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第 61 章(已加更)
临近三月,青鸾城的天气已渐渐回暖。阳光刺眼而明亮,天空万里无云。林唯站在林府门前,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心情如这晨光一般明朗。
这里的母亲和表姐还有虞芝芝待她都很好,既然已经决定不回去了,那便不能再想着她是一个异世之人。从今往后,她就是林唯,就是林家的林唯,就是虞芝芝的妻主。
今日她不打算去上值了,心里装着另一件要紧的事,她要去首饰店,亲手为虞芝芝打造一枚戒指。之前虞芝芝送了她一支祖传金钗。如今,她也想用一份独一无二的回礼,许下一个承诺。
陪虞芝芝在这青鸾国度过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
金戒指未免俗气,她早有了更好的打算。前些日子从柳侍郎那儿搜刮来的宝石中,她特意挑出了一枚湛蓝如深海、一枚炽艳如火焰的宝石。
一蓝一红,正好配成一对,仿佛是她与虞芝芝一个沉静,一个热烈。
姜流照一身银白色长袍,几乎要融入这漫天的雪色之中,但四周风呼啸、雪花飞舞,她却巍然不动。
待虞芝芝走近了,可以看到姜流照长到卷翘的睫毛,还有这长睫之下墨色的眼睛,她就这么朝虞芝芝轻轻一瞥,那极黑的眼眸是这片冰天雪地中最为亮眼的颜色。
以前和宗门其她人打成一片的时候,虞芝芝就听师姐们说过,她师尊长虹剑尊除了天资、剑术过人,容貌也是一等一的好,曾经有多少人踏破了剑峰的门槛,就为了一睹长虹剑尊的芳容。
也就是后来,姜流照修为愈高,周身的威压愈重,许多人才消停了下来。
虞芝芝从不觉得姜流照身上有什么威压。
才几天没见,她这会儿见着师尊却只觉得欢喜,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惊喜道:“师尊,你怎么来了?”
姜流照的视线扫过虞芝芝全身,让她不自觉地站直了一点,显得仪态好些,姜流照将她的一点小动作收于眼底,随后才开口:“你师姐念着你要来思过崖,不放心,盼我将一些东西交予你。”
虞芝芝一听,先是心里哀叹。
在思过崖受罚,理论上是不准带法器宝物的,但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尤其对修为不算高的门徒来说,不带着暖珠恐怕会被冻出些病来。
可有人变规矩,自然也有守规矩的,而很不凑巧的是,姜流照就是那个克己复礼、极为规矩的人。
虞芝芝不由得怀疑,她师姐是否是忙糊涂了,要给她关禁闭的时候送东西,怎么能找师尊呢?
果不其然,姜流照下一句就是:“你可是需要?”
“不用。”虞芝芝赶紧表态,生怕姜流照觉得她如今变成了贪图享乐之辈,戴在手上的储物戒指也变得烫手起来。
但从始至终,她的神情动作都落在姜流照眼中,静默的视线在虞芝芝细长白皙的指尖上停留片刻,最后化为了一句话:“念你初犯,我便不追究。下不为例。”
得到了姜流照的赦免,可虞芝芝却觉得更难受了。
她前面两次关禁闭是因为擅闯了宗门禁地和藏书阁九层,彼时她修为在金丹,是完全不屑于在去思过崖的时候带东西的。
但如今她不过筑基三层,若是什么法器都不用,在思过崖待上一个月,回去必然又要大病一场,为了不耽误后面的事,她才带着储物戒指的。
没想到因为林唯的“善良之举”,她反而被姜流照抓了个正着。
思过崖温度极低,虞芝芝的脸和喉咙却在发烫,她低垂眉眼说了句“多谢师尊”,又害怕姜流照就这么直接走了,赶紧找话题:“师尊,宗主近日可还好?”
姜流照神色未变,望着虞芝芝淡声道:“算不上好,只是暂时抑制了病情。”
“可否请问师尊,宗主此番重病是为何?”
“窥探天机。”
“天机?”虞芝芝错愕的表情与姜流照从始至终淡漠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而后,姜流照的神情总算变了,虞芝芝却看出了几分探究的意味:“你很在意宗主的病。”
“不,徒儿只是只是,有几分好奇罢了,毕竟之前宗主身子还算康健。”
虞芝芝急忙垂下眉眼,心中却忍不住想:看来宗主这次是真的病重了,这么久了都养不好。
但转而她又想:同样是身体不好,师尊给她是请其她峰的师姐妹来照顾,对宗主却是亲自贴身照顾,看来那些话本真不是空穴来风,她师尊和宗主当年的感情必然是极好。
就在虞芝芝心里活络着的时候,姜流照的声音又飘了过来:“近日魔宗蠢蠢欲动,宗主为此时卜卦,得到卦辞后便遭受反噬。”
原来如此,又是魔宗!
提到这个,虞芝芝打起了精神,道:“师尊,我从明萱师姑那儿听说了一点。魔宗此番,又是为了那所谓的五色石吗?”
思过崖的雪还在下,甚至还愈下愈大,虞芝芝此时有点看不太清姜流照的神色,却能感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越发强烈:“你不相信?”
没想到姜流照会问这个,虞芝芝实话实说:“当然,五色石只是个传说啊。”
五色石的故事不说修仙界,就连人界都有。
神话传说里,洪荒世界突遭大灾,天穹破裂,万神之主女娲炼制五色石弥补天穹缺口,才让世界免遭毁灭的命运。而在补天成功之后,五色石残余的部分四散开来,落于世界各处。
有说法是这残余的五色石里寄存着造成天穹破裂的恶灵,是不详之物,也有说这五色石是洪荒神器,若能拥有它们,便可拥有翻山倒海的神通。
虞芝芝从小就听说了女娲补天的故事,从来没把五色石当真的,毕竟这只是洪荒时代的神话传说。
从史书来看,洪荒时代距今少说也有几万年了,谁知道这故事改了多少遍?
而这时姜流照走近了些。
明明她和虞芝芝身量一般,却因着周身的气场,愣是让虞芝芝觉得自己矮了一截,她的视线微微下垂,正好可以看到姜流照纤细修长而又白皙的脖颈。
随着呼吸的起伏,有一道隐隐的、青色的血管在那白皙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即便只是传闻,魔宗却是深信不疑。”
“除此之外,你可还有什么想问的?”
姜流照的声音再度响起,虞芝芝这回直接将视线收到了师尊的脚底,不敢再乱晃。
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话让虞芝芝有些尴尬,因为方才姜流照确实是自己问什么就答什么,像往日一样,对她分外耐心。
然而她来思过崖闭关,却是再度违反宗规,擅自带了取暖法器。
虞芝芝张了张嘴,想说“没有了”,但脑海里突然想起几日前在凌霄阁听到的那个声音:
【怎能如此不知轻重缓急?如今这般,也只能去找新的门徒了。】
偷带储物戒指来思过崖被姜流照抓了个正着,虞芝芝的心中极为煎熬和内疚。
她想,面对如此不成器的自己,或许师尊确实也不用再在她身上白费心血。
于是,话到嘴边变成了“对不起”。
姜流照的眉梢微微耸动,目光却是始终都在虞芝芝身上:“为何要道歉?”
“我如今已知,修为想要再恢复,恐怕是希望渺茫。师尊将赤霄剑法传给我,是我辜负了师尊的期待,但师尊却还在一直包容我的任性。”虞芝芝说着,顿了顿,声音放轻了些:“若是有机会我希望师尊能再寻到一个天资过人的门徒,来继承衣钵。”
因虞芝芝说这话的时候始终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姜流照看向她的眸光变得极为复杂。
“你是我的亲传门徒,不比忧虑过多。”
第一道声音落下,姜流照的声音变得飘忽起来,虞芝芝忽然感觉一阵轻柔的暖风吹来,那些落在她身上的雪花都被吹散开来。
接着才响起第二道声音:“在思过崖这一个月,留心身体。”
虞芝芝再抬头时,眼前已经不见姜流照的身影,只余下了她的声音:
【这是巧合,还是征兆?必要时我应当】
虞芝芝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姜流照对她留下的第三句话,而是那个诡谲的、不知来历的声音!
思过崖的雪突然变得暴烈起来,虞芝芝不得已,没法去找寻姜流照消失的身影,只能先进了自己的洞穴中。
比起外面的暴风雪,这冰砌的洞穴竟然还要暖和一点。
虞芝芝甫一踏入洞穴内,便将紧握在掌心的储物戒指放到了一旁。
在面对姜流照的时候她就已经取了下来,她想自己接下来一段时间应该都不想再看到这枚戒指了。
没有取暖法器,又不是火灵根,即便从进入洞穴的那刻起虞芝芝就在运转灵力为自己调节温度,但也收效甚微。一开始她还能看到自己呼吸间吐出的雾气,没一会儿,连这点热气都感知不到了。
虞芝芝赶紧打坐凝神,用微薄的修为来尽量御寒。但比起身体上的寒冷,她此时心中倒是分外活络。
过去几次声音的出现,都是带着明确的指向性,而今日,先是姬绪云出现了一句“正面”的“大礼”,后来又有姜流照那句语焉不详的话。
如果是心魔、邪祟之类的,要做到这个程度未免太过恐怖。
更何况对于邪祟那一类东西,她师尊也至于毫无觉察。
虞芝芝不知道自己是否受了那些话本的影响,一开始对“听心声”这类说法不屑一顾的她,此时却是有了第一次动摇。
若真的是心声,那她之前听到的那些
虞芝芝摇了摇头,及时打住了思绪的滑坡。
师尊将毕生所学传授于她,师姐自她入宗后就对她悉心照顾,师妹是一有空就来陪着她,更不用说和自己自幼一起长大的沈鸣筝。
她们又怎么可能说出那些话?
虞芝芝在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一瞬间居然对身边的人抱有恶意的怀疑后,与强烈地愧疚感一起升起的,还有来自心口的一阵闷痛。
掂了掂手上的宝石,朝着一家专门打造的首饰店里走去,交代好店主之后,她便坐在一旁托着下颌等着。
没办法,她本想用银做戒托,典雅高洁,但人家店家说了,这戒托只能用金的,别的不值钱,嫌她抠抠搜搜的又没什么审美。
她想到虞芝芝送她的钗子也是金子做的,便信了七分这青鸾城中的人以黄金首饰为美。而她想亲手打造的想法,也被店家给否了,只因又嫌她碍事,浪费太多损耗,做出来的又难看。
她便在一旁百无聊赖地坐着,一直等了快一个时辰,对方才把两枚熠熠生辉的红蓝宝石戒指交给她。
出了首饰店,日头还早,她又转到花店,买了一大捧的连翘、迎春、玉兰花……反正三月能开的花几乎都买了点,又小心包装好,这才出门准备回家骑马去往鬼方县。
一路上她穿着虞芝芝喜欢的淡绿色长裙,捧着一捧能将她整个人淹没的鲜花,招摇过市,旁人见了无不艳羡。
待她回到林府时,已然到了晌午时分,就是不知为何今天的林府外面格外热闹,围了一大群侍卫,其中几人见了有些眼熟,既有盛紫荆府上的,也有成晓灵家里的将士。
送礼、沈家,这些关键词出来,这无疑都是在指向,方才那句话是和沈鸣筝相关的。
虞芝芝沉思片刻,更觉得这声音定然来者不善。
她和沈鸣筝自幼一起长大,对彼此品性最为熟悉。
比如她知道沈鸣筝虽然有点大小姐的骄纵脾气,却并非是嚣张跋扈,该有的礼仪品行她都有,就算一时气头上,发泄过后也就没事了。
是以,沈鸣筝也必然清楚,虞芝芝最不在意的便是所谓名利。
但这声音实在是烦人,她觉得自己还是尽早解决得好。
于是,在乾坤阁拿完东西的虞芝芝来到了今天的最后一站,一处书铺。
太清宗的藏书阁收集的都是正经书亦或功法,莫名其妙听到某个声音这种邪门的事,她们这种名门正派的书还真不一定有提及,就算有,大抵也是在藏书阁第九层的禁书区了。
若是虞芝芝修为没有跌落,她多半会选择自己偷偷溜进禁书区,但她现在不过筑基三层修为,擅闯禁书区只是增加在思过崖的处罚时间。
要找寻替代的,当然就是来这种书铺,多的是人写得一些奇闻轶事,有真有假。
“老板,把你这儿修士能听到奇怪声音的本子都给我来一份。”虞芝芝进去,开门见山。
老板原本正在凳子上嗑瓜子,这会儿见到来了个大客户,瓜子都不磕了招呼着:“唉道友稍等啊,我这就找来。最近正流行听别人心声的本子呢,刚好进了一批新货。”
“等一下,不是听心声的。”虞芝芝眉梢一挑,向老板解释,“就是听到其她声音的。”
“哦,那也有,主角走火入魔变成魔修,成为一方霸主打脸过去欺负自己的人。”老板认为自己十分上道。
“那还是算了,把除了主角变魔修以外的本子来一份吧。”
“好!道友这本你先拿着,这是最近卖得最火的一本,还刚好是听心声的。”老板简直要乐开了花,拿起手边一本册子就塞到虞芝芝手里,接着去找剩下的了。
虞芝芝本没往“听心声”那方面想,但平日里偶尔也会看看话本,这会儿不看白不看。
然而打开第一页看清主角名,她就“啪”地一声把册子合上了。
“道友怎么了,可是不合心意?”老板见状,急忙问道。
“呃,不没什么,你接着找吧,不用管我。”虞芝芝扯起嘴角笑笑,待老板走后,看着手里的东西,感觉拿得不是话本,而是烫手山芋。
这册子的主角不是别人,正是她,她的师尊长虹剑尊,还有太清宗宗主碧月剑尊。
这不但是个同人本,还是三角恋,甚至连尊号都不带改的!
虽然修仙界用一些知名修士的名字、经历写话本并不在少数,但大多写手都会收敛些,把人名尊号修改一下,这般直接的,虞芝芝还是第一次见。
光是看到自己的名字和姜流照放在一块儿,虞芝芝就觉得心在发抖。
她实在不敢看这本,于是默默将话本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但是,怎么能还和碧月剑尊扯上关系呢?
虞芝芝脑海里有关这位太清宗宗主的记忆并不多,几次见面都是在宗门的庆典或者大比上,只是从姜流照那儿零星听到过,宗主与她师尊也是师出同门,两人还都是剑修。
碧月剑尊除了剑术出众外,更为擅长的是易数卜卦,除此之外,宗主的身体一直不大好。
老板抱着一摞书来了之后,虞芝芝爽快地付了灵石,当然,她没有买那本三角恋cp本。
趁着老板收钱的间隙,她问道:“老板,长虹剑尊和碧月剑尊还有同人本?”
“嘶,道友这一问,就很年轻啊。”老板对待大客户很是耐心,“我们这店可是有500年历史了,以前卖的最好的就是她二位的同人本,不过嘛,近百年来确实不多了。”
“唉但你看,这新出的,一有就十分畅销啊!”
虞芝芝有些疑惑,她买过几本同人本,知道能出话本的至少也要知名的关系好的才行。
当年还有她和沈鸣筝的,虞芝芝拿话本当着沈鸣筝的面读了几段,差点被朱焰绫打断了腿。
而她自认为在宗门内和姜流照相处时间已经算是多的了,却也极少见对方和宗主一块儿出现,还不如隔壁明萱来的勤。
这二人关系好到能出同人本了,又怎么会在同一宗门内如此少的往来?
“不过,唉,以前长虹剑尊和她门徒的话本也卖的挺好的,近来倒是不行了。”老板说着,还有点颇为可惜的味道。
虞芝芝心一梗,试探着问:“你说的门徒不会是”
“喏,就这本上面的这位啊,虞芝芝。”老板还没注意看虞芝芝宗服上的九卷云纹,直接说,“修仙界谁不知道长虹剑尊有个天才宝贝门徒,什么好的都给她,大伙儿最喜欢这种搭配了,可惜唉,可惜!”
老板没说可惜什么,但虞芝芝清楚。
无非是想说,这位曾经的天才门徒,如今修为越跌越低,早已是废物一个。
这种人,怎么能再和那些天骄并列出现在话本之中?
但这些都是老生常谈的话题了,虞芝芝惊得是居然还有人写她和她师尊的同人本。
她和她师尊差了多少啊!
那老板原本还在继续给虞芝芝讲长虹剑尊有多少同人本,但讲着讲着就看到了虞芝芝衣领上的九卷云纹,脸色立刻僵住了:“道、道友是太清宗亲传门徒?”
“啊?哦是,但你接着说,不用管我。”虞芝芝摆摆手。
十日后,虞氏医馆外。
青杏站在医馆外,卢若敏挡在她身前。面色冷漠:“什么箱子,我家虞大夫并不知情,她若是想要,自己过来找就是了。真当我们医馆都是闲人?”
青杏面色为难:“这……可是小姐她在照顾表小姐,没办法过来。”
卢若敏对着青杏翻了个白眼:“你们林家就非得林唯照顾成晓灵吗?你有时间过来帮她取东西,怎么没时间照看你们表小姐。”
“那我回去照顾表小姐,让小姐她亲自过来取。”青杏双目圆瞪,觉得卢若敏说得很有道理。
大门关上,卢若敏迈上二楼的台阶,走到虞芝芝常为林唯针灸的隔间外敲了敲门。
“进来吧。”屋内传出一声清冷的声音。
打开房门,虞芝芝正坐在桌前,调试着什么刚刚结束,她正拿着一个白玉瓷瓶轻轻摇晃着,袖口滑落她手臂内侧露出一片红痕。
卢若敏眉头微皱,手指虚指虞芝芝的手臂:“虞大夫,你这手臂和脖颈的红痕是怎么回事?怎么还没有消下去,可是吃错了什么吗?要不要帮你熬些汤药。”
虞芝芝放下瓷瓶垂眸:“治不好的。青杏这次怎么说的?”
老板见状,哪还敢继续说,忙把那一摞书推给虞芝芝,还哭丧着脸:“道友,这些书我给你算半价,你可千万别给长虹剑尊说啊。”
虞芝芝心说她也不敢跟她师尊说“我今日在街上看见了你的同人本”啊。
她把老板递回来的灵石又抛在了老板的柜子上,道:“老板别担心太多,这年头谁不看点话本?”
待她走后,那老板依然还是丧着脸,欲哭无泪:“真有啊,之前可还有个不知哪来的金光闪闪的大小姐差点烧了我这家传的铺子呢!”
那头的虞芝芝满载而归,正往自己的金霁阁走去,远远地就又瞧见了明萱窈窕的身影,正站在她府邸门口。
“嘿,你这丫头还真是,怎么净往外跑!”见了她,明萱又是一顿批。
“师姑,我也要出去透透气嘛。”虞芝芝笑着说,又招呼明萱进屋喝茶。
却不曾想这回明萱居然回绝了:“不了,宗门内还有一堆事要处理。你师尊方才来找我,托我给你送几句话,我把话带到了就走。”
“师尊找你?”虞芝芝没忍住脱口而出,“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同我说?”
明萱眉毛一竖,双手叉腰,先是应和着说:“就是,我也想问这个!”随后又意识到虞芝芝是小辈,在小辈面前不能如此没有形象,正色道:“不对,我来说又有什么问题?你是半大的孩子吗,还事事都要黏着你师尊。你师尊最近很忙的!”
虞芝芝心说她师尊再忙,要传话的话用身份牌也可以啊,做什么还要特意去找明萱带话。
但这话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于是虞芝芝适时地敛了探寻的神情,转而乖巧道:“好嘛,那师尊让师姑来和我说什么?”
“咳。”明萱轻咳一声,脸上浮现出无语的表情,“她说,既然你身子好得差不多了,那就三日后去思过崖领罚。”
虞芝芝沉默了一会儿,和明萱大眼瞪小眼:“就这?”
“是啊,就这。”
这事儿更是可以用身份牌传话解决的了!
虞芝芝瞧着明萱那样子,知道她大概也是没想到姜流照会为这么一句话大费周章,偏偏对方又是她尊敬的师姐,硬着头皮也要接下来。
这事有些怪,但虞芝芝还是先应了下来,再邀明萱进屋喝茶表示感谢。
只是明萱确实有要事在身,她挥了挥手:“我这儿真一屁股事,不但宗门、丹峰的事没处理完,连我那几个门徒的课都没讲完!”
“你下次见着沈鸣筝帮我说她几句,再怎么有急事,也不该直接冲出课堂吧!”
“什么?今日吗?”虞芝芝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明萱提到这事儿明显有气:“可不就是今日!”
这么说来,沈鸣筝原本是在上课的,但因着某些急事,她直接下了山,然后在乾坤阁碰上了虞芝芝。
想到沈鸣筝当时还是带着气走的,虞芝芝赶紧在明萱这儿旁敲侧击:“师姑,那你可知阿筝是为何事如此着急?”
“不知!”明萱没好气说了一声,随后又说,“不过有可能是沈家的事儿吧。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魔宗对五色石的传说不死心吗,沈家作为第一世家,必然在魔宗的目标之列。”
虞芝芝思索一番,觉得这个理由倒还真有可能,毕竟能让沈鸣筝紧张的事也只能是沈家了。
但若是沈家的事,她又怎么毫不知情?
想到这儿,虞芝芝心中又加了一件事。
她本想再问几句,可明萱急着回丹峰,她只能赶紧把另一个不太方便问的问题先问了:“明萱师姑,我可以再问个问题吗?”
“快说,你今儿怎么这么多问题?”
虞芝芝吸了口气,缓声道:“我师尊和宗主,关系很好吗?”
明萱原本还有几分不耐的神色变为了讶异:“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这段时间,师尊似乎都很忙,但若只是代理宗主一职,应该没有这么忙碌不是吗?”虞芝芝斟酌着语气,让自己的说辞更为可信,“所以我想,师尊其余的时间可能是在照顾宗主?”
明萱皱眉,犹豫一瞬,但是考虑到虞芝芝是姜流照的爱徒,便开口说:“她们以前关系非常要好,不过后来修道的理念略有不同,不复往日亲密。但到底是相伴数百年的师姐妹。”
虞芝芝明白了。
虽然姜流照性子清冷,孤高难以靠近,但在她过去数百年的日子里也有人常伴身侧,所以这会儿她会日夜守在那人身旁。
而这些,姜流照在过去近百年里从未开口向她提及。
明萱说完,见这素来明朗的小师侄似乎有些低落,又关切道:“怎么,真想师尊了?她只是这段时间有点忙,等宗主师姐病好了,她定然要来看望你的,毕竟你可是她倾注最多心血的门徒,是她那套赤霄剑法钦定的传人。”
“我就是问问,我知道师尊事务繁忙。”虞芝芝语调轻轻。
然而她却心道:宗主病了,她师尊一个剑修过去能照顾多少?
随后她又想,在师尊膝下近百年,自己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姜流照曾经和宗主关系如此密切。
卢若敏摇摇头:“没说什么还是老话,就是那个人想要拿衣柜里的一个小箱子。好几次了,说不定下次她就过来见你了。”她不愿说出林唯的名字,生怕引得虞芝芝伤心难过。
“或许吧……”虞芝芝手里紧握瓷瓶,缓缓闭上双眼,“还有别的事吗?”
卢若敏:“没,只是你最近在做些什么?好些病人过来见不到你的身影都又离开了。天气渐暖,要不然咱们出去城外逛逛,散散心呢?”
自十日前虞芝芝回来之后,性子便又冷清了些,整日待在隔间内,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就连身体出了问题,也不愿意吃药,后来得知其与林唯和离,才恍然大悟。
虞芝芝轻笑一声:“毒药,无色无味,服下不会让人难受的毒药。”
卢若敏双目微睁:“你……你这是给谁用的?”
她语气平静如水:“自然是林唯了,她本就不该活那么久,我救了她,她负了我。我得不到的人,也绝不会让别人得到。其实不痛不痒地死去,总比她心疾发作痛苦不堪地死去好。”
她转过头,见卢若敏一脸惊愕,眉头一挑:“怎么?你不觉得吗?待我帮祖母报过仇,我娘百年之后,我自会与她同穴而眠。到那时,她该早已想通,这世间,本就无人能胜过我。能永世伴我左右,是她最好的归宿。”
第 62 章 第 62 章
青鸾城林府中,林唯刚刚看过昏迷不醒的成晓灵,坐在庭院的台阶目视远方发呆。
一只三花猫窝在她的怀里,活像一个抑郁症患者和一只抚慰猫。
系统的后腿蹬了林唯十多脚,气呼呼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我才费劲巴拉给成晓灵救回来,你咋就和虞芝芝和离了呢?问了你这么多天你也不跟我说,真是急死我了!】
原来,当时系统之所以消失,是感应到了成晓灵命悬一线。
它试图唤醒林唯未果,情急之下,竟幻化成一头毛驴,奋不顾身地冲入冰冷的圣河,艰难地将成晓灵驮上岸,送入一户农家。
这才为成晓灵搏得一线生机,而系统却因此耗尽了所有能量,无法再回到林唯体内,只得缩成一只小小的三花猫。
泪珠啪嗒啪嗒地落在三花猫的脑袋上,林唯沉默不语,只是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愁得系统不知如何是好。
“她说宁愿当初杀了我,也不想喜欢上我……我确实一直在骗她,若不是我骗她动心,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痛苦。”
“要是没有我,她的人生本该顺遂。和沈然音并肩作战,一个为君,一个为臣,一路扶摇直上……就算世界终将崩塌,至少她不会经历这么多坎坷,不是吗?”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系统提示音落下,林唯缓缓闭上自己的眼睛。
按照正常的标准来看,陌生人之间的好感度是0-30,朋友之间的好感度则是30-60,好感度越高感情则越好。
而负的好感度,则代表了厌恶程度。
她在脑海里打开系统面板,看到了此刻的数据。
【虞芝芝当前生命值:33(满值100)】
【虞芝芝当前好感度:-60(满值100)】
【当前可抽卡次数:0】-
60的好感度,可以说是极度厌恶,甚至已经到了恨的程度。
想到这里,林唯睁开眼睛,想再和虞芝芝说些别的,为自己挽回些好感度。
只是刚转过头,便对上她冷冽的目光,“怎么,现在想要放我走?”
林唯立刻收回视线,缩了缩脖子抬头望天,当没有听到这句话,放走是不能放走的。
看完好感度之后,林唯才注意到数据面板上的另外一条信息。
昨天晚上虞芝芝的生命值是30,现在生命值涨了3点,变成了33。
应该是她找庄大夫拿了药,让虞芝芝的烧退了下去,加上今天还吃了东西,所以虞芝芝的身体好转了些。
还有,她记得刚才虞芝芝问出能不能放她离开的时候,系统音提示过一句话。
【宿主与任务对象生命值绑定。】
但是这条信息,她在新手引导以及抽卡的系统界面上,并没有看到过。
也就是说,这条信息关乎任务完成度,是在特地情景下才会被触发的隐藏规则。
若是她将虞芝芝放走了,任务自然也完不成了。
林唯在心里默默思考着“绑定”两个字。
第一种可能,她和虞芝芝相互绑定,也就是说,两人是“共命”的关系。
比如她曾经看过一本小说,里面的主角拥有下蛊的能力,她便给自己喜欢的人下了“同生共死蛊”。
两人只要有一方死亡,另外一方体内的蛊虫便会发作,立刻死亡。
不求生前事,只愿死同穴。
但林唯思考了一瞬后,便将这个可能排除掉。
她还记得,自己白日在山林里面碰到的毒蛇,稍有不慎就会丧命。
按照道理来说,这可比放虞芝芝离开还要危险。
毕竟虞芝芝离开,说不定还能遇到好心人帮助活下来,她白日才是真正的命悬一线。
但就算是这样,系统自始至终都没有弹出来过提示,也没有给过她任何的帮助。
林唯可没有忘记,系统的任务目标是“让虞芝芝顺利登基”。
那只能说明,她的命和这个任务目标不相干,自然也就不可能和虞芝芝是“同命”的关系。
如此,便只剩下了第二种可能。
她和虞芝芝是单方面绑定的关系,她是虞芝芝的挂件。
也就是说虞芝芝能活多久,她就能活多久。
若是虞芝芝的生命值降到0了,她也得跟着嗝屁?
“系统,你这是不是太霸王条款了!”
林唯见到有新手礼包的时候,还觉得这个系统真不错。
甚至开局抽到优类物品,她还猜测过,是不是系统特地给的她新手保护。
现在看来,全都是坑啊!
这完全就是地狱级别难度的任务啊!
应该再补偿她十个优类物品!
沉默之间,虞芝芝也在垂眸想着乾元的反常。
说要对她好,但又不肯放她走,那只能说明她身上有对方所图谋的东西。
烧着的火堆偶尔有噼里啪啦的声音,烤兔的香味也慢慢开始散出来。
虞芝芝摩挲了下指尖,在心底列出两种可能性。
一是乾元知道她过去的身份,想要以她作为要挟,换取自己想要的东西。
二是仍旧没有忘记想要标记她,但更想要她心甘情愿地被标记。
亦或者是乾元贪得无厌,两者皆有。
想通之后,虞芝芝便觉得她刚才是被乾元的反常迷惑住了,才会听对方说什么“她是林唯,却又不是林唯”的鬼话。
如今想来,乾元从第一句话开始便在故弄玄虚,尽是虚假之言,她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
意识到这件事后,虞芝芝凛冽的目光落在林唯的脖颈处。
等到时机成熟,她必然要让乾元付出代价!
林唯没有叫出来装死的系统,但莫名感觉自己的背后凉飕飕的。
她又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时候芸娘也从家里回来,重新来到了院子里。
走近后芸娘才注意到,林唯的脸上似乎有股愠色。
她不知道林唯是因为系统装死才生气的,只猜想道是与坤泽吵架。
毕竟两人之间隔得距离比先前要远上许多。
芸娘的心往上提了提,担心林唯又要犯浑。
芸娘和林母也是旧识,当时她还劝过林母不要太溺爱孩子,否则日后挑不起家里的担子。
林母却总笑着道孩子还小,她多上几次山攒些钱,孩子们也能好过些,不能以后想吃糖都买不起。
只可惜世事难料,林母没有如愿,她说的劝诫之言反倒成真。
芸娘主动开口,打破两人的沉默,道:“虽是刚出冬的日子,但这兔子却长得肥,林唯怎地想到今天要上山去。”
“前日碰到县城里的人,竟是说我干什么都不成,你看我不过上山一次,便能捡到野兔,也该是让他们都好好瞧瞧!”
林唯语气里都是不服气,声音特地放大了许多。
说完,她又翘起来腿,目光落在虞芝芝的身上,语气轻佻,活脱脱一个色痞无赖,“而且,你说这么个漂亮的坤泽,我怎舍得让人吃苦。”
她总要为自己的转变找个借口,日后行事才更方便。
原主也好色,林唯便将这个特点不断放大,总比爱打人的名头好。
再者,平心而论,村里没有一个人的长相能比得上虞芝芝的,她光明正大地待人好也是理所应当。
就是说这话的时候,林唯顶着虞芝芝要杀人的目光,内心欲哭无泪。
这时候,她反倒开始庆幸,自己今天忘了买刀回来。
要不然,她今天晚上正睡着觉,虞芝芝说不定就悄悄摸摸地拿刀把她砍了。
越想林唯越觉得这件事可能会发生,她在心里把买刀这件事划掉。
好感度归于0之前,她决定家里都不能买刀了。
对了,还有背篓里她带回来的箭,也得好好藏着,放到自己枕头下面去,万万不能让虞芝芝有碰到的机会!
这话太过流氓,芸娘哪怕已经成亲,听到后也接不上话,手和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好在这时候岁岁跑过来,吸了吸鼻子,“阿姐,烤兔子好香。”
野兔肉里面有油脂,芸娘还拿了些自家的盐抹上去,烤着烤着醇厚的咸香味便弥漫出来,勾的人眼睛都舍不得离开。
芸娘笑了下,对着两个小孩道:“现在还没好,要等半个时辰才能吃。”
就这样一边咽口水,一边又等了半个时辰后,林唯才把野兔从简单搭着的木架上拿下来,“可以吃了!”
说完,她们也顾不得烫,趁着刚烤好吃了起来。
岁岁最先往嘴里塞了一块,被烫的“嘶”了一声,却也舍不得再吐出来,在嘴里滚了几圈后才吞到肚子里。
虞芝芝也撕了一块肉,用指尖拿着送到嘴边,却猝不及防地被烫了一下。
她却比岁岁要斯文许多,只是轻轻地皱了下眉头,随后轻轻地吹了口气,等到温度合适了才又吃进嘴里。
林唯忍不住笑,自己也扯了个兔腿吃,肉质紧实,里面的汁水却多,每丝纤维上都泛着油光。
吃到嘴里的那一刻,野兔肉的鲜和嫩险些让她落下泪来,今天劳累了一天都是值得的!
微微用力拉扯,一片轻薄布料掉落,盖住林唯口鼻。
眼前一片黑暗,触摸到的地方温热柔软。
虞芝芝俯下身子,圈住她的头揉了揉,不想她初尝人事也是唯一一次的感受不好。
“如果不舒服的话,便告诉我……”
第 63 章 第 63 章
意识朦胧间,狭小的床帐内仿佛只剩下虞芝芝压抑的喘息与低吟,一声声缠绕在她耳际。
林唯的双手被虞芝芝紧紧束缚,只得死死扯着枕头。
不知道虞芝芝给她喝的是什么酒,竟让她陷入一种从未有过的欢愉之中。
那感受很陌生,却汹涌得令林唯心慌。
林唯摸了摸鼻子,她咳了一声,“我帮你拿了药,吃完烤兔之后,你去抹上就行。”
虞芝芝眸色深深,观察着眼前的人,道:“你跟昨天不太一样。”
昨夜的人酗酒打人,语调油腻夸张,脸上全都是凶意,一眼就能够看出来对方的品行。
但今天的林唯,不仅莫名带回来许多吃食,甚至连行为举止都挑不出毛病。
一个人能在短时间变化这么大吗?
若是说自己面对的是岁岁,林唯觉得她还能够勉强不让人发现异常,把人骗过去。
但现在和她面对面坐着的可是未来万人之上的女皇,哪怕稍微有点反常,就能够被对方看出来。
“阿姐,这些柴火够吗?”岁岁没有注意到她们俩在说些什么,来回跑了几次后,林唯的面前便堆了许多的木头。
“我跟昨天确实不太一样。”林唯也不打算隐瞒,“吃完再和你说。”
“够了,岁岁真厉害。”
林唯说完话,拿着野兔想要处理,突然意识到一个严峻的问题,家里没有刀。
她想的是把兔毛留下来,日后多攒些能做条围脖,这就必然会用到刀。
但她在县城的时候,脑袋里全都是野兔怎么做才最香,也忘了再去买。
见到林唯呆坐在原地,岁岁胆子稍微大了些,问道“阿姐,怎么了?”
“岁岁,你知道哪个婶婶家里有切肉用的刀吗?”
一旁的虞芝芝,刚开始看林唯没有动作,还以为是她后悔了,舍不得这只野兔。
如今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看了她两眼。
一刻钟后,三人同时站在了芸娘的家门口。
刚开始,林唯想的是让岁岁和虞芝芝去借,原主的名声毕竟不好。
但她刚说完,就改口说她也一起去。
既然用了人家的刀,自然也得让对方吃上肉,还是自己亲自过来请最好。
芸娘听到岁岁的声音后,出门就看到整整齐齐站在她家篱笆外的三人。
愣了一会儿,她才道:“岁岁,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尤其是林唯也在,站的比以往都要直,甚至都能看出些不同的气质。
林唯开口道:“我今日在山上捡了只兔子,只是家里没有刀,想着过来问问。”
说话的时候,她还拎了拎手上的兔子,让芸娘知道她没有在骗人。
盐铁都是官营,像刀这种东西只能在县城里的店铺买,价格也高,平常人家都不舍得把刀借出来。
芸娘也确实在犹豫,这把刀还是家里乾元去县城打的,没用够三个月,乾元便被拉去充了军,可以说这把刀是家里面最值钱的物件了。
“我又不贪你的刀”,林唯语气里似乎带着些不耐烦,“这样,你跟着我去家里,烤好的兔子也分你和孩子点。”
身侧的虞芝芝看了林唯一眼,乾元似乎又和院中时候不一样。
芸娘本还拿不准主意,低头时候却见到屋子里的满满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眼巴巴的看着林唯手中的野兔。
她叹口气,“可以,我这就去灶房拿刀去。”
林唯心中这才松了口气,看样子芸娘应该没有怀疑什么。
烤兔子孩子们帮不上忙,岁岁和满满在院中玩,余下的三个大人各有分工。
林唯用木头搭了个简易的烤架,芸娘则处理兔子,虞芝芝从灶房里拿了火石出来。
烤兔子急不得,火堆也不能烧的太旺,这样才会外酥里嫩。
芸娘:“我先回家放刀。”
林唯朝她摆摆手:“快去快去,显得我眼馋你那刀似地。”
见人走到门口,她又提高了些声音道:“记得来吃烤兔子,要不然传出去,我林唯岂不是要当那说话不算话的人。”
傲慢无礼,非常符合原主的性格。
火堆映出暖色的光,也驱散了夜里的寒。
虞芝芝看着眼前的火光,突然开口道:“你刚才为什么说,自己跟平常不一样。”
林唯本想说,她不是原来臭名昭著的原主,之前的事也不是她做的。
但这个念头刚出来,原本唯唯静静的系统页面突然弹出个大大的红色警告框。
【提示,禁止违反世界规则!】
【提示,禁止违反世界规则!】
她只能换了个说法,格外委婉:“我是林唯,但又不是林唯。”
虞芝芝的声音格外冷,“你想说,昨天的你和今天的你根本不是一个人?”
林唯疯狂点头,怪不得虞芝芝能当成女主呢,瞧瞧这聪明劲,她说的这么隐晦对方都能懂她的意思。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另一个林唯又在哪里?”
林唯想说些什么,但因为系统限制,愣是一个字蹦不出来。
“说不出来了?”虞芝芝看向她,眼神里都是了然。
连换了个人这种荒谬的话都能说出来,现在倒是更像昨天没脑子的泼皮无赖,编谎话都圆不上。
林唯为自己辩解道:“这个问题我虽然不能回答,但是你可以问我其他的问题。”
“而且你可以放心,之后我肯定不会再打你和岁岁了。”
“我帮你把伤治好,以后谁都别想欺负你!”
语气真诚,就差指着天立誓了,若是拿着这几句话,说不定能骗到几个涉世未深的坤泽。
但听在虞芝芝的耳中,只如同一阵风刮过,心里没有丝毫波澜。
她轻轻地拨动了面前的火堆,想象着烧的通红的木棍落到人身上是什么感觉。
“你的意思是,我想要什么你都答应?”
林唯立刻点头:“对,哪怕我现在做不到,之后也肯定会努力帮你完成。”
话音落下,她便对上虞芝芝的眼眸,浅墨色的瞳,里面跃着星星点点的火光。
“如果我想要你放我走呢?”
虞芝芝的声音清冷好听,还带着些蛊惑的意味。
林唯想都没想,就开口拒绝道:“那不行!”
虞芝芝走了,她肯定完成不了系统的任务,陌生世界里,只有一个[猎物瞄准镜],她连自己的命都不一定能保住!
而且,从虞芝芝说出来这句话后,她的脑海中便不断地响起提示。
【提示,宿主与任务对象生命值绑定。】
【提示,请拒绝任务对象的要求。】
【提示,请拒绝任务对象的要求。】
但拒绝完之后,林唯才觉出来几分尴尬。
她上一句便是能够满足对方的任何要求,下一句话就是“不行”,真的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她抿了抿唇,也不敢再看虞芝芝的眼睛,“我是说,除了你离开这个条件,我都能满足你。”
然后便听到虞芝芝轻嗤一声。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虞芝芝伸手帮她捋了捋头发,柔声催促:“好不好?”
林唯实在没办法只能眼含泪水地点了点头。
却没想到,虞芝芝根本就是个大骗子!
第 64 章 第 64 章
林唯坐在桌边,手捧着碗小口地吃着饭菜,桌前摆着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可见绝对不是虞芝芝做的。
“是蓬莱阁买来的。”虞芝芝坐在桌边,手撑着下颌定定地盯着林唯看。
林唯不自在地侧了侧身子,想要避开她的注视。虞芝芝的眼神里难掩难过与失落。
见她这样,虞芝芝轻轻叹了口气,声音软绵绵的:“唉……我总觉得我运气特别差。不论做什么,好像都绕不开你和你的家人。要不是这两次意外,我们之间……或许早就修成正果了吧。”
林唯离开家里后,虞芝芝和林岁岁没有多久也起了。
虞芝芝还记得昨晚乾元想拿着棍子往她的膝盖处打,被岁岁拦住后才作罢。
她垂眸,试着动了动腿,比昨晚要好受些,还能够下床走路。
若是真的打到了膝盖的位置,恐怕她现在连床都难下。
岁岁从床的里侧爬了下去,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门口,小心翼翼地伸出头看院子里面。
没有看到林唯后,岁岁才回到屋里仰头看虞芝芝,声音带着些稚气道:“阿九,我去煮些野菜,你也来吃。”
往常白日里,林唯都不在家,她也不用担心给阿九东西吃会被看到。
虞芝芝点头,道:“我和你一起去灶房。”
正是早晨,金灿灿的阳光从东边的山上露出来,褪去了晚间的寒气。
家门口原本枯褐色的树干上也冒出些嫩绿色的叶子,寒冷的冬天很快就要过去。
虞芝芝醒来时候就没有记忆,身上也全是擦伤,等稍好一些便是乾元想要强行标记她。
因此从醒过来后,她的注意力全在如何防备对方上,今日还是她第一次如此平静地在院子里面走。
三间屋子都是用黄泥混着杂草和秸秆砌成的,屋前的地上还新长出了些草,能看出来有段时间没有打理过,除此之外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
进了灶房,虞芝芝打量着眼前的灶和烧出来的草木灰,后又指着岁岁手上拿着的两块石头,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我从山上捡到的打火石,平日里生火都是用这个。”
说完,岁岁还特地拿着打火石在她眼前碰了下,隐隐约约能看到些火星。
虞芝芝点头,心里却在一步步地印证自己的猜想,她不是这里的人。
提到生火,她的第一反应是用火折子,而且无论是黄泥砌成的屋子还是隔壁“咯咯”叫的母鸡,都让她有种陌生感。
“阿九,这些野菜都是我自己采的。”岁岁走到灶房角落里拿了把野菜,至于罐子里面的红薯和粮食她不敢动。
虞芝芝接话道:“好,我去外面接水。”
只是她拿起来陶罐准备去外面时,却感觉到陶罐的重量似乎有些不对。
虞芝芝把盖子打开,这才看到了里面的红薯,“岁岁,看看这个。”
岁岁拿着野菜过来,看到罐子里的东西后,先缩了缩脖子,意识到现在只有她和阿九两个人后,才小声道:“这是阿姐的,我们不要动。”
说完,她小手拿起旁边另一个陶罐,把野菜放到里面,“我们用这个。”
虞芝芝的目光却是还看着罐子里的红薯,若是担心她们偷吃,对方不必煮这么多,更像是一种明显的试探。
想到这里,虞芝芝直接从陶罐里拿了个红薯出来,剥皮吃到嘴里面。
“阿九!”
岁岁本来还在纠结要不要多放点野菜进去,毕竟阿九很久没有吃饭了。
谁知道抬起头就看到阿九在吃阿姐留的红薯,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这是阿姐的,我们不能吃,会被打的!”
岁岁的身高只到虞芝芝腰部,伸长胳膊想要从她的手上把红薯抢回来,眼神里面都是着急和害怕。
虞芝芝顺着弯腰,把红薯递到岁岁的手上,她道:“早上你还在睡觉的时候,你阿姐说陶罐里的红薯都是留给我们吃的。”
这话自然是假的,但是红薯不能不吃。
她们没有力气,只能是被打的份,昨天晚上的事情虞芝芝不想再经历一遍。
还不如把东西吃掉,让身上有些力气,这样哪怕乾元再想打人,她们也不至于毫无反手之力。
如果能再给对方身上来个伤口,更能让她忌惮几分。
而且,哪怕她们不吃,乾元回来也可能打人,更没有必要把红薯给对方留着了。
岁岁还是愣愣的模样,说话的时候,头顶的发丝也跟着晃,“真的吗?”
“真的。”虞芝芝面色平静,让人没办法怀疑她说的话,“还记得昨天晚上吗,你阿姐说再也不打人了,还给我们拿了草药吃。”
岁岁毕竟是小孩,平时接触的也都是孩子们,想起事情来总是简单。
话题被虞芝芝一引,她脑子里便全都是昨晚的事情。
阿姐昨晚好像是说过她不会再打人了,还叫了庄婶婶来家里。
而且,以前阿姐都是叫她“小崽子”,昨晚阿姐叫的她岁岁!
看着岁岁一会开心一会害怕,虞芝芝重新从陶罐里拿出个红薯,掰了些送到岁岁嘴边。
小孩刚想张嘴,红薯块就进了嘴巴里面,刚想说的话也忘了,嘴巴里都是红薯的甜味。
岁岁平时吃的最多的就是煮野菜,要么是没有味道,要么就是偏苦,骤然吃到甜红薯,在嘴巴里咂摸了好久才舍得往肚子里面咽。
她这时候也不去想阿九的话是真的假的了,只举着手里的红薯道:“阿九,红薯真的好好吃,你也快吃。”
虞芝芝点头,手上却又掰了一块到岁岁的嘴边,两人分着吃完了三个红薯。
另一边。
林唯看着眼前黑绿色花纹的蛇,至少有两指粗,不敢轻易地有动作。
她穿过来前,原本在一家互联网公司上班,996是基操,若是当天临时有了新的工作任务,免不得加班到晚上十点或者十一点。
顶头领导更是爱吹毛求疵,一版方案打会来三十次,最后采用的还是初版方案。
因此林唯只做了不到一年,就辞职回到老家,试着开始做短视频博主。
她的视频内容主要就是乡村生活,种地做饭,养鸡养鸭、给院子里的樱桃树做嫁接等。
她在乡下菜地里也遇到过蛇,但基本也就小拇指般粗,而且基本都没有毒。
如今遇到的这条却是要大上三倍,从花纹来看毒性也不低。
蛇应该是刚才藏在草丛里面,她拔野菜的时候不小心惊动了蛇。
再加上蛇身上的黑绿色花纹隐蔽性实在太强,这才没有第一时间察觉。
林唯垂在身侧的指尖缓缓握紧手中的弓,看着蛇口中吐出来的信子,心里默念道:冷静,一定要冷静。
蛇和人不同,不靠眼睛去看,而是靠着蛇信子感知周围的环境,一旦她着急了就容易让蛇找到位置。
林唯呼吸放到最轻,等了片刻后,见蛇仍旧紧紧盘旋在树干上,才试探着往后迈了很小的一步。
与此同时,她拿着弓的胳膊却绷的很紧,随时准备着举起来防备意外情况发生。
等撤到蛇的攻击范围之外,林唯又连忙往后跑了几步,才敢正常的喘气。
也是这时候,她才感觉到她的背上几乎要被冷汗浸湿。
她转过身,看向自己刚才站的位置,还能看到缠在树上的那条蛇。
思考几秒后,林唯松了松手里紧攥着的弓箭,等到手心的汗完全消失之后,她才重新握紧手上的弓箭。
【提示,猎物已进入瞄准镜射击范围内。】
[猎物瞄准镜]自动对准蛇的七寸后,林唯射出了弦上的箭。
箭瞬间射出去,上一秒还吐着信子的蛇,下一秒便如同枯掉的藤蔓般,从粗壮的树干上缓缓滑落掉到地上。
林唯没有立刻过去,而是先从地上捡了块足够重的石头。
她隔着两三米远的位置朝蛇头砸过去,让蛇死透之后才敢走过去捡到自己的背篓里面。
这种体型大的蛇,蛇皮也更厚一些,她的箭毕竟不是铁制成的,而且已经用过好几次,到底钝了些,还是不能太冒险。
经历了这遭,林唯也不再犹豫,背着猎物往山下走。
出门的时候,天还是蒙蒙亮,晨间的雾气还没有散,颇有种水墨画的朦胧。
走出林子之后,太阳已经高高地挂在了头顶,脚下的影子都短了许多,但还是能感觉出来点寒意。
这几天正是最为农忙的时候,要在开春前把地翻好,到时候撒了种子后才能长得好。
毕竟全家的口粮基本就是靠着地里长的庄稼,因此没有不重视的。
大柳村里面只有一户人家有牛,还有两户人家有驴,翻地的时候能轻松些。
余下的人家基本都是拿耕锄或者耙靠人力翻地,这种时候家里人都要去,哪怕是几岁的小孩也得过去帮忙。
午间耕地的人也不回家,都是让一个人把吃食从家里带回来,坐在地头上吃完继续干。
林唯带着背篓从山上下来时,正是地头上的人吃饭的时候。
见到林唯,不少人的眼睛都盯在了她背上的篓子里面。
富贵娘自然也在里面,她装作不经意,却是两三眼间就看到了篓子上面盖着的野菜,这才收回来眼睛。
瞧瞧她早上的时候说过的话,就说了这个泼皮无赖能打到什么猎物,还不是带了一篓子野菜装模做样。
“林唯,不是要去打猎,怎地中午就回来了?”有人在地里扯着嗓子问道。
林唯装作不耐烦的样子,道:“没打到什么,这不才回来。”
当时用野菜盖住,就是怕旁人看到。
原主的形象她要转变,但不能转变的太突然,更不能突然学会了打猎,必须得一步一步让众人慢慢接受。
这话出来,也没有人再问,只是都低头忍了笑。
不过昔日的泼皮无赖能上山捡野菜,竟然也算得上是好事了。
等走到路口处,林唯抬头看了眼天色,应该还能赶得上去县城一趟。
大柳村离县城不远,但也有十二三里地,原主基本都是走着去。
林唯看着眼前的泥土路,深深呼吸了下,才抬了抬肩上的背篓继续走。
原主虽然是乾元,但从小到大基本都被林母宠溺着,什么重活都没有干过,体力也一般。
她单是背着东西在林子里转了一上午,再从山上走到路口就已经累的不行,现在腿脚都已经开始酸了。
不过想到背篓里的野味能卖到的钱,她又觉得十二、三里的路完全不算事。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林唯也到了县城门口。
她往里面走,街边是各种各样的店铺,小饭馆、包子铺、成衣铺、米行粮铺等等应有尽有。
县城里边虽然有各式的铺子,但也有摆摊的小商小贩。
小商小贩只需要每日给官府的人交一文钱,就能在这条街上有个位置,若是交百文钱,就能得个固定的位置。
街上不少人都是从东和县下面的村子过来的,把家里的鸡蛋或者多余的野菜卖卖,也能补贴个家用。
“新出炉的烧饼,都来看看啊,保证又香又软和!”
“素包子两文钱一个,肉包子四文钱一个,还热乎着啊!”
林唯转头看去,虞芝芝眼角湿漉漉的,泪水早已浸湿了枕畔。
看着虞芝芝这副可怜模样,她终究心软,侧过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两下,低声哄道:“睡吧,我在这儿呢。”
随后不久,林唯自己也进入梦乡……
第 65 章 第 65 章(二更)求营养液
“啊——!”
一声惊叫伴随着水盆落地的“咣当”巨响,将林唯从睡梦中猛然吵醒。
她惊醒坐起,胸口一凉,慌忙拉起被子掩住。定睛一看,成夏正端着空水盆站在门口,张着嘴大声惊叫。
林唯低头,发现自己上身几乎赤裸,只余一件抹胸。她倏地转头看向身旁的虞芝芝。
感谢姬绪云前面铺垫那么久,虞芝芝听到最后一句话,竟也不觉得意外了,甚至还能顺着说:“然后呢?”
姬绪云沉默一瞬,显然也没料到虞芝芝会是这么淡定。
她眨了眨眼,眸光水润,看起来分外难过的样子:“所以,现在可能很多人都觉得虞师姐就是那个预言之子,认为你会和魔宗勾结,祸及世间。”
虞芝芝强忍着才没在姬绪云这个师妹前露出太夸张的表情。
不是愤怒或者是哀怨,而是觉得离谱。
她要有那什么“预言之子”的本事,还会是现在这副样子吗?
太清宗的门徒明明都是经过重重选拔的,怎能如此人云亦云,丝毫没有自己的判断!
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忍了又忍,虞芝芝最后实在只能气笑道:“就算我死了,我都不可能和魔宗扯上关系!”
“那是自然的,宗门那些旁人不知虞师姐与魔宗有不共戴天之仇,才会做出如此狭隘地揣测。”姬绪云笑笑,又垂下眼眸,注视着两个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虞芝芝喜欢的东西很多,讨厌的却少,能称得上厌恶的,只有魔宗。
因为她的娘亲们便是亡于魔宗之手。
她生性有几分散漫,但于修炼之事却不曾懈怠,除了为感激沈家和师尊的恩遇外,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覆灭魔宗,为双亲报仇。
是以六十年前,她不过是个筑基期大圆满,也参与了迎击那位声名远扬的魔宗圣女的战役。
虞芝芝嘲讽地想,就算她真要毁灭世界,第一个毁的也必然是魔宗。
喝下一口变得温凉的江夏云雾润了润嗓子,她又平复心情同姬绪云说:“多谢姬师妹告知我这些了,这下我倒是明白一路上那些同门看我是个什么眼神了。”
“虞师姐,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姬绪云身子往前倾,离虞芝芝近了点,似乎生怕她有什么想不开的。
“怎么会!”没有用法器,在思过崖的一个月对虞芝芝来说简直称得上度日如年。
大概在第七天的时候,她就被冻到失去了部分知觉,后来更是有些神志不清,几度昏过去。
但从始至终,她都没再看储物戒指一眼。
又一次从短暂昏迷中醒过来,虞芝芝在模糊地视线里看到洞穴口的那道禁闭屏障已经消失了禁闭的时间已经结束了。
她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费力拿起那枚被她扔在一边储物戒指,从中取出一枚暖珠。
热度散开,虞芝芝又等了好久,才感觉自己身上似乎又有了温度。
但她的状态算不得好,即便恢复了点力气,可身体传来的感觉依然比平日里要沉重许多,大抵是染了病;膝盖也始终带着如被虫蚁啃咬般的疼痛酸麻,要知道四肢的健全对剑修来说可是相当重要的。
虞芝芝又取出几枚灵丹吃下,用灵丹内蕴含的灵力为自己温养经脉。
直到她扶着墙面颤颤巍巍起身,膝盖的情况也没有多大好转,即便乐观如虞芝芝,这会儿心情也称不上好,琢磨着等会儿出去还要去药峰一趟看看腿脚才行。
可别是冻出什么毛病来了。
顶着风雪走出思过崖又是一阵煎熬,虞芝芝这会儿身子本就虚弱至极,等走到思过崖的出口,真是恨不得找张床直接躺下才好。
出口处没有人来接她,只有执法堂的门徒,虞芝芝也不想再节外生枝,走路这一阵,她身上已经出了一层虚汗,难受极了。
然而在出来见到这些来自执法堂的同门时,虞芝芝混沌的大脑还是接收到了一些异常的讯号。
往日里太清宗知道她的门徒,有少数对她怀有恶意,大多见了她选择的是无视,毕竟她只是从天才变为了废人而已,也没做什么损人利己的事。
但此时,虞芝芝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眼前这守在思过崖出入口处的二十来位执法堂门徒,看向她的视线里不是恶意,便是怀疑、抵触!
因着身体不适,虞芝芝的呼吸比平日里短促些,她眯着眼扫视一圈,开口道:“诸位同门怎么了?可是我脸色太差,吓到了你们?”
却是无人应她的话,甚至在她开口后,这些执法堂门徒都往四周散开了些,给她留出了相当空旷的位置,看起来就像是不想与她接触一般。
虞芝芝将这些尽收眼底,她猜想大概是她这闭关一个月的时间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站在这里也没法从这些人嘴里得出什么有用信息,虞芝芝打起了点精神,快步离开了思过崖的区域。
她走后,方才那群散开的门徒又聚在了一起,七嘴八舌道:
“虞芝芝真的能是预言之子吗?看她那样,感觉根本没什么威胁啊!”
“切,你懂什么,说不定人家就是故意藏着呢!谁修为一直下降,还能像她那样整日嬉皮笑脸的!”
“但是,如果是预言之子的话,我们是不是该和她打好关系呢”
“这位师妹你可不能瞎说啊!她是注定要颠覆世界的人,不杀了她已经是对她的恩赐了!”
虞芝芝原是打算去药峰看看身子的,但这一路上,她发觉太清宗内遇到的人,看向她的眼神都分外陌生,仿佛她不是太清宗的门徒,而是一个异类、怪物一般。
不论旁人如何看她,发生如此大的变化,虞芝芝此时迫切想要知道在她被关禁闭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甚至这件事大概率是和她有关的。
现在愿意搭理她的人估计没几个。去丹峰的话,她闭关前沈鸣筝还在和她置气,这会儿也不知道如何,而且丹峰距离有些远;在剑峰的话,师尊大概也还是不在的,师姐也有还在沈家的可能。
虞芝芝思索一番,觉得以自己现在的状况,去找姬绪云大概是最好的,并且,她之前从乾坤阁取出来的仙草和符箓也要交给对方。
姬绪云作为内门首席,虽然不像金丹门徒那样有自己单独的府邸,但也是有一幢独栋的屋子,在剑峰半山腰。
等走到姬绪云屋前的时候,虞芝芝不由得为自己的选择点赞,因为才走了这么会儿路,她已经眼冒金星,如果不是扶着墙,怕不是要表演一个平地摔了。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门都没有开,她又敲了几下,猜测姬绪云是不是出门去了。
就在虞芝芝准备认命决定自己一个人颤颤巍巍走回去时,那扇木门被打开,姬绪云俏白的脸从门内探了出来。
就在这一瞬,虞芝芝瞥见姬绪云速来甜美娇矜的脸上满是戾气,但当她眨眨眼后,对方已经是瞪大了眼睛,看起来意外又惊喜:“虞师姐,我正准备去接你呢,你来啦!”
说完,她跳着去挽虞芝芝的胳膊。
这幅样子倒是和往日无异,虞芝芝眼前还印着方才姬绪云戾气横生的脸,想着自己眼花得真是厉害。
她虚弱笑笑道:“多谢了。姬师妹我来送点东西,顺便问些事情……”
姬绪云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又染上了几分担忧和欲言又止:“虞师姐,她们她们是不是已经对你做什么了?”
“你是指什么?”虞芝芝挑起眉梢,她想果然发生了大事,连平日里不喜交际的姬绪云都知道了。
姬绪云左右张望一下:“虞师姐,进屋说吧。”
内门门徒的住处比起金丹修士们自己建的府邸,自然是要简单不少,姬绪云的屋内更是单调得不行,虞芝芝每次来都只看到了床、桌子和柜子,看起来跟没人住一般。
这回来,姬绪云不知从哪儿端来了一壶热茶,给虞芝芝倒上:“虞师姐先喝点热的吧,我去找一些温养的丹药,你脸色太差了。”
虞芝芝也没和她讲客气,一喝下,眼睛亮了亮:“江夏云雾?”
“是,师姐之前和我提过一嘴,我这里就备了点。”姬绪云眉眼弯弯,看起来又有几分腼腆。
虞芝芝原本对茶兴趣不大,但是姜流照爱茶,她感恩姜流照对自己的倾囊相授,总想为对方做点什么,便去苦学了茶艺。
到如今她的茶艺已经称得上是个中好手,宗门内并且久而久之自己也有了喝茶的习惯。
姜流照爱喝醇厚馥郁的庐山云雾,虞芝芝则偏好清爽的江夏云雾,并且,她自己出身江夏,对这带着自己家乡名字的茶更是多了几分偏爱。
喝下热茶,虞芝芝果真感觉舒服了不少,她拉住姬绪云坐下,轻声道:“丹药就不用了,我这身子你也知道,吃丹药多半是没用的。”
说完,她先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个宝盒递给姬绪云:“你此次受罚全是被我拖累的,这里面是几株仙草和符箓,就当是我的一点补偿心意了。”
“虞师姐,这我怎么能收!”姬绪云细长的黛眉轻轻拧起,直接推手拒绝。
虞芝芝却是笑:“如果不是我找你商讨如何拿到寒阳草,你也不会受罚。你因我受了罚,我补偿你不是应该的吗?还是说我们之间还要讲客气?”
“我那是心甘情愿的”姬绪云低声呢喃着,目光落在两个人交叠的手上。
虞芝芝以为她是不好意思接下,于是把宝盒推到了姬绪云手边,笑道:“好啦,我还希望你别在意我害你受罚这事呢。”
话说到这份上,姬绪云还是收下了虞芝芝的礼,她看了眼便道:“日后我也愿为虞师姐做任何事的。”
虞芝芝听了有些失笑,她刚想说姬绪云不用说这么郑重其事的话,便听到一个带着莫名调笑意味的话:
【千年雪莲、十张三品雷震符仅是去思过崖受罚七日便能得你这么这么好的对待,虞师姐,你未免也太好心了些。】
虞芝芝原本要说的话顿住了,她又一次在姬绪云这儿听到了带着“好意”的声音。
思索之余,她也想起来自己还要向姬绪云询问宗门内的怪事,于是道:
“姬师妹,我闭关这期间,宗门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姬绪云的视线还落在被虞芝芝拉着的手上,她的神色有些模糊:“虞师姐你可知,宗主这些时日一直重病不起?”
“我知道。”虞芝芝不明白这会儿怎么又扯到了宗主,但她闭关之前就知道宗主状况不佳了。
“宗主突然重病,是因为前些时日,她做了一次卜卦。”姬绪云动了动自己的指尖,不经意间就回握住了虞芝芝的手,“她算的是魔宗和五色石。”
虞芝芝更迷惑了,姬绪云目前说的事都和她没什么关系。但她还是耐心等着姬绪云后面的话。
姬绪云吸了口气,一直垂着的眼眸终于抬起,锁住虞芝芝:“卜卦出来的结果,说五色石会被一位预言之子所持有,并且她将扰乱世间。”
虞芝芝听到这儿,似乎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姬绪云的目光牢牢钉在她身上,缓慢却清晰地说道:“虞师姐,宗主推演出了这位预言之子的八字与方位,而这些恰好和你吻合了。”
虞芝芝失笑,她修为跌落这三年里都受过多少冷嘲热讽和白眼了,现在再加个“预言之子”的名头又如何?
旋即,她又正色看着姬绪云,问:“但师妹,我还有一事想问你,虽然你不一定知晓。”
“虞师姐问吧,哪怕我不知道,我也会想办法为你寻得答案。”姬绪云依然还是那副眸光亮亮的样子。
虞芝芝缓声说:“你方才说,这些是宗主卜卦得出的结果,但宗主病重已经有些时日,那消息是如何传出来的?”
在她进思过崖之前,明萱就已经告知了她宗主病重的消息,后来姜流照也承认了宗主是因窥探天机遭受反噬。若她虞芝芝真就是宗主卜卦得出的那个预言之子,难道不该早就知道了吗?
况且,此时事关魔宗、传闻中的五色石,不论是宗主还是师尊,必然不可能大肆宣扬,现在这个消息流传得如此之广,只能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啊,这个”姬绪云的声音变轻了些,尾调拉长而又婉转,神色有些苦恼,但是虞芝芝看到她的唇角似乎还上扬了点,“虞师姐,太对不起了,这个我并不知道。”
“但是,我会努力去打听一下的。”
“不必勉强。”虞芝芝摇了摇头。
比起所谓的卜卦预言,显然把这个预言流传出来的人更值得留心注意。
宗主卜卦,知道消息的人在太清宗必定位高权重。
然而五峰峰主之中,姜流照和明萱不会这么做,药峰峰主早已闭关至今未出,兽峰峰主醉心御兽之术,向来不闻窗外事,符峰峰主在虞芝芝进思过崖之前,也出宗办事去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将宗主的卜卦信息散播出来,到底有什么用?
“虞师姐,你现在是不是在想散播消息的人为什么这么做?”
姬绪云轻柔的声音打断了虞芝芝的思绪。
“不错。”虞芝芝点点头,“不过一个卦象而已,难不成真有人觉得我能掀起什么风浪?”
“虞师姐此言差矣。宗主的尊号虽然是碧月剑尊,但比起剑术,她的卜卦能力更为过人。”
姬绪云娓娓说道,“我听说百年前,沈家家主就请宗主卜过一卦,算出大凶,沈家主因此那一年都闭门不出。结果也恰好是那一年,魔宗出世大乱天下,劫持了数个沈家的门生。若不是沈家主提前闭门不出,也许就要和魔宗正面打上交道了。”
虞芝芝听了,眉头却是微微蹙起。
一来,这是沈家的事,但她自幼跟在沈鸣筝身边,居然从未听闻过;二来,自始至终沈家都在魔宗的目标上,魔宗动乱,沈家主又怎只一年大凶?
说白了,虞芝芝对卜卦算命这种事是一点都不信的,自然会挑出许多“错处”,哪怕这是闻名天下的碧月剑尊算出来的。
“哎呀,虞师姐,我知道你不信这些命啊运啊的。”姬绪云好像读出了虞芝芝的心声一般,她将另一只手也覆在了虞芝芝手上,“但是,不想那些魔宗之流的,你被宗主算出来是‘预言之子’唉,这听起来就很厉害啊。”
“虞师姐,你不想名扬天下吗?”
虞芝芝的表情变得莫名起来,她看着姬绪云,语重心长地说:“姬师妹,如果你要提预言,那首先这个‘预言之子’是没法和魔宗脱开关系的。”
“虞师姐,我的意思是”
“更何况,名扬天下和预言有什么关系?难道现在卜卦说你会默默无闻,你就会心甘情愿,不去修炼拼搏吗?”
说完,虞芝芝又轻笑安抚姬绪云:“我知道你是关心我想令我开怀,但我对‘预言之子’这种东西根本没兴趣,旁人若是好奇,就让她们去琢磨吧。”
“虞师姐不在意那些话就好。”
姬绪云点点头,原本和虞芝芝交叠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收了回去。
虞芝芝没有说的是,早些年的时候她确实想着要名震天下。
为娘亲阿娘、为沈家、为师尊,她年少气盛,有天赋也有能力,有这等野心再正常不过。
然而如今,一切都成过往云烟。
但就这走神的一会儿功夫,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在虞芝芝耳畔响起:
【虞芝芝,你可当真是沉得住气,看来我给你烧得这把火还不够旺啊。】
即便声音中蕴含的情绪相差甚远,但虞芝芝还是很快就分辨出来,这次是姬绪云的声音。
并且她还回忆起来,进思过崖之前,同姬绪云告别时,她也听到了这个声音:【我的好师姐,等你出来,你会发现我送了你一份大礼的。】
这两句话拼凑在一起,很容易就得出一个结论:姬绪云就是那个散布消息的人,并且,她早就规划好了。
虞芝芝的眉眼沉了下来,她看向坐在自己对面浅笑晏晏的少女,心底升起了点怀疑,又压了回去。
在思过崖的时候,她才告诫自己不能疑神疑鬼、去阴暗揣测身边人。
原本虞芝芝还想与姬绪云讨论一下,散布宗主预言消息的人到底有什么目的,但这会儿她却是怎么都没兴致了,打算自己回去想想。
于是她起身同姬绪云告别:“姬师妹,多谢你告知我这些。只是我这会儿身子还虚弱着,就先回去修养了,改日你来金霁阁玩。”
“虞师姐同我客气什么!”姬绪云连忙跟着起身,一路把虞芝芝送到了门外,“师姐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和我说,我有的我没有的我都会想办法送你手上!”
看她这样,虞芝芝又没忍住笑了笑,说:“不用啦,我可能只是要睡会儿。”同时她心里在谴责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老是想诱导她怀疑别人。
“嘿嘿好。”姬绪云也跟着笑,突然,她像想起了什么般,小心问道,“那今年八月虞师姐还要回江夏去祭拜姨母们么?”
虞芝芝的娘亲阿娘身亡于八月,每年她有空的时候,都会回江夏祭拜双亲。姬绪云也是江夏的,她们有时凑巧就会一起回去。
最近又是那莫名其妙的声音,又是宗主的预言,甚至魔宗也在蠢蠢欲动,虞芝芝觉得这个时候并不好离开太清宗。
思索片刻,她摇了摇头:“今年事情有些多,就不回了,正好去年也祭拜过。”
等从姬绪云的住处出来走过一阵,虞芝芝腰间挂着的身份牌震了震,她这才发觉沈鸣筝给她发了许多条传信。
她先是开怀笑着,心说沈鸣筝这臭脾气到底什么时候能改改。总是自己莫名生气,虞芝芝怎么好言好语都不收敛,但当虞芝芝忙别的去了,她又总会主动说话。
而后虞芝芝又忍不住腹诽宗门的身份牌,每次有传信,提示都很不到位,宗门就不能把传信技术精进一下吗?
但当她接收沈鸣筝的传信时,脸上轻松的表情便褪去了:
【虞芝芝,你在哪儿呢?我在思过崖等了老半天没看到你人!】
【你怎么还不回消息!】
【算了,你什么时候看到消息直接来金阙阁吧,我娘亲和阿娘来了。】
虞芝芝慌忙拉下袖子,抱紧双膝,轻轻摇头:“没事。”
林唯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冲头顶。这人一次次伤害她,却又一次次让她心疼。她咬牙道:“不说就永远别说了!我现在就去辞官,跟成晓灵去边疆,此生再不回京,再不见你!”
“不要……我说。”虞芝芝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慌乱。
她声音发颤,低低开口:“自从那日被你送回鬼方县,我就病了。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病,但很不对劲。我总会疯狂地想占有你,然后……杀了你。只要一静下来,就好像有声音在脑子里不断重复这个念头……”
林唯怔住了:“……什么?”
第 66 章 第 66 章
虞芝芝的言论实在太耸人听闻,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林唯都不会相信。
可这个世界本就有些奇怪,而虞芝芝虽对外人冷酷,对她却从来都是温柔迁就,甚至不惜放低姿态来讨她心疼。最近两次相见,却接连做出那般失控的举动,不由得她不起疑。
她吸了吸鼻子:“所以……你就用刀划伤自己,来抵抗那种想伤害我的冲动?”
虞芝芝轻轻点头:“嗯,疼痛有时能压过那股念头。我不愿伤你,可……我是不是更不该再见你?”她语气低涩,“我原以为只要在你身边,或许能慢慢好起来,却没料到今天发作得比以往都早。”
林唯蹙眉沉吟。莫非是这世道的某种规则在影响虞芝芝,逼她去完成某种“使命”。比如,杀了她这个本该早逝的妻主?
唯静两秒后,才有人开口道:“哎呦,我们就是闲着说说话,这不是隔壁村有个乾元,掉进河里结果裤子都被冲走了,愣是光着腿回的家,你说这不是闹了个大笑话嘛!”
这话出来,大伙们的脸上也挂上了笑,“富贵娘讲的怎么像是亲眼见到的,这谁能不笑,林唯你说是不是?”
“婶子讲的是不错。”
接下来至少也要在村里住段时间,林唯也没想和大家关系搞得太僵。
“话说回来,林唯你这是要去山上打猎?”
说话的时候,也有人见到了她手上拿的弓,上山也正好要走这条路。
林唯拿捏着原主混不吝的语调道:“去山上转转,这也不能饿死在家里啊。”
她们村子刚好挨着山,平日里大家都爱上去采些野菜或者摘点野果,小孩就抓些知了之类的虫子,炒熟也是道格外香的加餐。
但打猎就着实难了些,山上的活物可不是家养的牲畜,跑的一个比一个快。
闻言众人的心里都是一个想法,“就你这个好吃懒做的人,进去也是被饿死在山上,有什么区别。”
想是这样想,但肯定不能说,她们可知道破皮无赖是真的会打人的。
“那林唯你快些去吧,估摸着这时节山上的活物正多着呢,冬天过了,现在全都出来找食吃。”
“是啊,就是刚开春没有那么肥,秋天的兔子才叫一个肥厚!”
富贵娘也笑着接了一句,“有肉吃谁还会嫌弃肥瘦,林唯打到了可记得让我们沾沾光。”
“我打的猎物,和婶子有什么关系?”
林唯可没有忘记,刚才就是富贵娘提的原主母亲。
她不想和村里的人关系搞僵是一回事,但也不可能被人骂了都当做没发生过。
穿成无赖身份,有一个好处就是想说什么就能说,完全不用给人留着脸面。
这话说出来,富贵娘脸上的笑也僵住,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等看到林唯在道路尽头拐了弯后,才朝着地上吐了头唾沫,“我呸,她以为她是谁,真觉得自己能打到猎物啊?”
“小心点可别和自己娘一样,把命都留在山上!”
其他人虽然没有接话,但富贵娘说的就是他们心里想的。
猎物要是真的那么好打,村里人早去了,还轮得到林唯吗?
林唯不知道自己走后,富贵娘还说了这话。
但就算听到,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按照原主的水平来看,确实是能在山里活下来就行,更不用说打什么猎物了。
但她有着运气爆棚抽出来的[猎物瞄准镜],打猎起来则会容易很多。
进到山里后,能看见不少野菜都冒出了头,佩戴着[猎物瞄准镜]的林唯,在林子的外围慢慢走着,没往深处走。
深山里面应该有更大更好的猎物,但是也有危险,比如很有可能碰到老虎、狼、野猪之类的大型动物。
林唯如今只有[猎物瞄准镜]这一个辅助功能,连用的箭都是林母曾经用树枝削出来的玩具。
遇到像野猪之类的动物,估计连它们的皮都扎不透,怎么也要等等多抽几个系统道具再往深山里面走。
她将自己的脚步放到最轻,连呼吸都刻意放缓,视线一直都在关注着四周。
两刻钟后,林唯隔着十来米看到远处有个野兔,正小口小口啃着地上新长出来的草。
她停下脚步,凝住目光,缓缓将弓箭的弦拉开,一直到绷紧到最大。
与此同时,林唯也看到瞄准镜上的“十”字对准了野兔。
【提示,猎物已进入瞄准镜射击范围内。】
“咻——”她们吃肉吃的满足,大柳村其他人家却是煎熬。
众人都是吃惯了野菜和糙面的,骤然闻到肉味,一个个地都从屋子里出来,聚在家门口说话。
“这是谁家在吃肉,咋这么香?”
“我也想说,孩子本来都快睡着了,愣是又被这股肉味馋醒,说肚子饿的不行,让我明日去县城买肉去,我哪来的银子给他买!”
“我家那个也是,揍了她两下才唯生地上床睡觉去。”
富贵娘也住在这一片,闻到肉味就从屋里面跑了出来,“咱们边上这几户人家不都在这儿呢,怕不是从村北传过来的?”
村北的人家里有几十亩地,收成也多,有了余粮还能去县城里卖,因此家里富裕些,吃肉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她这才第一时间想到。
听到富贵娘这话,一个汉子笑了,“那可隔着远呢,肉味能让我们闻见?”
“是啊,这味浓的就像在我眼巴前放了盘肉,指定不能是北边那几家。”
“说的也是,话说咱们这几户,林家和芸娘是不是不在啊?”
这话说出来,众人左右看看,却觉得这比从村北传过来的还不可信。
一个妇人也正吃着饭,手上端着米汤也不影响她说话:“芸娘孤儿寡母的,能不饿肚子就行了,林家暂且不说那个无赖,难不成一个孩子还能赚上来肉钱?”
几户人家还在争论,有个人却突然开口道:“你们看,冒烟的那家好像就是林家的房子吧,难不成是在烤肉?”
他们都看过去,刚还嘲笑的人也闭了嘴。
富贵娘更是使劲看着,都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看错了。
过了许久后,才有人开口,“这味闻着比猪肉可香多了,难不成白日的时候,林家那大闺女真打到了猎物?”
村里人不少都知道林唯今日上山打猎了。
哪怕是不知道的,站着说两句闲话也要提到这件事。
若是昨日有人说,林唯能打到猎物,还吃上了烤肉,村里的人估计都会觉得这个人睡觉做梦还没醒呢。
但如今事实就摆在眼前,他们就算再不相信也得相信。
“前几年,她娘还在的时候,打猎也是把好手,你说这打猎的技能也能从娘传到闺女身上?”
富贵娘冷笑一声:“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林家大闺女啥样?保不定是刚出冬的兔子都笨,正好撞到树上让她捡了呢?”
“也是啊……”
这个说法倒是合理许多,众人也开始在心里琢磨,自己要不要也上山碰碰运气。
毕竟那可是肉啊!
正是农忙的时候,从早上干到晚上,忙活了一天,晚上能吃上点荤腥,这日子过的都有盼头多了!
但想是这样想,众人却都没有说出来,转头聊起来了别的闲话。
毕竟多一个人上山,他们捡到猎物的可能性不就小了。
富贵娘没闲聊,只是转头回了屋子里头,把自己的闺女叫过来。
“富贵你过来,娘跟你说点事。”
富贵也是乾元,好在有几分力气,就在县城里做工,每月能得几百文钱,这在大柳村算得上顶好的。
只是她人老实,平日里话不多,干完自己的活就爱在屋子里待着。
富贵娘看到她过来,人却不说话,恨铁不成钢地道:“也不知道你这锯嘴葫芦的样跟谁学的,我和你爹哪个不是爱说话的。”
“你不爱和村里人说话也罢,怎的遇到坤泽都不爱说,上个月给你介绍的那个……”
富贵打断她,问道:“娘,什么事?”
这时候富贵娘才想起来正经事:“我跟你说……”
她把今日林唯去山上捡到猎物的事情说了说,“她比你可差多了,后日你不是不上工,也不用去地里帮忙,你就去山上转转,指定也能得个野鸡野兔之类的。”
“娘,人家不是捡的。”
富贵也见到过山上的猎物,比人还要灵活,怎么可能捡到。
“不是捡的,难不成还真能是她猎的?”
“怎么不能?”说完后富贵就想转身回屋。
富贵娘嘿了一声,“你现在倒是话多。”
不过她才不管,只是道:“总之你得去山上一趟,别忘了!”
几乎是箭射出去的那一刻,原本正在吃草的兔子也停下,耳朵警惕地竖起来,后腿一瞪就“噌”地跳离了原来的位置。
野兔的警惕性本来就高,更不用说这只野兔敢在山边这种人多的地方活动,灵活性和反应速度更不必说。
眨眼间,射出的箭快到了野兔的位置,但那里只剩一个残影。
林唯看着跳走的野兔,也忘了放下举着的弓,内心只有一个念头:射不到了,到手的兔子要跑了!
这个念头刚出来,她还没有来得及失落,却见本应该是直直射出去的箭,在跌落前竟然变换了方向,削尖的锋利箭头刺入了野兔的腹部!
林唯:“!!!”
还有些不可思议的她,捡起来被射中的野兔时,才确认刚才不是她的幻觉。
也就是说,只要在[猎物瞄准镜]瞄准范围内,她都能够百发百中!
“这就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这么厉害的吗?”
她都有点想马上提高虞芝芝的好感度,多抽几次卡看看还有什么【优】类物品了。
林唯原本只是自己小声感慨,没有想到说完之后,原本透明纯色的页面,边缘染上了些淡粉色。
“?”
林唯眨眨眼,好奇道:“系统,你这是害羞了吗?”
她昨天以为系统只是无情的提示工具呢,原来还能懂她什么意思。
怪不得她昨天吐槽物品描述很中二的时候,总觉得系统页面忽然闪动了一下。
“那我们能不能商量商量,下次抽卡再让我得到个优类物品怎么样?”
话音落下,原本还是淡粉色的页面又重新变成了透明纯色。
林唯:“……”
也是很有原则了。
和系统单方面沟通的时候,她手上也没有闲着,三两下就野兔身上的箭拔出来,然后扔到了自己带着的背篓里面。
从野兔身上拔下来的箭还能继续用,当然,林唯也只有这一支箭了。
家里切菜的刀被原主卖了,镰刀也不剩,家里完全找不到稍微锋利的东西,短时间内也没有办法制作箭。
好在这把弓太过陈旧,没有什么价值,原主没抵出去,否则林唯哪怕抽到了[猎物瞄准镜]也没办法利用。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林唯继续在林子外围转,又打了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野兔都能有三四斤,野鸡小一些,但也能到两斤,加起来背篓里能有十几斤,上面还放了些野菜把猎物盖得严严实实。
林唯感受了感受背上的重量,觉得差不多可以出林下山了。
只是她刚直起身子,整个人就顿在原地,呼吸完全停住。
一条黑绿色花纹的蛇正盘旋在她面前的树上,“嘶嘶”的吐着信子。
“乖乖老婆……”
“再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
望着林唯雾气朦胧的眼睛,感受着在她腰间轻轻游走的掌心力道渐渐加重,虞芝芝在心底轻轻一叹。早知如此,就不该那么快饮下圣河水。
不过……林唯似乎不生气了?
这样也好。
第 67 章 第 67 章
七日后,亥时末。
抽泣哽咽声——
林唯嘴角噙着一抹餍足的笑意从被子下钻出,她撑在虞芝芝上方,眼波流转间尽是爱意。时辰已过,她解开束缚着虞芝芝手腕的绳索。
松绑后的虞芝芝抬起一只手半掩住泛红的脸颊,另一只手温柔地抚上林唯的唇角,替她拭去那一抹晶亮的水痕。
林唯离开家里后,岁岁便急忙把水烧了起来。
家里不管是锅碗瓢盆还是农具家具,都被林唯卖了不少,如今能烧水做饭的也就两个陶罐。
她不知道要烧多少,但怕林唯不满意,便把两个陶罐都满上了水。
好在冬天过去些,夜里冷但是没有结冰,否则还要费些力气去凿冰。
打火石碰撞冒出些火花,林岁岁急忙引燃了小灶里的枯树叶,又往里面加了两根细柴。
火烧起来,岁岁紧绷着的身体才松懈些,想着家里的柴没有了,她明天得再去林子边捡些回来。
水烧开后,她倒了些在碗里,端着往屋子里走,“阿九,你快喝点。”
虞芝芝接过,先问道:“你喝过了吗?”
林岁岁点点头,喝过热水之后,她觉得原本冷着的身体也暖和了不少。
得到答案后,虞芝芝才低头沿着碗边开始喝。
她醒来的两天都没有进过水,干渴的厉害,不到一分钟便把碗里的水喝的干干净净。
林岁岁又帮她倒了两碗,才止住渴意。
两人喝完之后,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林唯已经离开家里有段时间了,只是没有说要去做什么。
若是去喝酒,也该是白日再去。
林岁岁盯着自己的脚尖几分钟,犹豫几分钟才看向旁边的人,道:“阿九,我知道出去的小路,你现在可以偷偷走。”
阿姐之后还会继续打人,现在夜里逃走,只要出了城就很难被抓住。
虞芝芝愣了下,看着眼前的岁岁,问道:“你想过要走吗?”
岁岁摇摇头。
她虽然年纪小,个子也就比床高不少,但什么道理都懂。
“我年纪还小,跑不了太远,到别的地方可能被人牙子抓走,而且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林岁岁低着头蹭了蹭眼角,如果阿娘还在就好了。
虞芝芝眸眼微动,道:“我也不知道能去哪里。”
她没有记忆,现在腿也被打伤了,根本就跑不了多远。
话音刚落,院子外面便传来脚步声,两个人屏住了声音。
“庄大夫,你走快点!”
林唯熟悉了路,走的也飞快,路上时不时还拉庄大夫两把,让人快些。
都快四十的人了,还得让人拖着走,庄大夫也有了火气。
“现在倒是知道找我了,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着急了?”
“说来也是奇怪,你什么时候这么好心,还知道自己有个妹妹?”
林唯走得飞快的脚步,顿了一下,才仿着原主平时的语调道:“家里要是死了人,那多晦气啊,你以为我想来找你这个老婆子啊?”
庄大夫听到这话,气得直接加快了脚步,和林唯拉开一大段距离。
她和这个无赖走同一条路才是晦气!
生气归生气,好在庄大夫没有直接掉头回家,林唯悬着的心才堪堪放下。
也是因着刚才庄大夫的话,她才想到这可是古代,最痛恨妖魔鬼怪。
若是换了芯子被认出来,沉河或者火烧总避免不了,她可不想刚活下来半天就被重新送走。
好不容易看到了门口,气喘吁吁的庄大夫,甚至难得松了口气。
进到屋里,她才看到屋里,除了岁岁还有个陌生的女人。
看起来也就二十岁左右,脸侧的伤也没有影响她的好容貌,只是看到她进来后,明显冷淡防备的姿态。
村子里的事藏不住,前脚发生什么,后脚就能传到村尾。
庄大夫昨天就听到村里有人说,林唯捡了个人回来,还是坤泽,不知道要做什么畜生事。
如今见到,她心底里叹了口气,知道村里人说的多半都是真的。
哪怕现在不做,估摸着林唯也打着这个心思。
感慨完,她径直走上前用手探了探虞芝芝和林岁岁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烫。
“我给你们拿点药,用热水煎了喝掉,这些药足够吃三天,还没好就再来找我。”
说完,她就从随身带着的布袋里拿出来些草药,给了林岁岁。
药这种正经东西,她不放心交给林唯。
见到庄大夫随手摸了两下,就直接拿药,林唯不放心地问道:“这就行了?”
“那还要怎么样,你以为我是县城里的坐堂郎中,还得把把脉?”庄大夫斜她一眼。
庄大夫虽然平时被村里的人称句“大夫”,实则大字都识不了几个,只是跟祖辈学会认识些草药。
只是好在她的草药都是自己采来晒好,通常几文钱就行,因此村里的人也愿意让她来看。
“那她们胳膊上还有其他地方的伤呢?”
庄大夫已经收起来了背着的布药袋,闻言冷笑声道:“只要你不再打人,过个十天半月的总能好。”
不管进山还是在地里干活,总会有磕磕碰碰,只要没伤到筋骨,也没什么人在意。
村里人不金贵,等时间久了,磕碰出来的青紫总会消下去。
林唯看着屋里的两人,又看看横眉冷眼的庄大夫,内心直呼冤枉,承诺道:“我以后肯定不打了。”
庄大夫哼一声,“最好如此!”
说完,她也不想和无赖多待,伸出手来道:“药钱两文,不赊账。”
林唯瞪大眼睛,现在才记起来还有药钱的事情。
两文钱不多,但按照她的记忆,原主先前喝酒早把身上大部分的钱花光了。
她摸摸身上,掏了半天才拿出来三个铜钱,看起来可笑又可怜。
庄大夫叹口气,也忆起和林母的交情,“算了,这两文钱你也别给我了,你能记住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就行。”
身上就三文钱,自然能省一点是一点,林唯也不推脱,承了这份情之后再还。
庄大夫离开,屋子里瞬间唯静下来。
林唯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眼里似乎都是对她反常行为的疑惑。
她也不解释,原主做的孽太多,靠说没办法让人相信,只待看日后便行。
“岁岁,还有烧开的热水吗?”
“有的,阿姐。”
说完,小孩就连忙跑去了灶房想要帮她倒水,林唯连阻止都来不及,只能放任人去。
她只能和屋内的虞芝芝面面相觑。
在屋子里待了段时间,虞芝芝的脸色也好了不少。
林唯甚至还能分心想着,主角不愧是主角,哪怕如此狼狈也不减自身清冷的气质。
“你今晚和岁岁就睡在这个屋里,好好养病。”
林唯本意是想唯抚对方,谁知道话音落下,原本唯静的机械声再次响起。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林唯:“???”
她在看虞芝芝的时候,虞芝芝也在观察她。
乾元前后的转变太大,让她不得不怀疑对方别有用心。
哪怕在院子里她的意识都不清晰,却还记得乾元的话,“我帮你把伤治好……”
不用思考,虞芝芝都能猜到接下来说什么,无非就是再次像今天一样强制标记罢了。
林唯请来大夫,更是验证了她的猜想。
但虞芝芝不准备拒绝,她只有把病治好,才能仔细谋划接下来的路。
林唯还处在好感度为什么无缘无故降了的疑惑之中,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对面人眸中划过的那抹冷光。
岁岁帮她把热水端过来后,她喝完就准备往另外一间房走。
临走之前,她嘱咐道:“岁岁,你把药煎好,然后和阿九一起喝了。”
林唯知道,两人不会轻易地对她卸下心防,因此也没有把煎药这个活揽到自己身上。
若是她把药煎好端过来,估计两人还得怀疑她在药里面下毒了,更不敢喝。
林家的院子不小,有三间房并一间灶房和一间厕房。
原主占着最大的那间房,岁岁则是在较小的那间,余下的一间是原主父母住的,里面如今放的都是些杂物。
林唯在心里盘算着,有时间就把原主父母的屋子收拾出来,让虞芝芝住进去。
家里的床都是砍了山上的木头,再请村里的木匠打的,也有些年头,上面先是铺着层厚厚的秸秆,其后才是掺着棉絮的被褥。
躺的有些不习惯的林唯,翻个身就能够听到床吱呀吱呀的叫。
她却暂时不关心这些,还有个更重要的她没有了解。
林唯在心里默默的喊了句“系统?”
不到一秒钟之后,她的眼前便弹出个光屏。
光屏和她曾经玩过的游戏界面很像,左侧是新手引导,右侧则有个大大的抽卡键。
光屏是透明的,没有实体摸不到。
不过在林唯想要点新手引导的时候,光屏自动展开了这一块的内容。
林唯微微挑眉,看来是用意识就能够操控的高科技。
【虞芝芝为一代女帝,登基前多磨难,虽杀兄弑父,却圣明贤良,任人唯贤,可惜登基后三年便早逝……】
林唯浏览完全部的内容,也明白了为什么这个系统会出现。
书中结尾只写到虞芝芝登基,但是却没有写之后的事情。
虞芝芝因为经受了过多磋磨,伤病早已深至肺腑,登基三年后便去世。
她前世因为熬夜猝死,刚好穿到书中的无赖身上,需要改变原书结局,好好对待虞芝芝。
衡量标准便是虞芝芝的好感度,对方每增加1个好感度,她就能获得一次抽卡机会。
看完新手引导后,原本的页面也消失,出现了个新页面。
【虞芝芝当前生命值:30(满值100)】
【虞芝芝当前好感度:-50(满值100)】
【系统赠送新手礼包,可免费获得一次抽卡机会,可在任意时间使用。】
林唯最先看到的就是那个大咧咧挂在页面上的“-50”,原来好感度还能是负的?!
沉默两秒,她倒是有点兴奋,那她最多不就能有150次的抽卡机会,也不完全算是坏事!
兴奋完,林唯想到身上仅仅剩下的三文钱,情绪又低落了些,目光落到那个闪烁的抽卡键上。
【确认使用一次抽卡机会,进行抽卡吗?】
【确认。】
“别闹……”虞芝芝被她亲得气息微乱,忙抬手轻掩住她的唇,“先想想这天书该如何处置。总不能取回来便算完事了吧?”
“要不……烧了它?”林唯将下巴搁在她肩头,目光却流连于虞芝芝的眼睛、鼻梁和唇瓣,越看越是心喜,“字迹若消失了,说不定麻烦也就解决了。”
虞芝芝却微微摇头:“这般天地灵物,烧了岂非暴殄天物?应当另作它用才是。”
林唯眉眼一弯,笑得温柔:“娘子果然比我聪明。都听你的,这天书从此便是你的了。”
第 68 章 第 68 章
暖黄的灯光下,两个人在床上依偎在一起,虞芝芝任由林唯环抱着她,而她自己的目光却停留在那天书上。
她翻到最后一页:“唯唯,这上面还有一页纸。你说如果我们在上面写下字,会不会也可以借此去操控别人?”
林唯将下巴轻靠在她肩头:“应该是可以的,你是想用它来报复杜清妍吗?”
虞芝芝缓缓摇头,神色在灯下显得格外沉静:“不,我要用它来拽下盛泽兰。”
盛泽兰如何林唯倒是不想管,但只要别杀盛紫荆就行。虞芝芝坐在床上拿着天书思索如何一举拿下盛泽兰,而林唯则是忽然想起自己为虞芝芝做的戒指。
她松开虞芝芝,翻身下床,翻找出自己精心准备的蓝宝石戒指,又跪坐在虞芝芝面前握住她的手,比对着中指缓缓戴了上去。柔声道:“娘子,这戒指本该在咱们两个吵架那日送给你的。怪我那日一时糊涂,现在才戴到你的手上,望你千万不要生气。”
皇位候选人,应该指的就是她现在抱着的虞芝芝,几年之后会登基称帝。
至于好感度抽卡系统,她想到原来的小说被改编成了游戏,里面就有抽卡系统,难不成这也与虞芝芝有关系?
只是这道声音响过之后,她的脑海中便彻底唯静下来,恍惚间还以为是人的幻觉。
林唯只能暂时将其抛到脑后,先把怀中的虞芝芝抱到屋中,放到床上。
人刚放下,虞芝芝便用尽力气躲到了床的里侧,很明显的抗拒。
林唯叹了口气,这也不怪虞芝芝。
她接受了原主的记忆,一个时辰前原主就是在这张床上想要强行标记对方。
殊不知,她的这声叹气被门口的林岁岁听到,整个人都害怕的不行,小小地一团蜷在门口处。
刚才林唯让她进屋,她哪怕再担心阿九,也不能不听,因为生气的林唯打人会更疼。
现在阿姐是又生气了吗?
她刚想到这里,便听到了林唯的声音。
“岁岁,过来。”
哪怕林唯顾及着孩子的心情,特地放轻了声音,但听在林岁岁的耳中,还是格外恐怖。
她颤了颤眼睛,却不敢不过去。
屋子里统共就丁大点儿地方,没两步她便到了林唯的面前,“阿姐……”
床上的虞芝芝目光紧紧地盯着林唯的背影,指尖几乎要刺破自己的掌心。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林岁岁。
骨瘦如柴,面黄肌瘦,却还想着给她碗水煮过的野菜。
只是恰好被林唯撞上,对方不仅踢翻了碗,还生气地对林岁岁又打又骂,力度很大,直接把小孩踹倒在了地上。
她当时护着小孩,自己的腰上却被踹了好几脚,现在哪怕只是动动都会格外疼。
按照林唯打人的力度,岁岁受不住的。
虞芝芝还记得刚才也是小孩帮她求情,她垂下冷淡的眸眼,想开口转移林唯的注意力,左右身上也不怕再多些伤口。
只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出口,便先听到了林唯的声音。
“岁岁,你去烧点热水,我出去一趟。”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句话无论是古是今都适用。
刚穿过来的时候,林唯看着比豆丁大不了多少的林岁岁,以为小孩才七八岁。
但接受完原主记忆后,才知道小孩已经十岁了,只是平时吃的太少太差,身高没长起来。
原主的父亲早逝,母亲是打猎的猎户,按理说她们之前的日子,比普通人家还好上不少,吃饭的时候甚至还能看见些荤腥。
只是两年前原主母亲进到山里后,再也没出来,只剩下原主和她的妹妹。
被宠溺惯的原主好吃懒做,挥霍着家里的钱和粮,还变卖了不少东西,只为了去城里喝酒。
林岁岁日常都是自己烧水做饭,不过最多的还是捡些野菜和野果吃。
村里的人有时候实在看不下去,偶尔便分她半个糙饼,还得防备着不被原主抢走。
“烧热水?”小孩弱弱的声音重复了遍她刚才说的话。
林唯点头,“嗯,记得烧开后你和阿九多喝点。”
她交代完之后,便出了门,准备找找村里能够看病的大夫。
刚才抱人的时候,她就觉得虞芝芝体温有些烫,很有可能是发烧。
更不用说岁岁也在外面吹了这么久的冷风,年纪还小,现在看着没事,过几个时辰就可能生病。
古代医疗条件不发达,一场发烧都有可能要了人的命,马虎不得。
夜里走路漆黑黑一片,只能勉强辨认,她路上还险些掉进路旁的田地里。
哪怕有原主的记忆,林唯还是走错几次小路,才找到一户人家门前。
房子前面围着篱笆,林唯进不去敲不了门,也顾不上现在还是三更半夜,只能放开嗓子喊人。
“庄大夫,庄大夫你在不在?”
“庄大夫,着急救命的大事,醒了的话您快点开门……”
夜里寂静,她的声音喊出来,旁边几家院子里被圈着的鸡都开始扑腾翅膀,守门的狗也开始汪汪地叫。
动静实在太大,屋里正睡得香的庄大夫也被吵醒,还以为是哪家着了火,急急忙忙地从床边扯了件衣服就出来,都没看是内衫还是外衫。
开门后寒风一吹,她才彻底清醒过来,哪里是什么着火,村里的泼皮无赖正站她门前呢。
林唯在村里可是出了名的,招猫逗狗,结些狐朋狗友去城里鬼混,还虐待妹妹,堪称无恶不作,见到的人都躲着她走。
因为之前林母是猎户,避免不了受些小伤,都是庄大夫给她看的,两家交情算得上不错。
但林母去世后,庄大夫看不惯林唯,也就断了往来,只偶尔接济下她的妹妹。
如今不知道林唯又抽的哪门子疯,大半夜的不睡觉,来她这里捣乱。
庄大夫明面上骂不得人,但心里却连骂好几句,才解了心里的火气,准备关上门当看不见对方。
只是手刚碰到门把,就听到林唯连忙阻止她的话。
“庄大夫先别关门,我家里有人身子发烫,现在能去家里看看吗?”
哪怕再不喜欢林唯,庄大夫也知道治病是大事。
而且林唯家里的人,还能有谁,不就是岁岁吗?!
她关门的手一顿,急忙道:“你等我拿点药,这就跟你去。”
“好,庄大夫你记得多带点药!”
一日接连送了虞芝芝两件礼物,虞芝芝如何能生得起气,再说到底是她又骗了林唯一次……
“我不气,我心里欢喜得很。”
林唯心脏怦怦乱跳,一双清亮的眸子看向虞芝芝绯红的脸,她紧张得手都有些发汗。
这戒指意义非凡,从制作起,她就打定主意此生要留在这里和虞芝芝相伴到老。
“自此以后,你我之间之间再无嫌隙,若遇到问题一定要好好交流,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了,弄得两人都心力交瘁。”林唯微微俯身,双手撑在虞芝芝的腰侧,轻轻留下一吻,又稍稍退回去。
再把另一枚红色宝石戒指戴在自己手指上,竖在脸旁展示给虞芝芝看,笑道:“我定会好好爱你护你,不让任何人伤害你。这次你……你受了这鬼东西的影响,受了这么多的罪,是我误会了你。下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你一定要早早告诉我。不管遇到什么,你我妻妻一体,都要一起面对。”
虞芝芝含泪点头,放下手上的天书,捧上林唯的脸柔声道:“不苦,只是险些伤到你……你不怪我就好。”
她们在的这个村子叫大柳村,村里也正好有棵柳树,平日村里的人都爱聚在这棵大柳树下面。
有时候说说北边人家的坤泽出嫁了,有时候又说隔壁村谁谁家偷人被抓住了,无论发生了什么事,都能得到最新的一手消息。
“昨天晚上的声音,你们听到了吗?应该是林家吧?”
“就是林家,前半夜听着像是在打人,还能听到孩子的哭声,真可怜啊!后半夜估计是把人打的半死不活才去找的庄大夫。”
“你还别说,半夜她喊人的那着急劲,我都想让庄大夫快点了。”
“真是作孽啊,你说林猎户人也不错,怎么就有这么个闺女,上辈子估计磕错头了。”
这话说出来,围在大柳树下面的人全都笑了。
她们之前都羡慕林母,力气大,打猎也好,做饭时候飘出来的肉香愣是能让家里的小孩馋哭。
哪怕林家的男人死的早,但是女儿林唯不到十五岁就分化成了乾元,未来肯定是家里干活的一把能手。
谁知道现在反倒变成了大柳村独一号的无赖,往常的羡慕嫉妒,现在也都没了,反倒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只是笑到一半,她们看到路边的人后,笑声硬生生止住。
林唯转着手上的弓,像是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好奇问道:“婶子们和大伯们怎么都不笑了?”
林唯坐在案前,翻看着堆积的文书。这几日二殿下一直未至皇城司,想必正握着虞芝芝提供的账本,全力肃清朝中盛泽兰的余党。
现如今虞芝芝便是这皇城司的老大,偏偏自己还是她的属下,怎叫她不瘪气。
“蛇蝎心肠!蛇蝎心肠!!”
她猛地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无论如何,她都想象不到虞芝芝到底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对她下手的,而且还是在做完那等亲密事之后。
之前她还可以自欺欺人,说虞芝芝是病了,是世界的规则在校正虞芝芝。可如今,她再也找不出任何理由能为虞芝芝开脱。
“虞芝芝你就是个神经病!”
“砰——”
她一拳重重捶在案上,震得笔墨俱颤。
直起身子,突然,一阵恶心自胸口翻涌而上,头晕得厉害。
“呕——”
京城。
阳王府的书房内。
男人身上尚穿着未换下来的朝服,摩挲着手上的白玉佩。
“父皇今日早朝下旨,七妹的丧期内朝臣皆着素服,不鸣钟鼓,衣冠棺都有八十一人的抬杖队伍,甚至还亲自给七妹赐了谥号,这可是储君才能享有的待遇啊。”
说到“储君”二字后,年轻男人微微眯了眯眼睛,看向他前方略显消瘦的中年女子。
“如此隆重,你还觉得本王多此一举吗?”
女子神色如常,瘦削的脊背未弯分毫,“七公主聪慧却不得陛下喜爱,赐下谥号无非是为了让边关的虞将军唯心。”
言外之意,皇帝对虞将军多有忌惮,无论如何七公主都不会影响他的谋略,多此一举。
男人冷笑一声,手中的白玉佩也随之碎成两半,“我三姐那个迟钝愚笨的样子,都能入了父皇的眼,不都是七妹在后面帮她出谋划策。”
“如今解决了七妹,三姐还能有什么依仗,我还是更喜欢死人,无论如何都不会与我争。”
过了片刻,他才恢复了外人面前的温润如玉,不见刚才的阴狠:“李卿既是我母后旧友,也望能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
女人眉眼微垂,轻声道:“自然。”
她急忙抱起痰盂,却只是干呕,什么也吐不出来。
站起身,她扶着长案走到椅边坐下,小腹也一阵阵地刺痛。
过了一会儿,又是一阵恶心反胃的感觉,甚至还有些头晕目眩。
一整日,反胃的感觉一阵强过一阵,折腾得她整日无精打采,午膳也没能动几筷。
直至晚间回府,她再没力气与虞芝芝置气,默然登上马车,神色萎靡地靠向车壁。
虞芝芝见她脸色苍白,忧心道:“唯唯,你怎么了?午时就没见你吃什么。让我替你诊诊脉可好?”即便林唯不愿与她同席,但这皇城司上下皆是虞芝芝的耳目,探听这点消息,于她并非难事。
“不……不用你。我只是吃坏了肚子,回去躺会就好了。”林唯虚弱地挥开她的手,声音细若游丝。
虞芝芝拿她没有办法,只能让车夫加快速度,赶回林府让成夏帮她查探。
可看着林唯途中不时掩唇干呕的模样,一个念头忽地闪过心头。但又觉得不像,这才过了二十余日,按理不该有如此明显的反应。
林林总总地一共减了35好感值,并且还在往下减,很快就要突破-100。
林唯刚开始还以为是系统卡了,后来调出面板,看到上面不断下降的数字才慌了神,急忙开了口。
她说话的时候,虞芝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愣了一会儿,才抬眸看向前面,发现门已经开了。
“你……把门开了?”她的语气里,甚至还藏着一丝不可思议和疑惑。
所以,林唯刚才并不是想强行标记她?
林唯看着眼前的人,神色仍然是平时冷淡的模样,也不知为何好感值会突然变化。
但她现在格外警惕,多余的动作不敢做,多余的表情也不敢有,生怕好感度再次下降。
“对,你试试,应该比刚才要省力气。”
虞芝芝试着推送,门锁仍然能感受到阻滞和缓慢,但比刚才一动不动要好上许多。
她蜷了下指尖,现在也想明白,刚才林唯碰她,应该只是提醒她罢了。
林唯看没有问题,便道:“那我先出去?你有其他的事再喊我就行。”
虞芝芝点头,但反应却比之前要慢上几分。
她犹豫片刻,终是小心翼翼地开口:“唯唯,若是……若是你当真有了我们的女儿,你断不会……不要她的吧?”话音未落,她已紧张地攥紧了衣袖,生怕听到那个让她心碎的答案。
此言一出,原本闭目假寐的林唯倏然睁眼,连声音都变了调:“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
话说到一半却戛然而止。怎么不可能?那该死的圣河之水,不正是虞芝芝亲手喂她喝下的吗?
虞芝芝被她看得心虚,眼神闪躲着,声音愈发轻柔:“你不会的,对不对?我们不过是一时争执……”
林唯猛地直起身,那句“我要和离”几乎要冲口而出,却在触及虞芝芝那双幽深的眸子时骤然清醒。
想起她做过那些偏执的事,林唯硬生生将话咽了回去,只淡淡道:“真的是吃坏了肚子,你别多想。”说罢便重新缩回角落,再也不肯开口。
余下的路程里,她死死咬住下唇,将一阵阵翻涌的恶心感强压下去,生怕让虞芝芝瞧出半分,误以为她是在孕反。
可这个念头刚一冒出来,林唯自己就先被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没来由的心慌,她可从没有过干呕这么久的时候。
第 69 章 第 69 章(二更)
马车刚在林府门前停稳,林唯便弯腰钻出车厢。她双脚才落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林月柔一把拉住手腕,不由分说地往书房拽。
“娘,您这是做什么?”林唯捂着翻江倒海的胸口,强压下阵阵恶心,“我难受得紧,要回去歇着。有什么事改日再说不行吗?”
林月柔却充耳不闻,反手将她拽回,砰的一声关紧房门。转身时脸上已不见往日的慈色,取而代之的是少见的严肃:“你年纪小,有些事娘还没来得及教你。今日非得给你好好上一课不可。”
她双手按住林唯肩膀,将其按在椅背上。
甫一听到姜流照要收新的亲传门徒,虞芝芝心里是不大舒服的。
很像她小时候,只有沈鸣筝着一个玩伴,却听说对方结识了其她家族的孩子时的心情。
但虞芝芝素来看得开,在她不过几岁的时候,就领会到沈鸣筝和自己是不一样的。
沈鸣筝是沈家的大小姐,她未来会有非常多的同伴,自己又何必为这一个新的而执着?
现在的虞芝芝更是能明白,姜流照收下新的门徒是必然的事。
剑峰的亲传门徒到如今也只有三位。
大师姐林唯是林家的少主,未来必然还是要投入家族的事务中去;二师姐生性不羁,不喜停留,虞芝芝入宗也有近百年,与这位二师姐打交道的次数寥寥无几。
而排行第三的虞芝芝,既有世家的关系,却又不是完全的世家人,天资聪颖且品行端正,实在是继承剑峰峰主之位的不二人选。
当然,前提是她身上没出修为哐哐跌落这档子事。
如今的虞芝芝不知哪天就要修为散尽变为凡人了,其余四峰都还人丁兴旺,与其到时候抓个人来培养,不如早日行动。
这会儿虞芝芝倒是对那道不知来历的声音多了一点感谢的意味。
毕竟最开始也是那道声音提醒了她,师尊是要收新门徒的,有这么长的时间去接纳这件事,她如今也能看开得更快了。
只是多少有点意外和失落的,毕竟她一个月前才和师尊说了收徒的事,结果今日便得知姜流照已经要举行收徒大典了。
这比虞芝芝心底预期得快多了。
思绪流转,虞芝芝再抬眸时,眼中已经敛去了那些复杂情绪。
但面对神色不甚明朗的沈鸣筝,她心底也有气,只道:“师妹确实没跟我说这事,她可能也忘了吧。这么说来,等会儿我还要去凌霄阁向师尊道喜。”
“你”沈鸣筝眼睛睁大了些,心头那些晦涩的火烧得更旺了些。
“小意说得是,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去的。”沈翩尘及时打断沈鸣筝,对虞芝芝赞同点头,“不过正如前面我们说的,如今长虹剑尊恐怕分身乏术,因此我和你夏姨母决定派术一暗中护你左右。”
“术一?”虞芝芝讶异。
丹修的战力不如其她修道之术,因此沈家有许多门生都是剑修、法修、器修之类,也培养出了一支忠于家族的护卫队。
术一便是虞芝芝知道的几位之一,这位护卫修为到了化神期,在护卫队中的修为仅次于跟在沈翩尘的那几位,和沈鸣筝的护卫是同一修为层次。
感动之余,虞芝芝更多地觉察到了事情似乎比她想象得更为严峻。
沈翩尘不语,只是微微颔首。虞芝芝的娘亲和阿娘是两位散修。
这年头的修仙界,宗门和世家林立,散修无依无靠,通常地位是很低的。
但她的两位娘亲并非是找不到势力依靠,纯粹是为了不想被身份束缚,干脆脱离了自己的家族,做起了替世家、宗门走镖的行当。
也因此,在虞芝芝为数不多的记忆中,小小的她是常常跟着娘亲们去到一个又一个地方的。
娘亲沉稳温柔,阿娘热情活泼,在那有限的童年里,即便四处奔波,虞芝芝的回忆也是鲜活明亮的。
只可惜,在她五岁那年,娘亲们走镖时遇上了魔宗,命丧魔宗爪牙的手下。
也因着那次是为沈家走镖,沈家的家主沈翩尘顾念着同虞芝芝两位娘亲的旧情,将她接回了沈家。
一直到现在,虞芝芝也是跟着沈鸣筝一起回沈家过年的。
收到沈鸣筝的讯息后,虞芝芝也没想着要回去休息一下了,而是直接快步走去了丹峰的金阙阁。
沈翩尘和夏涣这次大概是私下里来的,只带了几个修为高的护卫来。
虞芝芝进金阙阁的时候,夏涣正煮好一碗药汤递给坐在高位的沈翩尘。
沈翩尘素来雅静,又因常年病着脸色苍白,而沈鸣筝的金阙阁却是富丽堂皇,那些光彩照在沈翩尘脸上,反而将她气色衬得好了点。
虞芝芝进了金阙阁,还来不及向沈翩尘和夏涣行礼,沈鸣筝就冲了上来一把抓住她的手,把她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柳眉紧蹙:“你怎么一直不回传信?”
“阿筝!”
沈翩尘和夏涣同时开口,不赞同沈鸣筝的行为。
“阿筝,小意刚来,你好歹让她缓缓。”沈翩尘轻咳几声,将夏涣端来的药汤一口喝下。
夏涣轻抚着沈翩尘的后背,帮她顺气,与沈鸣筝六分相似但更为英气的脸此时面色不善:“沈鸣筝,你在宗门内就这样行事?我教你的那些礼仪都丢哪儿去了!”
虞芝芝心道不好,沈鸣筝最讨厌的就是夏涣说教她的礼仪家规,果不其然眼前人的脸色更是不满,抓着她的手紧了些:“我在自己的阁子里面对娘亲还要讲什么礼仪!”
“你!”夏涣升起怒气,但顾着沈翩尘在这儿,又不好大发雷霆,只能道,“你能不能和虞芝芝学学,怎么你俩天天待在一块儿,她性子就如此随和,你就这么个暴烈脾气!若你再这么肆意妄为,等我家法伺候!”
她这话一出,虞芝芝当即听到了沈鸣筝的声音:
【虞芝芝、虞芝芝!我才是你女儿,你为什么一来就要提她!她如今连御器都不能够,又拿什么来和我比!】
这显然不是沈鸣筝能当众说出口的话,是以,虞芝芝知道这又是那个声音在捣鬼。
她转而又想,抛去话语里针对自己的内容,语气什么的倒还真是和沈鸣筝挺像的。
然而即便夏涣暂时没有动手的打算,作为洞虚期修士,她周身的一些气压散开,也绝非一般人能承受得住。
至少现在身体虚弱、只有筑基三层修为的虞芝芝是难以承受的。
她在这头已经摇摇欲坠,那边的沈鸣筝显然没打算就这么向夏涣低头,她张了张嘴,真正开口道:“哼,我本来就没错”
“好了!”
沈翩尘低呵一声,洞虚后期的修为散开,打断了沈鸣筝和夏涣的对峙,又把虞芝芝保护得很好,还给她推了一把椅子过来坐下。
但她这一催动灵力,又带动了身上的旧伤,沈翩尘没忍住捂嘴咳嗽了一阵。
“翩翩!”“娘亲!”
方才还在争执的母女两人此时早就把那点矛盾抛到了脑后,两人脸上俱是紧张担忧。
“行了,都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沈翩尘摆了摆手,不赞同地对夏涣道,“我们这次来是看小意和阿筝的,你这到底是来看她们的还是来烦她们的?”
“我就是一时急了”夏涣小心翼翼,生怕再惹沈翩尘动怒。
但同时,她又用带着不满的眼神瞥了几乎是瘫坐在椅子上的虞芝芝一眼。
若不是为了顾及她,沈翩尘是不必动用灵力的。
虞芝芝收到了这个眼神,但暂且没去管,她同样担忧着沈翩尘,问道:“沈姨母可是旧伤又复发了?”
沈翩尘淡然笑笑,浅棕的眼眸目光悠然而温柔:“就是那点老毛病,你们都不用太挂心。倒是小意你,阿筝写了家书,说你又受了伤,还被罚去了太清宗思过崖,你可还好?我和你夏姨母从家里带了医修来,等会儿给你看看。”
作为沈家的家主,沈翩尘自然也是惊才艳艳,八百岁修炼至洞虚后期,已经是沈家历任家主中天资最高的一个,炼丹能力更是出神入化,作为太清宗丹峰峰主的明萱都自愧不如。
然而当年,沈翩尘为生下沈鸣筝,落下了暗疾;随后又是魔宗乱世,遭遇暗算,不但自此修为停滞不前,还落下了一身病根,到了如今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
某种程度来说,虞芝芝和沈翩尘称得上同病相怜。
虞芝芝笑道:“多谢姨母们了,但我就是冻了一下,没什么大碍的,回去睡一觉就好。”
“你这也不看那也不看,等着落下病根吗!”沈鸣筝在她旁边踢了她凳子腿一下。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很抗折腾的,要是实在不放心,把你那烛龙蜡借我回去烤烤!”虞芝芝面对沈鸣筝,也不客气。
沈鸣筝哼一声:“我不说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找我要?等会儿给你送去!”
看着她们俩的打闹,沈翩尘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夏涣的脸色倒是不大好看,她咳嗽一声,道:“咳,我们这次来除了看望你们之外,还有要事和你们商讨。”
虞芝芝注意到沈鸣筝在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变了变,她将一只手搭在了虞芝芝的椅背上,成年以后少有地主动靠近了虞芝芝:“什么?”
沈翩尘接着说,面色有几分不忍:“小意,你方才才从思过崖出来,怕是还不知道碧月剑尊前些时日得出了一份卦象。”
居然是这个。
已经在姬绪云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的虞芝芝有些意外的是,想不到这个消息竟然传播得如此广泛,连宗门之外的沈家也听闻了。
她没有藏着掖着,直言道:“我知道此事。方才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位师妹,她同我说了。碧月剑尊算出一个勾结魔宗、得到五色石、搅乱世间的人,而那个人的条件和我是完全吻合的。”
“你知道?”
在场的三个人都十分讶异,不是惊讶虞芝芝知道消息,而是意外她知道这么大的消息,却还如此淡定的样子。
虞芝芝眨眨眼:“是怎么了吗?”
“不,小意你现在这样就很好了。”沈翩尘失笑摇摇头,“我还想你如果听到这个预言,一定会很愤懑”
“就是!”沈鸣筝少有地打断了自己娘亲的话,她看着虞芝芝毫不犹豫道,“你和魔宗勾结?那你这段时间可小心点,别让我发现你被什么人夺舍了才好。”
“哈,那到时候就麻烦你用火烤烤那个夺舍我的人!”虞芝芝也是大笑。
她就知道,沈鸣筝一定知道自己的性格,知道她绝对不会和魔宗有丝毫牵连。
但沈鸣筝却只是哼哼几声,嘀咕一句:“我才不会用火烤”
“嗯?你在那儿说什么呢?”虞芝芝好奇凑过去,沈鸣筝又把她一把推开。
“现在不是玩闹的时候!”夏涣又是板起了脸,她道,“预言是一回事,你们难道没有其她想法?”
说到这儿,虞芝芝和沈鸣筝两人俱是收敛神色。
沈鸣筝道:“宗主卜卦准确度暂且不论,这消息是何人传递的就目前而言才更为重要。”
虞芝芝道:“消息传播得如此之广,必然是有人推波助澜;而过去这么些时日,不论宗主还是几位峰主都未出面否认,想来传闻的内容也该属实。但能接触到宗主消息的,必然在宗门内有一定的地位。”
沈翩尘看着两人一人气定神闲,一人风发意气的样子,甚为欣慰。哪怕是对虞芝芝素来一般的夏涣见此场景也不得不承认,虞芝芝和自己女儿站在一起时,两人是何等的交相辉映。
唯一遗憾的是,虞芝芝的修为
“那你们对此人的目的可有想法?”沈翩尘微微阖眸,摒去杂念接着问。
虞芝芝沉吟片刻:“此人当是魔宗之人,大概已经潜伏进太清宗多时,取得了不少人的信任。而她散布这个消息,结合之前有传闻说魔尊又有动静,大概是想继续搅乱局势,若是让正道这边自乱阵脚,她们或许能更轻易得到五色石的消息。”
“你觉得你是魔宗之人抛出来的诱饵?”
“不错。”虞芝芝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魔宗的人不是想针对你?”沈鸣筝冷不丁突然说了句。
虞芝芝莫名道:“针对我干嘛?我现在只是个筑基期唉,而且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练气期了。”
“你别忘了,当时是谁把那个魔宗圣女打跑了,我可听说对方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保不准这次就是她想来折磨你,所以故意这么干的!”沈鸣筝说得煞有其事。
“这更奇怪了好吧,那个圣女当年就是金丹大圆满了,现在至少得是元婴期了吧?她要真想报复我,直接来把我砍了不是更好吗,还至于兜这么大一圈?”虞芝芝表示不能理解。
沈鸣筝瞪她:“那个圣女要搅混水和针对你又不冲突!谁让你出现在宗主的预言里!”
虞芝芝想说针对她那实在是不值一提的事情,魔宗想把她当诱饵,就必然不会让她好过,但沈翩尘拍了拍桌子:“好了,看来你们二人对当前的局势还算看得清楚,只不过还是有点缺漏。”
虽然有点缺漏,但沈翩尘对她们已经是相当满意,她浅笑说道:“不过也能理解,毕竟你们还年轻,不会信命。你们最大的漏洞便是,小意是出现在碧月剑尊卦象中的‘预言之子’。”
虞芝芝一愣,没大反应过来,自然也忽视了她身旁的沈鸣筝脸色登时变得有几分难看。
“事实上,迄今为止,碧月剑尊的卜卦结果从未出过差错。”沈翩尘说着,回忆起往事,又是一声叹息,神色复杂,“碧月剑尊做出的卦辞是‘辛酉年七月二十出生于江夏的金系天灵根之人,将成为五色石的主人,颠覆六界’。卦辞没有提及魔宗,但却是提到了你将成为五色石之主。”
虞芝芝消化了一下这份信息,先问:“与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金灵根修士,再无她人?”
“再无其她。”
“宗主的卜卦当真从未错过?”
“从未。”
末了,虞芝芝沉默片刻,摇摇头道:“那我也懒得想什么‘预言之子’。我连五色石都没觉得是真的,还谈什么‘成为五色石的主人’?”
【虚伪的家伙!成为预言之子,你心里一定高兴得要死了吧?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又可以回到那种众星捧月、天下第一的天才日子里了?】
耳畔突然炸起一串话,是沈鸣筝裹挟着怨恨的声音。
虞芝芝一愣,她一抬头,恰好对上的就是沈鸣筝有些阴沉的眼神。
而见虞芝芝看过来,沈鸣筝显然也十分意外,她眉头紧蹙,移开了目光,却又提起笑道:“看我做什么呢,接着说吧,预言之子?”
听到这话,虞芝芝心里吹过陌生和无措,她当即反驳道:“别那么喊我,我不想要!”
沈鸣筝显然也是心情不佳,而且虞芝芝过往极少对她语气不善,她眉头高高扬起,显然是真动了怒。
坐在高台上的沈翩尘和夏涣不知道这两人怎么突然就起了冲突,沈翩尘又拍了拍桌子,转而道:“好了,我知道小意不爱听这些命啊运啊的东西,但既然是碧月剑尊的卦,你还是要放在心上。”
沈家主发话,虞芝芝自然还是会听的,她抱拳行礼应是。
“除此之外,阿筝说的魔宗圣女那件事,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夏涣在一旁补充,“这位圣女极为擅长易容潜伏,六十年前,就是她曾化名周唯来潜入千机门,给正道带来了极大的麻烦。若是如今太清宗内真的有奸细,极有可能与她有关。”
千机门曾经也是修仙界的大宗门,不过如今已经不复从前辉煌,而太清宗眼下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魔宗想要潜入其中绝非易事,必须是那个卧底能力最强的才行。
说到这儿,沈翩尘又是一声叹息,她道:“原本小意你在长虹剑尊门下,我们该是很放心的。但如今碧月剑尊病重,长虹剑尊忙于宗门内部的事,更何况之前她八百寿辰的邀请就发了出去,现在还多了个收徒大典”
“收徒大典?”
虞芝芝原本在耐心听两位长辈的话,听到这里没忍住脱口而出。
“哦,看来你师妹没和你说这事儿。”沈鸣筝也跟着开了口。
但这会儿,虞芝芝竟从女人明丽动人的脸上读出了几分快意,“半个月前长虹剑尊就昭告了各方,说她新收了一位亲传门徒,收徒大典和她寿辰一同举办,为宗主冲喜。”
说完了事,接下来就该是沈鸣筝和双亲单独相处的时刻了。
虞芝芝其实还好奇五色石的事,但她知道什么可以问,什么不该开口。
在方才的讨论中,沈翩尘自始至终都默认了五色石的存在,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了。
于是,虞芝芝微微低头,向沈翩尘和夏涣行礼告辞。
末了她又看向沈鸣筝,刚见面时对她言笑晏晏的样子早已烟消云散,此时只留给虞芝芝冷峻的侧脸,连一个眼神都吝啬施与。
若是以前,她多半会插科打诨过去,逗得沈鸣筝那张靓丽的面庞重焕光光彩。
但这段时间以来,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即便是虞芝芝也会喘不过气。
更何况,她也有自己的脾气。
绝大多数时候,她都可以无限包容沈鸣筝,但这会儿气上来了,自然也不会忍气吞声。
是以,虞芝芝也给沈鸣筝留了个冷漠的后脑勺,踏步走出了金阙阁。
走出金阙阁有一段距离后,她才轻轻叹了口气。
虞芝芝并不喜欢叹气。
在她朦胧的记忆里,记得娘亲告诉她“叹气叹气没福气”。她倒不是顾忌“福气”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是从这句话中品味出来,叹气是种不算积极的行为。
但此刻,虞芝芝真的很想把积郁在心头的那些郁气吐出来。
魔宗、预言之子、五色石,还有那鬼魅的声音
这些事情一齐压了过来,虞芝芝倒还有点怀念之前只是单纯修为跌落的日子了。
那时候每天只用烦恼修为,哪像现在要想这么一大堆事情?
然而虞芝芝也清楚,她的心情变得如此糟糕,有很重要的原因在于沈鸣筝方才的反应。
她不该去怀疑的,但沈鸣筝的言行,实在是和那几句响起的声音匹配极了。
虞芝芝忍不住又想,可是沈鸣筝又为什么要觉得她虚伪?她确实不信那些算命的、也不在意什么预言之子,沈鸣筝她该清楚的!
而如果一旦认为那些声音,来自于本人的心声,那对虞芝芝来说,绝对是人生的天翻地覆。
沈鸣筝一直在心底否认她的人格,师尊认为她不堪大用,还有师妹
倘若那声音是真的,姬绪云才是问题最大的那个。
虞芝芝神色极为凝重,从在姬绪云那儿听到的几句话中不难得出,姬绪云就是那个散布宗主卜卦信息的魔宗之人。
但这又怎么可能?
姬绪云是内门首席,见过多少宗门内的长老,甚至各峰内门首席由宗主亲自进行封赏的,若她是魔宗奸细,早就该被发现了。
更何况,姬绪云入太清宗也有几十年了,哪个魔宗奸细在太清宗能潜伏这么久?
虞芝芝摇摇头,把“声音是心声”这个想法甩出了脑海。
她让自己不能往这个方面想,因为这是对周围诸多人品性的否认。
但怀疑的种子已经在心中种下,即便是心性坚韧如虞芝芝,也很难彻底摆脱这如影随形的阴霾。
在她沉着面色回剑峰的路上,还遇到了许多同门,看向她的眼神多是明晃晃的恐惧和厌恶。
面对这些,虞芝芝想着若她真是那什么预言之子,颠不颠覆世界暂且不去想,但一定要给太清宗加一门门徒通修课如何提升自我判断能力!
然而等好不容易走回了金霁阁,虞芝芝想到自己还要去剑峰峰顶的凌霄阁,给姜流照和那位新师妹送贺礼。
她如今不过筑基三层,不能御剑飞行,靠腿爬上剑峰峰顶,至少要花三日!
并且,剑峰是一座相当陡峭险峻的山,徒步上去的话,绝对是要小心失足摔落山崖的。
虽然沈翩尘给她派了术一这个化神期修士作为护卫,但她肯定不能为这点事去使唤人家的。
要不别送礼了,她滚回思过崖好了。
宗主病了,师尊日夜陪护,她受伤昏迷三天,也没见师尊来;她顶着微薄修为在思过崖待了一个月,师尊似乎就把她忘了一般,根本没在意她如今已经不能御剑飞行、去凌霄阁当真是难如登天。
虞芝芝把头抵在墙上,又“哐哐”撞了两下。
她觉得自己已经接受师尊要有新门徒这件事了,但这会儿心底竟又浮现了点怨念。
“小意?你在这儿做什么呢。”
兀地,一道柔和的声音伴随着浅淡的兰花香气飘散过来。
虞芝芝循着声音望去,林唯估摸着是刚从外面回来,没有穿太清宗的宗服,而是身着一件银白月华色的衣衫,唇角凝着浅淡的笑容。
林唯迈着步子走进了些,虞芝芝以为她还要问自己方才“撞墙”的事,却见对方拿出了一块帕子,轻柔擦拭着她的的额头,同时还用微微上扬的语调说:“你的额头上沾了点灰,就算是玩闹,也该看着点。”
虞芝芝抬眸,看到的是林唯温柔悠远的眉眼,妥帖舒适地将她包裹。
其实有更为方便高效的清尘诀的,但此时此刻林唯那方柔软的帕子却好像扫过虞芝芝的心间一般,将她方才的烦闷也一并扫去了。
如果天书上的日期再往前些该多好,如果她没看到那行小字该多好……
真的好想暴打杜清妍一顿,扯着她的领口问清楚,到时候在那之前有没有用过天书害虞芝芝啊!!
此后几日,两个人虽然同吃、同住、上下值同行,却没有再过多交谈。虞芝芝给足了她时间和空间让她去想,但她却不知道为什么,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第 70 章 第 70 章
这期间有许多次,林唯能感觉到虞芝芝想要跟她说话,可她每次都避开虞芝芝的视线。
她还没想好到底怎么接受虞芝芝,所以每日早早出门投入到剖心案中去,下了值就去找成晓灵练练箭法,跟她学上几招防身的技能。
至于鬼方县的杜清妍,自有系统在那边盯着,上次她和系统离开之后,鬼方县县衙烧起一把大火,杜清妍的住所烧了个干干净净,想来也是虞芝芝派人做的。
毕竟她和系统不是专业干小偷的,或许在虞芝芝派来保护她的人眼中,做出的事情漏洞百出吧。
来人身姿挺拔高挑,眉目犀利,银灰色底色的衣领上绣着九卷云纹来人是符峰的亲传门徒。
女人走到了虞芝芝跟前,她生得高,就连虞芝芝都比她矮上几分。
于是虞芝芝选择掀起眼皮笑道:“王停师姐方才在说什么?符峰何日管理起剑峰门徒了?”
“不必在这里跟我耍嘴皮子功夫。”比起面带笑意的虞芝芝,王停面如沉水,唇角紧绷,“你如今这般身份,怎么好意思还和林唯来往?她为人心善,你受她那么多照拂,难道一点感恩的心思都不曾有?若你还懂一点礼义廉耻,就趁早别在拖累她!”
王停出身华北的王家,也是大家族的嫡系,言语之间自带着一种上位者的姿态。
她与林唯交情颇深,却一直看不惯虞芝芝。
“王师姐,是我师姐让你来说的吗?”虞芝芝一面说着,一面还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我还以为是王家的事情太少了,要到宗内其她峰来找事呢。正好,我刚拿了一份留影石,把王师姐方才说的话都录下来了,到时候我直接去问问师姐吧?”
“你敢威胁我?!”
王停怒喝一声,一把抓住了虞芝芝的衣领,横眉冷眼道:“你以为林唯是真想和你来往?不过是碍于与你同为长虹剑尊的亲传门徒罢了!”
她这一动作,周围围观的人更多了,但大多都是怀着冷嘲热讽的神态,全当看一场好戏。
“王师姐,有话好好说,我这衣服是新的还没穿多久呢”虞芝芝直视着王停满是憎恶的眼睛,笑容反而还上扬了一点。
“巧言令色!”王停见她这幅样子,火气更大,手上用力,将虞芝芝整洁的宗服扯得不成样子。
“王师姐,我说咱们可以好好说的。”
虞芝芝轻轻说着,细长白皙的指节按住了王停的手腕。
转瞬之间,她看似瘦弱的手臂便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将王停手腕扣紧之时,连带着将人向另一边扯动,虞芝芝借力下蹲,将王停摔倒在地,甚至趁着对方惊讶之时,反过来攥住了对方的衣领将她按在地上。
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奇快,王停的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时,身上已经传来了痛感,更别提其余旁观的人了。
虞芝芝漂亮的脸上因为姿势被蒙上一层阴影,那双明丽清亮的眼眸此时微微眯起,红唇勾起笑道:
“王师姐,还是说你比较喜欢这样说话?”
“你虞芝芝你好大的胆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一个筑基期的师妹摔倒,简直是奇耻大辱,王停脸色涨红,周身灵气暴动,想用修为来压制虞芝芝。
但虞芝芝丝毫不为所动。
当年魔宗圣女潜入正道发动战役,她为救沈鸣筝,只身一人潜入当时魔宗的驻扎地,对上已经是金丹期大圆满的魔宗圣女也毫不畏惧。
更逞论眼前不过金丹中期的王停?
围观的人群也被眼前的场景震到了,尤其是一直躲在人后偷偷观察一切的陈清和。
是她怂恿王停来金霁阁的,万一王停真的对虞芝芝动手,到时候宗门内处罚下来,王停也一定不会放过她这个始作俑者!
正当场面即将一发不可收拾时,一道怯生生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请问这里是金霁阁吗?”
虞芝芝没有完全放下警惕,但也还是先朝着声音的方向瞥去一眼。
这下倒是看到个陌生身影。
少女身旁跟着一只雪鹤自人群中走出,她的身量算不得高,眉眼动作之间皆有些拘束,但一张白皙的小脸也称得上清秀。
但最重要的是,她穿着剑峰的金边九卷云纹宗服,说明她是剑峰峰主姜流照的亲传门徒。
她应该就是那位新来的祁师妹了。
虞芝芝意识到这点,突然有一瞬的分神。
这就让王停逮住了机会,一阵灵气翻腾,虞芝芝被直接掀飞了出去。
但她并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被那只雪鹤叼住了衣领。
虞芝芝:“”
看来她这件衣服当真是命途多舛。
“那个呃,我、我奉长虹剑尊之命,来找虞芝芝师姐,去、去凌霄阁”
少女大概是头一次见着这么多修士,说几个字的时候脸就涨红了,声音也从一开始的大变为了几不可闻。
“是我!我知道了!”虞芝芝挂在雪鹤的喙上,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冲少女打招呼,“小师妹,师尊让你来接我吗?”
虞芝芝生得漂亮是毋庸置疑的事,不然也不会成为那个“最理想道侣匿名投票”的第三名。
方才还是冷面对王停,此时却是如此明媚,她明眸皓齿的模样,让祁映雪本就红润的面庞颜色更为鲜艳:“嗯是的。见、见过虞师姐”
躲在人群后的陈清和见此情形,一口牙都差点咬碎了,恨恨地盯着对新师妹乐呵呵的虞芝芝;而原本是来威胁人却反而当众丢脸的王停,脸色更差,不顾那只雪鹤和少女在场,怒道:“虞芝芝,你且走着瞧!”
虞芝芝闻言只是向王停摆摆手:“王师姐,下次见咯?”
既然长虹剑尊有令,她们这些门徒自然也不敢耽搁,纷纷作鸟兽散。
少女骑上了雪鹤,雪鹤载着两人一同向剑峰峰顶的凌霄阁飞去,虞芝芝这才同少女搭话,笑道:“方才的事,小师妹你可不要同师尊说啊?不然我可又要滚去思过崖了。”
“啊!那、那是自然的!虞师姐放心”祁映雪耳廓一红,紧张地摆了摆手。
“别紧张小师妹,我已经听说你要来了,你叫什么呀?”
“我我名唤祁映雪。”就像宗门会有更迭一般,家族也会有兴衰。
曾几何时,修仙界的西南方一带全在林家的管辖范围内。
那时的林家以兽修为专长,嫡系多有通灵天赋,与灵兽的交流、共鸣能力极强。
族内修士本身天资出众,又有高品灵兽助力,在一段时间内,林家才是那个“天下第一家”。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修仙界内灵气凋零,连修士们都难以增进修为,更不用说灵兽了,是以林家的优势也跟着消逝。
更糟糕的是,由于林家嫡系的通灵天赋的确是修仙界独一档的存在,在修仙界众人还未曾注意到魔宗的存在时,林家便率先遭受了冲击。
待到修仙界合力向魔宗征战之时,林家只剩下残缺的几支血脉,通灵天赋消失无影,再无往日的辉煌。
林唯的娘亲虽然天赋是近代以来最好,二百岁便到金丹,但因先天不足,在林唯进入太清宗没几年便撒手人寰。
而彼时林唯尚且年少,林家以她年岁过小为由,并不让她继承家主之位,仍是少主。
虞芝芝坐在床上,看着在她屋子里忙来忙去的林唯,对方恬淡的神色沐浴在光晕之下,给她增添了一番别样的光辉。
“你刚从思过崖出来,身上寒气正重,我从旁人那里借来了两支烛龙蜡给你点上。”
“你榻上这些棉絮我烤了一下,应该正暖和。我去思过崖寻你没寻着人,发讯息你也没回,就先来你宅子里给你打扫了一下。”
“喏,把暖珠揣好了,你手一直都是冰的。”
“师姐,我没那么脆弱啦。”虞芝芝接过林唯递来的暖珠,笑得乖巧,“你刚办完事回来吗?”
“嗯。”林唯点点头,又用手指点了点虞芝芝的脑袋,“你也别逃避话题,我还不知道你吗?如果我不盯着点,你又要随随便便,不好好照顾自己了。”
虞芝芝偏了偏脑袋,笑道:“我哪有那么不讲条理!”
林唯看她这样,跟着笑了会儿,随后才道:“小意现在舒服点了没,可以说说方才你为什么要在自己宅子外撞墙吗?”
说到“撞墙”二字的时候,林唯明显还憋了点笑。
虞芝芝有些不好意思,但面对与她朝夕相伴的师姐,还是吐露了心声:“其实我就是有点累了,然后想到还要去凌霄阁给师尊和新来的师妹送贺礼”
“你已经听说祁师妹的事了?”林唯眉梢微挑。
原来新师妹姓祁,大家都知道了,就她不知道。
虞芝芝心中默念,摇摇头说:“我只知道师尊新收了门徒,其余的并不知晓。”
“那你可曾听说”林唯眉目之间有熟悉的不忍,后话没有说出口,似乎在斟酌要如何措辞。
但虞芝芝听出来,她这是要说那个预言的事了,于是道:“如果师姐想说宗主的那份卦辞的话,我也已经听说了。”
林唯更为讶异了些,但见虞芝芝毫无异样神情,她也立刻敛了神色道:“小意你不用担心。不论预言怎么说,师姐都相信你的为人,定不会让旁人欺负你。”
“多谢师姐。师姐也放心,若是真有人敢来做什么,我是不会忍气吞声的。”虞芝芝眨眨眼,回应道。
林唯在照顾人方面一向体贴,虞芝芝身上的疲惫早已一扫而空,这会儿正是放松的时刻,她还想和林唯说上几句话,多问问新师妹的情况,却突然听到:
【你除了外貌,当真是没有一点与小疾相似。若是小疾,听到我说这种话,大概早已扑入我怀中软声撒娇了。】
小疾?
虞芝芝垂眸,在林唯面前遮住眼中闪过的疑惑与凝重。
这不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了,可翻阅记忆,在剑峰的近百年时光,她都不曾在林唯这里听过这个名字。
然而林唯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她优雅地在床沿边坐下,轻抚虞芝芝的眉眼,笑道:“我一直很相信你的。而且,我还在等你恢复了,继续陪我练习太清剑法第四层呢。”
除了虞芝芝是跟随姜流照习得了长虹剑法,剑峰其余门徒修习的都是太清剑法,林唯也不例外。
而虞芝芝称得上奇才,曾经天资甚至被评价为姜流照之上,与她交流剑技也能收获颇丰。
并且不知是否因为师姐妹的长时间相处,虞芝芝与林唯一同练剑时,二人默契十足,不论是剑法还是修为的提升速度都比平日里单独钻研更快。
但这些练习多是在三年之前。
虞芝芝也不觉得以自己现在的修为水平,能继续当林唯的陪练。
于是,她没有应下林唯的话,转而开启新话题问:“师姐,我听师尊说你是家中有事才突然外出,可是处理好了?需要帮忙吗?”
过去林唯其实带虞芝芝去过几次林家,因为自幼在沈家长大,她对处理家族事务耳濡目染也有不少经验,在不触及家族核心的前提下给林唯打打下手。
不过自从虞芝芝修为衰落,林唯已经很少在她面前提及家族了。
这会儿她开口,也没指望林唯能说什么,却不想听到对方道:“嗯是一些比较麻烦的事。”
“师姐可愿与我说道?或许我能帮上一二。”林唯的主动求助,让虞芝芝眼睛一亮,把什么“小疾”也抛到了脑后。
“唉,无非也是一些旧事情。”林唯垂眸看她,细声说道,“阿娘希望我早日回家真正继任林家家主一位,毕竟我嫡系血脉不显,其余几支旁支一直对家主之位虎视眈眈。”
由于惨遭魔宗屠戮,林家嫡系所剩无几,到林唯这一辈,她已无御兽通灵的天赋,反倒是在御剑、与剑灵通感上颇为出色,这也是她被姜流照收为亲传门徒、入剑峰门下的原因。
但放在家族内来说,没有觉醒家族本身独特的异能,确实很容易被有心人做文章。
尤其林唯年少,哪怕修炼天赋不错,对上几位年长的姨母姑姑,在礼法资历上也很容易落入下风,在家族内话语权不高。
但上任林家主离世至今也接近两百年了,光虞芝芝所看到的,对方一年里至少会花一半的时间在家族事务上,以至于修炼都要排在次位。
大多数家族的族人,会在年少时送入宗门,为的是培养族人的独立、交际能力,并且保持广阔的人脉,待到有一定修为基础了再接回族内接触家族事务。
林唯却是顺序颠倒过来,是以她明明天资卓越,如今也才金丹后期。
一开始虞芝芝会直言为林唯打抱不平。
但随着对宗门、家族之事,以及对林唯的了解加深,她也逐渐明白,家族在林唯心中是何等的重要。
于是,她折中简洁道:“师姐这些年为家族做的事想来你们家的人都有目共睹,如今魔宗再度蠢蠢欲动,族内上下正是应当以你为核心,齐心协力的时候。师姐与她们说明,她们也当懂这个道理才对。”
说白了就是,你亲戚平时闹闹也就算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可别瞎搞了。
林唯自然听出了虞芝芝话中委婉的意思,她回以浅笑:“我自是知晓的,不过我们还是不聊这些无趣话题了。我家中新一年的桂花糕好了,小意不如何时与我一同回去尝尝?”
虞芝芝其实对桂花糕不太感冒,不过林唯似乎非常喜欢,在她修为倒退之前,经常喊她去林家吃。
她张了张嘴,正想答应,却突然想起来那个已经流传开来的卦辞。
既然沈家那边都听说了,就证明这个所谓的卦辞已经在修仙界内广泛传播,即便是在西南的林家也很有可能已经听到了消息。
林唯如今在族内频频被刁难,她这么一个“与魔宗挂钩的预言之子”如果跟着林唯去林家,是否会给对方带来更多麻烦?
思绪流转一番,虞芝芝做出决定:“谢谢师姐,但是最近修仙界内并不太平。我如今修为低微,跟着师姐怕是个拖累,不如等到天下太平,再与师姐一同品尝桂花糕。”
林唯面上笑意未变,依然是那副温润柔和的模样,道:“小意说得也在理,那就等下次了。”
虞芝芝见状,又把那个放到脑后的“小疾”给捡了回来:“说起来,我之前跟师姐回家过几次,师姐的同辈也有几人,她们可还好?”
“都还好。”林唯回得相当简洁,似乎是不愿再多说。
虞芝芝也品出了这层意思,也停下了继续询问的心思。
但她又接收到了一道声音:
【是了,如果小疾还在的话,我怎会如此困顿无依?小疾是那样的天资出众,若是她还在,我又何必整日挂着笑脸去讨好别人?】
这下虞芝芝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些疑惑又全都升了起来。
声音出现的内容显然不是随手捏造的,而她只在林唯这里听到了“小疾”这个名字。
如果能找到这个“小疾”的信息,或许对这个声音的认知会有非常大的一步突破。
虞芝芝抓住了点线索,开始飞速思索。
要说她能接触到的对林唯情况最清楚的,应当也只有姜流照了。
而一想到师尊,虞芝芝就又想撞墙了。
她不得不去面对那被她刻意忘记的,要去凌霄阁给师尊和新师妹送贺礼的事。
“小意,你且休息一阵子,师尊那边暂时不急的。”林唯款款起身,“我这会儿就先回幽兰阁了,之后你有什么事直接传信我即可。”
“好。师姐我送你。”虞芝芝一咕噜从床上滚起来。
林唯身上的衣服都还没换,一看就是从林家回来后,直奔她的金霁阁了。
是以哪怕这会儿她还在为上凌霄阁烦恼,也断然不可能开口向林唯求助的。
林唯也只是轻飘飘看她一眼,并未阻止虞芝芝的动作。
而等到出了金霁阁的门,虞芝芝才发觉自己府邸门外竟然围了不少人,这些人宗服衣领上的颜色纹路各不相同,竟是各峰的人都有。
往年虞芝芝的金霁阁一直是这般,门外总有人在晃悠,只求能和她搭上几句话。
虞芝芝素来不讲什么亲传门徒的架子,但凡感兴趣的话题,都能说上一通。
但自从她修为跌落,这金霁阁也沉寂了下去。
彼时再见到这么多人,虞芝芝可不觉得是自己的“好人缘”回来了。
她一眼就看到这群人眼中明晃晃的试探和敌意了。
但下一秒,随着林唯从她屋里出来,那些人的视线又都收了回去。
虞芝芝:“”
说起来,林唯才是太清宗那个真正的好人缘,不论是剑峰还是其余四峰,哪怕是主峰的一些长老,都会给她卖面子。
曾经太清宗组织过一次“最理想道侣”的匿名投票,林唯以巨大优势力压容貌家世样样占优的沈鸣筝夺得第一,气得她本就对林唯不怎么样的态度更加恶劣。
而彼时还是少年天才的虞芝芝,虽然也生得一副极好的皮囊,性子却是个跳脱活络的,被人匿名评论“是道友而非道侣的第一人选”,遂只得第三。
林唯仿佛忽视那些莫名多出来的人,若无其事对虞芝芝道:“好了小意,不用再送了,你也早点回去唯着吧。”
虞芝芝点点头同她告别,看着林唯召出自己的佩剑,御剑离去,耳边响起很轻很轻的一声嗤笑:
【哼很快你就会知道,能得人善待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了。】
是那个声音,在用林唯的声音说话。
虞芝芝揉了揉脑袋,感觉从思过崖出来之后,声音响起的频率提高了不少。
她正准备想这话和之前听到的几句之间的意思联系时,一个高挺的人影快步朝她走了过来,同时朗声道:
“虞芝芝,你若是识趣,就趁早离林唯远一点!”
见虞芝芝凑近了点,少女缩了缩脖子,声音小小的。
虞芝芝将她的表现收入眼中,估摸着这位师妹不喜与旁人亲近,往后坐了点,给两人拉开足够的距离,又道:“我叫虞芝芝,师尊是不是已经同你说过了?”
听到姜流照,祁映雪的反应要明显很多,她用力点了点头。
从两句话中虞芝芝便可看出,虽然不知姜流照何日遇到的祁映雪,但师尊对少女而言已然是相当重要的人了。
虞芝芝沉吟片刻,还想再问两句,却见穿过云层后,竟是一片连绵的唯幕。
“下唯了?”她讶异道。
祁映雪以为虞芝芝是在问自己,就老实回答:“是。我上剑峰时,这里就就一直在下唯。”
虞芝芝闻言,心中诧异。
姜流照修为已至大乘期,拥有控制一方天气的能力,至少她在剑峰这近百年,剑峰峰顶的凌霄阁基本上都是晴朗天气。
这般阴唯连绵的情况实在是少见极了,更何况祁映雪说这唯一直在下。
难道是师尊有什么事?
虞芝芝心中一紧,待雪鹤将她们送至凌霄阁前,她看到那个屹立在风唯中的身影时,更为惊讶。
即便剑峰之上风唯飘摇,但姜流照却巍然不动,那些唯水甚至都不能在她身上留下丁点痕迹,只是蒸腾之后,余下一些雾气。
姜流照的身影在唯雾中隐现。
“师尊!”
祁映雪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是雪鹤一落地,她就跳了下去,撑起伞向姜流照跑去。
虞芝芝思虑就多了。
她知道姜流照平日里没事都是在凌霄阁里的,若非要去外面练剑,去的也是剑峰山峰背面的洗剑池和练剑台。
这会儿没事跑出来“淋唯”做什么?
总不可能是在等人吧。
虞芝芝这么一想,动作就稍微慢了点,她修为不过筑基,自然挡不住这唯水,衣服上被细细密密的唯滴沾湿,寒气如体,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从雪鹤身上跳下,虞芝芝也准备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伞,却突然感觉头顶洒下一片阴影。
她抬眸看去,居然是那只雪鹤扬起了翅膀遮在了她头顶上,为她挡去了风唯。
仔细一看,这只雪鹤毛发极顺极柔,软软的贴在身上,头顶那一点红又极为艳丽,一看就不是凡品。
“谢谢啊。”虞芝芝眨眨眼,不知姜流照何时养了这只灵宠,先答谢一声。
雪鹤没理她,虞芝芝估摸着对方可能还没开灵智,遂向那头候着的姜流照行了个礼:“徒儿见过师尊。”
师尊看起来暂时没有让祁映雪讲礼的打算,但入宗百年的虞芝芝必须行礼。
“你在思过崖一月,身体可有什么何不适的?”
姜流照的声音一如既往淡漠,深邃的眼眸扫过来,自带着一份压力。
那真是是哪哪儿都不舒服。
虞芝芝在心中默默说着,姜流照哪能不知道筑基三层去思过崖待一个月是什么后果,这会儿无非是想看她的“反思检讨”罢了。
她面上不显,只道:“徒儿受罚,就算有哪儿不舒服也是应当的。”
“既然无碍,就进来吧,有事与你说。”
姜流照的衣袍轻轻摆动,虞芝芝起身时,已经不见对方和祁映雪的身影。
虞芝芝捶了捶自己方才因为与王停打斗而有些酸软的腿,又想:人真是改不了喜新厌旧的习性,连她师尊这种冰清玉洁的人也不能免俗
一个月前,她来凌霄阁时,她师尊还会为她御风省力,如今有了小师妹,她就要靠自己这可怜的双腿了!
虞芝芝摇摇头,迈着步子朝凌霄阁走去,却见那只雪鹤竟一直跟着她为她展翅挡唯。
“谢谢你,但是这会儿不用了。”虞芝芝冲雪鹤摇摇手。
雪鹤那墨色的眼睛只是静静注视着她,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虞芝芝:“?”
虞芝芝:“这位好心人哦不,好心鸟,我下次再来凌霄阁,会给你带谢礼的。你喜欢吃什么?鱼干可以吗?”
雪鹤淡淡瞥她一眼,虞芝芝总觉得对方这神态似曾相识,只当它不满意,又默默伸出手抚摸那雪白的羽毛。
如她所想,这仙鹤的羽毛相当柔软蓬松,摸起来手感相当好:“吃的不行的话,那我帮你洗一下毛?你一般在哪儿沐浴?”
雪鹤的翅膀突然拂过虞芝芝的头顶,将她束得整齐的头发都翘起来了几根,像是轻轻的抚摸,又像是一时气恼,只留给虞芝芝一个高傲的背影。
虞芝芝:“?”
她师尊到底什么时候养了这样一只鸟?
这么难伺候!
而剑峰峰顶的唯,不知在何时已经停了。
诏书将尽,林唯敏锐地察觉到身侧的虞芝芝骤然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滞重了几分。
时候到了。
接下来,想必便是盛泽兰自爆自己如何贪污买官卖官,如何陷害上任丞相唐幼萱的时候了吧?
林唯屏息凝神微微抬头,视线落在高台之上,静待这位于虞芝芝有着血海深仇的人一夕倒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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