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戳破冯裕之的‘马甲’


    ‘嘎吱嘎吱’一阵刺耳的动静响起, 季李吓了一跳,支起身子坐了起来,寻着声源望去。


    听着像是爪子抓木板的动静, 难道是小梅花?


    他这般想着, 拖拉着鞋快步走近, 手指握上门把手时。


    “嗷呜、嘤——”挠门的家伙像是注意到他的靠近,更是急切的叫囔起来。


    季李眼睛一亮,赶紧将门打开, 没等他辨认清楚, 一团湿漉漉的毛团撞到怀里, 他下意识伸手去碰,白狐狸可怜巴巴的仰头顶着他,嘴巴里含着个像鸟羽毛的东西。


    “你这是怎么了?”季李安抚的摸着它半湿的后背,快步走到床沿将小梅花放在床尾, 任劳任怨用毛巾给它擦干。


    他皱着眉头,神情严肃抬起小梅花脏兮兮的爪爪,伏下身去闻了闻有些毛糙的绒毛, 脑袋里浮现出一个猜测,伸出手去扣白狐嘴的动作也停下来。


    “不会是在洗漱的时候突然变成了白狐吧?”季李忍不住笑出了声, 小梅花疑惑的歪头盯着他, 讨好的用头拱了拱温暖的手,很是神气的晃了晃身子, 大尾巴摇得高高的。


    季李见它这副模样不由得好奇起来,蹲下身,耐着性子等着,小梅花张着嘴把湿漉漉的一根羽毛吐到床铺上,还用鼻尖推了推, 很是骄傲的样子。


    季李仔细看了看,这根羽毛凝结,银亮亮的水迹沾在蓝紫的绒羽尖,真的生出了一团幽幽的火光。


    “这、这应该很烫吧。”季李瞪圆了眼眸,手法娴熟的钳住了白狐的后劲,指尖抵在厚实的嘴皮侧,轻巧将小梅花的嘴掰开了,他恨不得将头伸进去看,一时急恼起来问:“小梅花,你舌头被烫到没?”


    “我看看,牙齿没事、喉咙正常……”等季李来来回回的看了个遍,还不放心翻来覆去的翻开有些湿润的毛发,从头到尾。


    只是四只脚掌被踩脏了,全身上下的毛绒都油亮亮的,季李这才放心下来,有些好笑的摸了摸乖顺侧躺着,露出软乎乎肚子的小梅花。


    “好吧。没什么事。”季李话音一转,挡住还一股脑要凑上来舔他手的小梅花,伸手点在白狐光洁的额头上,语气认真道:“但是,下次不要乱含东西了,要是有毒怎么办?”


    小梅花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突然打了个哈欠,两只爪子直直踩到他手心,尾巴随意有意无意的晃动着,将湿漉漉的羽毛压到身下。


    “算了。”季李品出些不对劲来,它这就是在装听不懂吧,还把罪证藏起来,他好笑的摇了摇头,仔细把白狐脏兮兮的爪子又清洗了一次,也不管了,躺回床上。


    扯过被褥,闭眼装睡。


    小梅花小心翼翼往前凑,脚掌试探性压在被角,低下头不死心去顶季李故意搭在被子上的手臂。


    一大团毛绒绒缩在手腕处,没过几秒又站了起来。


    季李忍不住了,睁开眼睛,正好抓到摇着尾巴低埋着头,轻轻提起脚掌走来的白狐,他轻叹了一口气,眼见着小梅花肉眼可见的委屈起来,嘤嘤嘤的叫囔。


    湿漉漉的鼻尖蹭到手心,露出的两只眼睛黑亮亮的,额头上多出个小巧的梅花印。


    “过来吧。”季李软下声,指尖抓挠在毛绒绒的狐狸下巴上。


    小梅花瞬间抬起头,大尾巴晃动着扑挠在他手侧,雪白的大脑袋只撞到脸颊,季李翻身将它捞回暖和的被褥里,轻声哄:“好了,小梅花快睡觉。”


    “出去玩了,知道回来就行。”季李已经忽略了小梅花就是冯裕之的这个事实,真心实意的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伙伴,弯了弯眸,忍不住了又揉了揉小梅花的软乎乎的脸。


    总算可以休息了,季李在心里唤,‘小云,你出来吧。我想知道,怎么激活卡牌?’


    「好的。玩家有两种方式,1.直接用积分兑换,不同的卡牌角色所需额度不同。2.通过隐藏剧情后,会自动解锁。这种方式不确定性极大,不建议采用。」机械音一板一眼的播报着。


    好久没听过这么大一串话了,而且这机械音听着也太冷硬了,没什么人情味。季李还有些不习惯,忽略到内心的别扭感,他想了想自嘲道,‘那就顺其自然吧。想必这张卡牌所需积分肯定不低吧?需要100吗?’


    「由于是玩家背包里的未激活卡牌,如需激活不能使用积分。」


    季李无奈,‘……所以,它只能用第二种方式激活?’


    「是的。」


    ‘那算了吧。我不需要什么卡牌。’季李故作自信,实则很心虚。


    按照他目前的官职,只能算是皇子讲学的官员。而且,他今日直接没去授课,昏君又有什么打算


    季李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觉得路途遥遥。不行,明日他要多去冯裕之那里刷刷脸,争取早日把西厢房的重建事宜落实下来。


    但是吧,他今日专门还去宫里寻找了二皇子赵文安。听他神神叨叨说了那么多话,这修建的人员、银钱宫里的、宫外的人都恨不得掺一脚。


    拆下来的梁木、残留的器具……他也要想想怎么才能守住。


    要不然,直接找昏君说一说?季李越想越觉得事情难办,这也太不好半了,很容易得罪人了!?


    等等,他怕什么呀?真是想岔了,他就是个穿进游戏里的大学生,只需要把任务完成就行了。


    也不需要去维系什么关系,再说他还有靠山当朝丞相冯裕之呢!


    季李睁开眼睛,心尖痒痒的把头凑到睡得真酣的小梅花脸上,如愿以偿听到一阵被吵醒‘哼哼唧唧’的叫囔。


    “可都靠你了,小梅花。”季李饱含期望的自言自语道,重新闭下双眼,躺回被窝里,又在心里念叨起了封怀礼的事情。


    快快入睡吧,在梦里再解决一下封怀礼假孕的问题,安抚一下阿狸的情绪。


    他们也不要跟着凑热闹呀,好好一个养成流游戏……


    一夜无梦,季李还有些迷糊,伸手摸了一把眼睛,下意识往窗沿看去,依旧是暗沉沉的天色,颈后有些毛绒绒的痒意,他后知后觉的转身,愣愣的看着正伸着懒腰,漫不经心梳理毛发的白狐。


    “小梅花?”季李有些意外的感叹道:“你竟然还在,我还以为你又要跑出去玩呢。”


    他随手又摸了一把软乎乎的雪白皮毛,便下了床,洗漱着暗自叹了一口气,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竟然没有入梦……


    只有等他上完课再去找封怀礼了。


    季李很快收拾完,走出房门,只见小梅花又摇着尾巴蹿了出来。


    他蹲下身劝道:“小梅花呀,你快出去玩会儿吧。我还得去找老师商量一下要事呢。”


    小梅花无辜的望着他。


    季李无奈,只好抱着它走到了冯裕之所居的庭院,他面上平静极了甚至带有一丝愁楚,心里却兴奋极了,马上就要到庭院了哟,小狐狸却还乖觉的卧在他怀里。


    这不正好能把冯裕之的‘马甲’戳破了!


    还说什么‘养家了就好了’,季李还记挂着冯裕之的调侃,这次定然不能放过。


    季李不自觉加快脚步,一跨进庭院里,红柿子熟透的甜香气扑面而来,他缓下脚步,抬头望向朝他行礼的侍从。


    侍从低着头道:“季大人,相师昨日交代过,您以后不用再去书院了,但要上朝会。”


    “上朝?”季李愣住了,没想到冯裕之竟然提前安排好了!他低下头瞥了眼正慵懒舔毛的白狐,心里很是无奈。


    他不死心问道:“那老师今日要上朝会吗?”


    侍从摇头,“冯相这几日染了风寒,都是告病在家休养的。”


    季李彻底死心,低着头一步步朝外走,突然停住脚步指着角落里挂着红彤彤柿子的树,提议:“你们把果子摘下来做些果干什么的吧,不然挂着都要烂了。”


    侍从点头,“是。”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季李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官员,就要上朝觐见陛下了。


    他这一路上,有意无意的朝管家询问着,总算明白了,按官职他在上到大殿时就是站到边边角角的身份,如此,他也放心不少。


    坐着轿子遥遥晃晃朝宫门去,眼见着就要入宫了,他略显紧张的摸了摸白狐的绒毛,抬手止了行程。


    “剩下一段路,我走着去吧。”季李走上轿,又伏下身嘱咐了小梅花几句,才转身前去。


    眼见着就要走上大殿,周围的官员也是越来越多,季李很心慌。


    因为,他只背了朝会的站位、背了官员名。但因为事出突然,根本没有官员的画像图。


    这一张张人脸他根本叫不出称谓呀!


    突然,他眼前一亮,赶紧抚了抚衣袍大步走上前,凑到唯一眼熟的中年男人,户部侍郎身旁,脸上满是喜意,出声喊:“张大人,咱们好久不见呀。”


    户部侍郎一偏头,圆圆的大脸上现出明晃晃的惊异,他立刻移开目光低着头,脚步飞快几乎是一步三个台阶,头也不回的走了。


    季李在旁边看得是瞠目结舌,在心里夸赞道,真是个灵活的人。


    他盯着户部侍郎的背影,在心里宽慰自己,这可能就是官员之间要避嫌,毕竟,户部侍郎是丞相一派的,但是明面上却要有距离,不能表现出熟识。


    季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深吸一口气,抬脚往前走,耳旁响起一声可称为欢喜的唤声,“季大人!”


    季李下意识转身,看到正朝他这边挥着手臂的史部侍郎,林渊的养父,林严业,第一次见面时,还是个胡须大肚子笑面花般的中年人。


    现在身形消瘦,脸色都透出青白来。


    季李根本不相信这人在是喊他,果断低下头,暗自加快了脚步。就算林渊不是林严业的亲生儿子,但他可只有这么一个从小养到大的孩子。


    牢狱里林渊恶生生的话语又在耳旁回响,‘我会印在你脸上。’


    他顿住脚步,摇了摇头,有什么好躲的呢?不过是可笑可悲的两个人。


    林严业跟着停下脚步,他眼里没有一丝笑意全是浓浓的仇怨,阴恻恻的,脸上却端着笑,淡淡道:“季大人,往后我们可算是公事的伙伴了。”


    季李挑眉,“伙伴?”


    林严业呵呵的笑,压低声音道:“为二殿下办事嘛,您也是藏得深。”


    第62章 季明礼,你这个阴险小人!


    季李:……说不到一起去。他勉强挤出个礼貌的笑容, 转过身抬脚离开。


    林严业像是看不出他的疏离,一脸笑意的跟在身后,端得是提携后辈的姿态, 一路上时不时拦下埋头向前走的官员, 侧过身给季李介绍着。


    原本季李都不想理会他的, 但既然都把人拦下来了,他也正好认认人。


    也没攀谈几位官员,他们就走到了垂抰殿的宫门, 顿时消了声音, 季李赶紧走到角落的位置上候着。


    周遭的官员们都分散开, 聚成了三四个边界分明的小团体,压低声音还在小声交谈。


    有意无意望来的视线稍显得密集了,季李吐出一口气,目视前方, 全当做没看见,心里思绪万千,刚才林严业拦下官员为他介绍, 可不一定是一翻好心。


    他仔细看了对方的神情,一个个的眼里含着疑惑、鄙夷。


    更有甚者,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 身穿墨蓝色的道袍,手背上沾着墨迹, 直接一挥拂尘斩开了林严业的阻拦。


    高承仰着头吹鼻子瞪眼的望向他,指名道姓道:“还叫什么明礼,我看你倒是糊涂至极,辜负了相爷的栽培。”


    说完,驼着背颤颤巍巍的大步往前走。


    徒留站在台阶上一脸茫然的季李, 他刚才还没反应过来,‘季明礼’就是原身的名字,但是也不对劲呀,怎么就被骂了一顿。


    “无妨、无妨。”林严业看出他的惊异,挥了挥手,又唤来五六位二皇子赵文安的拥趸,众人七嘴八舌的编排着,“季大人,您可是弃暗投明了。”


    “那个老高头,都半截身子入土了。哪比得过你,再说,这高承没什么本事,仗着陛下的怜慈,拿着把扫帚就要上朝。”


    “您别看他现在还神气,迟早一天要栽跟头……”


    季李听得又是一头雾水,但对这个白发苍苍的老者,高承,又起了一丝敬意。


    “陛下驾到!”一声尖细的嗓音在嘈杂的殿内响起。


    瞬间,垂抰殿安静下来,季李甚至能听清自己的心跳声,他低下头装透明人,跟着众人下跪行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这一声呼喊后,他突然有个猜测,如果高承是个道士,不受皇子党待见,那他应该是属昏君的拥趸。


    季李心头一紧,那他现在岂不是被误会了,他怎么就被划出丞相的阵营了?


    他什么都没做呀,顶多被迫跟着林严业攀聊几句。这老先生不会怎么糊涂吧?


    季李倍感无奈,看来下朝之后他要去找找冯裕之,好好解释一下事情经过,千万不能被人胡乱猜测了。


    完全是飞来横祸,好你个林严业,心思如此阴毒,明得不行就来暗的。


    不过季李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么明显简单的陷害,冯裕之他肯定很快就能想明白,季李放下心来,心神也回到当前。


    “……季大人!”突然耳旁响起小声的呼喊,季李吓了一跳,脱口而出:“啊?”


    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敏感了,他话音一落后,整个大殿都寂静下来,还能听到绵长的回音。


    季李吞了吞唾沫,手指提着朝服,快步走上前,一站定就跪拜,扬声回道:“臣季明礼,见过陛下。”


    “朕到不知,你想何事如此入神。”帝王漫不经心的抚了抚龙袍上本就不存在的灰尘,指头转动着大拇指上的玉戒,闻言偏了偏头,深沉沉的眼瞳里印出一个模糊的身影,他说完往后一靠,神情里倒看不出什么怒意。


    二皇子赵文安见状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好险被林严业扶了一把,他立刻朝人使眼色。


    大殿里风起云涌,季李一概不知,但他听到问话后将头垂得更低,贴在肩颈的一团乌发窘迫的卷起来,凑到脸颊,泛起一阵别扭的痒意。


    季李舔了舔唇,启唇正要说话。


    突然有一人往前踏出一步,是高承,他神情严肃拱手道:“陛下,臣以为季大人初次上朝偏心神不宁虽情有可原,但臣昨日夜观天象,为这半个月江南旱情缘由寻找根节所在……”


    “陛下!”没等高承絮絮叨叨将话道完,林严业倒是跨步走出,他低埋着头,语气诚恳:“臣知晓季大人心神不宁缘由!”


    “喔?”帝王闻言挑眉,很有兴致的模样,指头一声一声的敲在玄木桌面上,上身向前靠,眼睛亮得惊人,正紧紧盯着跪拜在地一言不发的季李身上,滑落下的发丝砸到灰蒙蒙的地毯上。


    赵永敬意有所指:“那偏站起来回话吧。”


    高承抬了下满是皱纹的眼皮,眼眸里闪过一丝惊异,不着痕迹瞥了一眼,跪拜在地的身形。


    林严业神情更甚,张开了唇,幸好双手挡在脸颊不然更显,他咬着牙,心里愤恨不已。


    而当事人季李满头雾水,本来是他的问话,这倒好一声都没回答上,无关人员接连走上前。


    他试探性的抬起头,正好撞上幽幽的眼眸里,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昏君衣着如此整齐正式,面容严肃,身姿挺拔,唯一突兀的是敲击着玉玺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将其往桌沿推。


    “臣谢过陛下。”季李声音有些哑,他咬着唇站起身,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很是波澜,怎么回事!怎么一出声就露怯了……


    季李侧过身瞥了一眼拱手行礼的林严业,颇为警惕的皱了下眉,转过身启唇回话:“陛下,臣着实是在为江南旱灾一事忧心,而臣近几日在监工西厢房修建时,发现一件事。”


    “陛下!”林严业突然提高音量喊了一声,打断了季李接下来的话音。


    他话音一落,百官齐齐朝他望去。


    只有季李明白,赵永敬灼灼的目光还黏在他脸上,太过肆意,明目张胆。


    昏君没有应声,如此之下,殿内又陷入了良久的寂静里。


    季李装作自然的收回目光,无辜的低着头,盯着地毯上繁杂的花纹看,心道,难怪冯裕之总是生病不来上朝,这真是明智的选择。


    对了,他上朝这一路都没有看到封怀礼,刚刚环顾四周也没看到,看来这人也请假没来上朝,倒也正常,多半还是‘假孕’,借故不来上朝吧。


    季李漫无目的的想着,但思绪还留了一部分观望局势。


    高承轻轻咳嗽了一声彻底打破漫长的寂静,季李总算是开了眼,他愣愣的看着殿内嘈杂的情形,下意识退到了角落。


    文武百官们被分成了三波,一波是高承带头的,另一波是二皇子的拥趸,这两方正对峙着。


    个个唇枪舌战,脸颊涨红,唾沫星子到处乱飞。


    还有一方倒是平静,包括季李在内,很可惜没有瓜子花生在,看热闹看得都不尽兴。


    帝王一言不发,朝候在旁边的王辞挥了挥手,不一会儿就端了果盘上前。


    赵永敬歪斜坐着,捏着颗翠绿的葡萄扔在嘴里,眼睛还亮堂堂的望着季李。


    看这动作,是真的在吃葡萄,还是另有意图,就不得而知了。


    反正季李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鼓起勇气往后侧了侧身。


    赵永敬只能看到露出的那一块红粉的后颈肉,黝黑的发丝不清不楚的缠绵在耳旁、沿到脖颈下的身体,他不自觉往前靠了些,手指一动。


    果盘被推下了玄木台,‘嘭’的一声,如同惊雷般,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官员们全都歇了声,垂头丧气的悄悄望来。


    季李不知道事情经过,倒是几位皇子看得清楚。


    先行跨步而出的是太子,赵明泽,他身体挺直,神情庄重,语气凛然劝慰道:“请陛下息怒!”


    由他带头,众人就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跪地,其中更有几人抹着眼泪,更是忠心耿耿,“请陛下息怒!”


    帝王半点没有羞恼的情绪,端得是圣威天怒,被咬了一口的葡萄从手心滚到地上,他遥遥望去,静静欣赏了一下众人跪倒在地的场面。


    他才淡淡敲了敲木桌,启唇道:“行了。”


    “高道长,你来说说江南旱灾该如何应对吧。”


    高承应声跨步上前,“陛下,臣以、为……”话还未说完,就用手掩着嘴,剧烈的咳嗽起来,枯白的头发真如他手腕里的拂尘般晃动着,‘嘭’一声砸到地上,老道也晃晃悠悠摔倒在地上。


    手指间的艳血混浊极了,溢出指隙抹撒到了灰蒙蒙的地毯上,显出一翻垂死之态。


    季李站在最角落,远远的只能看到一个倒地的背影,这也太奇怪了,都没有去扶一下?


    季李本来还有些踌躇的,毕竟刚才高承,这老头子,是想借他走神之事大势发挥的。


    按刚才昏君的提问‘江南旱灾’,恐怕他们之前探讨的大事就是这个,他着实不应该走神呀。


    季李迟疑了,本来这个游戏就是养成类,要实现平步青云任务的,又不是什么日行一善的当好人……


    再说,这些npc都是游戏数据,目前的情况很明显,高承就是故意针对他。


    “……陛下,高老先生怕是犯病了。”季李从人流里挤了进去,身旁是朝他挤眉弄眼的二皇子,在耳旁恨铁不成钢的教训,“老师,您真是。”


    “陛下。”季李仰着头,一双桃花眸亮盈盈的,脸颊因为刚才步伐焦急而泛着红润,他语气里带着些恳求之意。


    帝王稳坐在高台上,面色平静,很是怜悯的望着众人。


    赵永敬没有搭理他,季李听到耳旁混乱的心跳声,太急太乱了,让他分不清楚,只知道有人扯着他的衣袍,无声制止。


    良久,帝王开了口,他无比仁慈,“来人,将高道人带下去好好医治。”


    季李听到原本嘈杂的官员们都安静下来,起初跟着高承带头辩论的一行人,个个神情感激,跪地谢恩。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真干了这一翻事,心有余悸的舔了舔唇,还在心里找到个合适的借口,他也不算是冲动的。


    如果不救高承才是不理智、冲动的。他可是冯裕之的学生,是站队丞相的。


    而高承算是皇子党的对立派别,再加上之前所说的句话,季李果断认定,高承是丞相一派的。


    所以,他此次挺身而出就是明智之举!


    朝会很快被解散,后面一段每个官员都安分极了,被派往江南救灾的是二皇子党派与太子党的人。


    季李心事重重的走出大殿。“季大人,您这次可真是威风。”林严业笑容满面的凑上前,二皇子党的官员们簇拥着他往走。


    季李淡淡应了几声,赶忙加快脚步要远离这群人。


    林严业赶忙拉住了他的衣角,神色严肃,压低声音道,“您再等等,有一事相告。”


    季李下意识停下脚步,一阵阴冷的风直扑面门,耳旁是窸窸窣窣的响动。


    他抬起头,天色暗沉的厉害,乌云密布,看着将有一场大暴雨。


    “是这样的,王爷邀您去府上,有事要议。”林严业认真道。


    季李眨了眨眼睛,他已经愣住了,他没想到林严业会说这个事。


    “我……”季李张了张嘴,正想回话,余光里见到户部侍郎一脸愤怒气冲冲的,大步朝他走来。


    季李立马止了话头,抬脚走上前,在心里酝酿的,关于效忠丞相、关心高承同僚等等的话语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


    “季明礼,你这个阴险小人。”户部侍郎张元言简意赅道,骂完转身就要走。


    二皇子党的官员们瞬间拥上来,将张云围住,唾沫星子全往人脸上喷去。


    “行了,多谢各位。”季李勉强将张云从人堆里拉了出来,干巴巴道谢,转身朝人嘱咐:“张大人,您快快回府吧。要下大雨了。”


    没人搭理他,一个个涨红了脸还要战。


    林严业不急不慢站出来,拍了拍手淡淡道;“听季大人的,散了散了。”


    季李看着众人潇洒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中,他现在是真的有点没弄明白了。


    明明是第一天上朝就能出现怎么多意外吗?有点离谱了吧,他肯定是被误解了,还是需要回相府找冯裕之好好解释一下。


    冯裕之都能当丞相了,肯定不会怎么傻,被人挑拨是非,将他冤枉。


    季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理了理衣袍,重整势气抬脚要走,林严业见状赶忙凑近道:“季大人,王爷还在等你呢。”


    季李闻言,脚步一顿有些犹豫起来。


    突然身后响起一道尖细声音,是王辞,他笑眯眯的快步走上前,“季大人,陛下有请。”


    季李心想,这下好了不用纠结了。他面上神情遗憾转过身要与林严业说,结果,人影已经溜到了五米远。


    他无奈的眨了眨眼,深吸一口气,笑着看向王辞,从袖袍里掏出一袋银钱塞到对方手心,轻声问:“王公公,真是辛苦您了。只是,不知道?”


    那知王辞摇了摇头,动作果断的将银钱推了回去,脸上端着疏远的笑,作势道:“季大人,奴家真是什么也不知道呀。”


    季李心底发凉,低着头跟在人身后,愁苦的想,完蛋了,他就不应该在宫里多呆的。


    赵永敬怕是要秋后算账——


    作者有话说:这章是1.26的更新,1.27会再多更点。


    第63章 殿内受训/


    短短几米路程, 季李眼前浮现出前几日赵永敬闭目养神的睡颜,极其自然的把手搭在他肩头。


    他屏住呼吸一动不动,总算鼓起勇气撑起身子往外走, 结果尾指头勾上了那条艳丽显眼的珠链上, 即使小心翼翼将它解开, 但赫然横在指节上的红痕、轻轻颤动的眼睫。


    无一例外全都暴露了赵永敬装睡的事实,季李抿着唇,赶忙移开目光只当不知道。


    话虽如此, 季李却怎么也忘记不辽, 刚才上朝时还因为紧张将这些记忆都隐在脑后, 现在倒也是闲了下来。


    季李揪着手指,低着头走回了上朝时所站的位置上,熟练跪地,拱手行礼道:“臣季明礼, 参见皇上。”


    耳旁响起了脚踩在地毯上的细微响动,也许不是,因为这声音太轻。


    但一股袭近的沉闷檀香却暴露了男人的身影。


    赵永敬没有回应, 缓慢踱步到了季李身前,赤裸的脚踩在灰蒙蒙的地毯上, 他下意识皱着眉, 心想是该换一下了。


    这般想着,那双幽沉沉的眼眸落在季李脸上, 肆无忌惮的盯着。


    少年低着头,头发略显杂乱了,脑后束缚的马尾塌下来。


    发丝搭在脸颊上,那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眉,低垂着, 看不出神情。


    仿佛世间的景象都与他无关。


    只站在角落,可殿内辉煌的璧石也在此刻模糊起来,唯有那张艳丽至极的唇。


    窝在他臂弯里毫无防备的脸颊,就算被吻咬出发红的印记也只是皱着眉头,嘴巴含糊不清喊,一偏头藏到胸口更深处,手指头下意识拉扯着。


    赵永敬停下了,不断拨动拇指上玉戒的动作。他咬了咬唇肉,心头有一股愈燃越烈的火,面上镇定,淡淡开口:“行了,先起来吧。”


    季李闻言后暗自松了一口气,便起身但他却扯不出什么话题,只能沉默。


    如此过后,又是一阵长久的寂静。


    季李虽然站了起来,但眼眸依然望着远处的地毯,他根本不敢对上赵永敬的视线。


    “今日朝堂所议之事,江南旱情,爱卿有何见解?”帝王随意的开口,就像是在与亲近的臣子拉扯着家长。


    他甚至在笑,神情很是舒缓,眼睛亮得惊人,抬脚走近,极其自然的抬手,轻轻拍了拍季李的肩膀,声音放柔了些。


    季李根本不敢放肆,下意识拱手行礼,举动间便要下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赵永敬瞬间冷了脸,直接伸手止住他的动作。


    再对上少年目光后,又端的是皇室威严,淡淡用眼神示意,直接说吧。


    “是。陛下,臣今日在。”季李没发现赵永敬的神情转化,他停顿一刻,心里有些犹豫,因为其实这件事,他在刚才上朝的时候,就有一些想法。既然西厢房的修建需要劳力,那是不是可以将从江南旱灾逃难而来的难民们召集。


    由此便能将西厢房的人力问题解决,可是这怎么可能如此简单。


    一定要说的话,现在江南那边都有旱灾了,竟然还要修什么西厢房,完全是劳民伤财,若是真有什么见解,倒不如就停了这翻修建。


    但这些话,他可不敢说。


    季李轻咳了一声,试探性开口:“陛下,臣以为江南旱灾最重要的便是难民的处置。定然是需要银钱的,那可否将西厢房之前的……”


    说到这儿,他话音直接被打断了。


    帝王很是愤怒,扬声问:“那朕的东西,怎么能施舍给这些难民?”


    “这是什么天大的笑话吧。”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发冷。


    这番言论是如此的猖狂。季李愣住了,揪着手指弄了半晌,他也是好笑,竟然忘记了赵永敬就是个昏君的事实。


    他眨了眨眼睛,脸上带着为国事担忧的愁意,话音一转:“陛下,若是如此,不如就让文武百官们募捐,筹集银两资助江南旱情。”


    “你真是这么想的?”赵永敬脸上露出些嘲意,“冯相这几日总是称病,就是在忧愁银俩。”


    帝王双臂环抱着,手指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弄,“那你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吗?”


    季李正要点头。


    赵永敬直接朝他挥了挥手,整个人随意坐到了地毯上,季李张着嘴,有些没反应过来。


    候在角落里的王辞,大惊失色快步走来,手里捧着个厚实的毛垫。


    他站在旁边,担忧的望了望席地而坐的帝王,又瞥了眼,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的季李。


    他果断将手中的软垫,双手递到季李面前,压低声音道:“季大人,您劝劝吧。”


    季李真是无语了,正是在谈公事的时候呢,赵永敬倒好,又随地大小躺了。


    能不能有个正形,季李深感无力,朝一脸恳求的王辞挤出个笑来,弓着身,把厚实的软垫双手接了过来。


    他单膝跪到地上,小心翼翼将垫子放到赵永敬的手旁,轻声道:“陛下,地上凉,您坐在这个垫子上吧。”


    赵永敬闻言,偏了偏头,深褐色的眼瞳泛着幽幽的光亮,他抬手握住了季李的下巴,指腹间沾染灰尘就这样落到了少年白净柔软的皮肉上。


    他往前靠了靠,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季李脖颈间,带着笑意的话音在耳旁炸开,“好呀。不过,朕还有一件事想要问问你。”


    季李一动也不敢动,暗自咽了咽口水,下意识低头想躲,却见到了那条熟悉的鸽子血宝石链条缠绕在昏君的脚踝上,链子的另一头藏在繁复的衣袍深处。


    深深浅浅被压出的红痕又像是条新的链条。


    季李赶忙移开目光,面上镇定的等着后话,但脑海里又生出了更多的画面,小麦色皮肉上猩红的刀口,还在往下淌的血液。


    咬着手掌,满脸汗迹,那双幽黑的眸里涌出一层层水迹,莫名生出无端柔情的眸。


    赵永敬朝候着的王辞,挥了挥手,他很快便低着头又隐到了角落里。


    帝王满脸笑意,眸里带着势在必得的傲意,他弯了弯眸,漫不经心的往抚摸着季李那张艳丽的脸,指腹上灰迹依稀抹到了柔软红润的脸庞上,往上延伸到水润的眼角处。


    他停了下来,意有所指:“你应该有更好的办法吧。”


    季李一听,愣了一下,瞬间想到了他刚才的吐槽,‘不要再修建西厢房了。’


    但他根本不敢说出这件事,就算被人猜对了,也只能装住不是如此。


    这般下,他果断摇了摇头,垂眉认错:“陛下,臣着实愚钝,真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赵永敬没有再多为难他,克制的收回了手,放软声音诱惑道:“朕给你另外一个选择,呆在朕身边,就没有其他的烦心事了。你想要的,自会如愿。”


    季李心头一颤,慌忙之下,直接往后挪了挪双膝,跪地扬声道:“陛下,西厢房重建之事,臣必当全力以赴,不负您的期待。”


    “是吗?”赵永敬声音冷了下来,站起身一挥衣袍,径直朝殿内走去,只抛下一句,“那便去闯闯吧。”


    帝王气急离开了大殿。


    殿内又恢复了寂静,王公公快步朝他跑来,叹了口气,将季李扶起来,拍了拍他的手背,劝慰道:“大人,您这是何苦呢?算了,先送您回府上吧。”


    “……您看这定是要下场大雨了。”王辞还在喋喋不休。


    季李沉默下来,一言不发,他真是太累了。怎么上个朝能遇上怎么多事呀。


    走到宫殿门口,正好听到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将季李从思绪中拉回,只见一道银灿灿的闪电,划破夜幕将天穹深深割断。


    “大人,您看这雨下的太大了。”王辞见状赶忙添砖加瓦,满脸真切道:“不妨,就在宫里歇一晚吧。”


    “您定然不知道,雷雨天气下,陛下身上的隐疾更是难忍的。”


    季李装作没听见,依旧望着黑沉沉的天穹,必须要赶快回府呀,不然下大雨可难行了。


    王公公总算歇了心思,又露出疏离的笑容,声音也冷硬下来,“那您便快回去吧。轿子就候在宫门口。”


    “在下,谢过大人了。”季李拱手向人道谢,他撑着雨伞快步向外走去。


    去封怀礼府上的事,也只有等雨停了再说,现在他不能再与二皇子党派再又什么交集了。


    季李心里想着事,不由得脚步慢了些,突然一大滴一大滴的雨砸到油纸伞上。


    他收了伞,直接奔跑起来,好在就要到达相府了。


    阴冷的风裹着雨向他扑来,顷刻间就将他衣衫打湿了,远远的,他看到府邸门口挂着的火红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晃动着。


    有一个直接被吹了下来,直直袭到他胸口上,想象中的烫灼感并没有出现,熊熊燃烧的火焰被雨浇灭了。


    府邸门口孤孤独独悬挂着的那个灯笼依然将周遭照得亮堂,只是在黑沉沉的天色下透出几分迥异。


    季李心里莫名生出些慌乱来,就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果然在踏近相府后的那一刻,耳边人声嘈杂的声响里夹杂着一声凄惨的呻吟声,全然是狐狸的叫喊。


    季李瞬间想起了上一次在房屋里撞到幻化成白狐的冯裕之身形的场景,他深吸一口气,快步朝里奔去。


    第64章 “我们的孩子”


    从眼前晃过的侍从们个个神情紧张, 急匆匆朝他庭院的方向跑去。


    季李下意识伸手拦住了一个婢女,一出声声线竟然在发颤,淋湿的眼睫将视线模糊了, 他像是不知还紧紧盯着对方的脸, 问:“发生了何事?”


    女孩停下了脚步, 恭敬低头回话:“季大人,是这样的,您带回来的那只白狐。不知为何, 蹿上了您庭院里的那棵玉兰树上去。刚才打雷更是受惊了, 高高站在树顶上。奴婢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季李收回了手, 偏过头余光瞥到了他正在发颤的手指,下意识收紧将其掩在身后,舔了舔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快步向前走,混进了纷乱的人流里。


    追在身后的婢女尽职尽责的高举着油纸伞,只是伞面被吹得晃晃悠悠, 根本起不到什么避雨的效用。


    季李心里念着白狐,脚步越发急促了, 刚一踏进庭院里, 一仰头就望到枯黄树干上那抹雪白的身形。


    下意识停了下来,混身上下被雨浇得湿透了, 地面踩出一个个黄土的脚印。


    豆大的雨滴砸到玉兰树上,寒风呼啸着,满院子都是枯萎的叶片,在黑沉沉的天色里,全然是幽暗一片。


    季李听到了清晰跳动的心跳声, 一声一声伴着银灿灿的雷鸣在耳旁炸开,他张了张口,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记得喊了,白狐的名字。


    玉兰树上的雪白身影停下来四处蹿动的动作,扯着嗓子凄惨的叫声,迅速转为了‘嘤嘤嘤’的叫囔声,听着还带着急切和欢喜。


    季李再一次瞥了一眼地面,黑沉沉的颜色正像是滩沼泽,站在上面的人影看着轻飘飘的,看不清脸。


    周遭都安静下来,听不到雷鸣、雨声、欣喜万分的叫囔声,只剩胸腔里跳动的心脏,聚起一团热亮的火光,暖意漫到被冻到有些僵硬的手指尖。


    季李往前跨了一步,那群人影纷纷朝他走来,领头的侍从开口道:“大人,您的白狐本来都好好的,结果一下雨就从您屋里跑了出来,一道惊雷将……”


    季李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他一步步走近,站在树下,伸出双手。


    他还未说话,白狐就嘭嘭嘭的从最顶端的枝桠上跳了下来,停到最下端的树干上,整只狐狸全是绷得紧紧的,那条蓬松的大尾巴被雨淋湿了,毛皮全贴在尾骨上,戒备的高高立起。


    尖爪抓挠着树身,发出‘哗哗哗’的声响,白狐还委屈的拉长了调子叫,“哇、嘤嘤嘤……”


    季李听得心头发酸,抬起的双臂都举的酸胀了,手心里聚起一层冰凉的雨水,他费力睁开满是雨水的眼睛,发出声音催促道:“小梅花,下来吧,我接着你呢。”


    白狐像是听出他的焦急,终于纵身一跃,安稳的落在了季李怀里。


    天色太暗了,看着就像是深夜。


    雨下得越来越大,砸在身上都泛疼,季李用手臂撞开房门,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身才注意到还站在庭院里身影。


    个个跪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场面,像是石雕一样。


    即便这次冲突都是因为小梅花受惊导致,但他因为对其的偏爱生出了愁怨,为什么一定要将白狐围着抓回来呢?


    就放它自由行动不好吗?


    身后又一道闪电劈开了天穹,怀里的白狐受惊的颤抖着。


    季李下意识收紧了怀抱,咬了咬唇没有往日的温和,只道:“你们快下去吧。”


    说完踏进亮堂堂的屋内,在将白狐放到桌上擦干湿漉漉毛发时,季李才注意到小梅花后脊上染上的一层淡粉色的,像冲淡的血色。


    季李心头一紧,脱口而出:“小梅花,你受伤了吗?”


    白狐当然不能回答他,湿盈盈的眼瞳颜色浅淡极了,像是白雪融化后漫上岸沿的水。


    小梅花茫然的用湿漉漉的鼻尖撞他手心,嘴里还嘤嘤的撒娇着。


    季李冷着脸,不为所动,攥紧了棉布蹭着擦拭,仔细的观察,它身上是否存在伤痕。


    从头看到尾,除了额头上愈发鲜艳的梅花印记,尾巴尖端多了一处暗红色的毛发外,其余都没什么异常。


    季李勉强放下心来,将小梅花全身擦干净后,将它放到床头的温暖汤婆子边。


    这才分出心神关注自己湿淋淋的衣袍,后知后觉到阵阵凉意,叹了口气,正要去洗漱,走到了门口又想起了屋内的白狐。


    他笑了笑,转身走到,正高仰着头紧紧盯着他的小梅花跟前。


    汤婆子被狐狸嫌弃推到床沿,被褥还敞着一个显眼的出口。


    季李蹲下声,放软声音道:“小梅花,你在房间里呆着,我洗漱完就回来。”


    白狐浑然不觉,只顾着将头撞到他手心,伸出舌头,欢天喜地的□□着,两只前腿一齐扒拉到他胸前。


    眼见着小梅花快干的毛皮,又要被蹭上雨水,季李看着欢快摇动着的尾巴,神情严肃,加重了语气道:“不要再动了,不然我真的生气了。”


    也不知,小梅花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倒是收敛了,狐狸很委屈缩回了床铺里,想着想着又探要出尖尖的嘴,小声叫囔。


    圆润的兽瞳亮闪闪的,无辜的盯着他。


    季李真是拿它没办法。


    他回到相府时,就意识到不对劲,整个人的心神都绷得很紧,现在松懈下来,倒是感到了无尽的疲惫与愁意。


    意识到,刚才对小梅花的教训里带上了情绪化的迁怒后,他探出手,轻轻点了下小梅花的鼻尖。


    “我会尽快回来的。”季李小声承诺。


    由于牵挂着屋内的白狐,季李加快了洗漱的动作,从木桶里带出的热气还围绕在身侧,连水迹都没擦干,他拉了拉外袍急急往外走。


    脸颊还带着被热气熏出的红粉色,手指头上是被热水烫出的印记,耳鬓间润湿的光亮往下淌。


    屋外阴冷极了,季李将手藏到衣袍里,耳边是声势浩大的雷鸣,这场雨下得也算尽兴了。


    像天被捅破了口,湖泊里的水倾倒出来。


    都城下雨,江南却有旱灾。


    雨水从屋檐积蓄着,砸到地面,传来‘砰砰砰’的声音。


    寒风呼啸着一股脑撞向院中的玉兰树。


    那棵树也可怜极了,只剩个黑褐色的枝干,先前枯黄的树叶不知道被吹到了何处去。


    季李收回目光,合上门,回到温暖干燥的屋里,彻底将室外的,像是临近末日般的喧嚣隔绝开。


    这一刻,突然有了些身在游戏世界里的真切感。


    庭院里的地面没有了刚才的枝叶,不再是黑沉沉一片,雨滴砸在上头又生生转了个方向,直接往上涌了,最后虚化出一块块马赛克的印记。


    季李将白狐抱在怀里,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小梅花的头,白狐看着很是困倦的模样,勉强睁开眼,露出一条缝,又沉重的合上。


    只有伸出舌头,有一下没一下的舔着他的手心。


    狐狸直接躺到他腿上,闭着眼睛,双脚还要扒拉到他胸前,完全就是把他当窝一样。


    季李心尖软软的,还是没有将它推开,可能是因为今日白狐举动太过惊人了。


    他感到不可思议,吹灭了烛火,抬手拍着白狐毛绒绒的后背。


    嘴上嘟囔道:“快睡吧,睡吧。”


    小梅花毫无防备的,在他怀中呼呼大睡。


    季李却不能入睡,今日的事情会这般发展,那往后可能还是会如此。


    他必须要想想办法,本来早晨的时候,白狐没有变回冯裕之,他还有些高兴的。


    但按今日上朝的情景来看,他一个人有些难以处理了。


    而且如果冯裕之再不出现,他又怎么能将朝中虚假谣言破除呢。


    他在此刻真心实意的希望,小梅花能快快变回来。


    季李越想越困,连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睡梦里又感到一阵湿热,细密的痒意从颈侧漫开。


    季李很想睁开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手指艰难移动着,他好像真找回了对身体的控制,他从撑开的眼缝间看到冯裕之站在门口,浑身赤裸,那条雪白毛绒绒的尾巴在腰间晃动着。


    天亮极了,温暖的阳光也洒到他身上,伸出的手指也被镶了层金边。


    冯裕之缓慢转过身,他只能看到他光裸的腹肉上浮现的血红色纹路,银白色发丝缠绕到手指间,根根银丝被风吹起,瞬间将平滑的腹腰割开一道血口。


    他看到一汩汩的血淌到地上。


    流得太多了,他手湿湿的,全身上下都沾满了热意,真像是淌在血海里。


    紧紧飘浮着,声音全被堵住。


    突然眼前一暗,再次睁开眼睛,凑到面前来的人竟然是封怀礼的脸。


    “阿狸?”季李情愿相信这是在梦里,试探性喊出声,任由人挽住他手,慢慢站了起来。


    他将视线下移,落到了个高耸的肚子上,立刻停住了,往下咽了咽口水,抬眸盯着男人满是笑意的脸,忍不住发声问:“是阿狸吗?”


    “对呀!”阿狸向前凑近,温热的脸颊靠到季李肩头,他伸出手握住了季李的手腕,一点点往下引,落到圆滚滚的肚子上,他柔情满面,语气里含着笑:“季李,摸摸我们的孩子。”


    季李一动也不敢动,明艳的桃花眸被瞪得浑圆,亮盈盈的水意镶嵌在眼睫上,像是淋了雨,他反问道:“我们的孩子?”


    第65章 阿狸的蛇尾


    指腹下是柔软微微鼓起的孕肚, 季李眨了眨眼睛,一股颤抖的似心跳般鼓动着的触感,从指尖漫上来。


    季李下意识想抽回手, 但阿狸满脸笑意的倾身凑到耳边, 温暖骨感的五指张开、完完全全插到他指隙间。


    褐色的眼瞳里印出季李略显惊慌的神情, 阿狸脸上灿烂的笑意紧滞下来,不自觉皱着眉,低垂着眸, 极其自然的弯曲了双膝抵在坚硬的红木床沿上。


    阿狸刻意比季李低了一头, 仰着头委屈的看着他, 眼眸不知何时红湿湿的像早前雾蒙蒙的细雨,声音低哑的,“怎么了?还是不喜欢、喜欢我们的孩子吗?”


    阿狸越说脸上的悲意更显,豆大的泪珠砸到季李手背上, 他下意识低头去看,一瞬而过的艳红被那双阴翳狭长的丹凤眼取代。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颈侧,又迅速攀到唇肉上, 阿狸很是气愤的咬上了竟然想不负责任的‘负心汉’。


    闪过的刺痛感很快被火辣辣的湿痒掩盖,如蛇般灵活的手指伸到衣袍下, 阴冷冷的眸紧缩成金灿灿的针孔。


    后背上就好像是真的有一条小蛇在窜动, 季李本能的想将人一把推开,可是手心下是柔软鼓起的小腹, 涌动的心跳声隔着母体的皮肉也一刻不停的喧嚣着。


    不仅要告诉阿狸,也要告诉血缘羁绊的赐予者,它们的存在。


    季李舔了舔唇,果然尝到淡淡的铁锈味,而咬伤他的罪魁祸首正眯着眼睛笑, 紧紧握着他手腕的手抬了起来,五指展开,亲昵的抚开黝黑小痣上被咬破溢出稠秾血液的小口,将本就发红的唇涂得更艳。


    季李能感受到他的嘴唇被咬肿了,木木的,都觉不出被触摸的不适感,只有莫名的痒、烫灼:


    阿狸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季李被那双冷质琥珀金般的眼瞳看得心底发虚,滑腻腻的手指又揽到了腰间,一寸一寸的似火苗掠过。


    季李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难道阿狸真是妖怪?就好像冯裕之一样能幻化成狐狸般,他只是什么……


    蛇!


    阿狸低下头,张开嘴探出的根本不是人类的舌头,反倒是一条细长的,尖端分叉的舌。


    根本就是蛇信子。


    他像是没有看到季李的惊异,只漫不经心舔舐着染血的手指,另一只手无意落到浑圆的肚子上,尾指碰到了对方发颤着的手背。


    季李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开始是因为冯裕之变成白狐后突然倒地,像是受了重伤血淌了一地的景象。


    他情愿那是个恶梦,还没来得及伸手去触,画面一转,又见到了挺着大肚子,口上说自己怀孕的阿狸。


    一个一个梦都太过于不真实了。


    季李深吸一口气,手指头压在手心隐隐约约的痛意泛开,他只能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眨了眨有些发涩的眼,抬起手想落在阿狸脸庞。


    阿狸慌忙一偏头,指尖擦抚过冷冷的、有些硬质的皮肉上。


    季李愣了一下,寻到了异样触感的来源,不知道什么时候男人脸上竟然覆上了一层坚硬闪亮的鳞片。


    一块一块镶嵌整齐的,从下颚沿到脖颈再藏匿到领口里面。


    “阿、阿狸,我只是有点惊喜。”季李一出口,声音带着些嘶哑,他顿了一刻才面不改色开口:“我很高兴,你会告诉我这个消息。”


    阿狸闻言急切的转过身,探出身几乎要将脸凑到季李肩颈,他伸出手怜惜的摸了摸发红的下唇,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仰起头,身子亲昵的靠在季李身上,小声道:“真的吗?”


    季李立刻点了点头,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分出心神去寻,余光里扫到一条粗壮油亮亮的蛇尾,正随意的揪动着垂下床沿的被褥,绸缎被轻易揪得细碎。


    细长的尾巴尖悄悄游到地面上,像扫把一般正细致的将其藏到床底。


    阿狸还在犹犹豫豫的找补着言语,他一脸无辜可怜的模样,头仰起来露出一块布满细小鳞片的喉颈,很是柔软的,拉着季李的手落上去,轻声道:“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告诉你。”


    “我不想隐瞒的,但是,我会害怕。”阿狸急切的挺直了腰身,另一只手灵活的解着裤袍,很是认真焦急的模样。


    季李猜想阿狸可能是条大蛇是一回事,真切看到人的蛇尾巴又是一回事。


    他一动也不敢动,不断在心里说服自己,现在只是个梦,再者说,阿狸又不可能伤害他,只是想要他接受这些‘事实’。


    他一面在心里给自己打预防针,猜想着阿狸接下来会说的话、会给他看的东西。


    现在来看,怀孕的事是不能改变了,而突然冒出的蛇尾恐怕就是阿狸想说的。


    季李下意识攥紧了手指,定定看着袒露在眼前的被蛇鳞铺满的亮白色的腹部,也许阿狸已经不能再被看作人了,圆润的肚子依然柔软,但摸起来冷冷的、硬硬的,一颗颗鳞片好像也害羞了,紧紧贴在皮肉上。


    隔着皮肉,也能摸到里面呈着的三、四颗似蛋的凸起。


    季李舔了舔唇,试探性开口:“阿狸,我们有几个孩子呢?”


    那知阿狸松了手,掀起的衣摆乱糟糟抛到季李还放到肚子的手背上,男人低着头看不出神情,语气依然柔和:“都可以吧。”


    只有季李看到,那清扫地面的蛇尾巴尖突然疯狂的击打着,一声一声,‘嗒嗒嗒’作响。


    紫黑色的尾巴尖瞬间渗出暗红的血液,碎掉的淡黄色绸缎也沾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花。


    季李不知道阿狸又在发什么脾气,他下意识就想出声去制止他,往下咽了咽唾沫还是忍了下来,但身体却更快一步,手臂一抬,贴住腹肉鳞片的指节往下施力,抵到了一块稍硬的东西。


    “季李,你喜欢它吗?”阿狸欢喜的凑近,眼睛亮得惊人,手指头轻轻挠了挠温热柔软的掌心。


    手心处的痒意泛上来,季李这才注意到他们此刻的姿势,一只手探进人的衣衫下,指节强硬往下压迫着,另一只手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引到了褪下裤袍的大腿间,指尖触到冷硬的鳞片又像是被烫住了,往外缩却正好落到阿狸手掌心里。


    季李没有再躲,顶着阿狸又焕发笑容的脸,他当然不能拒绝,到现在他后背还残留些冷嗖嗖的滑腻感,他极其自然的将抚在腹肉上的手取了出来,眼见阿狸又抿直了唇,尾巴尖一下一下敲击起来,他顺势隔着衣袍摸了摸男人高耸的孕肚。


    指腹描摹冷质蛇鳞的边缘,莫名触到一丝湿意。


    他眼皮一跳,自觉不对劲,但神情未变弯了弯眸柔声哄:“当然,我喜欢你的。”


    季李:“更喜欢你。”


    阿狸脸上的笑容更灿烂,狭长的眼尾泛起淡淡的粉艳细小的水光,挂在浓密的眼睫上,像是扑闪的蝴蝶。


    团在地面上的蛇尾欢快的盘在床铺上,暗地里将季李圈起来,偷偷摸摸将尾巴尖端上的血迹擦拭在被褥上,又小心翼翼的溜到季李翘起一个孔洞的衣角。


    冷冰冰的滑腻再次落到后背,季李咬了咬牙,低着头注意到阿狸胸前的衣衫上被沁湿的一块,只能转移注意力,盯着,又不着痕迹的往前动了动,手指寻着沁湿的水痕往上抚。


    “季、季李。”阿狸哑得声音唤他,握着手腕力度加大了些,一根一根的将指节塞进季李紧握着的手心里,故技重施的不轻不重抚弄,他背着光,就连刚才还亮闪闪的眼眸都暗了许多。


    幽幽的碎光镶嵌在金黄色的眼瞳里。


    阿狸仰着头,张开的嘴吐出细长猩红的舌,细细扫在已经修复,只剩一道残留血迹的唇肉上,急切的咬到嘴角,手指因为兴奋而颤抖着,依然坚定的攥着。


    往下、往一块格外柔软,长着小巧紫暗色鳞片的腹肉上落。


    只有手掌心那么大的亮紫色,尾指抚到的蛇鳞全然是纯白的、一块一块的极大一块,有两个手指头那般。


    “我、我爱你。”阿狸灼热的吐息,急促不稳的落到耳旁,滑腻腻的蛇尾乘机牢牢圈在怀中,尾巴尖也争宠的要挤到季李手心,慌不着路的击打在胸口。


    季李看得心惊,心软的探出手,时不时抚摸着。


    “知道了。”季李没想过阿狸会怎么突然,都还没有将他现在的‘蛇尾’说明,就直接要,揽到隐秘的柔软粉艳色,小孔。


    衣衫被蛇尾击破,露出一道一道布着蛇鳞的胸脯,那颗往日里颤颤巍巍的红豆色,陡然变了一个模样。


    正可怜的,倾倒着漏底的透明玻璃瓶,瓶口被粗鲁的撬开,空荡荡的瓶身自然没了东西,被逼极了,连瓶口悬挂的几颗白到透明的水渍也被舔去。


    好在肇事者被咬破了嘴角,下唇肿得厉害,手脚束缚着,总算是能报仇雪耻。


    “你先松开我。”季李不自在的挣了挣手臂,努力尝试能与那看着就脆弱、粉艳色的,布着细小暗紫蛇鳞的地方远一些,不过事与愿违,动作间指节不知又搓到了那个鳞片,竟然触到格外炽热坚硬的皮肉。


    阿狸痛麻的吸了一口冷气,阴冷冷的眼眸里涌出一大滴泪珠,他情不自禁的吐出舌头,焦急的吮吸着季李的耳肉,尖牙陷在长着一颗朱砂色小痣的耳廓上,难耐的咬了下去,微不可查的血孔被银白色的液体封得严实。


    他轻柔的摸着季李的脸,指腹触到微微湿热的眼尾,哄骗道:“不怕,它会让你更舒服的。”——


    作者有话说:截止到2.5还欠2.5w字


    对不起大家我会补上的。


    可以囤囤文


    第66章 大白蛇蛋


    这时温柔似水的话语仿佛是披上蜜糖的毒药, 季李心中警铃声大作,他想走可亲密又强硬挽在他腰间的蛇尾越收越紧,冰冰凉凉的滑腻感透过单薄的里衫往里渗透, 反倒鼓起一团恼人的火热。


    季李渴得往下咽了咽唾沫, 明亮的桃花眸在此刻沁出晶莹的泪光, 似夜里被风吹动的一汪潭水。


    阿狸咬着他的手指,冰冷冷的舌头缠绕在指头,那股热意立刻消失殆尽了, 季李下意识就想扑上去, 另一只手与人十指交缠着。


    仿佛下毒的人也是他自己, 不然怎么像是被难耐火热的灼烧感划分成了两半,一半言辞切切的劝导他,不要冲动、冷静,阿狸他现在变成蛇形还怀孕了。


    另一半, 只柔声告诉他解药在哪里。


    探出的手指抵要柔软冷质的紫暗色蛇鳞上,再往前、再往里触,会有粉艳色的花瓣肉。


    “阿、阿狸。”季李皱着眉头, 轻易就将手从男人手心里抽了出来,他努力平复心情, 想要将人说服。


    突然眼前一暗, 只见粗壮的蛇尾留恋的从他身上攀爬下来,阿狸挺直了腰身居高临下望向他。


    季李心头一喜, 赶忙道:“我们聊……”话还未说完,话语就被堵了回来,肩膀沉下来,被滑腻腻的蛇尾一扫,他身形不稳直接扑了上去。


    艳丽的脸上泛着潮红, 双唇大张像落水后救上来的溺水者,胸口急促起伏着,他的脸直接压在阿狸湿甜的胸脯上,因为本在说话,唇舌微张着触不及防间倒吞进去了些,甜涩的水迹。


    “……啊!梨!”季李的脸嘭一下红了个彻底,耳根烫得惊人,吐息间又灌进去了冷涩涩的雾汽。


    阿狸笑盈盈的将季李的脸在胸脯上压得更近,凑热闹的蛇尾巴尖好心的将破洞皱巴巴的衣衫一把扯了下来,光滑冷质的蛇鳞在温暖的阳光下更加闪耀,他低着头柔情的看着黝黑毛绒绒的发顶,语气含着笑意道:“季李也是我的宝宝。”


    “只给你喝好不好。”他抬手指腹蹭弄在少年烫红柔滑的后颈,慢慢往上抚弄着,指节插进发丝,小声哄着,“不要生气了。”


    季李愣了一下,脸依旧烫红,他终于能将人推开,气鼓鼓的看着满脸笑意的男人,深吸一口气,沉默着将手指从紧握着发热满是湿意的手心里,一根一根抽出。


    阿狸慌忙的想要去抓他,但又克制下来,只是那条粗壮的蛇尾巴自虐般疯狂抽打地面,狭长的眼眸血红一片,幽幽望着他,倒是没有往下淌泪。


    “你呀……”季李叹了一口气,率先打破了这份寂静,残留着湿意的手落到了阿狸渴求已久的地方。


    但他高仰着头,双臂推阻又似邀请的搅在一起,幻成蛇形的下身往后躲闪。


    阿狸哭着求饶,嘴上却喊:“再、再重一点。”


    “用力?”季李很是怀疑,但很快想起了之前阿狸窒息寻乐的‘美谈’,神情一冷,索性将新仇旧恨一齐清算了。


    伏在人身上,时不时用尖牙磨咬着那瓶口,酸涩的水迹又品出了些清甜的滋味。


    阿狸哭得着实可怜,整张床都湿透了,那顽劣的尾巴尖将挣扎、快意泄露几分,耳旁响起‘嘭、嘭嘭’的敲击声混乱极了。


    分不出那道又是谁的心跳。


    又或者是,床铺坍塌的罪魁祸首。


    身形一抖,季李本来就趴在阿狸身上,这下更好,慌忙间连同手指也陷进了,湿热的水迹里。


    沾得满手都是。


    阿狸讨好地往前探头,张开嘴细长的舌仔仔细细□□着,总算舔干净了,季李挑眉望向男人哭红的眼,豆大的眼泪不声不响的砸到手背。


    季李无奈道:“好了,别舔了。反正都是你的东西。”


    季李本来是想宽慰他,那知他话音刚落,男人神情一变,嫌弃的往外吐口水,“呸、呸、呸。”


    季李:“……”他很想解释,这就是阿狸身体里面的东西,也不至于如此嫌弃。


    等到后面,季李又想起之前的事,低着头看向埋头的阿狸,下意识并了并腿,余光里触到那条伤痕累累覆着紫亮色鳞片的蛇尾巴,伸手轻轻抚了抚。


    “别弄了。”季李慌忙抓住了细长的尾尖,制止道:“很脏。”


    ……


    阿狸很不高兴的将双臂环在胸前,私底下悄悄将黏黏糊糊颤在季李手心的尾巴尖往外拖,神情认真补充道:“很脏。”


    “季李,你不要关心它。”阿狸真想完完全全将季李霸占了,现在连自己的尾巴也醋起来,大声喊:“只是小伤,过一会儿就能痊愈了。”


    “可是,你都不能变幻成人形了。”季李自然知道他的心思,圈住他的尾巴时不时滑动起来,摩挲在赤裸的腰间,他冷静的指出问题,“是因为要育蛋?”


    阿狸一听眼睛瞪大了,很是惊慌的模样,连尾巴都不顾了,急匆匆扑到季李身上,紧紧握着对方的手又要往下引,语不论次哄道:“这很好的,它会舒服让你。”


    季李都不忍心去看还翻起,横在蛇身上的小巧鳞片,一块一块的那紫暗色都艳了不少,看着就像是被击打了,柔软的蛇鳞都在后怕的发颤,粉艳的皮肉被压出了暗红的血色。


    “我想再看看我们的宝宝。”季李赶忙转移话题,抬手顺势落到泛着水光的圆肚,指腹轻轻抚弄着,满脸疑惑的问:“阿狸可不可以告诉我,是哪一个。”


    阿狸眨了眨眼睛,很委屈的吸了吸鼻子,将头靠在季李肩头,拉着他的手指落到浑圆肚子的边缘,指腹逐渐施力很快被一个硬硬的东西挡住了去路。


    季李点了点头,舔了舔唇有点紧张的将手心贴近,蛇鳞下的蛋极具灵性的往外跳起来,季李很是新奇的瞪圆了眸,指尖悬空在落下的那一刻,他敏锐的抬头捕捉到了阿狸脸上一闪而过的痛楚。


    他镇定下来,自然的摸了摸顽皮的蛋,嘱咐道:“好了、好了。快安静下来,你父亲会痛的。知道吗?”


    掌心下规律的跳动渐渐消失,季李还是没忍住,伸手碰了碰阿狸亮盈盈,满是邀功的眼睛,现在他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按目前的状态来看,阿狸想要‘孩子’只能幻化成蛇形,而且还有负担,不能随意变为人形。


    既然如此,阿狸半人半蛇的模样不好脱离梦境,在游戏世界里面的‘现实’中活动。


    恐怕只能在产下蛇蛋后。


    季李心下大惊,转念一想,阿狸肚子里可不只是一颗蛋,却只给他指认了这一颗。


    那其他的蛇蛋……


    季李脑袋里乱糟糟的,指节缠绕在阿狸披散下来冷湿的发丝间。


    他很是纠结,还没来得及开口,周遭的景物突然一变。


    竟然置身到了封怀礼府上。


    季李从瘫坐的草地上站起来,身旁那有什么阿狸的身影。


    唯一显眼的是地上有一条蜿蜒前行的银白色水迹。


    他走过去,俯身仔细一看,闪烁的光点果然是阿狸身上的蛇鳞,他有些不敢确定现在是在梦里还是在梦外。


    探出的手指被收回,捡起的蛇鳞严严实实贴合在手心,就好像是长在了上面,季李下意识想把它扣下来。


    任凭手心被抓挠得发红,也没有作用,突然身后响起阿狸的呼喊。


    “季李,你快来。好大的鱼。”


    季李下意识转身,灿烂的阳光在此刻就好像是散落的金粉,飘飘洒洒落到紫暗色蛇尾上,男人缠在凉亭的木椅背上,整个身体歪斜着暴露在明亮中。


    细长的尾巴尖泄露了主人的心思,很是欢快的敲击水面,溪地的卵石被震碎,慌忙逃窜的螃蟹、小鱼胡乱四奔。


    阿狸笑弯了眉,抬手指着悬在口中的金黄锦鲤,肥嘟嘟的就是之前封怀礼养的桔子。


    季李不知道该如果开口,本来想拔腿就跑的,偏头一眼就望到了男人手边随意摆放着的蛇蛋,圆滚滚的奶白色,只是蛋壳上沾着些湿亮亮的淡粉色血迹。


    他歇了心思,抬脚大步奔上前,踏进凉亭才注意到阿狸的肚子还是圆润的,明显是踹蛋的模样。


    季李皱着眉头,小声问:“这个蛋是?”


    阿狸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摆尾,凉冰冰的尾巴尖上还沾着溪水,一齐缠到季李手腕上,男人温柔的望向他,不可抗拒的将人拉到身前。


    阿狸满意的将少年严严实实缠绕起来,眯上眼睛,一脸放松的靠在季李肩头像是要睡过去,季李好气又好笑,突然男人抬起头,神情紧张,缠在他身上的尾巴尖摸索到地面上,焦急的擦动。


    留下一道道血印,季李很是担心的看着他,不由得发轻声音问:“怎么了?阿狸。”


    男人凑到身前,眼瞳紧缩着一条缝,耸动着鼻尖,像是在嗅闻什么东西似的,举动间粗壮的尾巴径直撞到了旁边那颗大白蛋上,眼见着就要被推到地上。


    季李急得大喊:“不要这样。”探出想阻拦的手被阿狸紧紧握住,蛇蛋砸到地上,安然无恙的滚动了几圈。


    季李愣愣的看着,总算是松了口气,手心泛起些痒意,只见阿狸将鼻尖蹭到掌心里,湿热的气息喷洒着,晃动的猩红蛇信子也藏不住那颗毒牙。


    他反应过来,想抽回,但男人眯着眼睛一脸兴奋的张开嘴,冰凉的唇舌扫过,熟悉的麻木感又涌上心头。


    季李咽了咽口水,定定的看着阿狸将那颗银白色蛇鳞咽在嘴里。


    细长的银丝垂到下巴上,颈部的鳞片亮闪闪的。


    第67章 “你想要什么”


    阿狸偏了偏头, 染上斑驳血迹的蛇尾圈着滚得脏兮兮的蛋,半悬在空中,他往下瞥了一眼又抬眸眼里含着深深的怨念, 轻声问:“你不会离开我的, 对吗?”


    季李指了指攀在腰上的粗壮蛇身, 淡淡道:“我应该不能决定吧。”


    阿狸脸上的笑意更甚,直接将圆滚滚的蛇蛋抵到人面前,邀功似的开口:“这个, 给你吃。”


    季李闻言愣住了, 他已经能接受这是阿狸产下的蛋, 现在只需孵化了。


    那知道,是这个用途,探出的手指蜷曲了一刻又迅速伸展,双手捧着揽到怀里, 季李警惕的看向很是兴奋的男人,犹疑道:“这不是我们的孩子吗?”


    “还是说……”季李止了声音,视线落到阿狸依然高耸的肚子上, 心里面有个荒谬的猜想,他咽了咽唾沫, 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阿狸眼睛亮得惊人, 兽化的瞳孔猛得绽开像是吞了一大团光,又骤缩成尖锐的细线。


    一道风涌来, 季李眨了眨眼睛,被突然凑到面前的阿狸吓了一跳,这还没完,作乱的蛇尾很是大胆的探到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袍下,湿漉漉的凉得惊人, 缓慢攀游。


    “阿、阿狸。”季李心头大惊,脱口而出,“你又怎么了?”


    阿狸摇了摇头,将竖起的手指压到柔软的唇上,压低声音提醒:“嘘。”


    “还要闭上眼睛哟。”阿狸笑弯了眸,另一只手迫不及待的抚上季李的脸,指腹揉摸到明亮的桃花眸上。


    他们隔得太近了,季李都能闻到阿狸身上那股熟湿的甜味,滑腻腻的蛇尾时不时颤抖着,细小的暗紫色鳞片往外展开。


    他听到阿狸说,“这次我会轻一点,咬在你手上……”故意拉长调子,话音一转,“还是嘴唇呢?”


    季李瞬间反应过来,不由得攥紧了阿狸的手腕,紧闭的眼睫轻颤着,启唇道:“等等,我们只要一个蛋,就够了。”


    他话音刚落,缠到大腿上的尾尖立刻收紧了,热烈灼灼的目光变了味道,如同蛇信子冷冰冰的舔舐,指腹抚上被咬出血孔的耳廓。


    季李赶忙找补,“因为,我希望有更多的时间来陪伴你。”


    阿狸动作一顿,蛇尾尖又高兴起来,亲昵的摸索着,他急切的舔舐柔软红艳的唇,指节绷得紧紧的,压在发烫的后脖颈上,一声一声问:“真的吗?”


    “季李,是真的吗?你接受我了吗?”


    “……和我们的孩子。”男人张着嘴,脸上铺满的白色鳞片透着稀碎的光点,星星点点的黏在季李脸上,艳红的唇被咬出深浅不一的压痕。


    季李面不改色道:“当然。”


    男人很是高兴,拉着他的手,走出凉亭。


    一面走,一面兴高采烈的说着,要把庭院移平,种上青绿的草籽。


    来年春天,他们的孩子肯定破壳而出了。说到这儿,阿狸转过身,望着季李目光里带着探究,紧紧攥着他的手,轻声问:“真的只有一个孩子吗?”


    季李面上平静点头,心里却有点犹豫,不是因为想要奢求子嗣,只是担忧起阿狸肚子里未产出的蛇蛋来。


    难道,那些蛋会被孕育体直接吸收吞噬吗?


    剩下的几颗没有被赋予生命的蛋。


    季李这一路,都在想这件事,如果真是上面那个结果,他还能接受,毕竟阿狸幻化成蛇身后明显是被限制住了。


    “你看,白雪。”耳边响起阿狸清朗的声音,他抬起手,往身侧一指。


    季李下意识抬眸望去,一只雪白毛皮油量的大白马高仰着头,正悠然的吃着树丛里的叶子。


    马儿听到声音,尾巴时不时甩动,扭了扭头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一般,很快又偏过头,自顾自的埋头吃着草。


    “白胖、白雪,它看不见我们吗?”季李差点又要把在心里给大胖马取得绰号喊出来,幸好反应过来,稍显尴尬的揪着衣袍,脸上不显,很是不解的追问:“我们还在梦里吧?”


    阿狸像是没听到问话,只揽着他的腰,蛇尾巴在地面上游动,速度很快,嘴上念叨着,“季李是喜欢草原的吧,我们第二次见面,就在草原上。”


    “初夏的时候,我们就启程带上白雪,在广袤的天地间无拘无束的漫步。”阿狸说话时,神情很是向往,他止了脚步,又盘坐在木椅上,抬手从手旁的石椅上拿起颗炒栗子。


    熟果抵到唇上,季李被迫张开了嘴,几下把果子咬碎咽进肚子里,伸出手捂住阿狸还要喋喋不休的嘴。


    他深吸一口气,决心要打破阿狸这一大段不切实际的计划,他算是明白了,变成蛇、孕育蛋这些行为都是为了留住他。


    将他留在梦里。


    可是,为什么呢?


    季李皱着眉头,推测道:“阿狸,你之前还与我说,要脱离梦境去到现实世界。”


    “那么,在梦境里去什么沙漠、草原又有什么意义……”季李还欲再劝,眼前突然暗沉下来,周遭的空气里都灌满了潮湿的水汽。


    湿黏的,沾在指节上。他不知道又到了什么地方,黑乎乎一片,能听到的动静只剩胸腔里疯狂鼓动的心跳声,一滴一滴砸在地面,幽幽的水声。


    他慌忙往外探出手,指腹触到坚硬的岩面,凹凸不平的,还摸到一层薄薄的沙砾。


    眼前闪烁着一颗细小的光点,随着眨眼的动作而舞动。


    季李又摸索着往四周探寻着,心里的恐慌感在听到阿狸的声音后迅速消退,他寻着声音喊:“阿狸,你快过来。”


    男人没有回应,他盘踞在对面的岩壁上,那里有个凹陷的孔洞,一颗大白蛋随意摆放着,硕大的紫暗色蛇尾几乎要和石壁融为一体,他支着身子,头朝下悬挂着,发丝散落在空中飘浮。


    金黄色的兽瞳在黑暗中亮得惊人,季李只能看到两处光点,在半空中,一动不动。


    “阿狸。”季李摩挲着向前走,放柔声音哄:“你还记得去酒楼里听说书先生讲的话本吗?”


    “当然不止一个故事,好玩的东西还有许多。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灯会、泡温泉,对,我们第一次见面应该就是在温泉池里。”


    “只可惜,我被蒙了眼,不知道那又是什么样子的,我也没见过。”季李面不改色说了个谎,还故作遗憾的叹了口气,半蹲下身,要坐到地上。


    手指没摸到湿润的壁石,反倒触到块熟悉的冷质蛇身,他瞪圆了眸,克制住了躲闪的动作,像是一无所察,指节轻压上去,掌心严严实实贴合。


    他继续道:“还有美食。想带阿狸去品尝糖醋鱼还有甜脆的冰糖葫芦……”


    “也不知道夜里的竹林里有没有萤火虫?它们亮闪闪的,就好像是地上的星星。”


    “你呢?阿狸,你又想要些什么?”季李往后一仰,安稳的靠在了滑腻的蛇尾上,他抬手,指尖落到阿狸的手心里,一下一下的轻敲。


    笼罩在四周的黑沉似雾般散去,柔软幽黄的月光从头顶洒落下来,季李仰起头,竟然真看到破开圆洞的石壁上空高悬一轮圆月。


    季李收回视线,偏头看着背对着他的男人,阿狸挺直了上身,发丝乱糟糟披散在肩头,一只手臂别扭的搭在腰后,大大嘞嘞的摊开,手心里留着几枚猩红色的月牙。


    他舔了舔唇,心尖如同沁在酒罐子里面,酸酸涩涩的,在此刻他又犹豫了,哽在喉咙里关于梦境外世界的美好描绘,每一件,都乏味。


    季李听到自己开口,手指抚过对方的乌发,手背滑过冷质的鳞片,“你想要什么?”


    露出的脖颈上又多出几条血迹,他当时还未反应过来,一开始只以为指尖的湿黏是阿狸胸脯上溢出的水迹,等凑近一看,原本覆盖的紫暗色的蛇鳞像被直接撬开。


    一块一块脱落在手掌心里,血液从伤口里漫出来,他下意识往后躲,那湿热却不肯放过他,从手背往上攀爬。


    “阿、阿狸!”季李察觉到不对,忍住莫名的恐惧,站起身要站到阿狸面前,手心一空,视线又归于黑暗。


    他下意识眨了眨眼,头疼得厉害,整个人竟然是躺着的,手臂又酸又麻,后知后觉的凉意从颈部泛起。


    季李这才意识到,他好像脱离了梦境,醒了过来,睡姿很差劲,双臂全都搭在被褥外,被冻得又冷又麻。


    缩回被窝里,总算缓和过来,又觉到指隙间太过明显的湿黏。


    季李眼前又浮现出刺目的景象,大块鳞片被生生扯下来,残留的伤口往外冒着暗红的血迹。


    他好像都感受到了指甲被拔出的疼意,暗自吸了口气,翻身寻找白狐的踪迹。


    梦里,是阿狸变成蛇身受伤,但在他入梦见到阿狸之前,他好像看到了冯裕之浑身是血的躺在地上的画面。


    现在他脑袋还昏昏沉沉的,天色很暗,着实有些看不清,季李艰难点了火烛,房间瞬间亮堂起来。


    屋内被火光照得橙黄,季李闭着眼睛,心里有一个不好的猜想,他不敢去看地面,也许,真如浮现的恶梦,会有一串暗红的脚印。


    白狐还未幻化成人形,四只脚踩在地面上,歪歪扭扭的梅花印记装点在空荡荡的地面。


    季李屏住呼吸,一步一步走到床沿,手指颤抖着落到被褥上,他在心里说服自己,你看呀,被子明明鼓鼓的,小梅花肯定在里面。


    对,快掀开吧!只是要再确认一下……


    突然一道雷鸣在耳旁炸开,白晃晃的光从眼前闪过。


    第68章 「……选择要激活的卡牌」


    寒冽的风呼啸着鼓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透骨的冷气似滑腻的蛇,从裸露的脚踝往上攀爬,季李这才觉察到泛起的一股冷意。


    他吸了吸冷得发木的鼻子, 意外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季李总算掀开了被褥, 空空荡荡, 没有小梅花的踪影,只摸到无尽的寒意。


    他眨了下眼睛,神情很平静, 转过身, 定定的看着地面上深深浅浅的血脚印。


    少年抬起头, 刻意避开了血迹绕到房门,手指还未落上,冷风争先恐后的迎了上来,庭院里的那棵玉兰花树只剩干枯的枝干。


    树下有一滩淡粉色的水迹, 两片艳丽的蓝紫色羽毛悠悠漂浮着。


    天色亮了起来,水洼里的人影被风吹得扭曲,一抹雪白从倒影上方掠过, 季李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小梅花!”


    话音刚落,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季大人。”


    季李寻着声音望去, 只见到个小厮从角落里走出来,不知是何时来的。


    小厮低着头, 拱手回应:“您是在找昨晚那只白狐吗?”


    季李挑眉,认真看了他一眼,突然感觉喉咙有些发痒,抬起手轻咳了声。


    “大人,您快穿上外衣吧。”小厮很是焦急的劝, 利落的跪在了地上,像是如果不照做就长跪不起的模样。


    季李皱着眉头,还想说话,可喉咙的痒意又泛了起来,他只好捂着嘴,急匆匆的回了屋,边咳边披衣袍,心想,难不成真受寒了。


    没事,系统应该有道具,季李很快说服了自己,喊:‘系统,我想问一个问题。’


    「我在。」机械音响起,刻板冷硬。


    季李:‘积分能兑换治疗感冒的道具吗?’


    「滴——正在查询中,请玩家04号等候结果。」这声回应后,系统就没了声响。


    季李叹了口气,暗自扯了扯衣袍,也不再催促。


    倒是他一走到庭院,小厮硬是要求他去用膳,季李只好一边走,一边询问。


    “……那白狐现在与冯相一处的。”


    “是吧。”季李转过身,看着他追问:“那老师现在何处?我也不能自顾自己吃喝。”


    他放下了汤勺,站起来,作势要离开。


    小厮急匆匆走到身前,身子挡在门前,扬声回应:“大人,冯相说了,让您先用膳。有什么事之后再说。”


    季李眨了眨眼睛,有些愣神,抬起头望向屋外的被雨水冲洗得愈加翠绿的树丛,神情自若的收回了视线,转身坐回凳子上。


    季李不语,只加快了喝粥的速度,周身的寒气消散开,暖和得手心往外冒汗。


    他举起空荡荡的瓷碗,倾斜着向人展示,语气含着火气道:“现在可以了吧。”


    “是!”小厮弓着腰,躲闪到角落里,低声道:“冯相要启程到后山的温泉山,静养十日,现在应是候在大门口了。”


    季李闻言,拔脚就开跑,飞奔到相府门口才弓着腰,大口吐息,这短短几百里路程他算是使上了大学体测里的速度,跑得头都有点昏。


    季李伸手抹了把汗,心想,就跑怎么点距离,不能露怯,不是他不行,定是受寒了身体虚弱了些。


    这般想着,他立刻挺直了腰身,将手背到身后后,望向渐行渐远的马车。


    喉咙又痒了起来,他不自觉咽了几口唾沫,舔了舔唇,身形一动,抬脚追上去,嘴上呼喊道:“老师,老师!”


    如果真把冯裕之放跑了,那他的清白又要怎么证明,或多或少都应该再表一下忠心吧。


    说到底,是因为他心虚。


    封怀礼的王府,他是常去的,原身对冯裕之的感情是不纯粹的。


    而他吗……几次混乱不堪的梦,对小梅花、对冯裕之,那些画面中,他的行为举动太不正常。


    马车真停了下来,季李反倒生出退意,慢步走上前,深吸一口气后才抬起头,正好对上冯裕之的视线。


    银白的发丝被吹拂的有些乱了,男人浅淡的眼瞳里亮闪闪的,似雪地反射的太阳光,明亮却冰冷。


    他紧紧颦着眉,瓷白的手指透出病态的骨感,压在嘴边,指缝间泄露出的浅粉色唇肉更加醒目。


    不知道是不是季李的错觉,好像看到几缕艳稠的血线晃过,落到围着厚实灰暗色毛领的脖颈里。


    冯裕之好像又瘦了些,他揽开窗口绣着福字的深红色帘布,偏了偏头静静等待着。


    季李莫名生出一些无措了,揪着手指,慌乱避开灼灼的目光,脑袋里涌出的念头怎么也忘不辽。


    往外冲撞着,柔软的狐狸毛尖扎到心上,细密的、像被咬开的一个个小口子。


    一个声音在说,‘冯裕之是不是就像个要出嫁的新娘。’


    ‘就是在等着你呢。’


    跑到门口时,马车还未行远。


    小声喊出的呼喊被人听见,耐着性子等走近。


    「滴——请玩家04号选择要激活的卡牌。」冷硬的机械音在耳旁炸开,瞬间将季李的心绪拉了回来。


    他没有搭理突然冒出的系统,咬了下唇肉,往后退了一步,脸上露出个温和又疏离的笑容,他语气恭敬:“老师,您要好好休养。学生一定会好好表现,为您减轻负担。”


    冯裕之依旧平静的望着他,目光更加放肆的扫过,落到雨后湿漉漉的地,又盯着少年明媚的桃花眸。


    眼睫上沾着几颗细小的光珠,脸颊上泛起一股潮红,粉润的唇上被主人咬得更红,下唇中央的小黑痣亮盈盈的。


    过了半响,他才启唇:“……昨日上朝,有人为难你吗?”


    季李没想到冯裕之会问这个,眨了下眼睛,拱手行礼道:“请老师放心,学生以后会应付得更好。”


    冯裕之似叹了一口气,沉默的看了眼地上被踩脏兮兮的小水洼,又瞥了他一眼,放下红彤彤沁得湿润的布帘。


    马车重新启程,从眼前一点点驶远。


    季李低着头挨了好一阵,才抬起头,在心里唤,‘系统,系统,你刚刚说激活卡牌是什么意思?’


    「已查询道具,使用五积分兑换身体强化剂。使用后,能消除受热、受寒等基础病症,请问玩家是否兑换。」机械音一板一眼的播报着。


    季李挑眉,追问:‘不是吧。我问你的不是这个问题。就在刚才,你突然弹出来,说什么选择要激活的卡牌……’


    系统简洁明了,「没有权限。」


    ‘你在装听不懂是吧?’季李当然拿它没办法,只能吐槽一句后,垂着头往相府走。


    今日他还有不少事要处理,解决昨日由于下暴雨而未完成的日常任务,访问封怀礼。


    想起这个,季李就心累,白天是摄政王封怀礼、梦里还要再出现个阿狸。


    之前他能将两者划分清楚,他可以说自己是很偏心的,偏袒无辜可怜的阿狸。


    现在倒好了,兽化的阿狸变得不可怜了,还很极端的要把他关起来,一言不合心意就生气。


    他真是那这些人没有办法,一开始还能狠心不管,后面……犯了好毛病,心软。


    到底谁更可怜呀。季李长叹。


    “季大人,怕是到上朝的时候了。”小厮站在门口,适时伸出手拦在他身前,提醒着。


    季李这才发应过来,转过身朝皇宫的方向走去。


    本来他就烦,现在还要上朝,这不就是上班吗?


    季李心道,不是没读过男频小说的,像其他主角穿到古代,有金手指系统撑腰。什么平步青云、扮猪吃老虎都是简简单单的事。


    更是凭借着‘背书’、‘现代理念’过得顺风顺水……那像他,昨日上朝时,提了‘银钱’一嘴。


    回到府里,总算有时间将李二他们送来的书信拆开,这一看,更显得命苦了。


    开的那些书局莫名被查封了,幸好李二他们之前就将赚来近五成的盈利转交给了王七,现在只能算是不赚不亏。


    季李深吸一口气,在心里说服自己,算了,说不定,那些被抄的银钱是被用做江南旱灾的救灾款了。


    谁叫他开书局的地方选得‘好’呢?


    季李这次吸取了教训,从进宫到垂抰殿这一路,他是一言不发,任凭林严业走到身旁叽叽喳喳。


    三皇子赵文安一见他这模样,笑眯眯的,‘好心’给他扇了扇风,故意扬声道:“林大人,您还没看出来,老师在避嫌呢!”


    季李埋头,暗自加快脚步,安分守己的站在角落。


    他昨日深刻反思了,本来季李竖直了耳朵,认真听着,勉强熬过了半程。


    有些耐不住性子了,索性偷偷摸摸去寻高道长的踪迹,他现在都对这老头子有阴影了,好在,或许是因为呆在家养病,来来回回看了两次,都没看到。


    季李心想,这次稳了。没有高道士对他的指指点点、添油加醋。他不过是个小小的官员,再怎么排资论辈也落不到他身上来。


    上谏的官员,全是围绕着江南旱灾的事在讨论。说来说去,也没谈出个解决方案,各方团体像是踢皮球似的,说着,这是户部的活儿。


    户部的人又推托到吏部。


    季李听着都犯困了,眼睛四处瞟了瞟,正在打哈欠。


    哪知一个官员开口道:“臣以为,该按高道长所言……”


    季李瞪大了眼睛,幸好,之前一直帮他说话的吏部侍郎林严业站了出来,他悬着的心刚放下,就听到人应和,“臣也赞同。”


    季李一时没反应过来,顶着百官望来的视线,他下意识点了点头。


    “……等、等。”季李磕磕巴巴给自己找补,舔了舔唇,意识到自己好像又接下了个烂摊子。


    他愣愣的,求助似的朝四周的人群望去,可望了一周,个个都眼生极了。


    反倒是三皇子赵文安,接收到他的视线,笑了笑,做着口型,无声道,‘老师自求多福。’


    季李心凉了半截,拱手跪地,正要咬牙接下这个活儿,他算是看出来了。冯相那派是铁了心要咬定他是墙头草了。


    这三皇子党,怕是真讨厌他的。


    “陛下,儿臣有另外的见解。”一道阴郁尖细的声音响起。


    季李没敢抬头去看,勉强辨认出来,好像是二皇子赵祈瑞。


    这又是何意?季李有点想不明白,二皇子一开口,整个朝会又热闹起来,百官们又开始争先夺取这个下江南的任务。


    季李老老实实跪在地上,听着三位皇子党派代表官员们的争执,一个个语气激动昂扬。


    他着实听累了,也听懵了,真是想不明白,一开始烫手山芋般的推拖,怎么现在又争抢上了。


    季李跪得腿都麻了,偷摸调整了一下跪姿,衣袍都没摆整齐,就听到昏君轻咳了一声,殿内顿时寂静了。


    帝王定下结论:“太子去吧。”


    整个朝会就这样结束了,季李站起来,捶了捶腿,根本不敢抬起头,他总感觉有几道视线盯着他。


    索性,加快脚步走出大殿,季李混在人流中,放松了攥紧的手,心道,这也太刺激了吧。他现在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余光里扫到三皇子的声音,季李目不斜视的径直往前走。


    赵文安喊了声:“老师,您等等。”


    季李无奈止了脚步,对方笑嘻嘻的走过来,抬手要搭在他肩上。


    季李不着痕迹的往旁边一躲,直截了当道:“三殿下,您这是有事?”


    赵文安毫不在意的收回了手,展开玉扇,神情自若道:“老师与我可是紧密相连的,再说这西厢房的修建,还没有完成。我们可得好好谋划一下呢。”


    季李懒得搭理他,淡淡应了一声,抬脚快步往前走,心里想着,若是赵文安还要追上来,他也不搭理。


    那知道真的没人来拦他,一路顺畅的走出了宫门。


    季李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后知后觉感觉到一股困意涌上来,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皮,又纠结起来,是先去找封怀礼还是先回府睡一个回笼觉。


    如果睡着了说不定能入梦,到时他定要和阿狸好好聊聊,昨晚的那个梦真的太吓人……


    “季大人!”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叫声,季李心头一颤,脚步顿了顿,他揪着手指还想装没听见直接一走了之。


    来人是个眼生的小公公,他急匆匆跑到身前,满头大汗道:“不好了,西厢房那边出事了!”


    第69章 来历不明的金子


    季李不知发生了何事, 他今日本就思绪不安,现下反而放松下来。


    来人在身旁絮絮叨叨的解释着,说什么, 修房的小工们要罢工了。


    季李挑眉问:“为何?”


    小公公边说边比划着双手, 语气愤然:“是有人想私吞金子。”说到这儿, 话音一转,神情里带着深深的嘲讽,骂道:“那工头真是吃了豹子胆, 想把金球吞进肚子里面带走。”


    “结果, 直接被哽住了, 活活闷死。”小公公用双手掐了下脖子,似在表演般,说完还一脸不忿。


    季李听完直接愣住了,转身问:“那人现在何处?”


    “怕、怕是被扔到了郊外的义冢去了。”


    季李皱着眉头, 只觉不对劲,整个事件都透出一股古怪来。


    如果了断的结案,按目前的情况来看, 恐怕他就是这个宫里面,最后一个得知消息的人。


    如果此事与他无关, 为什么还要通知他……


    季李想到这, 脚步一顿,站在西厢房宫门口, 望着眼前埋头做工的小工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白发苍苍的。


    那里是能做重活的模样?


    “大人,您别气。”小公公见人冷了脸,赶忙劝慰, 挺身而出一挥手请示:“这些狗奴才们有眼不识泰山,您都来了,都不知道行礼……”


    季李暗自叹了口气,抬手止住人的话头,淡淡道:“行了,我自己去看看。”


    “是!是!”小公公连连朝人点头哈腰,脸上满是喜意,顺从的走到角落去了。


    季李不再管他,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了一个与众人衣着截然不同的人,正悠闲的翘着腿躺在椅子上,花帽子挡住眼睛,似在睡觉。


    季李抬脚往里走,突然小公公又窜出来,偷偷摸摸的,他轻咳了一声,淡淡瞥了人一眼,公公这才怯怯的缩回角落里。


    “大、大人,不知何时可以休息?”季李故意压低声线,磕磕巴巴问。


    躺着休息的人很不耐烦的翻了身,背对着他,有气不力道:“新来的?入了宫就好好干,干不好就是要掉脑袋的。”


    “小人渴的厉害。这……”季李索性坐在地上,装作声音嘶哑的求问:“水在何处呀?”


    中年男人像是被问得不耐烦了,长吸了一口气,猛地摘下花帽子,一把将帽子砸出去,急匆匆喊:“渴、渴、渴。你怎么没在江南渴死……大、大人!”


    季李抬手轻易挡下飞来的花帽子,两只手指尖捏着,他缓慢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盯着,这位有些眼熟的中年男人,前两日围在林严业身旁的跟班。


    周司正惊得伸出手想把帽子夺回来,身子一歪直接从椅子上翻了下来,四仰八叉的瘫在地上,心虚得从地上趴起来,端正跪着道:“季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请勿见怪。”


    季李往后退了一步,余光扫到角落里又蓄势以待想溜走的小公公,他偏了偏头扬声道:“一同坐下歇歇吧。”


    说完,大步跨到烧毁废木堆积的高台上,正要说话,只见一个老者放下木头直直朝他冲来,季李冷静的看着,突然感觉脚踩的地方硬硬的。


    “季大人,请给小民一些吃的干粮吧。”老者径直跪倒在地,头朝地嘭嘭的撞。


    这一声像是什么信号,其余民工皆撇下了手头的物件,齐刷刷跪在地上,嘴上恳求着。


    季李镇定走上前,搀扶出跪地的老者,轻声道:“当然,您先起来吧。”


    说完,转过身朝角落里的小公公扬了扬头,“已经派人去取吃食了。想问问老先生,您是从何而来?”


    “听你口音,不像是都城人士。”季李从怀里取出几颗糖一并塞到人手心里,抬起头扫过乌压压的一大群人,瘦得惊人,佝偻着腰看着风一吹过就会被吹倒的模样。


    老先生紧紧握着手中的糖果,一脸迷茫的望着他,另一只手指了指耳朵,只道:“草民谢过大人赏赐了。”


    季李摆了摆手,没再纠缠,目前最要紧的就是让他们先吃饱饭。


    如果真是从江南逃难而来,又恰好将年迈的老人们招进来,这背后一定有人暗中指使。


    他心里乱糟糟的,面无表情的走到高周司正身前,瞥了眼还跪在地上的人,淡淡移开目光坐到椅子上,启唇道:“先起来吧。”


    季李耐着性子等人站起来,继续道:“今日轮到你值守?”


    周守正下意识摇头,连连道:“小人不知、不……”


    季李打断了他的话,反问:“所以你擅离职守?”


    “小人冤枉呀。”周守正吓得又要跪回地上,连连摆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凑到人跟前,讨好的笑着压低声音道:“这可是林大人的命令。”


    “季大人,您是不是忘了。”周守正补充道:“昨日,我还帮你说话了的。那高老头仗着自己岁数大,陛下怜悯,还敢欺压到您头上。”


    季李静静的看着他,只见高守正脸上的笑容快消散时,他突然大笑着抬手,重重拍在人肩头,哥俩好般,打趣道:“哈哈,当然。我这不是新官上任三把火吗?”


    他说着,很是不好意思的叹了一口气,解释道:“周大哥,您也是知道今日之事,闹出怎么大动静。我不知道如何向三殿下交代呀。”


    “三殿下?”周守正已经挺直了腰身,闻言神情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消失不见,面色红润指点道:“季大人,这事您可得问问我了。”


    “自然,自然。”季李连连点头称是。


    他们在这边交谈着。小公公已然回来了,身后跟着六七个带刀守卫,气势汹汹的将民工们一齐围了起来。


    季李见状要上前阻止,周守正伸出手止了去路,摇头劝道:“季兄弟,我知道你心善,但我们人在官场,做人做事当有法度。”


    “既然,你不知道如何向上交差。那老哥就替你立立威。”周守正威风凛凛的朝带刀守卫们比了个手势,转过身对季李说教:“要我说呀,这些人个个偷奸耍滑不肯做事,就该领罚。”


    季李吓得差点将人推倒,但见那些守卫们没有什么动作,暗自松了一口气,往后退了一步很是赞同的朝人点头,神情恭敬的求问:“高大哥,我还有一事不知,想要请教一二。”


    “哦?”周守正更是得意起来,一扯袍子要坐到椅子正中,翘起腿,吩咐下人般露出胖乎乎的手指朝凳子上放着的杯子远远一点,故意咳嗽暗示道:“我嗓子有点干呀。”


    季李只当没注意,扬声求问:“您说,堆好的东西晚上运出去行不行呀?我们可耽误不得了。”


    “这事我们自有打算。”周守正冷了脸,转过身避开他亮盈盈的目光,语气不忿道:“你真是个木头脑袋。”


    “还有你们,怎么还不动!”周守正端着杯子,气冲冲走上前,正要对着站得笔直的守卫们开口大骂。


    ‘嘭’的一声,瓷杯砸到地上,水花四溅开。


    周守正张大了嘴愣愣的看向,笑眯眯走来的三皇子赵文安,跟在身后的林严业低着头一声不吭。


    “殿下,您怎么来了?”周守正本来极其欣喜的迎上去,很快反应过来,视线求助似的频频望向恨不得将头埋在地里的吏部侍郎。


    “这,是不是运……”周守正小心翼翼凑到林严业身旁,压低声音问。


    他话还未说完,笔直站着如雕像般的守卫猛地袭来,一个反手将其压到布满灰烬的地面上,周守正吓得双腿直扑腾,呜呜呜的叫喊起来。


    季李看得眼疼,收回视线,走上前拱手行礼道:“三殿下,真是好久不见了。”


    赵文安暗自收了玉扇,一下一下敲在手心里,跨步上前摆手,“老师,您可真是,我们朝会时就见面了。”


    “季大人。”林严业随后拱了拱手,神情冷冷的。


    “是吗?”季李不在意的偏了偏头,压低声音朝赵文安道:“殿下,您去瞧瞧那块石刻呢?我又觉出了些新玩意儿来。”


    赵文安果真寻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倒也没什么新鲜的,一块刻字的石头旁堆了些烧坏的木料。


    “嗯嗯。”他正想随意应付过去,手腕一重,衣角被人往后扯弄着,赵文安不耐烦的推了一把,偏头朝林严业,啧了一声。


    林严业低着头小声道:“殿下,东西就在那儿。”


    赵文安闻言一愣,干巴巴笑了两声,‘噗’一声将扇展开,对着他涨红的脸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侧身往前一跨,挡在季李身前,语气里带着些亲近:“老师,您看看,我们这修建的进度可是真真缓慢的。”


    “还有十日就是父皇的生辰宴了,依学生来看,若是能将西厢房重建好也是一桩美谈。”他凑到耳边,半举着扇子遮挡,小声商量道:“不如,我们合作一番?”


    “殿下。”季李不为所动的往后退了一步,神情里带着审视,目光扫向不远处跪地的一众民工,神情松动了几分。


    赵文安见状赶忙招手,指着其中一个守卫命令:“你们,还不快让人把吃的运上来。”


    很快吃食送了上来,个个端着一碗糙米粥,三个馍馍、手掌大的肉饼缩到角落里蹲着吃起来。


    季李静静的看着,赵文安邀功的凑上来,咄咄不休说着话。


    他本想回应几声,余光里扫到最先跪地的老者颤颤巍巍的走上来,守卫警惕的护在周遭。


    赵文安困惑的看了季李一眼,见人抬脚往前走,索性挥离了两侧的护从。


    老先生拱手行礼,又要跪地,季李赶忙将人搀扶住,安抚道:“您先去吃些东西吧。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老先生抬起头,泪眼汪汪的望向他,从怀里取出块糖来,双手捧着递上来。


    季李愣了一下接了过来,碰到人掌心,一时分不出是谁的手在抖,握在手心沉甸甸的,扎得慌。


    “对呀。”赵文安径直走上来,揪住季李的衣袍角就要往旁走,嘴上说着,“只要老师愿意,事情都是能向好发展的。”


    “您说是吧?”赵文安松开手,皱着眉头拍打着触碰到老先生的衣袍,神情很是不耐。


    衣摆沾上块褐红的泥巴印,两双鞋也脏得离谱,他用手捏着鼻子,眼睛瞅着四处都是碳灰的地板,催促道:“老师,不要再拖了,直接谈谈吧。”


    季李撇开眼,遥遥望向对面,心思全在手里这块‘硬糖’上,嘴上含糊其辞,“嗯嗯。”


    没听到赵文安急恼的催促,眼前晃过一团金黄的光。


    季李偏过头,这才注意到,三皇子竟然被两个带刀侍从拦下来了。


    赵文安急红了脸,大喊:“你们这些狗奴才,是不是没长眼睛,看看本皇子是谁?”


    从耳旁响起一声幽沉沉的话音,来人眼睛亮得惊人,挑眉反问:“谁呀?”


    三皇子寻了声音望去,鼓起的怒气瞬间被凉水浇没,他像只斗败的公鸡,怯怯的叫囔。


    “父、父皇。”赵文安脸上挤出个哀求的笑,小声道:“您怎么来了?”


    帝王冷冷的瞥了他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一眼,冷漠收回视线,金黄的眼瞳在阳光下透出烈灼的烫意,如同季李手心里握着的这颗来历不明的金子。


    第70章 ‘还不满意’


    “朕老远就听到动静了。”帝王迈步走近, 轻轻拍了拍季李的肩膀,在耳旁笑道:“就是不知,这里有什么吸引人的好东西?”


    似火苗舔舐耳廓, 烫灼得发麻, 季李咬着唇肉, 将往后退的举动遏制下来,他脸上露出疏离的笑,抬手行礼道:“陛下, 臣与三皇子在……”


    臣子回应一板一眼的着实乏味了些, 帝王不耐的抬手止住人的话头, 眯起眼睛,探寻似的落到举到眼前的瓷白的手背上。


    细长的指节用力握紧,虎口处泄露出的手心肉被压出充血的红,亮闪闪的糖纸露出了一角, 曝光般的白瞳猛地聚紧,金黄色的柔光亮了起来。


    可惜,该看的人看不到。


    季李被打断话音后就低下了头, 连乌黑柔顺的马尾也老老实实服帖在后脑勺,发丝盘踞在脖颈间, 随着身体的主人一点点低头而往里落。


    “害怕了?”赵永敬好似怜惜上了被无辜迁怒的忠诚心腹, 可惜帝王连赦免的信号也吝啬至极,指腹触上人颤抖的手背上, 轻易将紧握的指节掰开,露出那颗亮闪闪、沉甸甸的糖果。


    被藏得发烫。


    他眼底幽沉的惊人,忍耐般,目光仔仔细细从温顺低头的少年脸上扫过,停在烫红的耳廓上暗红色小痣上, 手指不自觉揪紧,又艰难克制住,声音带着些哑意:“行了,免礼。”


    季李心慌得厉害,摊开的手心灌进冰冷的风,几乎无措的不知该重新收紧还是伸直,闻言下意识抬起头,总算又捏紧了双手,可残留的痒意,烫得发麻。


    脑袋里疯狂思索着,如何应对昏君接下来的刁难,可根本琢磨不透。


    只看到赵永敬,两指捏着糖果,举到眼前端详似的研究着,指尖抵到单薄的糖纸上。


    季李听到耳边猛然奏起的心跳声,喉咙干涩的厉害,他直勾勾的盯着,一动也不敢动。


    赵永敬收回手,目光还黏上那双逐渐透红的桃花眸上,转过身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走吧。”


    悬在空中的心总算落下来,季李愣了一下,赶忙跟上,暗自叹气,差点以为能逃过一劫。


    可惜,去往养心殿这一路,他不仅要紧紧跟在昏君身侧,还要回应对方全是陷阱的问话。


    “今日这事,你们是想怎么解决?”


    季李连连摇头,落后昏君一步回话:“陛下,臣自当向您禀明。”


    帝王止了脚步,直直望来,“那你之前就知道?”


    季李差点一头撞上去,手腕被人紧紧握住,烧火的烙印沿着皮肉烫了一圈,他摇头领罪;“臣有罪。”


    赵永敬闻言点了点头,露出一种让人琢磨不透的目光,季李想不明白,又顾及着三皇子赵文安远远缀在队伍末尾。


    他深吸一口气,张了张嘴正要将事件经过一一道来,那知,赵永敬松开手,举到眼前,淡淡晃了晃。


    他听到赵永敬说,“你又何罪之有。”


    ……


    季李站在养心殿门外,昨日下了场大雨,屋檐被冲洗得亮盈盈的,聚成水滴的雨砸下来,擦过鞋尖,像地上绽开的烟火。


    “老师。”三皇子赵文安挪动脚步,往他的位置靠近,压低了声音,也能听出咬牙切齿的怨念,“你故意的?”


    季李头也没偏,只道:“身正不怕影子斜。三殿下,你怕什么?”


    赵文安哼了一声,像是想起什么,脸上的慌乱消失不见,语气里带着笑意:“当然,后续修建工作只有你一人可办不好。”


    季李懒得理他,低着头恭敬站着,他当然不可能去通风报信。在这件事上,他有很多疏忽之处,自然不能独善其身。


    只是不知道,赵永敬把他们两人晾在这里又是什么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殿内传来一阵响动,像是什么铜器滚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很快,林严业跌跌撞撞走了出来,他额头上还留着个乌青的血印,手捂着膝盖站在赵文安身前,张着嘴似在说些什么。


    季李恨不得竖起耳朵去听,可他只能看到林严业的背影,无奈敛了心思,视线落到对方小腿腹的衣料上暗了一淌,泛着水光。


    王辞快步迈出来,站在一旁对季李笑了笑,随后望向赵文安,出声提醒道:“殿下,请随老奴来。”


    这一声像是什么警告,林严业身形剧烈晃动了一下,将身子弓得更低,急匆匆的离去了,地上蓄起一滩乌红的血迹。


    季李瞪圆了眼眸,左右张望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眼见王辞也要迈步走进殿内,他咬牙向前走了一步,小声追问:“王公公,不知我的去处?”


    王辞应声偏过头,朝他安抚的笑了笑,竟向角落里的侍从挥了挥手,搬出个凳子来。


    王辞:“季大人,不妨在此坐一会。”


    现下只剩他一人站在殿门外,季李盯着手边的椅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坐下了。


    刚才站了一阵,小腿泛麻,季李坐也坐不安稳,地上的血迹时不时在眼前晃过,他在心里唤,‘系统,你在吗?’


    「请玩家指示。」听到熟悉的机械音后,季李总算松了一口气,问出来在困惑已久的问题,‘如果在游戏死亡,不会影响到现实中的生命吧?’


    「滴——正在查询中,请玩家耐心等候。」


    季李也算是习惯了系统这般迟缓的运行状态,问一个问题都需要加载许久,在外面坐着真是有些冷的,在他第五次哈气搓手,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时。


    只见赵文安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脸上竟然带着一些神气,季李看得新奇,站了起来,心里七上八下的。


    “殿下,您还好吧?”季李试探性问了一句,三皇子高傲的瞥了他一眼,停下脚步,没有回应反倒转过身从腰间取下一块翠绿的玉佩,单手拎着要塞到王辞手里,语气干巴巴的,“今日,算本皇子欠你一个人情。”


    王辞低着头没应声,没接下来。赵文安被冷了面子,脸又黑了,气鼓鼓的把东西收了回来,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瞪了他一眼。


    季李在一旁看得发愣,见状摇了摇头,出声表态:“我什么也没看见。”


    赵文安大步走近,满脸笑意的看着他,语气柔和,“老师,您说父皇是更相信你还是……”


    他张着嘴,无声做了个口型,‘不要多事。’


    “好了,好了。”赵文安展开玉扇,有一下没一下的扇着,压低声音道:“老师,西厢房的事我会接手下来,这几日您好好休息。”


    季李有些没听到他的话,眨了眨眼睛,正想追问,身后传来一道尖细的声音,“季大人,您快随老奴进去吧。”


    “陛下,正等着您呢。”王公公低着头,看不清神情,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


    养心殿内暖和许多,季李低着头,紧紧盯着鞋尖,踩压的毛毯松软。


    王辞止了脚步,他下意识抬头,正好对上一双金亮的眼瞳,心尖一颤赶忙移开目光。


    耳旁响起玉石碰撞的轻灵声,他瞬间反应过来,这是那条缠绕在腿根上的鸽血红宝石链。


    “朕已经得知了事情的经过。”帝王靠在殿中的软塌上,赤裸的脚尖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地毯,晃动的红水晶垂落在幽凉的白绸缎上,左手撑在下巴上,另一只手指漫不经心的搓弄着手心上的小金球。


    他抬眸望来,心里漫上一股无迹的燥意,难耐得伸出舌头舔了下干涩的唇,盯着那颗小巧的黑痣,指尖不自觉施力,语气却柔和极了,“不知道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季李脑海里显出许多猜想来,赵文安莫名其妙的话在耳旁响起,‘这几日好好休息’,难不成还与林严业串通一气将所有谋划都推托到他身上?


    季李压下心里的犹疑,面上端着恭敬的笑,抬起头一步步走近,熟练跪地道:“陛下,臣确实有事要禀。”


    “好啊。”赵永敬来了兴趣,直接滑坐到地毯上,脚尖伸到了季李手边来,冰凉的红宝石似透出一阵热意涌来。


    季李忍不住缩了下手指,头还要压得更低,额头并未触到柔软的毛毯上,倒是落到发烫的掌心肉里,他身子一僵,一时动弹不得,不知何时落下来的指头好似燃起的柴火,吐出火苗肆意舔舐唇舌。


    帝王温柔又强硬的抚摸着臣子的脖颈,倾身触到人被迫仰起头后而沁出湿红的眼眶,指腹狠狠压上,轻易在脸颊上烙上一个红印,被捏在指尖许多的金球终于找到了去处,寻到红艳的唇上,挤弄着要塞进去。


    季李本来微张的唇下意识就要紧闭,却咬到了一个烫灼的指肉,尖齿毫不收力,咬得用力了些,等品到一股淡淡的铁锈味,他眨了眨眼睛还是松了力,金球滚到舌苔上。


    他往后一仰,总算离赵永敬远了一些,嘴里含着颗金球说话真有些不便,嘴巴有点木木的,“臣、臣,擅离职守,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季李说完,抬起头正要望向赵永敬,眼眸一颤,只见男人抬起手,故意挥了挥被他咬伤的食指,银闪闪的丝线裹着浅粉色的血丝,张开嘴,金黄的眼瞳紧紧盯着他,探出的舌尖红得发艳。


    “……陛、陛下!”季李后背伸出刺人的冷汗,手心像是嵌进了颗珠石,又烫又痛,指节无意识收紧,他实在看不下去了,喊了一声后偏过头。


    却看到他紧紧攥住了昏君的脚踝,一把拉到了腿间,衣料上缝绣的繁丽花纹全都堆落在地上,袒露的小麦色腿肉轻微颤抖着,金灿灿的链条像条蛇要绞杀唾手可得的猎物。


    季李愣了一下,慌忙松开手,整个人要往后退,赵永敬轻易握住了他的衣袍,歪了歪头,眼睛亮亮的望着头,好似无声说着,‘还不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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