是懵的。


    他好像真的什么都没干,就白得了一百两。


    心里隐隐有种没能发挥自己价值的愧疚,在许藏玉问他明天还干不干的时候,回答的一点都不带犹豫。


    “干!”


    有钱不拿是傻子!


    什么都不干一个月三千两银子,这是老天掉馅饼的好事啊!


    想他以前拼着性命倒卖师弟师兄的性感画像,提着脑袋还赚不到一千两。


    刘一刀想想就心酸,许藏玉在他心里的形象也逐渐高大起来,不再是张嘴就来的骗子,而是浑身散发着金光说话都像钱币叮当响的财神爷。


    “你也早点回去吧,明天再来上工。”


    刘一刀承认自己先入为主,之前的态度恶劣了些,感动地朝许藏玉道了声谢才离开。


    暮色中黑山走下一人,许藏玉笑着晃手里的乾坤袋,丢给她,神色得意,“郑老板,给你保证好的银子,怎么样?黑山里的地也翻得差不多了吧。”


    郑若失笑:“省了一笔请人的费用,只需要撒把种子就行。让人付费给你干活,你到底怎么想出这么损的办法的?”


    “大概是人有钱了,闲着总会找点乐子,我又没保证里面的金子,一定是真的。”许藏玉万分感慨,“人果然一放弃道德,钱就来的太容易了。”


    郑若不放心的看着他的脸,“一定不要让人知道你的真面目,不然估计到处都是你的悬赏。”


    许藏玉当然知道,不过他“死了”这么多年,估计也没人会怀疑一个死人。


    “其实这么多年师父一直在找你,相信他知道你没死,一定很开心。”


    “师父近日远行,不知去处。等师父回来,我带你去拜见,顺便让师父看看你的身体。”


    许藏玉还没有想起关于温千初的记忆,当他知道被天一宗逐出师门之后,是去无门收留了他。


    上次自己也是随师父除祸发生的意外。


    这和自己左右躲着的情债不同,总归是要回师门拜见的。


    “师父,一般多久回来?”


    “少则几日,多则几月。基本在黄泉之地徘徊,那处地界活人进不去,师父一般不会在太久。”


    郑若犹犹豫豫问:“你和师父……什么关系,晚言师姐说,没有哪个弟子叫师父翻天覆地的找五年。”


    许藏玉毫不犹豫道:“当然是纯洁的师徒关系……难道不是?”


    许藏玉现在变得疑神疑鬼,生怕在哪又蹦出个情债。


    郑若真是高看他了,就算他荒唐,也不至于连自己的师父都下手。


    师兄都找了他这么多年,师父爱护弟子,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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