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   第 51 章


    虞芝芝闻言微微一怔,隐约觉得林唯这话中别有深意。她稍一回想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那句“手指好长”,顿时耳根发热,整张脸烧得通红,她这说的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她慌忙松开林唯的手,声音细弱得几乎听不见:“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林唯蜷起手指,脸色微微发红:“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过了一会儿,虞芝芝侧目看着林唯发红的侧脸,想到林唯过了生辰就该十九岁了,正是气血旺盛的年纪,而且她还那么喜欢自己,应该忍的很难受吧。


    她的手轻轻向林唯探去,指尖触到对方的手背,而后缓缓握住,牵引着那只手落在自己腰际。掌心贴落的刹那,两人的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一僵。


    但虞芝芝很快便放松下来,她继续引着林唯的手向下滑去,直至触及寝衣柔软的衣角。她指尖轻抬,衣料被稍稍撩起,温热的掌心终于毫无阻隔地贴上了她的肌肤。


    林唯的掌心发麻,身体发软,本应抽回的手,却在虞芝芝的腰间滑腻的肌肤上微微收紧。


    听玉把她送到藏书阁后,没有立刻走,虞芝芝以为它是想要自己之前说的“报答”:“你要等我一会儿?那我我找完书就去给你抓鱼,还是你要我帮你洗一下毛?”


    这只漂亮的仙鹤默默注视了她片刻,随后扬起脖子,展翅飞走。


    虞芝芝站在原地,竟觉得自己从一只鸟的眼睛里品出了名为“无语”的情绪。


    她笑着摇摇头,觉得自己最近有点草木皆兵了。


    进了藏书阁后,虞芝芝直奔一楼的“太清宗概况”区域,翻出那本《太清宗名录》。


    太清宗收录门徒的要求极为严苛,不管是宗门内的长老还是入宗的门徒,都会有严格的身份信息记录,各峰峰主的亲传门徒的信息更为详细。


    很快,她就在兽峰的名录中找到了一个名字谢释疾。


    出身西南的谢家、名字中带有一个“疾”字、天资出众与林唯是同一批入宗成为亲传门徒、多年前便离世


    “啪”的一声,虞芝芝合上了名录。


    或许,只是个巧合呢?师姐说的“疾”也不一定就是这个疾


    她原来还能挂在唇角的笑彻底敛去,捏着书脊的指尖用力到发白。


    但事态被这样摆在眼前,她已经没有时间去逃避问题。


    在一切怪象都得到解答之时,虞芝芝首先想的是必须要赶快去凌霄阁一趟。


    那些声音不是空穴来风。


    今天她才在姬绪云那里听到了声音,指向对方就是刻意传播出宗主预言的人姬绪云就是那个来自魔宗的卧底!


    以姬绪云不过内门首席的身份,近期是不可能接触到宗主的,这就说明太清宗内还有更多魔宗的卧底,并且位置更高。


    如此强盛的太清宗竟然早就被渗透了。


    虞芝芝转身就加快脚步走出藏书阁,然而在视线触及到残阳似血的景象时,她心头又闪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姬师妹是魔宗的人,原来这几年她一直在和魔宗之人推心置腹,甚至与对方一同回到江夏祭拜娘亲们


    虞芝芝垂眸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也不知与姬绪云交握了多少次。


    秘境之中险象环生,她又有多少次将后背交付给对方。


    还有那么多人的声音


    巨大且赤红的太阳与缥缈的云雾映成这天地的颜色,从藏书阁出来正是一块宽阔至极的平台。


    然而这天地茫茫,虞芝芝竟是有一瞬的大脑空白,不知自己到底该走向哪里。


    虞芝芝又小声地吸了几口气,将那些杂念都压了下去。


    不论其她如何,姬绪云这个线索都必须尽快报告给姜流照。


    但就在虞芝芝拿出身份牌准备向姜流照传讯之时,她突然感觉后背猛地传来一阵巨大的推力,连带着炸裂开来的痛感,短暂失去一瞬的意识后,她发觉自己坠入了藏书阁旁的太清渊中。


    冰冷的湖水刺激在身上,牵动了此前在思过崖累积成的寒疾,顷刻间虞芝芝就感觉丹田内传来一阵强烈的疼痛。


    后背烧灼般的痛楚在湖水中也无法忽视,她反应过来自己这是被人偷袭了。


    在岸边,隐隐可以看到几个人的身影,即便很远,但还是可以看见王停那极为高挺的身影,以及她脸上毫不掩饰地带着恶意的嘲弄。


    “虞师妹下午的时候不是还很神气吗,怎么这会儿这么狼狈掉进太清渊里了?”王停阴阳怪气与身边人道。


    “下午那纯粹是王师姐给她面子,谁知道她这么不识好歹!一直扒在沈家身上,还真以为自己是沈家人不成?”有一人附和说。


    “少拿沈家压我!虞芝芝和沈家有什么关系?沈家主亲自拜访曜冶真人,因为沈家人都在丹峰门下!有谁在剑峰?”王停不屑撇嘴,又几近恶毒地说,“虞师妹,你可要早点上来啊!兽峰前段时间可是刚捕获了一只千年黑蛟,就压在这太清渊下呢,你可别扰了人家休息!”


    虞芝芝听着岸上几人的哄笑声,任由湖水带着自己飘了一阵。


    太清渊名“渊”,是因为这湖水极深。其中确实有不少凶悍的灵兽,但大多都已经被兽峰驯服,极少数没有驯化的,也都用阵法进行了压制。


    王停刻意说起黑蛟的事,不过是为了吓唬她,想看她惊慌失措的样子。


    虞芝芝的发带方才也被震断了,此时长发随着水流散开来,还有几缕沾在了脸上。


    就这么飘在湖面上,但她脸上没有丝毫慌乱,甚至看起来还有点闲适自得。夕阳的光辉照耀在湖面,映射出粼粼波光,笼罩在虞芝芝身上,给她蒙上了一层宁静而神圣的氛围。


    在岸上的王停垂眸看着湖水中的人,脑袋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陈清和这人脾气阴森,看人的审美眼光倒是还不错。


    但眨眼间,漂浮在湖面上的人消失不见,只留下了一道绚烂的虹光。


    “虞”王停面色一变,下意识地抬脚想凑近点去找虞芝芝的身影。


    可紧接着,一道刺耳的破空声传来,王停心道不好,她耳边跟着响起了两声惨叫:


    “啊!”“哎呦!”


    两道黑影闪过,王停的两个跟班已经被扔到了太清渊中。


    王停心中大惊,她自己是金丹中期不说,这两个跟班也已经到了筑基期巅峰,她们竟然都无法抗衡虞芝芝如今一个筑基期三层的招数?


    她丹田内的灵气已经飞速运转起来,修为带来的威压隐隐形成了一道防护,想着不管虞芝芝是何招式,自己毕竟比她高了一个大境界,用灵气护身也足以让她近不了身,等她拿出了符箓


    然而,王停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在储物戒指中储物,便感觉腰上传来一阵剧痛,下一秒她失去了身体的重心,眼睁睁看着自己腾空,接着落入水中。


    虞芝芝翩然落地,手中的故里都不曾出鞘,周身升腾着赤金色的灵光,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


    赤霄剑法第一式,赤霞凌云。


    闻名天下的赤霄剑法是姜流照的自创剑技。


    这套剑法姜流照使起来是肃杀果敢,虞芝芝在动用时,却总是多了几分灵动随性的味道。


    而在使用出赤霄剑法第一式后,虞芝芝可以感觉到自己的丹田正在急速的枯萎。


    从出思过崖起就一直隐隐作痛的丹田终于向她汇报了“后果”她的修为从筑基三层跌落到了练气期大圆满,直接跌下了一个大境界。


    方才使用剑技的右手正隐隐发颤,虞芝芝重新将故里背起,淡淡瞥了一眼在太清渊中的三个人:“王师姐,太清渊水质不错,别只有我一个人体验了。”


    “你虞芝芝!”


    看着虞芝芝远去的身影,王停目眦欲裂。


    她一个符修,本身身体素质就只能算一般,哪怕虞芝芝根本没使出赤霄剑法十分之一的威力,甚至连剑都没出鞘,但剑身拍在她腰上的疼痛也足以让她使不上什么力气,现在能浮在湖面上已经是尽力而为了。


    虞芝芝不想再浪费时间。


    即便丹田传来的痛楚、落入湖水中引发的寒疾令她脚步迟缓,她也还是强打起了精神。


    拿出身份牌,她注入灵力向姜流照传讯,表示自己有急事需要禀告。


    然而等了好一会儿,也并未收到回复,看来她要主动去一趟凌霄阁。


    虞芝芝从未如此深刻地认知到自己的人缘已经差到了这般地步,毕竟往日她在太清宗内可以说是一呼百应。就算是修为跌落后,一些人对她的态度产生了变化,但大部分同门偶尔也愿意看在过往的交情上伸出援助之手。


    然而,因着宗主那个预言的流传,现在宗门内的人要么对虞芝芝充满敌意,要么就避她如蛇蝎,要寻旁人的帮忙实在难如登天。


    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么多人对所谓“预言”深信不疑。


    这个节骨眼,也顾不上麻不麻烦之类的问题,既然没能用身份牌联系上姜流照,虞芝芝打算去幽兰阁找林唯,劳烦她御剑送自己去凌霄阁。


    哪怕林唯把她当做那位谢释疾师姐的替身,但至少平日里依然关怀她。


    只是,那些关怀到底是出于对逝者,对百年是姐妹的情谊,还是更功利的目的?


    许是身体上的脆弱,让虞芝芝的心神难以集中,哪怕着急要去见姜流照,这会儿在路上却也忍不住想那些听到的声音。


    从藏书阁到幽兰阁的距离不算远,但虞芝芝有伤在身,等她真到了幽兰阁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她敲响了幽兰阁的大门,开门的却不是林唯。


    “虞小姐?”女人是林家的家仆,她一眼就认出了虞芝芝,“你是来找家主的吗?她现在并不在阁中。”


    这可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唯。黑蛟?


    虞芝芝呼吸一滞,她想到自己走之前,太清渊还是风平浪静看不出什么问题,怎么会突然就暴动了?


    而且,她当时还把王停和她那两个跟班都踹进了太清渊。


    黑蛟是极为稀少的灵兽,一头千年黑蛟,修为近乎于洞虚期修士,在没驯化之前又是极为狂躁的品性,若真是让王停她们给碰上了,绝对是一场灾难。


    虞芝芝的心高悬起来。


    不过,宗门内目前还没有什么大动静,执法堂只是给她传讯了,应该是没有门徒伤亡的。


    紧接着,她又想到兽峰控制的一众灵兽中不是没有千年黑蛟这个级别的,按理来说,兽峰的禁制与阵法是极为牢靠的,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岔子?


    几乎是瞬间,虞芝芝就意识到这又是魔宗的手笔。


    姬绪云的资料她方才也在藏书阁翻阅了一下,与她本人所说相差无几。


    但这却是更为恐怖的答案。


    若资料没有出差错,那能打破兽峰禁制放出黑蛟的人修为应当极为高深,放眼望去太清宗内都没几位长老能到这个层次;若资料错了,首先姬绪云的实力就已经令人感到震撼,其次能修改太清宗资料并且几十年都没被人发觉,这个人的地位在太清宗内也应当极高。


    如此一想,整个太清宗内竟然都没几个人选了。


    “虞小姐。”


    术一不带感情的声音将虞芝芝从思索之中回过神来,她说,“你已经看了少主给你发的讯息了,那我现在送你去金阙阁。”


    “什么?不,请稍等一下!我要先去凌霄阁!”


    虞芝芝眉头紧蹙,苍白漂亮的脸因为着急而染上了些许红晕,看着反倒是显得气色好了些:“拜托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必须见到我师尊!”


    现在没有什么事比找出魔宗卧底更重要了。


    这会儿她们就能把黑蛟放出来,谁知道后面会干出什么事?


    而且执法堂那边也要先过去,不知道王停那几个人到底如何了。


    但术一却丝毫不为所动,她直接调转了方向,同时毫无波澜地说:“抱歉虞小姐,我是沈家的护卫。少主让我带你去金阙阁,一切当以沈家的要求为先。”


    虞芝芝的话堵在了喉咙里。


    她脑海里跳出了几个尝试能够让术一“回心转意”的方法,但最后只能一一放弃。


    且不说术一确实是沈家给她的护卫,自己原本就没有权利使唤对方,光看术一那化神期的修为,自己如今一个负伤的练气期,能做什么?


    于是,她只能试图说服对方:“此事事关魔宗,万分紧急!”


    然而术一依然不为所动:“待少主她们的事情做完,我会再送虞小姐去凌霄阁。”


    虞芝芝:“”


    虽然知道身为护卫,最重要的是对家族忠心,要将家族排在首位,但虞芝芝实在想不到居然还能到这种地步。


    哪怕术一确实加快了御剑速度,金阙阁已经就在脚下,虞芝芝依然觉得到郁闷。


    太清宗怎么就这么大?但凡是个小点的地方,她咬咬牙靠自己的腿,也该办完事了!


    但郁闷归郁闷,从剑上下来的时候,虞芝芝还是向术一行了个谢礼。


    术一给她回礼后,身形一闪,又隐匿了起来。


    看着夜间更显得金碧辉煌的金阙阁,虞芝芝心绪复杂。


    她现在还不想见沈鸣筝。


    这种复杂,在检查身份牌发现姜流照还没有回讯息时,变为了更明显的烦躁。


    因着黑蛟一事,有关魔宗的消息更应当是十万火急,她只是想去见姜流照一面汇报情况。


    这么简单的一件事为何实践起来如此困难?


    若不是事关魔宗,虞芝芝此时不想与任何人打交道。


    从思过崖出来的这一天,她当真是跌宕起伏,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到了极限边缘,能撑到现在全凭着坚决的意志。


    虞芝芝相信她这会儿去镜子前面一站,定能看见一张白得像在做丧事的脸。


    揉了揉自己的脸,虞芝芝强打起精神,推开了金阙阁的门。


    沈鸣筝的金阙阁内不知有多少天材地宝,即便已经是晚上,殿内也亮如白昼。


    殿内的情形和白天时没有多大区别,沈翩尘依然坐在中心的主座上,夏涣在她手边翻阅着书籍。


    唯一不同的是这座府邸的主人。


    沈鸣筝不似白日时,在虞芝芝进殿时就急匆匆迎了上来,眼下大晚上的,她甚至都不在正殿内。


    虞芝芝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实话说,她现在还不知道该用什么心态去面对沈鸣筝。


    “小意来了。”沈翩尘从书中抬头,对虞芝芝柔和一笑,但很快她又蹙起眉头,停顿片刻道,“你快上前来让我瞧瞧,脸色怎么这么差?难道你下午在太清渊伤着了”


    虞芝芝有些意外沈翩尘居然能这么快就得知太清渊的消息,不过想到黑蛟暴动一事必然影响极大,消息可能早就传开了:“沈姨母,我没事的,就是今天到处跑有点累着了。”


    沈翩尘脸上的担忧反而更重了些,她道:“黑蛟的事我们已经听说了,多半也是魔修的手笔。不知对方到底是魔宗哪位长老,居然能如此神不知鬼不觉地侵入太清宗。”


    虞芝芝闻言并没有开腔,只是默默听着。


    并非是她信不过沈翩尘和夏涣,而是世家和宗门之间虽然有合作,但实际却是泾渭分明,二者都不喜对方过多掺和自己的事。


    这也是虞芝芝一直只考虑找姜流照报告姬绪云是卧底这件事的缘由。


    沈翩尘又说:“小意,如今多事之秋,我和你夏姨母思来想去,觉得你和阿筝继续待在太清宗内实在让我们担忧。不如暂且一同回沈家,至少在我们眼皮子底下,等到风波过去你们再回来。阿筝已经去内殿收拾东西了。”


    虞芝芝一愣,但很快也理解了沈翩尘和夏涣的做法。


    六十年前,魔宗造次。


    她和沈鸣筝彼时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以太清宗门徒的身份参与了对魔宗圣女的围剿活动。


    但谁也料到魔宗圣女居然已经有金丹期大圆满的修为,带来的魔修也几乎都是金丹以上,她们甫一出击就遭受重创,甚至还有数人被俘虏,其中就包括了沈鸣筝。


    虽然后来虞芝芝成功救人,但却也着实让沈翩尘和夏涣大受惊吓,自此沈鸣筝周围的护卫从不少于四人。


    如今太清宗又出了这么多事,沈翩尘自然怕沈鸣筝再出什么意外。


    但她要回沈家吗?


    虞芝芝沉思片刻,恭敬道:“多谢沈姨母和夏姨母的好意,但如今魔宗来犯,我不能就这么回去。”


    不说她与魔宗之间的仇恨纠葛,单论当前形势,其一,姬绪云为魔宗之人,这几年来与她关系密切,虞芝芝是“预言之子”的消息也是她推动传播的,或许魔宗当真有着对她下手的心思,这时候回沈家无疑是给沈家增加风险;其二,她还要弄清楚那些声音到底从何而来。


    家族重血脉,宗门重人脉,在太清宗内能收集到的信息是会比沈家更多的。


    夏涣听到她的话,剑眉微微拧起:“你现在的情况,太清宗定然也不会让你去前线的。”


    虞芝芝一进金阙阁,她们就发觉她的修为竟然再度跌落,从筑基三层跌倒了练气期。


    让练气期去对付魔宗,实在有点太不人道了点。


    虞芝芝也听出了这个意思,正想为自己留下的理由再补充几句,就听沈翩尘叹息一声,问:“小意,你当真下定决心,要在这个节骨眼留在太清宗,直面魔宗?”


    夏涣闻言,讶异之中还带着隐隐的不赞同,看向自己的妻子。


    “是。”虞芝芝抱拳抬眸,眸光坚定与沈翩尘对视。


    她应答之时,突然隐隐听到了几声“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许多重物摔落到了地上。


    殿内有一瞬寂静,但沈翩尘和夏涣神色未变。


    沈翩尘轻轻点头,继续开口:“我想也是。以你的性子,定然很难在魔宗来犯时坐以待毙。”她说完拿出一枚储物戒指,“那你就把这个带着,里面有一些法器和符箓,你且防身用。”


    “谢谢沈姨母。”虞芝芝对此没有客气地接了下来。


    “已经亥时了,你今夜就在金阙阁唯着吧。”沈翩尘挽留道。


    之前虞芝芝没少来金阙阁,在这边唯着也是常态。只是如今形势紧迫,她自然是拒绝,要赶去凌霄阁找姜流照。


    她说完推脱的话,又听到了一阵沉闷的摔东西的声音。


    夏涣轻咳一声:“咳,行吧,既然你还有要紧事,就赶紧去。术一,你送她。”


    家主之妻亲自开口,显然比虞芝芝自己请求要有分量得多,术一已经召出了佩剑。


    虞芝芝还在琢磨金阙阁中怎么会突然出现那两声沉闷的声响,但到底还是魔宗的事更紧急,于是把这件事也暂且放到了脑后。


    然而她还没有踏上术一的仙剑,金阙阁外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同时伴随着一阵庄肃的灵气传音:


    “剑峰虞芝芝是否在此?主峰执法堂前来羁押,莫做无谓挣扎!”


    虞芝芝眉头微微蹙起,但还是露出浅笑问好:“嗯,我来找师姐有点事,她大概什么时候能回来?”


    家仆思索一阵,考虑到虞芝芝都跟着林唯一块儿去过林家本家几趟了,便将实情告诉她:“家主约见了赵、林两家的小姐,商量西南地区要事,恐怕不会很早回来。”


    赵林两家是西南的大家族,族中嫡系也有几位在太清宗修行,过去虞芝芝都还同她们见过面。


    那时林唯从不避讳她,甚至把她四处带着参加这些家族会议。


    虞芝芝微微垂下眼眸,很快又扬起一个笑:“打扰道友了,那待师姐回来我再来。”


    “是。”家仆应了声,眼神又不着痕迹地细细打量了她片刻,道,“虞小姐,你脸色有些不大好,要不进屋里来喝点热茶再走吧。”


    “多谢,但不用了。”虞芝芝摇摇头,果断转身离去。


    在一片夜色之中,虞芝芝看着远方亮起的点点灯火,竟头一次觉得悲凉。


    她看向山那头最亮的那座府邸,想着白天才和沈鸣筝闹了个不愉快,按照对方的脾气,这会儿给她传信也必然不会被回复。


    实在是没有旁的法子了,虞芝芝闭上眼呼唤:“术一,能麻烦你出来一下吗。”


    她话音一落,前方不远处的空间稍微扭曲了一下,一个极为纤细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虞芝芝眼前。


    可能因着某种法术的原因,女人虽然穿着一身印有沈家族徽的淡红长袍,但却并不惹眼,甚至几乎要融入这夜幕之中。


    术一就这样平静地与虞芝芝对视,等待她发话。


    “术一,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虞芝芝声音小了些,不但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有心中要劳烦对方的羞愧。


    沈翩尘是派她来保护自己安全的,但她这会儿却要使唤对方做“送人”这种事。


    “能带我去一趟凌霄阁吗?我有很要紧的事。”


    “自然。”术一应得很快。


    方才在藏书阁外发生的事,她没有出现,主要还是因为看出来王停那些人纯粹是为了折腾虞芝芝,并不是要直接害她。


    作为林家的护卫,除非虞芝芝主动呼救,否则术一不会因为虞芝芝而为这点事出手。


    而眼下虞芝芝亲自开口,术一自然会去遵守对方的要求。


    同为剑修,术一自然也是用御剑之术。


    按化神期修士的修为,从半山腰到剑峰峰顶,也要不了多久。


    但虞芝芝发觉对方在半路上停下了。


    “术一?”她疑惑问道。


    “虞小姐,少主有事找你,劳烦你先看一下身份牌了。”术一依然不带什么感情。


    沈鸣筝?


    虞芝芝的心骤然收紧,没想到沈鸣筝居然会这么快主动找她,说不出是欣喜激动还是别的什么心情,她急忙掏出了身份牌查看传讯。


    当真是沈鸣筝传来的,但却是说沈家有急事,沈翩尘和夏涣要赶回沈家,让她再来金阙阁一趟。


    这讯息多半是沈翩尘让沈鸣筝穿的,遣词造句都极为简练,直白地表露出对方现在“不想与你多说”。


    虞芝芝失笑,对这场面倒是无比熟悉。


    但刚唇角刚扬起,她就想到了听到的那些话:


    【呵,已经是筑基三层了,看来你离变成废人的那天也不远了。】


    【虚伪的家伙!成为预言之子,你心里一定高兴得要死了吧?是不是觉得自己马上又可以回到那种众星捧月、天下第一的天才日子里了?】


    于是,笑就僵在了脸上,变成了一个古怪的表情。


    虞芝芝心底一声叹息,想着沈鸣筝对她肯定是有了什么大误会,等到魔宗的事情解决后,她定要和对方好好说说。


    正当她准备回复沈鸣筝说等这边的事忙完后就去,她的身份牌又接收到了一条传信:


    【剑峰亲传门徒虞芝芝:


    执法堂收到讯息称今日申时你于太清渊处游荡,触发了黑蛟的禁制,导致黑蛟暴动,给宗门带来了严重后果。请你收到讯息后即刻前往主峰执法堂接受审讯。】


    成晓灵语速飞快,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慌乱:“她出了名的脾气暴戾、蛮不讲理。我带你赶紧走!”


    明知山有虎,那就赶快跑。林唯毫不犹豫,扔下手中的拐杖,一把攀上成晓灵的背,急声道:“快!就当咱俩从没来过这儿!”


    成晓灵背稳了她,推开窗户,纵身便要往楼下跃去。身后响起一道漫不经心的声音,带着几分戏谑:


    “这是要往哪儿去啊,成小将军?呦!这位不就是蓬莱阁那位轻易不露面的二当家么?”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正缓缓穿过城门,沈然音手肘杵在桌子上,手里拿着酒杯轻轻摇晃,朝虞芝芝的方向递了递,道:“要不要再来点?上次喝过觉得如何?”


    虞芝芝频频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外面,转回头蹙眉道:“酒量一般,还是算了。”


    想着一会儿事了,虞芝芝就得回去陪她那不争气的妻主林唯,沈然音的心情就不太好:


    “何必这么担心呢?盛紫荆还没那么大的胆子,母后下了罢乐的命令,还敢大摆宴席,那不是往铡刀上撞吗?”


    第 52 章   第 52 章


    站在窗口成晓灵全身僵住,背着林唯慢悠悠地转身,雅间的房门已经被打开,门口围了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盛紫荆站在一旁,中间那人鼻梁高挺,眼神锐利,身着金甲站在门口不怒自威,全身上下都给人一种侵略压迫的感觉。


    “滚下来吧。”说罢,转身便往楼下走去。


    成晓灵无奈只得又把林唯放下,挠头道:“糟了,这下跑不了了。”


    两人走到楼下时,沈绮玲正坐在一处椅子上,她打量了林唯两眼,而后不屑道:“就是你怂恿盛紫荆在罢乐时期,举办宴席?”


    盛紫荆移步走出,拱手施礼淡然道:“并非是阿唯怂恿。”


    早上她们吃的简单,用南瓜和米一起煮了点南瓜粥,岁岁还从罐子里给每人拿了一块猪油渣。


    南瓜在村里是很常见的东西,撒个种子在院子的墙角,偶尔浇点水,能从春天吃到秋天。


    秋天的最后一茬南瓜如果摘得晚,让南瓜完全熟透,放一整个冬天都不会坏。


    南瓜软糯香甜,连带着粥都有了甜味。


    岁岁把碗里的粥喝光,“阿姐,我觉得今天的南瓜,比之前吃过的南瓜都要好吃。”


    林唯笑了下,“是吗?”


    如果她没有记错,在系统的物品描述里,萝卜、南瓜、菘菜都提到过是用灵泉灌溉的,想来也可能和这个有关。


    “嗯嗯!”岁岁点头,经过了昨天的事,她似乎也更开朗了些。


    声音虽然没有村里整日乱跑的孩子活泼洪亮,但比起之前却好多了。


    快吃完饭,林唯才想起来一件事,她转头看向虞芝芝,问道:“你的腿怎么样了?现在的伤好了吗?”


    虞芝芝垂眸看向自己的腿,道:“差不多,已经不疼了。”


    腿没有伤到筋骨,再加上她睡前都会抹药,好的也快了许多。


    目前除了被打过的痕迹还在之外,腿倒是不疼了。


    林唯放下心,“那再歇上几日,我就带你和岁岁到县城去看看,就是要走不少路。”


    “没关系。”


    虞芝芝倒是没有觉得走路要去县城里麻烦,她也想看看县城是什么样。


    正吃着粥的岁岁,听到这话抬起小脑袋,“我也要去吗?”


    林唯笑了下:“给你们买衣服,你要是不去的话,阿姐可不知道怎么买。”


    成衣和布匹的价格差很多,其实寻常的人家,都是去店铺里扯些布回来,自己在家把衣服缝出来,能省不少钱。


    但是林唯只会简单的针线活,补个衣服上的洞还可以,但徒手缝出来一件衣服,还是太为难她了。


    至于岁岁和虞芝芝,更不能指望,所以林唯最开始想的就是带两个人去买成衣。


    岁岁听到这话眨了下眼睛,似乎已经开始期待了。


    村里有小姑娘穿了新衣服,其他小孩能羡慕好久,岁岁虽然性格内敛,但也是喜欢新衣服的。


    林唯上午又去了趟山上,这次运气不好,没碰到野兔野鸡之类的。


    不过她也没空手下山,带着两只山斑鸠和一只竹鼠。


    山斑鸠和竹鼠在是常年长在山林里,拎在手上就能感觉出来肥,肉肯定不少,味道也更鲜。


    没有到中午,她便从山上下来了,准备吃完午饭就再往县城里走一趟。


    昨日猎的三只野兔、一只野鸡、一只狐狸都还没有往县城里送,好在没有到夏天,在屋外放一晚上也没有什么关系,不会不新鲜。


    林唯带着猎物刚走到家门口,就看到岁岁迎上来,“阿姐,我和阿九上午去河边了。”


    “找到什么了没有?”


    林唯跟着她一起往院子里走,也看到了院子里的虞芝芝,正微微阖着眼睛晒太阳。


    浅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的眼睫上,投下一片阴影,将她的眉眼拓落地更加分明。


    听到乾元的声音,她只是轻轻地抬了下眼皮,随后又闭上了眼睛。


    林唯观察地仔细,忍不住弯了下唇角,觉得眼前的虞芝芝越发像猫了。


    无事的时候,最爱找个暖和的地方蜷着,暖融融地阳光让整个猫都显得慵懒。


    这时候哪怕她在旁边发出再大的动静,猫最多也只会给她一个眼神。


    岁岁将早上的事情告诉她:“河边有不少人洗衣服,我们就去了人少的地方,然后阿九看到了野鸭子蛋。”


    说到野鸭子蛋的时候,岁岁的声音都明显开心了几分。


    林唯将身上的背篓放下来:“捡到了几个?”


    “四个,还特别大。”岁岁比着手指头和她道。


    林唯微微挑眉,摸了摸她的头道:“你和阿九真厉害。”


    岁岁被夸之后,就显得有些害羞,“其实是阿九先发现的。”


    “那我们问问阿九,这个野鸭蛋怎么吃?是做菘菜炒鸭蛋,还是做成蛋花汤?”


    两人说话就在虞芝芝的旁边,她也不能当听不到。


    不得已不得已睁开眼,便对上两双眼睛,全都在等着她回答。


    她撇了眼罪魁祸首,才道:“随便。”


    “那就做菘菜炒鸭蛋。”


    说话的时候,林唯正把背篓里的猎物拿出来,岁岁看的目不转睛。


    “不害怕吗?”林唯问道。


    她有着[猎物瞄准镜],猎物基本都是一击毙命,像斑鸠打的还是翅膀,现在还是活的,但总会不可避免地带点血。


    “不害怕。”


    说话的时候,岁岁还用手指点了点斑鸠的头,带着毛茸茸地温热触感,“好吃。”


    斑鸠反手啄了下岁岁的手指。


    林唯笑了下,也知道是自己多想了,村里的人都吃肉少,哪有什么害怕不害怕,看到带血的猎物反而开心。


    “改天给你和阿九炖个野鸡汤喝。”


    她自己就有打猎的本事,想吃肉不难,不过今天去县城她还想多买点东西,因此也没有准备在家里留野物。


    虞芝芝的视线先是落在她打的猎物上,后又看到旁边放着的弓,看了片刻后才收回视线。


    将猎物收拾后,林唯便简单说了昨日的事情,“我们今天去其他人家吃午饭。”


    虞芝芝这时开了口:“你和岁岁去吧,我在家里就行。”


    她性子冷,不喜欢和陌生人多接触,更不用说还要和他们一起吃饭了。


    林唯能理解她的想法,却觉得让虞芝芝多认识些人不是坏事。


    她总归会有不在家的时候,这时候也能相互多个照应。


    就像昨日张家男人的事,若是有个巧言巧语、说话犀利的富贵娘帮着,虞芝芝和岁岁也不会受委屈。


    林唯:“富贵娘应该会做不少好吃的,你要是不去的话,午饭怎么办,自己做?”


    她可是见识过虞芝芝的厨艺的,饿了事小,吃出毛病事大。


    说完还轻轻地碰了下岁岁的胳膊,让小孩帮腔:“我们肯定不能把阿九一个人留家里,岁岁说是不是?”


    岁岁点头,也眼巴巴地看着虞芝芝。


    虞芝芝不好拒绝小孩,只能移开视线。


    结果转头便看到,林唯也正看着她,眼睛里还带着笑,旁边的斑鸠“啾啾啾”地叫。


    虞芝芝:“……”


    感觉晒在她身上的太阳都有些烦了。


    虞芝芝用手帕擦掉她额角的冷汗,轻笑一声:“你真的很怕应下承诺啊啊,就和不愿意要孩子一样。那当时怎么留下锦纹时,那么的果断。难不成你怕不能永远的陪着我?”


    这话说中了林唯的心思,她变得更加紧张。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能够猜到虞芝芝大概在想什么,而虞芝芝也变得像她肚子的蛔虫一样了解她。


    虞芝芝从身后拿出一个盒子,盒子不大却很精巧,她指尖微微扣动机括,“咔哒”一声,盒子打开,里面放满了红色的碎片。林唯不懂她什么意思,疑惑抬头看向虞芝芝。


    虞芝芝小心地捧着盒子,柔声道:“这里面装的是一株草药,可以治好你的心疾,原本是我祖母的,后来流落在外。我费了很大的心思才把它重新要回来给你治病。治好唯唯的心疾,唯唯就能一直陪着我了对吗?”


    说到这里,她声音变得有些低落:“取回血莲的过程中,我做了一件很严重的错事,伤害了一个人,好在对方最后福大命大活了下来。你说我要不要把我做的这件错事,告诉那个人呢?可我担心说出来之后,会永远的失去她。”


    她看着林唯嘴唇轻抿,期待着林唯的回答。


    第 53 章   第 53 章


    林唯自己本身藏了太多秘密,她垂眸道:“不……不要吧,万一对方真的离开了呢。”


    虞芝芝微微蹙眉,点头道:“你说的也是,只要未来对她更好就可以了是吧?”


    林唯能够看出来,虞芝芝或许是想说出来的,可自己一番话,又把她打回到最开始的担心里去了。


    不想气氛变得沉重,她拉了拉虞芝芝的手:“困了,我们睡觉吧。好不好?”


    虞芝芝忽然抽回自己的手,头埋下去低声道:“你现在心疾没有好,其实不适合做那种太刺激心脏的事……”


    见林唯怔住,虞芝芝红着脸又道:“你那天趴在我身上时,心脏跳的太快,我悄悄帮你把脉过,心疾治不好,不宜同房……”


    如果每次抽卡机会都分开使用,那每一次都会期待能不能出现优类物品。


    林唯觉得实在太过煎熬,索性余下的十四次抽卡机会,她一次全部用掉。


    她在脑海中确认完毕后,系统页面旁边的【抽卡次数】,瞬间变为了0。


    哪怕只是虚拟的抽卡机会,林唯也看的极度心疼。


    这可是她在天崩开局下,辛辛苦苦才得到的好感度啊!


    可能是因为抽卡次数比之前要多,系统页面变化的也更缓慢。


    页面从抽卡键的位置开始如水波般荡漾,慢慢地,一抹浅金色开始从页面边缘泛起。


    如同在海边看日出,灿烂的金色光芒慢慢将所有如水的波纹覆盖,整个画面恢弘又壮丽。


    这次抽卡又出现了优类物品!


    林唯有了先前的经验,没有再看系统页面,而是整个人先从床上跑了下来,防止抽到的东西再次砸在她的头上。


    还没有站稳,她便看到空中突然出现了一堆东西,随后“哗”地在同一时间掉落,噼里啪啦地散了一地。


    林唯:“……”


    幸亏她跑得快,要不然系统还要担上“谋杀宿主”的罪名。


    等到掉落完毕,她回到床上,开始翻看系统内抽到的物品名录,其中凡类物品11个,良类物品2个,优类物品1个。


    林唯直接略过系统给出来的夸张物品描述,先看后面的良类物品和优类物品。


    她可没有看错,这次不仅抽到了从来没有见过的良类物品,而且这次也有优类物品!


    【恭喜获得优类物品[力量点补充],有效时间为[无限期拥有]。】


    【物品描述:无尽的世界,从身体内处迸发的,最原始的永恒的力量。】


    【恭喜获得良类物品[格子存储空间]x2,有效时间为[无限期拥有]】


    【物品描述:小小格子,大大能量,留不住放不下,皆可置于此。】


    好在物品描述虽然不靠谱,但物品名字还是简洁明了的。


    林唯默默在心里猜测,这次的优类物品,应该是能够增加她的力量,就是不知道能够增加多少。


    【是否确认使用[力量点补充]?】


    【确认。】


    林唯在确认完毕后的那一瞬间,便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由内而外的都发生了变化。


    她的呼吸更加沉稳,腿也更加轻盈,整个人都感觉充满了力量感。


    她急忙站到地上,试着用单只手臂抬了抬屋子里面最重的床,微微一用力,床就离开了地面,格外轻松。


    这是之前的林唯完全不能够做到的!


    如果按照100满分计算的话,那之前的她力量可能堪堪达到45/100,连最普通的乾元都比不上。


    但获得了[力量点补充]的她,如今至少可以达到75/100!


    不愧是优类物品,竟然永久地提升了她的身体素质!


    林唯几乎要抑制不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她觉得今天这个优类物品,甚至比[猎物瞄准镜]要更合她的心意。


    毕竟,她之前面对巩荣,只是踹了对方两脚,自己的腿都能抽筋。


    虽然没有让巩荣欺负到自己,但若是再多来些人,她可能也没有当时的云淡风轻。


    更不必说,她之前的体质,上山半天都会气喘吁吁,只能靠着意志力坚持到县城。


    这个世道,有力量才不会让人敢欺负她和她的家人,才能赚钱。


    看完优类物品,林唯的目光落到系统页面上,在下方突然多了两个空的格子。


    这应该就是她抽到的两个重复良类物品[格子存储空间]。


    她试着拿起来刚才抽到的萝卜,心里默念[收起],眨眼间她手上的萝卜就消失了,而系统下面的一个方格中却多了个萝卜图标。


    林唯眨眨眼,又在心底里面默念[取出],萝卜又再次出现在她的床上。


    她立刻跑到自己屋子角落处,手放到麦面和粳米的布袋上,想要把这个收入到存储空间。


    但这次并没有成功,系统弹出来提示。


    【提示,每一方格仅可存放一类物品。】


    林唯的手往旁边动了动,只放在麦面的那边,这次系统没有再弹提示,她成功的把麦面收进了系统空间。


    两次实验,她基本搞清楚了这个[格子存储空间]的使用规则。


    它类似于游戏里常见的“背包”,可以存储现实里的物品,不会限制大小和重量。


    但是每个格子只能存放相同种类的物品,不能将不同种类的物品放到同一格子中。


    看完良类物品和优类物品,林唯最后才看她抽到的凡类物品。


    凡类物品为:南瓜、菘菜、布巾、蔬菜种子10颗(可兑换为任意蔬菜种子)、木筷、棉被、麻绳、木雕摆件、放松音乐、野生鲫鱼。


    其中木筷有两双,加起来共有十一种凡类物品。


    除了[放松音乐]的时效性为[一刻钟]外,其他的物品时效性均为[无限期拥有]。


    林唯先把还在活蹦乱跳的野生鲫鱼收进了系统存储空间,这样明天取出来还是活的。


    她把南瓜、菘菜、萝卜、木筷放到背篓里面,明天直接放灶房里,说是她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就行。


    剩下的布巾、棉被、麻绳都被她塞到了柜子里,需要用的时候直接拿就行。


    虽然这些物品都是凡类,但对林唯来说,也能省点钱,她完全不会嫌弃。


    至于这个木雕摆件,用处就比较小一点,林唯也一块收到了柜子里。


    现在还剩下最后一件物品,[一刻钟]时效性的[放松音乐]。


    【物品描述:无论夜晚还是白天,触及灵魂,思接千里,予你轻松时刻。】


    林唯点了使用,随后系统便开始播放音乐,屋内听不到,只在她的脑海中播放,选的还是她当视频博主时,使用次数最多的那首纯音乐。


    林唯:“……”


    一刻钟结束,音乐也随之停止。


    放松有没有她不知道,一次抽卡机会被白白浪费了是真。


    只能许愿,她以后抽卡千万不要再出来这种了!


    见她面色发白,盛紫荆语气稍软,垂眸道:“你放心我定会想尽办法与你共担此任。即便豁出性命,我也要护你周全。”


    说罢,她匆匆转身离去,不知是去求援于自己的丞相母亲,还是去为林唯提早备一副体面的棺木。


    而林唯满脑子里都是“斩立决”,怎么原本还是简单难度的,被她上进心这么一搞,变成只有一滴血的噩梦难度了?


    她双腿发软,几乎颤巍巍地扶住门框。这时,青杏却一脸欣喜地道:“小姐,小姐!夫人治理完瘟疫从城外回来了!”


    林唯抬眸:“这一天总算是有一件让我开心的事了。她在哪,快带我去见她。”


    她要抱着虞芝芝好好哭一场才行。


    第 54 章   第 54 章


    林月柔和成念真喜静,府中家丁本就稀少。穿过重重厅堂廊屋,一路上竟没遇见几个仆人,四下里静悄悄的,颇有几分萧瑟之感。


    林唯穿过月洞门,步入后院,见两个仆人正踩着梯子,在门廊两旁悬挂大红灯笼,她这才想起应该是元宵节快到了。


    鲜艳的红色在暮色中格外醒目,仆人见了她,忙停下手中的活计,躬身行礼。林唯摆了摆手,脚步未停。


    再往里走,便听得成念真清亮的笑声夹杂着虞樱温软的话语,从饭厅里悠悠传来。再细听还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夹在里面。


    “娘,唯唯她去哪了?怎么这么晚了都还没有回来?”


    成念真的声音响起:“说是要去参加皇城司的考核,估计是没考上,没脸回来吧。”


    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虞芝芝,林唯继续看着院子里缺的东西。


    她昨日还在开心,用意外获得的毒蛇卖了一两银子,这在县城里的人家手里,也算得上是笔大钱了。


    但现在却觉得钱还是不够,她还得继续多挣点。


    且不说她们三个人都要添几身衣服,就是如今家里的锅瓦瓢盆也带着豁口,稍不注意就容易伤到嘴巴,得尽早换。


    做饭用的盐也已经只剩个底,最多再吃个两三天。


    现在的盐是贵重东西,不到半小罐的盐,就要一百多文,比肉可贵多了。


    而且天越来越热,往后洗身子也会越来越频繁,她还想找木匠打个浴桶出来,洗起来更方便。


    院子里的篱笆倒是不用花钱,她去院子后面砍些树,自己补好缺的地方就行。


    这么算下来,需要的钱只多不少。


    林唯把紧缺的东西再心里列了列,随后她去了芸娘家借了下砍树用的斧子。


    相比较借菜刀,这次芸娘倒是没有过分犹豫。


    只是递过去斧子的时候,她问道:“阿九……应该没事吧?”


    芸娘习惯早饭前先去一趟地里,因此没有亲眼见到林唯和巩荣的事情。


    她也是回来才听说,早上有人来林家找麻烦,欺负坤泽,被林唯狠狠地教训了。


    林唯思考一瞬,便明白芸娘指的是什么,她随口道:“没事,我也不会让人欺负她的。”


    说完,她接过斧子道:“我下次若是猎到了野物,再分给你点。”


    芸娘想摇头说不用,只要林唯做的是正经事,她不需要对方拿东西来换。


    但是这话还没说出口,林唯便拿着斧子转身离开,朝着自己家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芸娘看着她的背影,想着村里人说的那番话,也觉得自己的猜想又真了几分。


    若是能和阿九好好过下去,林唯应该也会和之前不一样。


    拿到斧子后,林唯去院子后面砍了些树补在篱笆的位置。


    她又试着用斧子劈了些细而坚硬的树枝,前端削尖,再砍到合适的长度,勉勉强强可以当做打猎用的箭。


    和原主母亲做的比不上,不过她靠着[瞄准辅助镜],也能当做正常的箭来用。


    林唯一次性做了三十多支,等到做完后,便也到了中午。


    她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才进到灶房里面。


    岁岁和虞芝芝这时候也过来了,“阿姐,你要做午饭?”


    “是啊,我早上做的野菜饼好不好吃?”林唯问她。


    岁岁立刻点头:“好吃。”


    “阿九也觉得好吃,说要我多做饭呢。”


    说话的时候,林唯故意拉长语调,里面还有些笑意。


    虞芝芝眼眸微动,和林唯的视线对上。


    她当时明明是嘲讽,若乾元觉得自己做饭好吃,不如以后家里的饭全都由她来做。


    但现在同样的话,被林唯换了几个字,便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仿佛是她很喜欢乾元做的饭,吃不到的话还会伤心难过一般。


    听到这话的岁岁,先是仰头看了看虞芝芝,才又重新看向林唯,“我和阿九也会帮阿姐做饭的!”


    林唯把这话当了真,看向虞芝芝寻求意见:“是吗?”


    虞芝芝:“……”


    她倒是不知道,乾元不仅记得这件事,今天还特地报复回来。


    在岁岁的面前,她语气平常:“当然。”


    但听在林唯的耳中,却有多了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她忍不住笑了笑:“那就麻烦你和岁岁,去我屋里把昨天买的猪肉拿出来,我们今天熬油。”


    猪肉拿过来,林唯往做饭用的陶罐里面加了些水。


    买猪肉的时候,肉铺老板帮她剁了两刀,虽然块还是有些大,好在不是直接炒菜,熬油的影响便小一些。


    因此林唯夜懒得再去借刀,直接把猪肉扔到了陶罐当中。


    等了会,陶罐中的水便开始慢慢沸腾起来,温度升高,肥肉中的油脂慢慢渗了出来,浓郁的油香味飘出来。


    灶边的岁岁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虽然昨晚已经吃过了烤兔子,但一点也不影响现在的香味,把她馋的肚子都开始咕嘟咕嘟地叫。


    林唯听到声音笑了下,“岁岁,稍微往后退一点,一会儿油要溅出来。”


    虞芝芝拉着岁岁的小手往后退了退,但小孩的眼神就没有离开过陶罐。


    她听到油要溅出来,最先想到的不是被油烫伤,而是这么珍贵的油会溅到灶台外面,那可是猪肉熬出来的!


    这么想着,岁岁也顾不得其他了,忍不住道:“阿姐,要不然你把盖子盖上吧。”


    林唯倒是没有因为岁岁年纪小说话就敷衍,而是认认真真的解释:“阿姐得看着里面的油,时不时调下火候,盖上容易糊。”


    熬油也是门技术活,火小了猪肉里面的油不能完全出来,会炼得不干。


    火大了就会糊,最后熬出来的猪油渣也不好吃。


    也是多亏林唯先前短视频的风格就是乡村生活,什么都爱尝试一点,掌握的东西也多。


    若是让当时还是打工人的她穿过来,恐怕吃饭都是难题。


    等到熬了两三刻钟后,油渣变得金黄酥脆,林唯先用铲子把大块油渣压的碎一些,才盛出来到旁边的罐子里。


    林唯自己先捏起来吃了一块,感觉不会把人烫到之后,拿着罐子到她们面前:“你们来尝尝。”


    岁岁咽了咽口水,但还是没有伸手:“阿姐,我先去洗手!”


    “没事,阿姐给你拿一块。”


    林唯从罐子里拿了块大的猪油渣,递到岁岁的嘴边,猪油渣陌生又酥香的味道瞬间弥漫在岁岁的鼻间。


    她吸了吸鼻子,像是连香气都舍不得放过。


    但吃到嘴里的时候,却又只咬了一点点,像是吃完这块就再也吃不到一样,格外珍惜。


    林唯看的好笑:“多咬点,这罐子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说完,她看向虞芝芝,把手里的罐子递到她面前,“你也尝一块。”


    虞芝芝伸手拿了块,还没吃到嘴里,便听到林唯又问:“对了,你应该洗手了吧,如果没有洗的话……”


    她冷了眼眸,瞥了一眼笑着的人,转过身不再理她,把猪油渣吃到嘴里,刚才误会对方的那丝愧疚也消失殆尽。


    果然还是那个可恶的乾元。


    被忽视的林唯倒是笑的开心,不得不说,虞芝芝好像比她想象的要好懂一些。


    哪怕她开玩笑,对方的好感度却没有降,只是表面上会冷冷的瞪人。


    油渣虽然香,但是也不能一次吃太多,因此她们各吃了两块后,林唯便把装着猪油渣的罐盖好。


    她把猪油渣罐放到岁岁的手上:“岁岁,这个给你保管。”


    岁岁看着眼前的罐子,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里面可是猪油渣啊,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能让她来保管呢!


    “阿姐,我……我不行的……”


    说话的时候,岁岁的眼睫忍不住往下垂。


    林唯蹲下来,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问道:“为什么不行,阿姐觉得这个罐子交给你来正合适,阿九也是这么想的,你不信问问她。”


    听到这话,岁岁抬头看向她旁边的虞芝芝,小声问道:“阿九,你也觉得我可以保管吗?”


    虞芝芝摸了摸她的头,道:“岁岁可以的。”


    林唯继续道:“阿姐要看着家里的米面还有油罐,阿九帮忙看着灶房里的野菜,剩下的这个罐子就交给我们岁岁了,行不行?”


    原主之前不仅打人,更是什么话都在孩子面前说,甚至将林母的死因都归结到了岁岁的身上。


    哪怕现在岁岁开朗了些,但害怕和恐惧的习惯却不是一朝一夕能改掉的。


    林唯也要在这些小事上,慢慢让岁岁自信和开朗起来。


    听到这话,岁岁抱紧了手上的罐子,“我会好好看着的!”


    她要放到自己的屋子里面,这样村里有盗贼的话,也不会被偷走。


    见岁岁答应,林唯也放下了心,她嘱咐道:“也别一直放着不吃,容易坏。如果你想分给满满也可以,不用问我。”


    岁岁点头,其后又小声地和她们两人道:“我不会分太多给满满的,先给阿姐和阿九留着吃。”


    哪怕是一斤的猪肉,熬完油之后,猪油渣也才装了不到半罐,肯定还是要先紧着自己家里人吃。


    林唯被她这句话暖了心窝,不经意间转头,发现虞芝芝的眼眸里也闪过很轻的笑意。


    待晚上带了玉露团回去,便佯装无事地问她一句“今日在医馆忙得如何”,倒要看看她如何作答。


    路途漫长,不知道何时才能到。林唯还等着虞芝芝能够再和她说上几句话。


    岂料,在她说完“只对喜欢的人才会如此”之后,虞芝芝竟只是冷哼一声,侧过身去对着窗外,竟再也没和她说上一句话。


    车内空气仿佛骤然凝滞,弥漫着无声的尴尬。林唯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也不知该如何破冰。


    直至马车缓缓停稳,她百无聊赖地抬手掀开车帘,目光向外一扫。


    竟然到了城外那座清风观前。


    第 55 章   第 55 章


    看着半山腰的清风观,林唯呢喃道:“竟然到了这里。”


    话音未落,只见车帘一起一落,虞芝芝已自行下了马车。林唯赶忙跟上,甫一落地,便见成晓灵策马近前。低声道:“苏伦公主突发奇想,要求签问姻缘。看这架势,今夜怕是得宿在观中了。”


    “行吧,也只能如此了。”瞥见虞芝芝还未离开,林唯对成晓灵道:“有劳表姐遣个人回城一趟,务必亲口告知我娘子一声,免得我迟迟不归,她平白担心。”她特意将“亲口”二字咬得重了些,故意让虞芝芝听见。


    成晓灵会意,利落应道:“放心,定然一字不差地传到妹媳那儿。”


    林唯状似无意地侧头,目光掠过不远处的虞芝芝,见她离去的身形微微一顿,垂在袖侧的手悄然握紧。


    虞芝芝是被疼痛和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儿给熏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还来不及看清自己在什么地方,就看着一个黑色的丹药放在了自己眼前,眼瞅着就要强硬地塞进她嘴里。


    这药一看就苦得要命!


    “等等等!”


    虞芝芝哑着嗓子喊了一声,抬手想要制止面前人的动作,但身子刚动了动,一阵令人天旋地转的酸软感便涌了上来,让她恨不得继续晕着才好。


    “醒了?”


    拿着丹药的女人手一顿,原本喂药的动作转为了捏住虞芝芝的手腕,沉默几息后,叹出一口气摇了摇头,对着另一人说道:“寒毒已去,不过又有老问题,我没办法。”


    “多谢阿茗,能让小意醒来已经是万幸。你刚从秘境回来就来忙这一遭,事后我定会上门拜谢。”


    舒缓而轻柔的女声响起,虞芝芝这才注意到床边还有另一人。


    林唯未穿宗服,而仅着一身月白色贴身长袍,零星的光线透入室内照在她的侧脸上,如唯后青叶,朦胧、恬静而柔美。


    作为剑峰的大师姐,世家大族的少主,林唯是一以贯之的温和模样。


    “师姐?我”虞芝芝张了张嘴,回忆着昏迷前的事。


    师妹同她说隔壁远山镇有一个刚开辟的小秘境,秘境中正有她四处搜寻都未找到的寒阳草,于是两人一拍即合,共赴秘境。


    哪知道寒阳草确实是有,但这个秘境一点都不小。摘完草药后她们正好撞上了一头金丹期的秘境灵兽。


    师妹刚筑基大圆满,自然不是这灵兽的对手,眼看着要被伤到,虞芝芝就冲上去为师妹挡了一下,却没想就这样昏过去了。


    想到师妹,虞芝芝总算意识回笼了大半,她费力抬手拉住了林唯的衣角:“师姐,和我一起去秘境的姬师妹现在在何处?”


    听到她的问话,林唯没有第一时间应答,而是先握住了虞芝芝捏着自己衣角的、冰凉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暖着,而后才缓声说:“姬师妹没有宗门律令,擅自前往秘境,被师尊罚去思过崖思过一个月。”


    思过崖是太清宗用来处罚门徒的地方,地势险峻,常年严寒,布满冰霜,去那里待上几天都能把人折磨得不行。


    “什么?”虞芝芝大惊,然而心念一动,牵扯全身,酸痛感令她痛苦地蹙紧了眉头。


    “静心!”


    贺茗低喝一声,将温暖舒和的灵力输入虞芝芝体内,虞芝芝经脉之间的酸痛感顿时消除大半,她没好气地对林唯说:“你这师妹真是个热心的,这都第几次了?昏了三天,自个儿身体已经这样了,还想着别人!”


    “阿茗,小意刚醒,如今精神不济,大概是听不得旁的,让她静养会儿吧。我送你回药峰。”


    林唯说话还是那样轻声细语,但这话中的意思并不容人反驳,贺茗与她是世交,知道林唯这样说着,此时大概是有几分不快的。


    贺茗只当她是太过关心虞芝芝:“不了,我能御器,你还是在这儿陪着你师妹吧。”


    说完,手一挥便出了屋子。


    “师姐,我又麻烦你了。但是我现在、现在要去见师尊”


    贺茗一走,虞芝芝就挣扎着要从床上起身,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动作,可她此时做起来却颇为费力,一张本就没什么颜色的脸更苍白了几分。


    林唯原本是在一旁看着的,但最后还是轻叹一声,坐在了床头,小心用灵力托举着虞芝芝,让她直起身子不用那么难受。


    她轻声问:“师尊已经做下的决定,如何能更改?更何况小意,师尊是因为你尚且伤着,并未对你发落,待你的伤好了,师尊会就此事再见你的。”


    “我知道。但去秘境这事是因我而起,不论师尊作何处罚,我都要将事情的原委告诉师尊。”


    虞芝芝的五官中,一双明眸最为惹人,此时她眼角大抵是因疼痛而泛了点红,本该增添几分脆弱感,然而她眸光坚毅,反倒是更显的光彩照人。


    林唯看了她好一会儿,虞芝芝不明白师姐为何这样注视她,又小声唤了声师姐。


    林唯抿了抿唇,将视线从虞芝芝脸上移开:“好,那我送你去。”


    “这事不能继续麻烦师姐了,我自己”虞芝芝想说自己去,然而她一运作灵力,周身的经脉便再度传来阵痛。


    这个反应让她心一沉。


    林唯及时扶住她,从始至终柔和平缓的眉眼这会儿才显露出几分不忍,她轻声说:“小意,你此次前往秘境受伤,灵脉又遭受寒毒摧残,如今已经是筑基三层了。”


    筑基三层!


    饶是虞芝芝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有一瞬的怔住。


    三年前,她是在大比中夺得魁首、太清宗最年轻的金丹修士,如今,她的修为已经跌落至筑基三层,连御器都无法做到。


    放在床铺上的手慢慢握紧,虞芝芝的呼吸沉了几分。


    林唯眼中的不忍浓了些,张了张嘴正要开口,虞芝芝面上的沉闷却已经被扫开:“我知道了,那只能麻烦师姐了,事后我也会带礼向师姐拜谢。”


    “一定要现在就去?”林唯瞥她一眼,方才的不忍又消散。


    “嗯。”虞芝芝点点头。


    太清宗宗规繁多细小,剑峰更甚。


    林唯方才说的没有宗门律令擅自进入秘境,处罚确实是思过一个月,但那是对主犯的处罚,若是从犯,只罚七日。


    姬师妹会擅自去秘境,是因为虞芝芝想去,真要论起来,她虞芝芝才是主犯,师妹不过是个从犯罢了。


    林唯得了虞芝芝的肯定答复,点点头,面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模样:“那我们立刻去凌霄阁。不过,在此之前,我先去帮你取一件外衣,毕竟你才从病中苏醒。”


    虞芝芝点点头,哪怕她觉得自己现下只是有些酸软无力的症状,但她师姐一向心细,安排的事情不论大小都相当妥帖,因此这些细节的事务她多是听林唯的。


    待林唯走出房间后,虞芝芝又忍着疼运转了一下丹田,其中蕴藏的灵力再度告诉她,自己的修为已经降至筑基三层这个事实。


    在她为此而叹息的同时,耳畔突然响起一个声音:


    【为什么性子和小疾如此不同?要是能再像点就好了。】


    “谁?!”


    虞芝芝心中一惊,此时房间内就她一人,这还是林唯的屋子,声音是从何而来?


    “小意,怎么了?”


    拿着披肩的林唯快步走进了屋内,见虞芝芝神色略有疑虑,敛眉问道。


    虞芝芝环视了一下屋内,并未见到其她人,也并未感受到灵力波动,她动了动喉咙,还是冲林唯笑道:“没什么,就是刚刚有点幻听了。”


    事实上,她还觉得那个声音和林唯有点像。


    林唯给她披上披肩,又无奈说:“都说了你身子还很虚弱。不过,你决定的事,我从来劝不动,还是早去早回吧。”


    虞芝芝乖乖让林唯帮她系好衣领,又笑道:“最后一回,往后我一定听师姐的话。”


    “每回都这么说。”林唯继续无奈,唇角却是上扬了一些。


    御剑飞行时,林唯将虞芝芝护在了身后,又用灵气护佑,让她一路上几乎没受着一点寒气。


    她们师尊的住处名唤凌烟阁,位于剑峰峰顶,这里虽然不似思过崖那般终年冰雪,却也因为位置过高而寒气逼人。


    虞芝芝第一次御剑飞上来时就说过,除了她师尊,大概没人能一直住在这儿。


    “好了,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林唯又为虞芝芝紧了紧披肩。


    虞芝芝直言道:“你在外面做什么?这儿冷死了,凌烟阁里面暖和些,师姐同我一起进去吧。”


    林唯笑着摇了摇头,姜流照不喜旁人打扰,哪怕是亲传门徒,非紧要事,也不能没有她的传令随意进出凌烟阁。


    当然,虞芝芝似乎并不知道这个惯例。


    林唯看向虞芝芝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复杂:“不了,你快去吧,还记得我们说早去早回吗?”


    “好。”到这时,虞芝芝身上的那阵酸痛感已经消去了大半。想到正事,她也不在门外浪费时间,径直推开了凌烟阁的门。


    如虞芝芝所言,一推开门,暖气裹着浓郁的檀木香便涌了上来,熟悉的气息让她精神都放松了些。


    凌烟阁内的温度比外面高,并非是姜流照用了暖珠之类的宝物,而是因为她的灵火。


    虞芝芝望向殿内尽头。


    坐在台前的女人正用一只手支着头,如瀑般的长发垂下,借着火光,在她白皙如雪般的肌肤上打下片片阴影,清冷绝尘的容颜若隐若现,周遭的空气似乎也因她而变得缓慢凝滞。


    即便室内火光通明,也无法打碎姜流照身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息。


    在过去的数百年里,姜流照都是“天才”的代名词。


    引气入体后三个月内便迈入练气期,六十年内修炼至金丹,如今不到千岁已经是大乘初期修为,是修仙界中最年轻的大乘修士,许多人都认为她会是数千年来唯二能飞升成仙的那个人。


    另一个是以前的虞芝芝。在等待受罚的三天里,虞芝芝的日子过得很是充实。


    她去幽兰阁找林唯,结果被告知对方家族里有急事不得不回去一趟;她去找丹峰找沈鸣筝,结果对方明明在宅子里,却硬是不让她进去。


    后来虞芝芝从窗户爬进了金阙阁,差点被沈鸣筝一把火烧了头发,让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惹到对方了。


    师妹还在思过崖受罚,虞芝芝就先跑腿去了药峰给贺茗送谢礼。


    不过药峰上许多人也不是太欢迎她,毕竟她一个“不知何时就会变成凡人”的人,吃了药峰那么多天材地宝,还让药峰峰主云和真人对自己的医术陷入自我怀疑,早早闭关去了。


    但贺茗对虞芝芝印象还不错,又因着林唯的关系,有她这个药峰大师姐坐镇,其她人至少不会像陈清和那样蹬鼻子上脸。


    送完了礼,虞芝芝白天就在自己的金霁阁附近捞鱼摘果,遛达完了之后回府邸内修炼一阵子,得到毫无进展的修为后,再去看话本。


    然而她发现,这几天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那个声音并没有再出现。


    这个发现让虞芝芝直觉有些不安。


    话本中的“人声”,除了所谓的听人心声外,便是主角因为一些奇遇遇到了很传奇的老奶奶,在老奶奶的指点下飞黄腾达,名扬天下。


    看来看去,也没什么有用的信息。


    三天转瞬即逝,当太阳再度照耀在太清宗之上时,虞芝芝已经收拾好要带的东西,前往思过崖了。


    思过崖位于主山脉北面,是一处悬崖峭壁,颇为陡峭,常年积雪,虞芝芝如今修为只有筑基三层,没有辟谷,调节身体温度的能力也下降许多,她还没到思过崖的范围,只是爬上了山,便已经感觉到了一阵寒意。


    思过崖的出入口处,有各峰内门门徒组成执法堂看守,虞芝芝刚走进,领头一人便主动开口:“哟,虞师妹,又是你。”


    事实上,虞芝芝并没有来思过崖几次,这不过是她百年间第三次来。


    知道这些人是故意找茬,虞芝芝从善如流地接话:“是啊,我又来了。”


    那群人发出一阵哄笑声,领头那人装模作样地压低声音与同伴交流,但几米外的虞芝芝依然可以听到她的话:“天才就是脸皮厚一些哈?屡次受罚都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可不是嘛,她都来多少次了?太清宗历年可都没有受罚次数这么多的亲传门徒!”


    “嘘,人家可是长虹剑尊最喜欢的门徒呢,可别被她打小报告啊!哈哈哈!”


    “我可听说长虹剑尊在物色新的门徒呢,毕竟留着这种废物也是浪费精力”


    “各位师姐师妹,我的处罚从今日开始计算,你们一直放在这儿不让我进去的话,我会觉得你们是在帮我减少处罚的。”虞芝芝扬声说着打断那些窃窃私语。


    她走近了几步,因为身量高些,俯视着领头那人。


    女人气势上莫名其妙落了下风,毫不顾忌地白了虞芝芝一眼:“虞师妹,你这是在质疑执法堂?”


    虞芝芝脸上挂着不及眼底的笑意,正要回应,思过崖的出口处突然出现一道灵动的身影,用欢快而又急切的声音喊道:“虞师姐!”


    还没看清来人,虞芝芝先被抱了个满怀:“咳!等等,姬师妹你有点用力太猛了”


    “我一直好担心你!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姬绪云一见着虞芝芝,便眼眶泛红,眼中还泛起了点点水光,配合着她柔媚的五官,看上去当真是我见犹怜。


    随着她的动作一起颤动的,还有她右眉眉尾的一颗小痣,给她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虞芝芝一直觉着姬绪云哪儿都挺好的,就是眼泪说掉就掉,明明还是剑峰内门的首席。


    同样是剑峰的耀金色宗服,穿在虞芝芝身上是洒脱贵气,在姬绪云身上反倒衬得有几分奢靡娇贵。


    “我是没什么事,你呢?我听师姐说当时是你把我带出来的。”


    虞芝芝一面说着,一面观察着姬绪云的状况,对方此时除了大抵是在思过崖冻得鼻尖有点红,其她地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受伤的迹象。


    “我没什么事,当时就是运气好。”姬绪云简单回答后,又抽抽噎噎地说着,“我知道肯定是虞师姐给我求情了,长虹剑尊本是罚我一个月的,这才7天我就被放出来了”


    “唉唉,我们这儿是思过崖,不是什么街上的菜市场!”执法堂领头的人没好气地喊了声,“虞师妹,你是来受罚的,不是来聊天的吧?”


    “哦你说得对,谢谢这位师姐提醒。”虞芝芝甚是平和地接下了话,甚至还对对方扬唇笑了笑。


    那人顿时感觉像是一拳打到了棉花上,表情变得相当精彩。


    “等一下,虞、虞师姐,我和你一起进去!”


    姬绪云还抱着虞芝芝的一只胳膊,大有不放手要跟着她再进去思过崖的意思。


    虞芝芝有些哭笑不得,她扯了扯自己的手,但姬绪云搂得很紧,她没能扯开,于是说:“姬师妹,你还是先赶紧回去暖和一下身子吧,你鼻子都冻红了。我们一个月后见。”


    “但是”姬绪云还想回绝,但刚说出两个字,又话锋一转:“好!虞师姐,我等你!”


    说完擦去了眼角的那点泪花,使劲儿往虞芝芝身上蹭了蹭,又挥了挥手,此时倒是恢复了点平日活泼的样子。


    虞芝芝抬脚准备进入思过崖时,又听到了执法堂几个门徒的窃窃私语:


    “这虞芝芝还真是个傻子,当年她就是跟着姬绪云一块儿在秘境里出了事,才落到今日这个境地。这丧门星真的晦气死了,她居然还和这人来往?”


    “烂好人吧,以前她风光的时候,多少人受过她恩惠的人去她府邸那儿围着她,瞧瞧现在!”


    说起来,虞芝芝的生活,确实可以说是从遇到姬绪云那天开始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的。


    三年前的虞芝芝,是太清宗最年轻的金丹门徒,年纪轻轻就到了金丹巅峰的修为,又得长虹剑尊姜流照亲传,还是第一世家沈家的人,是修仙界炙手可热的新星。


    那时一个洞天秘境开启,无数宗门世家派门徒前往,虞芝芝自然也是其中的一个,她在秘境中遇到了同为太清宗剑峰门徒的姬绪云。


    彼时的姬绪云已经是内门首席,受教于剑峰一位长老,修为在筑基大圆满,离金丹不过一步之遥,也称得上是少年天才。


    两人交谈几句便发现,她们不但都来自于太清宗剑峰,甚至还同样出身于江夏,如此缘分,自当是结伴而行,一路上谈天说地。


    虞芝芝的金丹巅峰修为让她们在秘境中颇为顺畅,但或许正是因此而放松了警惕,两人没多久便遭遇意外。


    那日秘境中的一处高山突然崩裂,引发天灾,虞芝芝为护着姬绪云被砸了几下,重伤昏迷,幸好当时附近有其她太清宗的门徒,及时将虞芝芝送出了秘境,否则还不知后果会如何。


    然而,虞芝芝却莫名在床铺上昏迷了数月,药石无医,待到她自己醒来时,修为竟然已经从金丹巅峰跌落到了筑基期大圆满,并在这之后,修为一跌再跌,到了如今筑基三层的地步。


    宗门内有不少人都认为是姬绪云拖累了虞芝芝,再加上姬绪云是个孤儿,一些人便认为是她“克”到了虞芝芝,给她起了“丧门星”的绰号,每每见到她都要绕路走,生怕染上了晦气。


    虞芝芝原本已经一脚踏进思过崖,这会儿又收了回来,绕到了方才聊天的两人面前,素来挂着笑的脸上此时是一片严肃。


    她吐出两个字:“道歉。”


    “什、什么?”那两个人神色一变,没想到虞芝芝这会儿会发难。


    “喂,虞师妹,你要受罚就快点,别在这儿拖拖拉拉的!”领头的门徒见状过来拉扯虞芝芝。


    “这位师姐,你们执法堂就是这么维护宗门规矩的吗?”虞芝芝垂眸俯视着她,“论辈分,姬师妹是她们二人的师姐,论资历,姬师妹是剑峰内门首席,这样被人随意抨击,可是合规矩的?再说了,修仙本就是逆天而行,若是因为一点小事就搬出所谓命定,如何道心稳固?”


    “你”对方涨红了脸,却又被虞芝芝的伶牙俐齿堵得说不出反驳的话,这会儿周围人也多,她只得把气发到说闲话的两人身上,“你们有没有点规矩!还不快道歉!”


    被训的两人一脸憋屈,却只能照做:“虞师姐,对不起,我们不该背后议论人。”


    “我说的不是向我吧?”虞芝芝笑了笑,“你们给谁造的谣,就向谁道歉。”


    “这”两人面面相觑,但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又只能硬着头皮向姬绪云道歉,“姬师姐对不起,我们不该背后议论你,请你原谅。”


    “没事的,我不在意。”姬绪云赶紧挥挥手,像是受不起这份道歉一般。


    她的视线从头到尾没落在别处,如秋水般似澄澈似深邃的眼眸始终牢牢地盯着那边的虞芝芝。


    这并不是第一次了,之前每次她和虞芝芝在一块儿,如果有谁说姬绪云是丧门星,虞芝芝都绝不会姑息,即便那几个人明明是议论她自己更多。


    也是因着如今虞芝芝的情况好不到哪儿去,即便她已经说了多次,许多人该欺负姬绪云的还是照样欺负。


    “好了虞师妹,闹够了就快点进去!别在外面耽搁时间。”领头的人担心虞芝芝在外面还要闹出点什么事来,不耐烦地催促。


    “好好好,多谢师姐耐心等候,师妹这就进去。”虞芝芝抱拳冲她笑笑,没什么犹豫转身就要走。


    而这时姬绪云却冲了上来,一把紧紧拉住了虞芝芝的手,楚楚可怜道:“虞师姐,我们一个月后见,我一定会等你的。”


    虞芝芝心说:我就是去受个罚,也不用说得好像要生离死别一样吧?


    但她面上还是好好同姬绪云道别。


    在经过入口的那一瞬,虞鸣听到了那位领头的门徒嫌恶的声音:“切,只剩点嘴皮子功夫,以为自己多厉害?走着瞧吧,你最后一定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虞芝芝听到这话,却也只是淡笑着,在同时,她还听到了另一个声音:


    【我的好师姐,等你出来,你会发现我送了你一份大礼的。】


    这次的声音倒是稀奇,往常她听到的几句都是带着强烈负面情绪的,今日听到姬绪云的声音,到反而是个好的?


    在前往自己受罚的洞穴的路上,虞芝芝还在思索那个声音的来头。


    思过崖是一面悬崖,太清宗在其中挖出了数个可供人休憩的洞穴,宗门内受罚的门徒,都会前往指定的洞穴之中,进去后,穴口会自动产生屏障,受罚时间结束,屏障才会消失,洞穴内的人才能出去。


    虞芝芝一路上都在深思着,直到快抵达她的洞穴时,在漫天雪花之中,她看到了一个长身玉立的身影。


    姜流照性情冷淡不喜言辞,若从气质性格来看,许多人都认为她该是个冰灵根或者水灵根。


    然而姜流照是个纯粹的火系天灵根,早早就炼出了自己的本命灵火。


    虞芝芝第一次知道这事时,也觉得稀奇。


    当然,她只是觉得有点难想象她师尊这样的人放火的画面。


    但姜流照精通于剑术,她自创的赤霄剑法威力惊人,是以虞芝芝入太清宗近百年,也真没见她师尊放过火。


    刚入凌霄阁大殿,虞芝芝就感到一阵灵力波动,接着,灵力托举她来到了姜流照面前,连走路的功夫都不用了。


    “师尊。”


    虞芝芝眼睛一亮,半跪下去,先向姜流照行了一个完整的礼。


    姜流照没出声,虞芝芝只好维持着行礼的姿势。


    她悄悄抬眸看了一眼还在高处端坐着的女人,姜流照拿着一片玉简,半阖着眼眸,看起来正在办事,长如鸦羽般的睫毛映下细小的阴影,眼前的景象看起来分外宁和。


    虞芝芝估摸着姜流照大抵知道她是为姬绪云而来,这会儿怎么着也该摆出点态度来。


    于是,姜流照不开口,她也不起来。


    但虞芝芝忽视了自己受过伤的身体此时称得上“娇气”,跪了还没一炷香时间,她的膝盖就已经疼得不行,偏偏姜流照还在看那玉简,一点都没有要开口的意思。


    求情很重要,膝盖也很重要。


    虞芝芝决定偷偷用一下灵力,然而她丹田内的灵气刚刚开始运转,一阵强大的威压就压了下来,她当即无法使用灵力。


    虞芝芝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今天是没法蒙混过关了。


    与其这么僵持,她干脆直言道:“师尊,徒儿前来不为逃避擅自前往秘境的处罚,只是内门的姬师妹,她是受徒儿牵累,去秘境一事是徒儿的主意!依照太清宗宗规和剑峰峰规,姬师妹的处罚该只有七日的。”


    “还望师尊明察!”


    而方才一直看着玉简的姜流照,在听完虞芝芝恳切的话后,总算垂眸看向了自己的这位门徒。


    姜流照的眼眸极黑极亮,如她的剑气一般锋利,且摄人心魄。


    这会儿这双眼眸带着审问的意味看过来,虞芝芝与之对视两息,便率先移开了视线,垂到地上。


    “你说你的主意,那么为何?”


    姜流照将玉简放下,玉器置于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一如她的声音。


    虞芝芝心下犹豫,为了寒阳草这件事,是暂时不能告诉姜流照的。


    她便道:“徒儿想找人炼制些许丹药来舒缓经脉,寻求修为突破的方法,是以想要前往秘境搜寻药草。”


    殿内陷入了一阵沉默,虞芝芝又大着胆子再去看姜流照,却见师尊依然在垂眸看她。


    她身上只有太清宗的宗服,和林唯的一件披肩罢了,姜流照能看什么?


    但姜流照的神色看不出任何情绪,虞芝芝便想继续求情,于是放软声音:“师尊,我”


    却见姜流照阖眸,用灵力将她从地上拖了起来。


    虞芝芝顿时喜笑颜开,和姜流照师徒这么多年,她当然了解一点对方的脾气。


    刚才让她跪着是对她擅自去秘境的小惩罚,这会儿拖她起来则是表明接纳了她的话。


    姜流照性子冷清,却并非不近人情。


    虞芝芝又凑近了一点,和姜流照就隔着桌台,灿烂笑道:“多谢师尊!”


    只是和她的满面笑容相比,姜流照依然淡漠:“不论为何,你应当知道量力而行。待你身子好后,领罚去思过崖一个月。”


    知道处罚逃不了,但听到真要去一个月,虞芝芝还是咧了咧嘴,为自己默哀。


    她又看了一眼从头到尾端坐着的、动作没有丝毫变化的姜流照,在试图再跟师尊讨饶和乖乖听话之间,选择了后者。


    “徒儿明白,那徒儿先告退了。”


    既然已经说明白了事,虞芝芝想着林唯还在外面受着冷风,便没打算多留。


    哪知这时候姜流照一时也没发话,虞芝芝只能先等着,过了一会儿,她才听到她师尊说:“你的病症还找不到解决方法,就先不急,至少保证身子康健,回去多唯息。”


    说完,见虞芝芝有些讶异地看过来,姜流照停顿一瞬,才又说:“曜冶真人那儿有一批新的丹药,晚上送去你的金霁阁。”


    虞芝芝并不意外姜流照知道她修为跌落的事,大概从她进门之时,姜流照就发现她已经跌倒了筑基三层。


    但姜流照话少性子淡,比起言语,她更注重行为。如此直白地说出“不关心修为只关心你身体”的意思倒还是头一次。


    虞芝芝只觉得喉咙有点发干,缓了一会儿才笑道:“徒儿谨记师尊教诲。”


    姜流照微微颔首,这回也是用灵力将她直接送到了殿门口。


    从进殿到出门,虞芝芝只有刚刚跪的那会儿用了腿脚,甚至跪也没让她跪多久。


    她抬手准备推开凌烟阁的主殿大门,而这时,她耳畔再度响起一个声音:


    【怎能如此不知轻重缓急?如今这般,也只能去找新的门徒了。】


    她当即不再管这位幕后主使之一,提起下摆朝着吵闹处奔跑过去,只希望成晓灵这次再靠谱一回。


    喂!林佥事,等等我啊……”虞芝芝娇柔带怯的声音从身后追来,“我怕黑。”


    林唯嘴角狠狠一抽。


    我信你个鬼,刚刚在那么黑的祈福殿里,也没见你露怯啊。


    虞芝芝!都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坑我?


    第 56 章   第 56 章(二更)知道你们急,加更一下


    林唯一路疾奔,赶到苏伦公主别院时,贼人早已退去,只余下几名金甲卫在昏暗中沉默地打扫战场。


    才踏进院门,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便扑面而来。摇曳的灯火下,地面浸染着一片片暗红的血迹,触目惊心。她快步穿过庭院,径直走向苏伦的房间,一推门,便见成晓灵正双手抱臂站在一侧,神色凝重。


    床榻上,苏伦公主靠坐其间,手臂处的伤口已被仔细包扎。令林唯侧目的是,她身边那位白日里摇签解卦的侍女阿璃,此刻竟只着一件单衣,紧紧搂住苏伦受伤的胳膊,眉眼间写满了担忧与心疼。


    苏伦则是一脸柔情蜜意地看着对方,缓声安慰着:“我没事,只要你安全就好。”


    林唯眉头微微一挑,这情形,看来绝非主仆那么简单。拱手道:“卑职来迟,还请苏伦公主恕罪。”


    苏伦微微侧目看来,目光如淬寒冰,声音里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威压:“林佥事,若再有下次你就不必再来见我了。金甲卫的职责是万无一失,而非事后的请罪。”


    你死我也死,你当我不想救你吗?装什么装?你知道美人计有多难过吗?再说了,我在这有个屁用,还得分余力保护我,你懂个屁啊。


    可到底对方是个公主。


    “是!卑职必不再犯。”林唯点头应下,悄悄拉着成晓灵退出屋,给这两位如胶似漆的小情侣让出位置。


    她将成晓灵引至廊下僻静处,压低声音问道:“今晚究竟怎么回事?可是沈然音派来的人?”


    成晓灵眉头紧锁,先是点头,又迟疑地摇了摇头:“像是她的人……却又不太像。”


    “此话怎讲?”


    正待细问,林唯余光瞥见虞芝芝自院中款款走过,正装模作样地向一名金甲卫打听情况。刚刚中过招的她,忍不住暗自翻了个白眼,索性将成晓灵拉回房内细谈。


    成晓灵默然落座,端起茶杯啜饮一口。她衣袖上溅满暗红的血迹,周身散发着浓重的肃杀之气,不知方才经历怎样一场恶战。那凛冽的煞气和血腥味扑面而来,竟让素来散漫的林唯也不由得正了神色,一时不敢如常与她玩笑。


    林唯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后,才关上篱笆门,进了院子里面,虞芝芝也把捂着岁岁眼睛的手放开。


    她到两人的面前,先低头看向小孩,问道:“岁岁,刚才没有把你吓到吧?”


    岁岁摇摇头,只要阿姐没有跟他们一起再出去,她就已经很开心了。


    “那就行,岁岁你记住,日后若是再看到他们,记得回家来找阿姐和阿九。”


    林唯笑了下,撸猫一样把小孩把炸起来的头发往下顺了顺,“阿姐给你做了野菜饼,去灶房里面吃吧。”


    见到岁岁进到灶房里面,她才和虞芝芝开了口,主动解释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今天会来,都是从前的事情了。”


    虞芝芝虽然对乾元有意见,始终都对她的转变持着怀疑态度,但是这句话她是相信的,更不用说刚才乾元还是在维护自己。


    她轻点头,问道:“你当真要和他们断了联系?”


    狐朋狗友聚一窝,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今日林唯把这三个人打了,明天估计和她交好的其他人也会听到消息,主动和她断了往来。


    日后要是再想恢复了关系,可不是件容易事。


    “本来就是要断的。”林唯的语气里面没有半点惋惜,“随意地说我欠他们的钱,还欺负你,这种人不断留着也是祸害。”


    “刚好他们现在把钱也还清了,以后都不用和这种人有什么交往了。”


    虞芝芝听完,只想说与她无关,乾元想要交往什么人,是好是坏,她都不会在意。


    只是还没有开口,便感觉到自己的手心被塞进了个东西。


    低下头,才看清楚是林唯刚才从巩荣那里掏出来的碎银。


    虞芝芝眉眼微动,看向眼前的人,“你……”


    林唯也张开手心,指着从郝大和王二那里掏出来的铜币道:“这是他们欠我的酒钱,余下的便当做是巩荣给你的欠礼。”


    说出来那样的话,只是口头的两句道歉怎么也不够,还是用银子补偿比较好。


    虞芝芝垂眸看向手中的银子,没有想到乾元会说出来这样的话。


    她听到了巩荣油腻的话,也看到了对方垂涎的眼神。


    但当时,虞芝芝的内心只有平静,像是在看干涸池塘里面的烂鱼烂虾。


    她记住对方的样貌,盘算着日后该让对方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林唯会动手,现在还会说,她手上的银子是道歉补偿。


    【目标人物好感度+10】


    机械音响起,林唯的大脑反应了片刻,才确认她自己没有听错。


    不是好感度-10,而是好感度+10,她第一次增加了对方的好感度!


    林唯觉得,她现在甚至比当时抽卡出金还要激动,看向虞芝芝的眼神都带了些热切。


    那可是十次抽卡机会啊!


    虞芝芝敏感地察觉到了眼前人的反常,她眯了眯眼,下意识和林唯来开距离。


    林唯咳一声,问道:“你早饭吃饱了没有,要不再进去吃点?”


    她们听到巩荣的声音,便放下早饭出了灶房,刚才和对方“友好”地理论一番,林唯感觉自己倒是又有点饿了。


    虞芝芝点头,她刚才也只吃了一个野菜饼,也才三分饱。


    只是她刚抬脚,便见到旁边的林唯呲牙咧嘴地“嘶”了一声。


    “你怎么了?”虞芝芝上下打量着她。


    林唯欲哭无泪:“刚才打人用的力气太大了,胳膊和脚都抽筋了。”


    她教训人的时候没有留力气,每一脚都是实打实地踹过去。


    用胳膊抡对方的时候,脑子里想的也都是她要让对方好好摔个大跟头,每个动作都完全没有收着。


    但原主因为爱喝酒,干过的农活也少,身体素质和力气都承受不了这么大的爆发。


    如今放松下来,再微微一动,浑身都是抽筋的酸爽感。


    虞芝芝:“……”


    林唯感觉到了眼前人的沉默,她主动为自己辩解道:“这次只是意外。”


    日后她好好锻炼,总不至于打完人之后,自己腿脚还要抽筋。


    虞芝芝嗯了声,心底却没有同情,只是想着这种意外可以多来几次,也方便她日后行动。


    这种谋划没有必要说出来,她只是问道:“那你现在还能动吗?”


    “能动,但是很疼。”


    虞芝芝心底啊一声,有点可惜,怎么不是完全不能动。


    林唯不知道眼前人的想法,她求助地看向虞芝芝,语气放到最轻:“要不,你给我搭把手?”


    话音落下,林唯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虞芝芝头也不回地走了。


    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唯:“……?!”


    差点忘了,哪怕已经涨了10点好感值,现在总的好感度是-50,和50之间还隔着一条鸿沟呢。


    等她艰难地靠着抽筋的脚挪动到灶房,岁岁和虞芝芝正围在灶台前面吃着饼。


    林唯到虞芝芝的身边找了位置坐下,放轻声音对着她道:“好无情。”


    虞芝芝咬了下饼,慢条斯理咽下后才道:“我无情,你这不是也进来了?”


    虽然她的语气平常,但里面的报复意味十足,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被控诉的正主林唯听到这话,心里不知为何,反而感觉到一丝开心。


    毕竟她刚见到虞芝芝的时候,对方眼眸冰冷,防备地连话都不和她说,如今却是话都多说了几句。


    在心里咂摸了几分钟,林唯陡然意识到,她现在的心情和服侍猫主子的心情有点相似。


    刚捡回家里的时候,猫猫恨不得离她有八百米远。


    等到喂了几天,倒是可以靠近些,但一旦超过猫咪能接受的唯全距离,猫猫就开始呲着牙朝她哈气。


    当时的林唯内心只有一个想法:哈气的猫猫也可爱。


    吃完早饭,三人各自领了锅碗去刷,收拾好之后,林唯本想从灶房里出去。


    只是转过身,就见到虞芝芝还站在灶边,没有要出去的迹象。


    “你还饿?”


    虞芝芝下意识摇头:“不饿,我想……”


    林唯好奇问道:“你想什么?”


    除了前面的想要离开,以及要自己抹药,这还是虞芝芝第一次主动提出来要求,她肯定要满足对方。


    虞芝芝早上看到了林唯洗身子,也觉得自己身上有些难以忍受。


    但话要出口的时候,她又有些担心,乾元会不会趁着她要洗身子的时候,突然做些什么。


    林唯等了片刻,没听到虞芝芝说话,于是又问一遍:“你想做什么?如果我能做到的话,肯定会帮你做到。”


    虞芝芝垂眸思索片刻,才道:“我想烧些热水洗沐。”


    她现在不像之前那样浑身无力,哪怕乾元力气大些,她也有逃脱的可能。


    再者,不如也接机试探对方,若是乾元现在就装不下去,她也不用多费心猜测怀疑。


    她向来只在外人面前叫虞芝芝娘子,当着虞芝芝的面从来都是唤她“芝芝”,这一声“娘子”叫的虞芝芝心底发软,她窝在林唯怀,顾不上生气她对自己的另一身份过度亲密。


    虞芝芝捧着她的脸,五指插入她的发丝,拇指揉捻着她的耳垂,林唯缱绻的双眸里映照出虞芝芝的柔情蜜意,似要把对方都看融化了一样。


    她坐在林唯腿上,身姿稍高于林唯一些,微微低头贴住林唯的额间,另一手抓住林唯的手腕,隔着衣服放在自己的胸前柔软上,察觉到林唯呼吸略显急促,掌心发抖。


    她低声软语:“我也想你了。唯唯,你不要去做什么皇城司的佥事了好不好?我不舍得你犯险,我只想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平平安安的。只做我的妻主,只做虞氏医馆的账房好不好?”


    她话音刚落,林唯便要把手挪开,虞芝芝紧紧压住不放,低头轻轻吻上了林唯的唇角,一触即逝,目光缱绻地盯着林唯不放。


    “好不好嘛?”


    第 57 章   第 57 章


    林唯脑袋里像是烟花炸开了一般,大脑一片空白,整个掌心连带整个胳膊都发软。


    “别…别这样,你不是说治好病之前,不能做……做这些事情吗?”她呼吸急促,感觉心脏跳动的有些不受控制。


    再抬头时,已经蹙起眉头,声音断断续续道:“芝芝,我……我心口难受。”


    虞芝芝心头一惊,立马起身将林唯放平,抓住她中指指节,用指甲狠狠掐了上去。


    “啊!痛死了!”林唯感觉自己的手指都要被掐断了一样,立马从床上坐起,挣脱虞芝芝的手,使劲地甩着。


    待疼痛平缓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原本是在装心疾发作。


    翌日清晨。


    林唯起床,先跑到灶房里面烧了些热水,准备洗洗身子。


    她原本是想去灶房里做早饭,但弯腰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上闻着有股味道。


    想来也是,昨天先是在山上转了半天,遇到毒蛇又被惊出一身冷汗。


    其后便马不停蹄地从大柳村往返县城,整个人都是灰扑扑的。


    更不用说,村子里洗沐本就麻烦,原主都不知道是多少前天洗的身子。


    林唯实在忍不了,只能先把做饭推迟,烧些热水。


    村里人的家里都没有浴桶,基本都是拿布巾沾水擦擦身子。


    若是到了夏天更简单,站在院子里,从头到脚往下浇盆水就行。


    现在天冷,林唯烧好热水之后,混着些冷水一起拎到了自己的屋子里面。


    等到她擦洗完身子,换上件新衣服后,林唯忍不住满足地喟叹一声,终于舒服了!


    她把脏衣服拿在手里,左手拎着水桶,打开屋门准备把水道出去,便见到了院外的虞芝芝。


    她主动打招呼:“起的这么早?”


    虞芝芝早起睡不着,便从屋子里面出来透透气。


    闻言,她转过头,首先看到的却是乾元手上拿着的亵衣亵裤,已经撸起袖管的胳膊。


    虞芝芝立刻移开眼睛,语气里都有些急:“你先把衣服穿好!”


    林唯啊了一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她这不是好好的?


    她又反复看了两遍,才意识到是自己为了方便挽起来的袖子。


    林唯把袖子放下来,脏衣服也裹成团放到洗衣盆里后,才忍不住笑的看向眼前的人:“好了,我都收拾好了。”


    她倒是难得见到虞芝芝这种着急的模样。


    村里人不讲究,农忙干的热乎朝天的时候,才不会在意有没有露胳膊。


    更不必说,林唯的观念里面,胳膊和腿之类的,看到也没有什么关系。


    虞芝芝这才重新看向她,撇了眼胳膊处的袖口才道:“穿衣服这种事情还要让人提醒吗?”


    林唯无辜地眨眨眼:“我刚才就是洗了洗身子,也没想到你会在院子里面。”


    “再说,刚才我这不是被你看了身子,按理说我吃亏才是。”


    说话的时候,她还特地把“看了身子”四个字加重了声调,像是受了委屈的清白姑娘一般。


    虞芝芝几乎要被她气笑,也不知道她两人谁是乾元,谁才是坤泽。


    还吃亏,分明是她的眼睛吃亏了才对。


    只是不等她反驳,林唯便开了口,“早饭我们做些野菜饼怎么样?”


    虞芝芝却眯了眯眼:“你会做?”


    从她醒过来,家里基本都是岁岁在做饭,昨晚的烤兔子也只需要把兔子放到火上就行,而且还有芸娘帮忙,她并不是很相信林唯的话。


    林唯微微挑眉,“当然会做,而且肯定好吃。”


    她前世做博主的时候,做饭的过程也会加到上传的视频中。


    糖醋鲤鱼裹着浓稠的酱汁,诱人鲜嫩,红烧肉色泽红亮,肉质软糯,哪怕只是道简单的鲜汤馄饨,隔着屏幕仿佛都能闻到浓郁的鲜香。


    手艺精湛,可惜她上传视频的时间通常是晚上。


    评论区的网友被馋的不行,偏偏吃不到,只能含泪点夜宵,点赞最多的评论就是“这个博主管杀不管埋”。


    虞芝芝虽然没有应她这句话,人却走到了灶房,拿了些野菜过来。


    林唯见人同意,也回屋盛了些麦面,准备多烙点饼。


    麦面并不是后世的面粉,里面还带着些麦糠,因此麦香的味道也更加浓厚。


    虽然现在家里油盐酱醋都缺,但林唯觉得做出来的味道不差。


    虞芝芝把野菜洗过,又撕成了小块,见到林唯往麦面里面加水后,便将撕好的野菜也放到里面,便成了能够烙饼的面糊。


    林唯见到碗里的野菜,下意识看向自己旁边的人。


    “看我做什么?不会做了?”虞芝芝问她。


    林唯笑了下:“没有,就是想着阿九帮了大忙,早饭可要多吃点。”


    她本来还以为,虞芝芝会跟她对着干,没想到对方还会给她帮忙。


    虞芝芝呵一声,“我只是饿了,而且我不是岁岁。”


    不过是往里面放了些野菜就被说成“帮了大忙”,这样哄她没用。


    林唯仿佛没听出来言外之意,“嗯,那你比岁岁还要厉害。”


    火烧起来,她慢慢地把面糊倒进做饭用的陶罐里面去,薄薄一层。


    不出一会儿,面饼开始透出些金黄色,边缘也微微鼓了起来,麦面的香气开始弥漫。


    林唯找准时机,用木铲把薄饼翻了个面,心里数了五个数,一张野菜饼便成了。


    等到面糊烙完,也差不多是三个人的份量。


    林唯自己先拿了张饼,又对虞芝芝道:“你也吃,剩下的饼我放灶上温着,岁岁起来吃也不会凉。”


    虞芝芝拿了张饼,吃到嘴里的时候,首先是麦面醇厚的香气,也盖住了野菜中的苦味,反而能尝出来几分清新。


    林唯做饭的时候,她就在旁边看着,自然知道对方不能假手于他人。


    但做饭这件事情,不可能一夕之间学会,莫非乾元以前便是会做饭的?


    林唯见她吃的认真,挑眉问道:“是不是很好吃?”


    虞芝芝看着乾元,莫名从对方的语气里听到几分,希望得到承认的期待感。


    她顿了片刻,道:“好吃。”


    林唯眨眨眼,几乎以为对方的好感度要涨。


    只是还没有等她点开面板,便又听到对方开口。


    “不若以后,家里的吃食便都由你来做,如何?”


    林唯:“……”


    心好黑的一人。


    林唯软磨硬泡哄了半个时辰,几乎什么招式都用过了,总算哄得虞芝芝消了气,依在她怀中沉沉睡去。


    她这才轻轻抽身,挽起衣袖一看,臂上已是针孔密布,不由得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让芝芝沾酒。


    惦记着任务的事,她推开房门,恰见成晓灵搀着沈然音蹒跚而过。成晓灵虽醉眼朦胧,却仍记着正事,朝林唯挥挥手:“放心……交给我。你快回去歇着吧。”


    林唯见沈然音也已醉得不省人事,心下大定,对成晓灵抱拳笑道:“不愧是我表姐,有你在果然稳妥。”担心虞芝芝离了她一会儿又醒,身子胳膊再添几个血洞,说罢转身掩上房门,重回屋中。


    却没想到,就这么稍一疏忽,第二日闹得个两败俱伤。


    第 58 章   第 58 章


    林唯是在冰凉的地板上醒来的。她撑起身子,只穿了薄薄寝衣,身底下卷着一床被子,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摔痛的屁股,抬眸去瞧到底怎么回事。


    “娘子,你睡醒了啦。酒可醒了?”


    虞芝芝衣衫微乱,冷眼站在一旁盯着她。林唯顿觉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她想起还有要事没完,一时不想跟林唯这个胳膊肘往外拐的人多言,拿起桌上的面具戴好,便径直推门而出,快步走向苏伦公主的房间。


    林唯心下一慌,看虞芝芝方才的模样是真动了气。她手忙脚乱地套上那身皇城司的玄色圆领袍,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提着追了出去。


    待她赶到苏伦房外时,虞芝芝僵立在门前,双拳紧握。察觉林唯走近,只冷冷地瞥了一眼,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了四方馆。


    想必她是发现沈然音与苏伦同宿一室了。就这么片刻工夫,两旁廊道已聚了不少看客。林唯定了定神,仍按原计划向房门走去,打算引众人看上一眼就尽快收场,好赶回去哄虞芝芝。


    可还未到门口,就忽听苏伦公主的房间内传出一声凄厉的悲鸣。


    林唯也不知道自己的烤兔子馋了一村人,还把小孩惹哭了。


    烤兔再肥也只有一只,她们三个大人,两个孩子吃的干干净净,连骨头架都嗦地看不见一丝肉。


    吃完后,芸娘也要带着满满回家。


    临走前,她问林唯道:“除了野兔,你家中可还有别的吃食?”


    只是用了次刀,她和满满就吃了顿味道极好的肉,哪怕眼前的人是无赖,芸娘觉得还是她占得便宜更多。


    “怎地,你和县城里的人一样也看不起我,觉得我连吃食都搞不到?”林唯故意曲解她的意思,甚至想要把人赶出去。


    芸娘连忙摆手,语气里都带了几分着急:“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家里昨日还余下几张糙饼,想着你和阿九她们要不要吃,我给你们送过来。”


    “糙饼你自己留着吃,之后或许还要找你借刀呢,且瞧着吧!”


    林唯脸上闪过几分不耐烦,“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我就把门关了!”


    芸娘张张嘴,似乎是有什么想说,最后却又被咽在了肚子里,摇摇头道:“没有了。”


    话音落下,林唯就把篱笆带上,转头回了院子里面。


    “阿娘?”满满抬头看向她。


    芸娘拉起她的小手,看了眼林唯的背影后,才轻声道:“我们回家。”


    果然还是那个熟悉的林唯,旁人和她说两句话,便觉得旁人是看不起她。


    但哪怕这样,也比打人要好多了。


    村里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混账乾元,但是有些乾元娶妻之后便收敛许多,也有着当家的模样。


    若是林唯能真的好好对阿九,两人说不定也能把日子过好呢,她在心里想。


    把人送走之后,林唯对着蹲在地上的团子道:“岁岁,你和阿九把烧剩下的灰拿到灶房里去。”


    柴火烧完了之后就是草木灰,这可是好东西,不仅能当庄稼的肥料,还能制作碱水,再拿些放到盛着米面的罐子里头,还能防潮防虫。


    “好哦,阿姐。”


    虞芝芝虽然厌恶乾元,但不至于看着个小孩自己干活,她也帮忙拿着笸箩把草木灰拿回去。


    林唯则是把背篓带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先把里面的野菜拿出来,然后就是里面的药。


    药堂郎中给她拿了不少药,除了她要求的那些,还有不少治疗头疼脑热的,往后总用得上。


    在药堂的时候,林唯也看见了这个朝代的文字,比繁体字还要复杂些。


    她在原来的世界,大学专业是计算机,对于文学方面更是一窍不通。


    林唯认起来麻烦,索性直接说自己不识字,让郎中把不同种类的药包成不一样的形状,日后也好区分。


    治疗跌打损伤的比较好认,是用小陶罐盛着的膏体。


    她拿着这个小陶罐出了房间,就见到往她这里走来的岁岁。


    “阿姐,我和阿九把院子里的灰都搬完了。”


    可能还是因为之前的影响,岁岁还是隔着一步和她说话,但眼睛里的害怕少了些。


    但林唯很满足,想着改天给小孩买个糖吃,“我都看到了,岁岁好厉害。”


    岁岁很少被人夸,听到这话眨了眨眼睛,才仰着头小声说:“阿九也厉害。”


    听到这话,林唯看向院中的人,微微挑了挑眉,“对,阿九也厉害。”


    虞芝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便转头回了屋。


    只是她没有想到,自己刚进了屋,转头林唯便带着岁岁也过来了。


    她坐在床边,眯了眯眼眸,“你来做什么?”


    “从县城里拿了些药,给你们治治伤”,林唯把手上的陶罐拿出来,“我说过,之后都会对你们好的。”


    解释完,她便先给岁岁擦了药,原主多是用木棍打的伤,过了几天后便淤成青紫色,看着吓人,“疼的话告诉阿姐。”


    岁岁摇头:“不疼。”


    乳白色的药膏抹在胳膊上,不仅不疼,还带着股凉丝丝的舒适感。


    她在心里默默想,如果阿姐能一直这样就好了,比阿娘在的时候还要好。


    给岁岁抹完药,林唯抬头看向坐在床边的虞芝芝。


    岁岁知道两人是在治病,自己也非常懂事的去了灶房烧水。


    在她开口前,虞芝芝便道:“我自己抹药就行。”


    药对现在的她是好东西,她不会拒绝,但绝对不可能让乾元碰到她。


    林唯却道:“胳膊上的伤你可以自己抹药,不过腿上的伤得我帮你抹药。”


    虞芝芝看她:“你不是说,除了我离开,其他的条件都能满足我吗?”


    “我现在想要自己抹药,你能答应吗?”


    林唯:“……”


    打脸的次数多了,也就感觉不到尴尬了。


    “除了抹药和离开这两件事,其他的我都能满足你。”


    刚才虞芝芝搬草木灰的时候她便注意到,对方走起来的时候,似乎有些慢,还带着些不明显的跛。


    “我得看看你的腿是只有外伤,还是伤到了筋骨,若是伤的严重,我们得去县城里看看。”


    林唯可没有忘记,原剧情中,虞芝芝就是被原主打跛的。


    所以她必须得借着抹药,看看对方的腿有没有问题。


    虞芝芝声音很冷:“你会看?”


    不过是色痞子乾元想找个机会,满足自己的欲望罢了。


    林唯道:“我今天特地让药堂的郎中教了我,摸摸骨头就能看出来。”


    筋骨除了问题,膝盖处会有突起或者肿胀,容易辨别出来。


    她说这句话,本想的是解释自己没有其他的心思。


    但听在虞芝芝的耳中,便是乾元不仅要看她的腿,更要摸她的腿。


    她只是失忆了,又不是变成了傻子。


    若非是自己的妻郎,又有哪个坤泽会让人看自己的腿!


    虞芝芝不让步,“你告诉我哪个位置,我自己来。”


    林唯见状,只能把药递给她,


    她伸出来自己的腿,期间脚尖不小心碰到了坤泽的,又立刻收回:“这样,我摸哪个位置,你便跟着我一起。”


    虞芝芝垂眸,跟着她开始摸自己膝盖的位置。


    “这里疼吗?有突出来的骨头之类的吗?”


    林唯摸着膝盖骨左边的骨头,眼神却没有离开过虞芝芝的腿。


    虞芝芝莫名有种乾元在触碰自己的感觉,但这种方式偏偏又是自己提的。


    她压下心底的烦躁,道了声:“不疼。没有。”


    “真不疼?”


    问完,林唯就对上双冷冷的眸眼。


    好吧,看来是真的不疼。


    林唯又引着坤泽检查了几个位置,期间却不经意瞥到了对方露出的一截白皙脚腕。


    被捡回来的时候,虞芝芝身上的外衫就破破烂烂,衣服是普通的料子,林唯猜测虞芝芝可能是秘密出的皇宫,特地做的伪装。


    原主也没有给过她多余的衣服,便只能一直穿着,束腿的位置破了个洞,站着看不太明显。


    但坐下后,再一弯腰,衣服向上提,白皙脚腕便露了出来。


    看来若是得空,她得带岁岁和虞芝芝去县城里买几套衣服,往后天热起来也能换着穿。


    这样想着,林唯就仍不住多看两眼,想着该买些什么料子和颜色的衣服。


    只是她刚瞥到一眼,虞芝芝便立刻坐直身子,将衣服往下拉了拉遮住那截脚腕。


    她现在不仅想要挖掉乾元的腺体,还想要挖掉对方的眼睛!


    “好看吗?”


    林唯本想说好看,毕竟虞芝芝之前也是金尊玉贵养出来的公主,肤白如玉,哪怕上面有伤痕也无法掩盖。


    但话到了嘴边,她才觉得这话太轻佻,没有外人在的情况下没有必要说。


    于是她道:“不好看。”


    虞芝芝冷哼一声,“呵。”


    林唯:“……”


    而院中的虞芝芝则是在放飞手上的鸽子,展开信纸,眼角带笑读道:“夫人安好。小姐回府后读了您的信,时而言语气恼,时而悄悄抹泪。我依您吩咐将青衫交予小姐,她凝视衣衫良久,旋即匆匆出门。青杏虽不知其具体去向,但猜想她应是寻您去了。”


    恰在此时,虞樱缓步走进屋中,眉间微蹙,忧声道:“你总不让我开门,林唯她也不敲门,只在门外静静坐了半夜,最后翻身上马,径直回家去了。你们俩这到底是怎么了?”


    虞芝芝两指拈着那封信笺,移至烛火之上。火舌在纸张上渐渐蔓延开来,将字迹吞没成灰。她目光静默地注视着那点灼热,语气平淡似水:“无妨,只是唯唯近来有些任性,同我闹脾气罢了。不出三日便会好的。”


    “娘您尽管放心,说不定她明日就会过来了。”


    第 59 章   第 59 章


    折腾半宿的林唯回到家中,沐浴过后累得倒头便睡。


    次日起床用饭时,发现府里的人收拾着东西正往外搬,经青杏提醒才想起来,前几日便过成念真和林月柔要出城去别院住上几日,她忙忘记了。


    别过两位母亲之后,林唯穿上绯色官服直奔皇城司,心中早已迫不及待地想要抄查柳侍郎的家。


    一进皇城司,她便发现。过往的金甲卫皆纷纷侧目,暗中打量着她。


    殊不知自己早已一夜名扬整个朝堂,有人说她忠诚护主,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有人说她得罪了盛泽兰,官途渺茫,没有几天俸禄可拿了。


    对这些议论,林唯一无所知。她只注意到今日的沈绮玲看起来格外愉悦,稍一打听,得知沈然音将被贬至南方水灾之地任刺史,心下便了然了几分。


    回到剑峰后,虞芝芝如约先去了林唯的幽兰阁,贺茗已经在那儿候着了。


    她惊讶于虞芝芝的身体恢复居然如此之快,明明早晨刚醒的时候,全身经脉还相当脆弱,一天过去,她却已经生龙活虎了。


    然而,对于修为倒退这件事,她也依然是无能为力。


    “我闭关出来,听我师尊说过你的事,从这几次诊脉来看,你的体质当真棘手。”


    贺茗是药峰峰主云和真人的亲传门徒,当年虞芝芝一出事,姜流照就将云和真人请了过来亲自为她医治,然而这位修仙界数一数二的医修,面对虞芝芝的情况也是束手无策。


    虞芝芝已经听多了这种话,因而并不在意,还对贺茗道:“贺师姐,我知道自己是个什么情况,倒是麻烦你和师姐还要替我操心。我那儿还有些草药和丹药,明日我去药峰登门拜谢。”


    “不了。”贺茗摇摇头,注视着眼前的人,“剑峰和药峰远着,虽然你的经脉看似已经痊愈,但还是多养些日子的好,不能御剑的话,又要操累一番。”


    她说完,留心着虞芝芝的模样,却见她神色平静:“贺师姐所言有理,那这份情我先记着,几日后再去药峰。”


    从天之骄子到亲眼目睹自己一点一点跌落,这份冲击绝对是巨大的,但虞芝芝却如此淡然,不论是强装的还是真实如此,这份心境都已经足够强大。


    虞芝芝倒是注意到了贺茗隐隐打量的神色,然而三年来,这种眼神她已经见过太多,是以根本没往心里去,这会儿她心中压着一件事。


    她没打算同林唯商讨,毕竟她在林唯这儿也听到过那种声音。


    在离开幽兰阁后,虞芝芝没有回自己的金霁阁,而是调转脚步去了藏书阁。


    太清宗作为如今修仙界风头最盛的宗门,其藏书阁自然海纳百川,不论是藏书数量还是占地面积都颇大,藏书阁位于太清宗主峰之上,距离其余五峰距离都不算远。


    但今天虞芝芝已经奔波了一天,哪怕身体恢复奇快,也还是带着伤,她走在路上的时候当真是无比怀念御剑飞行的日子。


    筑基四层是御器的门槛,她偏偏从筑基五层一下子掉到了筑基三层。


    所以说,就算境界要跌落,为什么要一下子跌落两层呢?


    多跌点少跌点都让人好想点嘛。


    虞芝芝在心中默默嘀咕着,又可怜自己的仙剑。


    她的佩剑名为“故里”,是姜流照从一处太虚秘境中得到的流云星铁锻造成的,剑身轻薄如云,又有淡金流光缠绕,与虞芝芝的金灵根适配性极高。


    如今,她怕是没多少次机会用剑了。


    要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修为一点一点消失,而不感到丝毫恐惧和愤懑,那是纯粹的假话。


    但虞芝芝也不想整日为此伤春悲秋、怨天尤人,如何度过今天才是她每日所想。


    至于明天,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小意,小意?”


    林唯唤了几声,虞芝芝才回过神来:“师姐,怎么了?”


    “你从回来之后就在走神。”林唯黛眉微蹙,伸手抚平虞芝芝衣领的褶皱,关切问,“可是师尊训了你?不必太过挂心,毕竟师尊向来看重你,见你又伤着了,她大抵也是不好受的。”


    “嗯,我知道。”虞芝芝点点头。


    只是在林唯温柔包容的眼神下,她还是没忍住吸了口气,低声说:“说起来,师尊还有收亲传门徒的打算吗?我入门已经几十年了。”


    听到这个问题,林唯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随即她考虑到虞芝芝修为又跌落的事,让语气轻松些:“也许?师尊如果有了个新的门徒,对我们来说,就是多了个师妹,多了个家人朋友,我们的日子本身是不会有什么变化的。”


    “嗯师姐说的对。”虞芝芝有几分低落的心情被林唯一句话就抚平了。


    首先她不能因为一时幻听就去怀疑师尊,其次,就算师尊收了新的门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她会有个新师妹,她也会对新师妹好,她的生活依然快乐。


    这样一想,虞芝芝又把那点自我怀疑抛到了脑后。


    事关师妹的处罚问题解决了,她决定等四天后姬绪云从思过崖出来,好好补偿一下。


    而现在,她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急着去做。


    “师姐,我觉得我身子已经没什么大碍了,我想要去隔壁丹峰一下,向你请示!”


    虞芝芝一板一眼地说着,还真像那么回事,只是林唯已经太熟悉她这些套路了。


    她拉住虞芝芝的手,见暖了这么久也没能让她手暖和起来,只好往她手心里塞了个暖珠。


    林唯的幽兰阁四季如春,一如她本人那般让人如沐春风。这会儿卧房内的温度也称得上暖和,虞芝芝觉得自己有点犯困,师姐的声音听起来也有些缥缈:“你去丹峰是去找沈师妹吗?”


    “嗯?是的。”虞芝芝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底泛着点水光点了点头。


    林唯的身影变得更朦胧起来,只是虞芝芝看着她师姐的侧颜,不知为何品出了几分冷淡的味道。


    她眨了眨眼,视线变得清明,林唯还是那副温柔如水的样子,细声和她说:“但是前几日丹峰的齐岐恰好同我说,沈师妹最近闭关了。”


    齐岐是丹峰峰主曜冶真人的亲传门徒,也是丹峰的大师姐,沈鸣筝和她关系匪浅,这消息绝对靠谱。


    “什么?”虞芝芝又是大惊失色,不知道最近这事儿怎么一茬接着一茬。


    她这会儿头发还是散着的,从储物戒指里随意拿了一根绳子出来绑住,斟酌片刻后说:“那我去找齐师姐吧,这事儿真的很重要。”


    如林唯自己所说,虞芝芝做的决定她从来没劝成功过,因此她只是垂眸遮去眼中的情绪,而后笑道:“既然如此,那我送你去。”


    “啊不用不用!”虞芝芝还是那副诚恳的样子,“师姐,我昏迷这几天都在你这儿,已经耽误你不少事了,去师尊那儿是你送的,现在这去丹峰还要你送,那不是又碍着你一天了吗?”


    林唯看着虞芝芝,少女的眼睛始终明亮清澈,她又先收回视线说:“行,那你去吧。但晚上要来我这儿,我让贺茗再给你看看。”


    虞芝芝对此自然没有异议。


    修为降到筑基三层,无法御器,虞芝芝自然无法御剑飞去丹峰,但好在剑峰和丹峰距离不远,沈鸣筝的金阙阁还在丹峰的中心位置,哪怕走路过去都非常方便。


    虞芝芝来这儿轻车熟路,甚至小道都知道几条,为了避人耳目,她还真就特意选了小道。


    寒阳草产量大,但是仅在秘境中有,太清宗的药峰都没能养出来,因此这草药勉强算得上抢手货,虞芝芝并不想经过她人交给沈鸣筝。


    横竖她有金阙阁的门匙,留个储物戒指给沈鸣筝解释一下就行,顺便让她帮自己去和齐岐串一下口供。


    但到底是受了伤又昏迷三天,上午还去姜流照那儿跪了片刻,等走到金阙阁的时候,虞芝芝觉得身体经脉里那股疼痛又有卷土重来的意思了。


    不过,还能忍受。


    虞芝芝擦了擦额上的汗,看向自己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建筑。


    要论太清宗内哪位金丹期以上修士的宅子最好,沈鸣筝的金阙阁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旁人建宅子,一些世家大族也就弄点宝石暖玉装饰点缀一下,然而金阙阁直接用羊脂白玉做地砖,帝王绿翡翠做室内装饰,更别提用鲛人泪来当夜明珠、用龙鳞来调节湿度这之类的了。


    一句话来概括,金阙阁简直富得流油!


    旁人见了金阙阁,总要感叹一番,但虞芝芝早已习以为常,因此她只是揉了揉被金阙阁那一圈金光晃到的眼睛,又抬着步子准备进入阁内。


    “你来都不打声招呼?”


    哪知道门匙都还没拿出来,她身边先炸起了个女声。


    “阿筝?”虞芝芝满脸讶异,“你没在闭关?”


    来人同虞芝芝差不多身高,略矮几分,同样一身白色宗服,但她衣领袖口的红色纹路是丹峰门徒特有,与虞芝芝象征剑峰的金色不同。


    同时,她宗服的布料也明显不一样,光照下,那些布料上有隐隐的光华流转是高级的护身阵法纹路。


    且她五官生的明艳至极,端是往那儿一站,便足以令百花失色。


    沈家是天下第一世家,以炼丹为专长,家族底蕴本就不可估计,沈鸣筝又是沈家唯一的嫡女,未来的家主,在宗门的宅子更是取名为“金阙”。


    有人称沈鸣筝华贵骄矜比牡丹更甚,真是一点都不为过。


    只是这比牡丹花更矜贵的人眼下看起来并不大好,沈鸣筝柳眉紧蹙,先抬眼垂眸将虞芝芝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后才压着火气说:“你这副样子就出来?”


    虞芝芝眨眨眼,也低头将自己看了看,宗服干净没染一点灰,又揉了揉脸,脸上也没沾什么东西。


    她知道沈鸣筝喜洁,出门前还仔细整理了一下的。


    沈鸣筝看不过眼她这动静,不耐道:“你自个儿去照照镜子吧,白着一张脸不在自己宅子里躺着,跑出来做什么?”一面说着,她一面又走近了点,“还有,你听谁说我在闭关?林唯?”


    “我师姐是听你们齐师姐说的,那看来是齐师姐弄错了。”知道沈鸣筝是指自己脸色不好看,而不是说自己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虞芝芝就直接走过去,一只胳膊搭在沈鸣筝肩上,“阿筝,我拖着身子来找你,你都不感动一下的吗?”


    “呵,你那好师姐倒是消息灵通。我是要闭关,但被事情耽搁了。”沈鸣筝冷哼一声,却也没甩开虞芝芝,只是瞥着她说,“你有话快说,别扯其她的,是伤着哪儿要用药吗?”


    “哎呀阿筝你真是料事如神,我此来确实是有一事相求”


    “收起你这副德行,别整日不成体统的!”沈鸣筝喊了声,将虞芝芝贴上来的身子推开,转过身快步走向金阙阁,“随我进来拿药!”


    “唉,阿筝等等!”虞芝芝跟上她进了金阙阁内,“我确实于丹药上有求,但不是我的”


    “啪”的一声,沈鸣筝猛地合上了已经打开的碧蓝色宝盒,打断虞芝芝的话。


    她又是一声冷笑,转身提眉盯着虞芝芝:“哦?不为你自己,那是为了谁?你的好师姐?还是剑峰的那个新师妹?”


    “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还在意这个”虞芝芝笑了一声,但还是顺着沈鸣筝的脾气,“哎呀都不是。我师尊的八百岁寿辰要到了,我想赠她一副火灵丹。”


    火灵丹是拥有火灵根修士用来温养经脉、稳固丹田的最佳选择,属于五品丹药,算不上难炼制,但因为材料需要寒阳草,产量一直算不上多,并且因为能炼制的丹修多,其品质也参差不齐。


    提到炼丹品质,那沈家必然是首选。


    沈鸣筝作为沈家少主,不过百岁就已经是金丹期,其天赋放眼沈家全族,也是古往今来第一人,更不用说她的炼丹水平,连太清宗丹峰的峰主曜冶真人都赞不绝口。


    而在听到虞芝芝是要给姜流照送生辰贺礼后,沈鸣筝面上的冷意稍微褪去了一点,但嘲讽的笑并未散去:“原来你不管不顾擅自去秘境,就是为了给你师尊送贺礼?你师尊真是得了个好门徒。”


    知道沈鸣筝一直介意自己去剑峰这事,虞芝芝不管她话里的刺,反而又凑了过去,笑道:“哎呀好阿筝,论炼丹,如今有多少人能在你之上?你就帮帮妹妹吧。喏,这一枚储物戒指里都是草药,除了炼制火灵丹的那些材料,还有青云草血凝花之类的,我还塞了几枚九转金丹,你都拿去吧。”


    “九转金丹?”沈鸣筝一愣,九转金丹可是二品丹药,她自己也没多少,“那不是我师尊之前给你用来修补灵脉的?”


    “呃确实是,不过反正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与其放置着浪费了,给你用更好。”虞芝芝耸了耸肩,又把储物戒指往沈鸣筝跟前递了递。


    沈鸣筝没有接过来,而是又看了看虞芝芝,随即眼睛微微睁大:“你的修为”


    如今沈鸣筝比虞芝芝高了一个大境界,可以看出她的具体修为,而虞芝芝神色未变,只是笑着说:“是啊,又降了两层,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跌到练气期了。”


    听了这话,沈鸣筝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明艳如花的脸庞蒙上了一层阴影。


    她接过虞芝芝递来的储物戒指,嘟囔说:“没事,反正沈家会养着你的。”


    这话把虞芝芝逗得更乐,她又搂住沈鸣筝细长的脖颈:“真的?那妹妹以后可全依仗沈少主了啊?”


    “你放手!”沈鸣筝被她这么一弄,白皙如玉的耳朵都被闹得通红,怒道,“虞芝芝,和你说过了别整日没体统的!”


    虞芝芝闹完后,沈鸣筝又把一开始拿在手里的那个碧蓝色宝盒扔到了她手中:“拿回去。”


    虞芝芝不打开也知道这绝对是一整盒的丹药,她无所谓道:“这些对我没什么用的,不用给我”


    “让你收着就收着!”沈鸣筝对虞芝芝的回绝面露不快,态度强硬不容质驳。


    “好吧。”虞芝芝知道沈鸣筝的脾气,若她一直回绝,对方怕是要大发雷霆,因而还是将宝盒收入了另一枚储物戒指。


    这个动作做完,她耳畔响起了一道带着嘲讽意味的女声:


    【呵,已经是筑基三层了,看来你离变成废人的那天也不远了。】


    虞芝芝瞪大了眼睛,她看向自己身旁的人。


    沈鸣筝依然光彩照人,她垂眸与虞芝芝对视,神情坦荡:“怎么了?”


    就像现在,她听到的那个莫名其妙的声音。


    在接连听到三次、且三次声音都不同的时候,虞芝芝怎么也无法用“这是幻听”来逃避了。


    频繁地听到其她声音,在修仙界是一种非常不好的征兆。


    进入藏书阁时,虞芝芝亮出自己亲传门徒的身份牌,殿门口的法阵便向她的身份牌中注入了一道术法,除了第九层的禁书区,其余的藏书可尽由她翻阅。


    这三年为了找出自己身上产生异样的原因,虞芝芝最常跑的地方就是藏书阁,对这地方早就烂熟于心。


    她一进门,就直奔六层的修仙界历史区,翻出那本最厚的《修仙界的起源与体系建设》,找到“修道与魔修的分支”这一专题开始看。


    太清宗有修仙史这一五峰都要修习的科目,当年为了通过考核,虞芝芝几乎将这本书都背了下来,如今过去几十年,许多细节她已记不太清。


    但她记得的是,听到许多负面的、让人怀疑自我和身边人的声音,是走火入魔的显著特征。


    然而看到引发走火入魔的条件这一板块,虞芝芝又很确信自己不是,因为她既没有过分执着之事,也没有郁郁寡欢、负面情绪集中的情况。


    她又翻开一本《远古时期修仙界神话体系》,里面提到在远古时期有神兽名为凤鸟,凤鸟是太平祥瑞的象征,且拥有洞察人心、听人心声的神通。


    在思索自己听到的那些话是否是“人声”之前,虞芝芝首先否认了自己会有神兽异能这种可能。


    当今确实有一些传闻,说哪个世家是哪个神兽的后代,比如林家就一直被说是有神兽鸾鸟的血脉。


    但这些不过是道听途说的内容,且大多是为了鼓吹家族的名声而传出来的,如果沈家少主沈鸣筝听到这种话,只怕会是嗤之以鼻。


    更何况,如果她真有这种异能,又怎会如今才显现?


    虞芝芝在脑海中细细思索着,这一找,就是在藏书阁待了一整天,如果不是她的身份牌闪了又闪,表明有讯息传来,她是要继续找线索的。


    “嗯?明萱师姑?”


    走出藏书阁打开身份牌的传讯,虞芝芝收到了好几条曜冶真人让她马上回金霁阁的消息,看起来分外紧急。


    但虞芝芝是用腿走的,哪怕她走得再快,从藏书阁回到金霁阁也耗费了足足两炷香的时间。


    是以,她老远就看到了一个黑着脸的高挑女人站在自己宅子门口。


    “虞芝芝!你让老娘好等!”看到了人,明萱立刻喊了一嗓子,蹭蹭走到虞芝芝跟前,疯狂点着她的脑袋,“难道你师尊没跟你说昨晚我来送药吗!这几天她让我关照你,听说你受伤了修为又降了,我从昨晚等到今晚,还以为你是去哪儿想不开了,把老娘吓得要死!”


    “等等!”虞芝芝为了保护自己的脑袋不被明萱戳出个火星子来,急忙后退了几步,护住脸道“明萱师姑,我师尊说您会给我丹药,但是没说是您亲自来送啊!”


    说着,她又睁大了眼睛,看起来乖巧懂事:“如果我知道是您亲自来,那必然早早就在宅子里候着,为您煮上一壶竹叶青了。”


    “她没说?”明萱一听,脸上的火气立刻退了大半,转而变为隐隐地担忧,“师姐素来谨慎,看来情况当真是危急”


    “师姑,宗门内可是有什么要紧事?”听到提及姜流照,虞芝芝跟着问了声。


    明萱看她一眼,斟酌了一下道:“进屋去说,我等着喝竹叶青呢。”


    明萱作为丹峰峰主,号曜冶真人,与姜流照是同门的师姐妹,两人关系甚笃。


    自虞芝芝入宗成为姜流照的亲传门徒,也没少和这位师姑打交道,甚至在她身体出问题之后,那些价值不菲的丹药都是由明萱亲自炼制的。


    明萱同样是火系天灵根,平日里性子直、火气重,除炼丹外有个品茶降火的爱好,而虞芝芝煮茶技术一流,每回明萱来剑峰,她都会为这位师姑煮上一壶竹叶青。


    “宗主师姐的病情恶化,你师尊去探望她,还要代她处理宗门内的事务。”甫一坐下,明萱就开门见山地说。


    虞芝芝将茶叶倒入壶中,准备洗茶,她没有打断明萱,知道对方后面还有话。


    果然,明萱长叹一声道:“最近世道不太平,魔宗那边似乎有动静,她们大概还是对五色石的传说不死心,正道几个大宗和世家都在着手警戒。”


    修仙路漫漫,得道之人少之又少。


    除了天资机缘限制外,一些心性不坚定的人极容易产生心魔,或是走火入魔,由此堕入魔修。


    魔修的修炼多半伴随着杀戮,是以为正道所不容,千年前的正魔大战,魔修大溃,从此被压制在了西北一角,无法靠近九洲腹地分毫。


    然而近几百年兴起了一个“魔宗”,行事风格极为狠辣诡谲,给正道诸多世家宗门带来了麻烦。


    明萱道:“魔宗必然不会草率行动,保不准她们已经在正道内派了探子。你师尊认为这种情况下,你在宗门的位置会比较危险,所以她忙的这段日子,由我来照看你。”


    “我?危险?”虞芝芝洗茶的动作一顿,有些许不解。


    其实她还想问为什么不是姜流照来和她说这些,明明前天自己去凌烟阁的时候,对方是有机会说的。


    但转念一想,这种问话显得有点太孩子气,又憋了回去。


    明萱看着自己眼前与记忆中别无二致的人,向来心直口快的她也静默片刻后才缓声道:“你不记得了?六十年前,魔宗圣女潜入正道想要窃取秘宝,正是你识破那位圣女的计谋,彻底打乱了魔宗的计划,并让她们不得不继续沉寂。”


    “啊,那师尊和师姑是觉得,魔宗那边的人会心怀报复?”听了明萱的解释,虞芝芝将洗茶的水从茶壶中倒出,扬了扬眉,“我现在都这样了,魔宗还需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吗?”


    “魔宗的人素来残忍乖戾,她们当年吃了那么大一个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小心为上。”明萱怕虞芝芝没有意识到严重性,又强调道,“这些年来,你一直被看作是继承你师尊长虹剑尊衣钵的人,也是同辈里的第一人,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意义重大?”


    虞芝芝听前面半句还能应和地点点头,听到后面,简直要把问号贴在脸上了:“明萱师姑,今年是辛酉年啊。”


    “辛酉年怎么了?”


    “你说的怕不是上一个甲子【注1】的事了。”虞芝芝控火烧水,还不忘吸了一下鼻子作出感动的模样,“想不到师姑居然如此在意我,把我的事情都记得那么清楚”


    “唉唉唉,扯哪儿去了!”明萱怒喝。


    虞芝芝却还是不以为意,水被煮沸后升腾起了一片水雾,让她的声音也跟着变得模糊:“是真的,那都是以前的事了。”


    岂料虞芝芝眉头一挑,倒有些不乐意了。她捏了捏林唯侧脸的软肉,不悦道:“你竟不吃我和她的醋了?我可是出城一夜不归呢。”


    照理说按别人家的妻主或娘子早就闹翻天了,林唯这副淡淡的模样,让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林唯点点头,感觉后脊背一阵凉意,又摇摇头:“吃醋,但我相信娘子有重要的事去做,不能乱吃飞醋。”


    虞芝芝莞尔一笑,牵着她的手站起,又忽然一推,将林唯整个人推倒在小床上,俯身贴了过去。整个人压在林唯身上,柔声道:“唯唯好乖,让我看看如今亲你,你心跳得可还厉害吗?”


    窗子微敞,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尽数传进屋内,林唯恐卢朵和锦纹躲猫猫的时候会不小心跑到这间屋子。


    不等她开口提醒拒绝,已然被虞芝芝的吻尽数淹没。


    两人躺在床上紧紧相拥,没一会儿虞芝芝便软得败下阵来,换作林唯压在她的身上。林唯将她圈在床上的一处角落,被包裹的感觉使她心中一阵酥软,又觉小腹发麻,深知自己已然情动,再吻下去怕是该出事了。


    第 60 章   第 60 章


    虞芝芝可不想两人的第一次,在医馆的小小隔间里度过,偏头躲开林唯密密麻麻的吻,小声喘息着:“够了,唯唯……”


    林唯双眸雾蒙蒙地盯着她看,喉咙吞咽,将她的手握住抵在自己的心口:“不痛了,心里酥酥麻麻的很舒服。我还想……”“要”字还没说出口,便被虞芝芝食指堵住。


    她在林唯身子底下左右打量了一番:“再亲下去我便不只是想要和你亲吻了,但总不能在这里被你要了去……”


    林唯撑在虞芝芝身上羞赧起身,俯身盯了虞芝芝一会儿,又忍不住低头想要轻吻虞芝芝促狭的笑眼。


    与这道盛怒的声音一起来的,还有刺耳的破空声。


    虞芝芝原本冰冷的神色变了变,然而到底是她修为跌落太多,等她反应过来时,方才讥讽她的那几人四周的地板已经被砸出了几个坑。


    乾坤阁既然贮存天下修士的东西,那自然要在防护和安全上下功夫。整座阁子布下多少符箓和阵法就不用提了,连这铺地的地板都是价值千金的玄龟甲。从乾坤阁推行至今,还没有人敢在这里闹事。


    因此,突然来这么一出,周围人被这变故给吓得赶紧四散避开。


    处于风暴中心的虞芝芝则是看着那几个坑,心里默默说:砸得这么深,到时候要修补这些洞又是一大笔钱。


    “陈清和,你有本事再把刚刚那句话说出来!”


    飘散起的烟尘被一道劲风吹开,沈鸣筝周身围绕着一条赤红色的柔软绸缎,照得她凤眸中火光更盛。


    能在乾坤阁内如此嚣张行事的,除了沈大小姐,也没第二个人了。


    方才对着虞芝芝盛气凌人的陈清和,这会儿脸上升起的那点红晕彻底褪去,露出了她原本煞白的脸色,眼瞅着沈鸣筝踏步而来,她忙道:“沈、沈鸣筝!我你敢对我动手?!”


    沈鸣筝冷笑着,但是那股子气是愈烧愈旺:“有什么不敢?你背后造谣同门暂且不论,太清宗的峰主长老何时是能被你嘲弄的?陈家把礼义廉耻都教到哪儿去了!”


    她说完,缠绕周身的红绫光芒更甚,显然已经蓄势待发。


    虞芝芝在看到沈鸣筝连“朱焰绫”都召出来时就明白这人已经气得不清,原想着等她把陈清和这群人骂一顿就行,哪知道沈鸣筝这是真的想动手了。


    她心里泛着嘀咕:以前也没见沈鸣筝这么维护师长啊。


    朱焰绫飞出之时,虞芝芝彻底抽出了故里。


    她丹田内灵力流转,故里剑身光芒更甚,面对朱焰绫甚至还要更胜一筹,几个轻巧的剑技,虞芝芝便四两拨千斤地改变了朱焰绫的攻击方向。


    然而,虽然虞芝芝的身姿瞧着轻松随意,但在故里与朱焰绫碰撞之时,她的掌心便传来一阵猛烈的震痛,这会儿又因为还带着伤便动用灵力,连经脉都传来痛感。


    修为跌落所带来的后果,在此刻更为明显。


    虞芝芝还来不及去细想,沈鸣筝却是已经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明艳的脸上是一片压抑的怒意和阴翳:“你冲出来做什么?”


    “阿筝,”虞芝芝忍着经脉传来的痛,吸了口气,唤她,“宗规规定了门徒不能擅自斗殴。她们背后说人就由宗门处置,你若主动动手,到时候受罚的反倒是你。”


    末了,她又眨眨眼笑道:“而且,别这么暴力嘛!”


    虞芝芝说完,便感觉沈鸣筝拽着她衣服的手收紧了些。


    她很清楚,在沈鸣筝脾气上来的时候想要劝住她得废一番功夫。


    是以,虞芝芝好脾气地浅笑安抚着,丝毫不在意自己理得干净平整的宗服已经被沈鸣筝拉得皱成一团。


    沈鸣筝的眸色生得浅,是那种近乎灿黄的琥珀色。不管虞芝芝本人是什么态度,明萱接受了姜流照的嘱托,为金霁阁布下了一层阵法和符箓防护,又给了虞芝芝几件高级护身法器、传讯符箓,和一如既往的批量丹药,让她有什么需求直接开口。


    虽然知道丹修普遍有钱,但明萱出手如此阔绰,在虞芝芝见过的人里,大概只有沈家能在其之上了。


    提到沈家,虞芝芝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沈鸣筝送给她的那个碧蓝色宝盒,这宝盒镶金戴玉,通体碧蓝盈透,光盒子就价值不菲,符合沈鸣筝一贯的喜好。


    而打开盒子,也如虞芝芝一开始所料,是一整盒的上品聚灵丹和续灵丹,这些丹药成色极好,一看便出自沈鸣筝之手。


    并且,即便贮存在盒中,虞芝芝也能感知到这批丹药散发出的极为薄弱的灵力波动证明这批丹药出丹炉并不超过五日。


    然而聚灵丹和续灵丹全是用于滋养温补经脉,扩充丹田灵力的,通常低等级的修仙者用来补充灵力,或者是给伤者用的。


    沈鸣筝是定然用不上的,那她五日内炼制这么一批丹药是为何?


    她琢磨了一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就把这个问题抛到脑后,打算什么时候碰到沈鸣筝想起来再直接问对方。


    虞芝芝脑海里又闪过前日在金阙阁听到的那个声音,哪怕她认为那声音的来源不怀好意,然而光是想象沈鸣筝对她说“你早晚是废人一个”,也足以让人感到心中郁涩。


    毕竟虞芝芝知道,沈鸣筝只是表面瞅着脾气大,实际上这人心肠还是软的。


    当务之急是找出那些声音产生的原因,虞芝芝不知道声音的触发条件,但方才明萱师尊在她这儿坐了好半天,她也没听到新的声音。


    她打算在屋内修炼一会儿后,去山下的太清城上逛一圈,找找其她线索。


    吞下一枚聚灵丹,虞芝芝在床上盘腿坐下,开始吸收天地灵气在丹田内运转周天。


    但一如过去三年的每一天,那些原本被引动至丹田内的灵力,如泥沙入江一般,甫一接触她的丹田便消失殆尽。


    而虞芝芝即便早已知道结果,却还是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这个过程,直到她能清楚地感知体内经脉传来隐隐的疼痛,便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再睁眼时,虞芝芝依然是筑基三层,修为没有丝毫变化。


    若是一般的筑基期修士得沈鸣筝这么一枚上品聚灵丹,修炼上一段时间,是怎么着都能提升一点的。


    虞芝芝吐出一口浊气,先捶了捶自己因久坐而有几分酸软的腿。


    虽然明知没有用,但在剑峰这么多年,她早已养成了有时间就修炼的习惯,更何况她也还是心存一点侥幸,想着没准哪天她的身体就恢复正常可以照常修炼了。


    侥幸到底是侥幸,虞芝芝习惯了修炼,自然也习惯了修炼完后修为毫无长进这件事。


    她整理好衣袍,又马不停蹄地出门前往山下。


    太清宗位于群山之上,山下依托而生的小镇与其同名,数百年来因着太清宗逐步强盛,太清城也变得日渐繁华,传闻比起人间甚为繁华的金陵城也不多承让。


    这会儿正值当午,街上更是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虞芝芝身形高挑又偏削瘦,步态轻盈地绕开人群,她轻快明丽的模样在人群中分外惹眼。


    很快,她就到了此行的第一站,落玉轩太清城内最大的珠宝铺。


    虞芝芝还惦记着叫沈鸣筝帮自己炼制丹药的事。


    想要送她师尊火灵丹是早就想好的事,而找沈鸣筝帮忙也是早有打算,因此早在出发去秘境之前,虞芝芝就到了这落玉轩,找老板定制了一个玉坠和一个玉佩。


    不论什么法器、丹药,姜流照作为一峰之主,沈鸣筝作为沈家少主,她们是定然不会缺的,是以虞芝芝认为送份具有自己心意的礼会更合适。


    而玉饰,最适合送礼,还可以用作储物法器。


    “虞道友。”看板看着迎光走进来的人,眼前一亮,主动招呼道。


    虞芝芝浅笑着:“老板,我来取我之前定的两份玉饰。”


    她穿着太清宗剑峰的金色领口宗服,衣领袖口平整严密,端的是干净利落,而面上眉眼弯弯,一头乌黑的长发用发绳简单系了一下,又平添几分随性潇洒。


    老板接待的大多是修士,但这般标致的人也不多见,更何况还是个大顾客,自然是满面笑容,客气道:“早已做好了,道友稍等片刻,这就为你取来。”


    虞芝芝找老板定制的两份玉饰,从材料到雕刻的图案是她自己选择设计的。


    姜流照偏好温润光泽的暖玉,不喜太过花俏,因此虞芝芝仅让玉佩上留了一副简单的山水画。


    而沈鸣筝则恰恰相反,她最爱夺目的帝王翡翠,除此之外,虞芝芝让人雕上几朵重瓣牡丹洛阳红,令这小小的玉饰看起来也尽显精致奢华。


    “给,道友检查一下吧。”老板递上了两份精致和礼盒,“两份的储物空间都是一致的。”


    虞芝芝点点头,拿起来看了看,内心赞叹落玉轩的手艺精湛,笑容更灿烂了一些:“多谢老板。”说完,她从储物戒指内拿出了一个更小的戒指递给老板,“这里是二百枚上品灵石。”


    旁边有买东西的人听到这个价格,都瞪大了眼睛向虞芝芝看去,其中不乏与她同样穿着太清宗宗服的人。


    “我的天啊我没听错吧,两百上品灵石!”


    “我师姐一月也才领10枚中品灵石,这人什么来头啊?”


    “看她的衣领是九卷云纹,这是剑峰的亲传门徒!”


    “什么,剑峰?那她是”


    “哈,肯定就是那个废人了!虞芝芝!”


    “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她好像从金丹大圆满变成筑基期了对吧”


    “可不是么,而且啊,谁知道她现在有没有变成练气期呢?哈哈哈哈!”


    “都这样了,那她怎么还好意思做剑峰的亲传门徒啊?”


    “有什么不敢的?人家不但敢继续待在长虹剑尊门下,还敢继续扒拉着沈家吸血呢!”


    “什么”


    那些嘈杂的声音传入虞芝芝的耳朵里,她微微拧了拧眉,压着眼眸扫过四周,方才说过话的人都默默闭上了嘴,但眼神都还落在她身上。


    虞芝芝轻笑了声,将礼盒收入自己的戒指中,转身道:“几位是兽峰和符峰门下何人?既然对我这个剑峰的人有如此大的意见,何不禀报长虹剑尊,或者你们自己的师尊,请求将我逐出师门呢?”


    许是没想到虞芝芝居然这么直接的回呛,她们不过是几个外门门徒,哪里敢真的和亲传门徒叫板,尤其是面对虞芝芝这个曾经太清宗的天之骄子。


    即便不知修为,但她逆着光直挺挺站在那儿,明明是笑着,扫过来的视线却冷漠至极,仅是这么打上一个照面,这几个人就被虞芝芝周身传来的气场给逼得说不出话。


    “若有任何不满,下次记得当面找我对峙,而不是背后议论。”


    虞芝芝到出落玉轩的门时面上都带着笑,好像她真的只是在提意见一样,然而却叫那几人胆战心惊。


    出了落玉轩,虞芝芝的笑就敛了起来。


    原本她是想装作没听见的,但是这群人说到了师尊,又说到了沈家,那她就不能不管不顾。


    当然,她不是为那些人的话心烦,毕竟这三年来她听得是越来越多,心中早就不甚在意。


    而此刻,虞芝芝也没再听到那种仿佛从另一个空间传来的声音。


    连着两天都没有任何迹象,她几乎又要认为那是自己的幻听了。


    虞芝芝决定再观察一下,于是,她又去往今天的第二个目的地乾坤库。


    乾坤库坐落在太清城的中央位置,是一个地地道道的风水宝地,整体成圆柱形,占地面积颇大。能在太清城中心区域占下如此大的地盘的,唯有沈家。


    虽然如今有各种各样的储物法器,但大多储物空间极为有限。


    若是想要一个大点空间的,只能去秘境中碰碰运气,这类法器又极为稀少。如果是家产丰厚点的修士,恐怕从十根手指到全身各处都要挂上储物法器才行。


    为此,沈家嗅到商机,招揽了相当数量的阵法修士,创设阵法可以供物品传送和储存。


    修士们在乾坤阁办理账户后,即可获得一个属于自己的储物格。储物格内可以存放任何东西,并且存储进去后,可以在各地的乾坤阁内取出。当然,账户也分等级,分天地玄黄四级,等级越高的账户拥有的储物格空间越大。


    乾坤阁内最基础的储物格面积也已经远超一般的储物法器,是以,如今绝大多数修士都在乾坤阁内有账户。


    虞芝芝当然也有,并且,她还是特级账户,不在常规范围内。


    “虞小姐,这边请。”虞芝芝甫一踏进乾坤阁内,就有人走了上来接她,要引她上楼上的厢房。


    “不用了,我就是来取点东西。”


    虞芝芝微微抬手表示拒绝,她来乾坤阁的次数不多,原因就是这边事儿太多,每次陪沈鸣筝来,都要上去厢房喝茶消遣一会儿。


    她这次来是想取几个以前从秘境中带出来的仙草和符箓。


    这回去秘境负伤,虞芝芝觉得欠下了一堆东西。


    师姐照顾她好几天,她必然要赠礼感谢,师妹因为她受罚,她自然也要补偿,当然还有师姐的好友贺茗,帮她疗伤好几次,也要登门感谢的。


    虞芝芝在心里打算着要取哪些东西出来,没注意到身后已经有几个人在靠近。


    “哟,虞师妹,今天怎么一个人出来啊?”


    一道略显尖锐而又有些发抖的女声响了起来,虞芝芝没有第一时间回头去看,而是先把自己在乾坤阁的令牌交给负责人,让她去储物格拿东西,随后才转身轻飘飘抬眸看向来人:


    “陈师姐,这么巧啊,你也来取东西?”


    来的是一个比虞芝芝矮上几分的女人,她面色颇为苍白,但这会儿又泛着不大正常的红晕,一双吊三角的眼睛紧紧盯着虞芝芝:“你来取东西?怎么,沈家的大小姐不陪你玩过家家游戏了,转而让你跑腿了?”


    “是啊,人家很忙的,陈师姐也要抓紧时间修炼呀。”虞芝芝丝毫不在意对方逼近的步伐,依然好端端站在原地。


    女人却被这话刺得不行,她瞪大了眼睛,怒道:“虞芝芝,你还有脸说我?你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个什么货色!”


    说完,她又转为嘲讽的笑,眼中满是恶意:“你这会儿又是想攀上谁?沈大小姐看不上你了,你是不是又打算去找那个落魄的林家少主?还是那个新来的内门第一?又或者是万人敬仰的长虹剑尊?”


    听到这些话,虞芝芝原本还带着淡笑的姿态消失了,素来微弯的眉眼此刻是一片冰冷。


    背在她身后的佩剑“故里”已经出鞘,灿金色的锋芒让哪怕是汇聚天材地宝的乾坤阁也黯然失色。


    “你”面对着女人莫名有几分激动的神色,虞芝芝张了张唇。


    却不想,旁边突然炸起一道裹挟着暴怒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当真是找死!”


    此刻这双眼眸里除了愤怒,还翻涌着其她诸多情绪,虞芝芝注意到了,但没怎么品出来那些是什么。


    她反而是想,不知什么时候起,沈鸣筝的眼中时时绕着这些复杂的东西。


    僵持了好一会儿,沈鸣筝冷哼一声,松开抓着的虞芝芝的衣服,将她推开些:“你说得对。”


    转而,她又慢条斯理地抬眸看向从刚才开始就只能呆站在那儿的陈清和几人,故意缓声道:“你们方才说得那些话,我会一字不落地汇报给几位的师尊,和长虹剑尊。”


    陈清和是符修,通常来说符修的战斗力是比丹修高一些的,只可惜沈鸣筝不但修为高,本命法器朱焰绫也是极品。


    陈家算得上是个修仙界的大世家,但比起沈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背后说人闲话还被正主抓到,甚至差点被打,陈清和和她两个跟班是一点不敢再在沈鸣筝面前造次,却又不甘被人当众教训,因此就把这笔账堂而皇之记到了虞芝芝这个“罪魁祸首”头上。


    虞芝芝用头发丝想都知道陈清和是个什么脑回路,无非就是想说她攀上了沈家,这会儿沈鸣筝“刁难”她们是在为她出气。


    陈清和是个很典型的世家人,刚入宗的时候她以为虞芝芝并非出身大族,于是有意拉拢。


    但是虞芝芝自幼养在沈家,怎么都算半个沈家人了,自然是拒绝了陈清和的邀约,不曾想这人大概是被下了面子恼羞成怒,从此有事没事就喜欢讥讽虞芝芝是攀炎附势之人。


    并且从虞芝芝修为开始倒退后,陈清和做得是更加过分。


    虞芝芝对上陈清和那带着怨念的眼神,依然不为所动,在这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过去后,她还惦记着她是来乾坤阁拿东西的。


    “你自己来乾坤阁做什么?”那头,沈鸣筝收了朱焰绫,让负责的管事过来善后,旋即盯着虞芝芝问道。


    虞芝芝正要对她说:“我来取东西的,哪想到会碰上这档子事。”


    “你要急着拿东西,让乾坤阁的人送去金霁阁就行了,干什么要自己出来。”沈鸣筝轻嗤一声,摇摇头又招呼虞芝芝,“拿完了就一块儿回去。”


    “还没呢,等一会儿。”虞芝芝想着如果没这么一插曲,她大概早就拿到东西去下一站了,“唉对了,阿筝,这个给你。”


    她说着,从储物戒指里拿出了一古朴礼盒,递给沈鸣筝:“感谢你愿意帮我炼丹。”


    “落玉轩的?”沈鸣筝一眼就认了出来,放眼修仙界,没几个她看得上的珠宝铺子,太清城的落玉轩算是为数不多入得了她的眼的。


    “给我?”虽然用的是疑问句,但沈鸣筝接过礼盒的动作是毫不犹豫。


    虞芝芝见她拿过去,只是用掌心拖着,却并没有打开的意思,遂问:“你不看看是什么?”


    沈鸣筝又哼笑着:“回去再看。”


    瞧着那张漂亮的面庞一扫阴霾,露出往常的明艳时,虞芝芝把“那你干嘛不收进储物戒指里,还要拿手上”这句话憋了回去。


    至少沈鸣筝这会儿心情挺不错的,她就不说旁的了。


    “你呢,你也来拿东西?”虞芝芝顺口问了句,毕竟在她印象里,沈鸣筝除非是要来乾坤阁听曲玩儿,否则要东西都是让人直接送上太清宗的。


    哪知道沈鸣筝对这随口的话反而没有即刻回答,而是沉默片刻后说:“因着旁的一些事,无需在意。”随后,又即刻说,“你这回挨罚,要多久?”


    本就是随口一问,虞芝芝注意到了沈鸣筝的反常,但也没往心里去,回答道:“一月。”


    沈鸣筝点点头,瞥她:“我姨母过段日子要去人界一趟,你之前不是一直念叨着人间的金陵城?等你出来,到时候我们一块儿去。”


    “当真?”虞芝芝顿时眼睛一亮,她又凑过去一把抱住沈鸣筝,“哎呀好姐姐,跟着你果然有好日子啊!”


    她确实念叨过几回金陵。


    虞芝芝幼时被娘亲们带去过一回,那也是她为数不多与双亲有关的记忆,她曾经还想过,或许等她修为彻底消散后,去金陵安度余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被突然揽住,沈鸣筝白净的脸上登时浮现出一层淡粉,她怒道:“虞芝芝!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说完她就推了几下虞芝芝。


    两人一如既往地小打小闹着,这时一位侍女小跑着走了过来,将一个精致的盒子递到虞芝芝面前道:“见过少主。虞姑娘,这是您要的仙草和符箓。”


    “多谢。”虞芝芝礼道,接过了盒子。


    “仙草、符箓?”沈鸣筝闻言,柳眉蹙起,“你为何还要特意到乾坤阁拿这些?你拿符箓做什么?”


    “送礼用的。这几天都是师姐照顾我,还把她药峰的好友请来了。”虞芝芝不甚在意,把打算都同沈鸣筝说,“再拿几张符箓给我那师妹吧,毕竟她也因为我受罚了,总要补偿点。”


    就在她把盒子收进储物戒指后,却见方才还笑吟吟的沈鸣筝,这会儿面上又染上了阴翳。


    “怎么了?”虞芝芝有些不明所以。


    但沈鸣筝只是不大自然地轻轻笑几声,听起来大抵是冷笑,而后转身说:“没什么!你还不走?”


    “我现在还不回宗门,待会儿还要去买点东西。”虞芝芝走快了几步跟上去,“真没事儿?你不会是哪里不舒服吧?”


    “你有事就快走,别在这儿烦我!”


    沈鸣筝是闹脾气还是真生气,虞芝芝还是能分辨出来的,这会儿眼瞧着对方是真的动了怒,哪还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走人,还想再说什么,沈鸣筝却是直接踏上朱焰绫御器飞走了。


    “她这脾气怎么越来越让人搞不懂了”虞芝芝看着沈鸣筝远去的身影,无奈摇了摇头。


    然而就在她已经快要忘了“听到声音”这件事的时候,她的耳畔再度响起了那个如鬼魅般的声音:


    【呵,给这个送礼给那个还情,有沈家都还嫌不够,如此长袖善舞,果真是满脑子攀炎附势!】


    “紫荆——!”


    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汩汩的水流声,和一道清晰的、桨板划开水面的轻响。她茫然地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朝着声响处踉跄追了几步,溅起一片凄冷的水花。


    四下空空,再无回音。


    犬吠声近,随着水流波动,她找到姜念云的尸身,摸索着拔出长剑紧紧握住横在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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