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雪夜


    真就两次。甚至剩下了一个时辰供她补觉,但这觉跟没睡似的,刚刚闭眼魔神牌闹铃就响了。


    她迷迷糊糊起身,顺着睺渊拿衣服的动作抬胳膊抬脚,整个人就跟个不能自理的废物一般。


    偏偏这人十分乐意。


    还会在为她穿衣时装作无意地撩拨她,若是她忍得下,那衣服便能穿好,但常常是她先忍不下,由此好不容易穿上的衣服很快又给脱了。


    这次也是这般,穿里衣时,指尖故意擦过她腰腹,系带子时,要刻意在身后环着她,炙热的呼吸或轻或重地打在她的颈间,唇瓣擦蹭她的耳廓……穿裤子可发挥地余地便更多了,由此衣服穿到一半,徐星星就被弄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直接贴上那人吻了上去。


    几次在徐星星脑中都快没了概念,她觉得这人就是她的春药,他现在只要稍稍碰她,她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子便已经先缴械投降了。


    终于磨磨叽叽地洗漱完毕,徐星星拍了拍脸醒醒神,把手放入睺渊伸过来的手中。睺渊一手牵着她,一手拿着些蔬菜肉食,往丁大娘家走去。


    徐星星本还迷蒙着眼睛,谁知刚出门鼻尖便倏然一凉,她抬眼望去,瞬时睡意全无,人也雀跃起来。


    “小黑,下雪了!”


    睺渊微微勾唇,眸色柔得好似能淌出水来,他抬手将她的氅衣围得紧些,道:“清晨便下了。”


    “嘿嘿,真好。”徐星星将手与睺渊十指紧扣着,抬脸道,“亲一下。”


    睺渊看着仰起小脸的女子,喉中微涩,俯身将唇覆上……


    徐星星还是挺喜欢热闹的,虽说是幻境,但她终于在此世间过了一次年,由此心情一直特别好。


    睺渊看着女子从未落下的唇角,心间便也一直荡着绵柔的欣悦。


    中午吃完饭后便被大娘硬留在家中帮忙,嗯,睺渊帮忙,徐星星直接去客房补觉去了。


    到了晚上吃完年夜饭,还与大娘的儿媳女儿孙子孙女一同去放了会烟花,一直待到过了子时才往家里回。


    外面已然积起一尺的厚雪,便是无星无月也将这深夜照得亮堂堂的。


    守岁时徐星星饮了几杯酒,出门后不肯回家,吵着要看雪,起初二人在街中时而玩闹时而晃晃悠悠地走,后来,睺渊见她走得很是不平稳,便直接将人背了起来。


    二人从城中走到城东,又从城东走到城南,地面铺就一层银霜,银霜上缀着一串串或深或浅的脚印。


    徐星星趴在这人的背上,看着这人的侧颜微微出神。


    睺渊见她安静,便稍稍侧脸用余光看她,柔声问:“困了?”


    徐星星眨了眨眼,往前一凑,吻上这人的唇角,后像个吃到糖果的孩子一般嘿嘿直笑:“好甜。”


    睺渊身形一僵,唇角不自觉勾了起来:“……可还要吃?”


    “要!”这般说罢,徐星星直接捧住了睺渊的脸往她的方向一转,啃了上去。


    弯月从厚云探出头来,世界蒙上薄光,路上的积雪越发莹亮。


    是一个姿势颇为别扭的吻。


    吻罢,徐星星一脸餍足的把脑袋放回他的颈窝,睺渊压下眼中的迷离,任由漾起的欢欣将他覆没,他抬手把人往上轻轻移了移,径直往前走


    去。


    忽而胸前一凉,原是女子把冻冰的手伸进了他的衣领,他的喉结滚了滚,清了清嗓子,却仍扫不去声线中的喑哑:“……星星?”


    “嗯?”女子的回音震颤着他颈间的皮肤,直让他的心痒得难受。


    “我们回家吧?”


    女子忽而轻声笑了起来,笑了一阵,他的脖颈上猝然间落下了一个湿吻,烫得他的身子猛然一僵,女子顺着他的颈吻到耳,声音绵得像糖:“怎么了?小黑想要了?”


    却不等他回,接着道:“……我也好想要,你一碰我我就想要。”他的耳朵瞬时一疼,是女子在上面落了齿,“……怎么办?你把我带坏了……”


    睺渊的身子僵得更为厉害,抬脚便调转了方向,往家行去。


    “你知道她们怎么说我的么?”女子的语气忽而生怒。


    “怎么说的?”


    “他们说我是妖精,勾了你的魂,把你迷得神魂颠倒。”


    睺渊嘴角噙笑:“你不是么?”


    他的脸被扯住了,女子怒道:“明明你才是!都是你迷得我,你勾我的魂,把我迷得不着四六,你要怎样我都不舍得拒绝。你说,我已经多久没睡一个整觉了!不是,我都昼夜颠倒多久了?”


    睺渊的脸皮愈发的厚:“出了幻境便让你睡。”


    女子一顿,气焰散了许多,将脸搁在他的肩膀上,低声道:“……那我要是习惯了,还想要一夜,你给不给?”


    睺渊笑不出来了,他的嗓子紧得厉害:“……求之不得。”


    “哈哈……”


    徐星星开始傻笑,笑了一阵,把手往睺渊的衣领伸得更深了些,凑近了问道:“你什么时候到达那个所谓的圆满程度啊?”


    女子伸进他衣领的手并不安稳,只须臾,睺渊的呼吸便发了颤:“大抵快了。”


    “你若是还不到,我感觉我都快要到了。”她在睺渊的颈窝轻轻地蹭,柔声喟叹着,“我每日都觉得……好幸福啊。”


    睺渊的嗓子梗得发紧,他将脚下的积雪踩得实实地,诱着她继续说,“……是吗?”


    “嗯。”徐星星重重地点头,“这里的人都很好,丁大娘很好,那个总给咱们送菜的大爷也很好,对面肉铺的嫂子也很好……他们都好好啊。”


    睺渊微微蹙眉,语气不满:“丁大娘这般是因为我将她的旧疾治好,那个大爷是因着我看他困苦未收他的诊费,对面肉铺是因着你总买他们家的肉,这也是好?”


    “怎么不是?”徐星星捏他的耳,眯着眼嘟囔道,“丁大娘便是感谢你也不用事事为我们着想吧,那大爷给咱们送的菜都是最新鲜那岔,可好吃了,还有肉铺的嫂子,不只是我买肉的时候多给我,有时他们炖了排骨也会喊我去吃呢。你不要总是把人都想的那么功利嘛……”


    睺渊抿了抿嘴,余光偷偷瞥着女子,干巴巴地问道:“那你是因着他们才觉得……幸福的?”


    徐星星的眸子瞬时睁大,反驳道:“怎么可能?他们充其量算是锦上添花。”


    “……那是因着什么?”


    徐星星戳他的脸,声线含混软嫩:“当然是因为我的小黑啦……”


    狗狗终于吃到了心心念念的骨头,睺渊的心瞬时舒爽,眼都不自觉地眯了起来,月光映雪,却亮不过他绽光的眸,他垂目看脚下的路,唇角扬至少年该有的弧度。


    而主子好似窥到了那方晴日,豪气地将肉大块大块地丢给了摇尾的小狗:“我每一日睁眼,只要看见你,我就会觉得,天呐……这里真好。你为人诊病时,时而认真时而蹙眉,时而无奈时而淡然,我有时连觉都不想睡了,只想看着你,一直看着你,更不要说抱着你睡的时候了,就像窝在一个棉花团团里,让人觉得好踏实好安心。我都有些不舍得离开这里了,小黑……如果我们出去,真的开一间医馆好吗?”


    睺渊的心越来越满,化为清透的蜜,浸润着他的瞳仁,他应得轻轻的:“好。”


    徐星星捉到了少年那流淌的温润,月光洒在他的身上,衬得他好似月光中的仙子,而她将仙子拉入了凡尘,看过他难耐看过他欢愉,看过他垂泪,看过他癫狂。


    大抵酒精开始上头,徐星星的眸色有些涣散,望着这张每日都看不够的脸,道:“还没到家吗?”


    “快了。”


    仙子清透,却因她自愿染上污浊,她确实变坏了。她想让仙子永远这样,每日因她染红眼尾,因她浸透欲念。


    “睺渊。”


    她听见自己道。


    睺渊眼睫微颤,勾唇应着:“嗯。”


    “我爱你。”


    睺渊脚步一顿,侧目看她,而她抬首,吻上他的侧脸,轻声道:“你要永远陪着我呀。”


    睺渊呆怔须臾,眼睫颤得厉害:“星星可要记住这句话。”


    “记得的。”


    “不许再说离开。”


    “我好久没说过了。”


    “此处是幻境,不算。”


    “出去我也不说,我徐星星永远不会再离开睺小黑。”徐星星伸出了三根手指,“满意了么?”


    睺渊眸子亮亮的,却仍道:“不满意。”


    “那这样呢?”


    说罢,徐星星便开始亲吻睺渊的后颈,舔舐他的耳后,手也不安生的往他的衣领抚得越深。


    睺渊的身子僵得发麻,连步子都开始不稳,最后绷着身子呢喃了一声:“星星……”


    徐星星吻得自己都开始恍惚,她朦胧停下,将脸重新埋入他的颈窝,任由凌乱的喘息打在他的颈间,嗓音全是娇意:“……还有多远啊……小黑……”


    “……我等不及……想要你了……”。


    院门刚锁,徐星星便被抵在院门上吻得喘不上气。


    她身上的衣衫很快便被解得凌乱至极,只剩了大氅裹着滑腻的身子。


    可却丝毫不觉得冷。


    睺渊将她举起,她便顺势环住睺渊的腰,整个大氅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她只顾着垂首吻着身下这人。


    睺渊疯似得吻着她,咬着她,就这般抱着她厮缠着进了屋。


    院内雪地落了一地的衣衫。


    最后一丝束缚在进屋后被直接扯下,睺渊紧紧地抱着她,揽着她,吮咬着她,喘息间将空隙全然抹除,女子身形一颤咬上了他的肩。


    女子配合得紧,娇声地说着情话,说着爱他,他拥着她,索要着她,整个人欢愉地快要疯了。


    徐星星觉得脑中空白,周遭全无,只剩了身前这人,她已记不清这一夜换了多少位置,只记得喜欢,很喜欢。


    累也喜欢。


    不知何时她迷迷糊糊地睡着,那人还在不知疲倦地一遍遍吻着。


    厚云又遮住了明月,雪又开始簌簌地下,将那一地的衣衫遮挡覆盖,却掩不去屋中二人喘息的交杂……


    初一正午,又被丁大娘叫去吃饭。


    可谁知,饭刚吃到一半,徐星星忽觉不对,桌上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她已瞬移出门,抬手挡下了天际袭来的一阵掌风。


    可便是她将这掌风大都挡下,城中的街道仍被生生剐出一个大坑来。


    雪泥四溅,祥和的小镇瞬时遍地尘烟。


    这人功法在她之上!


    “身边竟


    守着个炼虚修士,怪不得能逃得这般远。”一人慢慢在空中现出形来,三角眼,山羊胡,个子不低,身形却极瘦,一身灰白道服,被风吹得宛如翅膀一般在身后展开。


    不细究那贼眉鼠眼的长相,倒是颇具仙风道骨的气质。


    是氏尘。


    不是正版,是幻境版本的。


    睺渊已来至她身后,神色淡然,只牵住了徐星星的手,低声道:“星星可记得该如何寻我?”


    之前二人就这定会发生的事探讨过,但如今大敌当前,徐星星却完全不想听这样的话,她微微蹙眉道:“我护着你。”


    “哈哈哈,你想护着谁?你先护住自己吧。”氏尘大笑起来,“你这女娃子年龄不大,口气倒是不小,来,你告诉贫道,你要如何护他?”


    话音刚落,他身后竟显露出上千修士来,乌乌泱泱,直将这晴日遮得严严实实。


    徐星星大致看了过去,竟有半数人的修为不比她低。


    越是这般,她倒越生了逆反心理,打不过,她总逃得过吧。


    氏尘却先一步看透了她的想法:“两个选择。”


    他长手指向睺渊:“一,他跟我走,我饶了你,也饶了这镇上的人。”


    “二,你带他逃,我杀了你,再杀了镇上的人。”


    纯白的浮尘被氏尘搭在臂弯,他腾出一手捋起山羊胡,眯眼道:


    “春松是吧,此题是你选,还是她选?”


    第132章 折光


    “选你妈——”


    徐星星骂至一半忽被睺渊稍向后扯,他向前迈步,立于她身前,抬首对悬于天际的氏尘道:“可容我与娘子说几句话?”


    氏尘眯眼看了他一阵,道:“一盏茶。”


    被睺渊拉至屋中后,徐星星蹙眉质问:“你干嘛?我肯定能护着你安全逃掉,你不信我?”


    睺渊将她抱在怀里,柔声哄道:“我信,我信。”


    “那咱们现在就走。”徐星星说着便要挣脱他的怀抱。


    睺渊却执拗地将她锢在怀里,道:“你不管这些镇民了?”


    徐星星心神一颤,眸中闪过痛惜,却被她很快掩去,她仰首看他,却还是染了哭腔:“……我更在意你,我不想让你受那些苦,这里的镇民只是代码,没关系的。”


    睺渊不知何为代码,但也并未开口询问,只看着她,用指尖蹭去她眼角的泪,轻声问道:“既不在意,为何会哭?”


    “咱们逃掉以后过两日我便没事了,现下情绪有所波动……也是在所难免的。”徐星星有些急躁,“别磨蹭了,我们快走吧,早知如此,我们该一直流浪的……”


    睺渊倏然捧了她的脸吻上来,徐星星心中一颤,泪终须须流下,她乖顺地回应着他,心却不住地越发揪痛。


    吻罢,睺渊抵着她的额轻笑道:“星星这般说,便够了。”


    “什么够了……”徐星星撇嘴道,“我没在与你说笑,我们快走。”


    她刚要念动术法,却被睺渊捏着侧腰灵巧地泄了力,她被睺渊拥在怀里,温热的指腹轻蹭着她的后颈,他的声线柔润得紧:“不走了。星星,我选一。”


    徐星星的眸子猛然大睁,整个人瞬时炸毛:“你选个屁啊!我让你选了吗?”


    “可我也想守住这里。”睺渊搂着她顺毛,“我与星星一样,我……亦喜欢这里。”


    徐星星身形倏然一颤,被睺渊这不符人设的台词惊得恍惚须臾,她努力消化着这句话,抬眸道:“这里只是幻境……不是真的——”


    “可这里是我与星星第一次生活的地方。”睺渊的嘴角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眸子更是柔得不像话,瞳仁映着慌乱的她,“也是星星第一次唤我相公之所……还是在众人面前。”


    相公?


    她只记得大部分都是在床上被他迫着喊,若不是现下他忽然提起,她都要忘了第一次喊是何时了。


    并不郑重,且很是随意,没曾想他竟记得这般清晰。


    那日她要和肉铺的嫂子去逛街,睺渊坐在案前被病人围在正中,她想和他说一声却完全挤不进去。


    她想喊他的名字,却总觉得叫徐墨太过奇怪,嗯,本来他要叫自己徐黑,她给否了,说墨也是黑,还更好听些,由此他便一直用着徐墨这个名讳。


    可她却未曾喊过,私下和以前一样便可,这是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必须叫名字的时刻。


    正巧听见肉铺嫂子跟自家相公嘱咐什么事,她便也有样学样地朝着睺渊的方向唤了一声:“那个……相公!我跟嫂子出去一趟,晚饭前回。”


    因隔着人群,她完全看不到睺渊当时是何表情,只记得她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他的回音,围着他的病人并不吵闹,他的耳朵又一向灵敏,不应该听不见,她刚想再说一遍,忽听一病人道:“徐大夫,徐大夫?徐大夫!你家小娘子与你说话呢。”


    她听见他清了清嗓子,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从那日起,他在床上便加了一个让她喊相公的步骤。


    但这些原因并不能说服徐星星,她知晓氏尘是如何折磨他的,怎能眼睁睁地看他再被那老道带走?


    她揪紧了他的衣衫,语无伦次道:“小黑,相公,你若想听,我以后便一直这般唤你,直到你嫌烦,并且……出了幻境我们会一直生活在一起,这里……这里不算什么的……你更重要,我不要你再被那人折磨,我们走吧?嗯?我要带你走。”


    睺渊看着女子焦急的神色,好似心中伤痛之处裹上了一层糖霜,虽仍微微地疼着,却觉幸福得要死:“星星,不止的。”


    他的语调自始至终甚是轻软,梦呓一般:“第一次与你在街上牵手散步,第一次与你去他人家中做客,第一次和你看雪堆雪人,第一次和你……有一个家。”


    “我第一次知晓被人祝福的模样,他们赞我们天造地设郎才女貌,他们说你嫁对了人,说我们二人合该是一对,说我们孩子的样貌定然也是极好的,我虽不愿要孩子,但听了这话竟也会觉得十分欢喜。无论我走到哪里,他们都会提起你,无一例外,好似我们本就是一体。所有人都知晓我家中有娇妻,所有人都知道我爱你宠你,离不开你,他们或调侃或称赞,却无一人憎恶,无一人面露厌弃,无一人觉得我的爱是不该,我之所在是你的枷锁负担。


    “此处无人知晓我们的身份,我毫无法力,却也真的可以靠自己将你养的很好,每日我都能抱你吻你,你永远在我触手可及之处,我只要抬眼便能看见你蜷成一团的熟睡模样,你说你这般很幸福,星星,我才是,这段日子,我好似在梦中一般,哪哪都觉得不真实,却哪哪都让人欣喜战栗……”


    “还有昨夜,你那般与我说,可知我有多开心?星星,我的星星,这幻阵终会坍塌,幻境亦会散去,可我现下愿意守着这方净土,为你守着,亦为我守着。”


    徐星星的眸子越睁越大,泪也越流越多,她看着睺渊认真柔和却又执意的眸子,觉得自己该说些什么,可现下的她脑子空白一片,连最基本的句子都拼凑不出。


    睺渊又抵住了她的额,嘴角微微勾起:“还有啊……”


    “我的星星本就良善,我不愿你因我冷硬了心肠。”


    徐星星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连话都说得磕磕巴巴:“可是……可是……我不愿让他那么对你……你该多疼啊……”


    “不疼的。”睺渊吻她的泪,“我只要知道星星是心疼我的,便是直接死去我也是愿意的。”


    “呸呸呸!”徐星星的泪眸添了怒,“你不让我提这个字,你却要提是吧?你若是死了,我就去睡其他男——”


    她的嘴被人咬住,睺渊的瞳仁都透了红:“星星,你想让我在此时要你?”


    徐星星被人吻得十分窒息,好容易分开后,她带着哭腔道:“那你不许说那个字……”


    睺渊看着神色委屈的女子,癫狂立时散尽,心间再度柔绵


    ,他学着女子的样子呸了三声,后认真地道:“以后定不说了,你也是,你是我的,便是头发丝脚指甲都是我的,都被我吻过咬过,留着我的气息,我不许你再提别人。”


    这个台词有些耳熟,但徐星星已然无暇顾及,她哭着圈住他的腰:“……我只爱你,所以你要好好的。”


    睺渊又抱紧了怀里的人,在她发间轻轻吻着:“记得如何寻我吧?”


    徐星星抽泣着点头:“记得。”


    “那便好。”


    徐星星微微蹙眉,不服地哭道:“真是讨厌!我心狠了,你倒成大善人了。”


    睺渊的手指轻轻厮磨着她的后颈,柔声笑道:“怪我让星星逼着自己心狠,辛苦星星费力渡我向善。”


    善与恶于我来说,毫无不同。


    可却又因你,生了差别。


    为何我与你在一起后的世间与我之前所见丝毫不同?


    是因我之变?


    不,不是的。


    是因我如今望向的世间,从始至终,皆折自你的眼眸。


    *


    睺渊被人带走后,徐星星安抚了一阵哭得不行的丁大娘,又回家掏出小金库给所有认识的人分了分。


    随后便去寻睺渊。


    睺渊知她可能睡不着,便又教了她另一个法子。


    她盘腿坐在地上久违地去找识海,当然,理所当然地进不去,但就在她被识海强行送出的那瞬间,徐星星立时念了一段咒语,在这刹那,那本十分漆黑的识海外壳忽而绽出灿烂红光,和睺渊的赤眸一般迤逦摄人。


    她抬手抚上,身子霎时被一阵热浪席卷包裹,如那人一般炙热强势,她将额抵了上去,感受到那一魄的震颤后,开口道:


    “求你,带我去找睺渊。”


    她的神思瞬时朦胧,待再睁眼时,眼前已然换了风景。


    是一处颇大的房间,房间正中立着一鼎巨大的殷红炼丹炉,炉身上雕刻着诡异的花纹,直让在此空间的人觉得可怖又窒息。


    一道士穿着的人听到动静,目光扫了过来:“醒了?快点吧,若师傅回来还没清理完,我们都得挨罚。”


    徐星星迷蒙地坐起身来。


    “还墨迹?”那小道士哭丧着脸把毛巾甩到木桶中,就着木桶的水洗了洗,又来到那炉身前奋力地擦了起来,“怪不得没人愿意跟你一组,你怎得懒成这样?真一点活也不干啊!”


    她看见小道士手中那本已洗干净的毛巾又很快染上红色,不由问道:“这炉子还掉色呢?”


    那小道士以一种看傻x的目光瞥了过来:“你梦游呢?可真能扯!听说师傅将那身体会复原之人找到了,回来说不定便要开炉造丹,这炉子上不能有旁人的血。”


    “血?”徐星星清醒了。


    确实,这炉子虽说是红色的,但这暗沉的红上不甚均匀地铺了一层已然干涸的血渍,若是细看,还能发现许多凹凸不平的肉块。


    徐星星忍下呕吐之意,随口问道:“师傅怎么找到他的?”


    虽说此事已不算重要,但徐星星还是想知道因由。


    小道士的语气始终不耐烦:“你忘了?咱们成墟的青濡长老是岐国公主的驸马啊,是他发现了那个叫春松的男宠体质很不一般,便告知了咱们师傅,但这么个小小男宠还真是能逃,竟需师傅亲自去寻。”


    原来如此。


    徐星星没再多问,拿起毛巾一块干活,边摸鱼边套用消息。可这个小道士年纪尚幼,提供的消息都不太有用,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总比一抹黑的强。


    刚打扫完毕,便有人来巡视,称氏尘已快进入成墟,让他们赶紧收拾收拾,去山门前迎接师傅。


    两个时辰后,徐星星与那小道士站在山门前,与他们一同站在这里人,从山门开始往下,竟一眼望不到头。


    又过了一个时辰,静怡的天际终慢慢显露出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队伍由小变大,朝着这里渐渐驶来。


    排在最前的是一架巨大的飞舟,舟前是两头状似麒麟的上等灵兽,队伍行至山门前后,跟随的修士层层降落,而飞舟却停也未停地往山中驶去。


    方向正是那炼丹房的位置。


    徐星星胸口发紧,抬脚便要跟去,却被那小道士眼疾手快地抓住了衣袖:“你要去干嘛?”


    徐星星微微抬首示意炼丹炉的方位:“我们不用跟去?”


    小道士又是一脸“我看你能傻到什么程度”的表情,他的神情颇为轻蔑:“你想什么呢?那是大弟子做的事,我们只有资格做做清理的杂活,等师傅用完,才轮得到我们进去。”


    “用完?”徐星星嗓子微哑,“什么意思?”


    小道士都被她逗笑了:“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师傅此次归来,连休整也无,这般迫不及待,定然是想试试那男宠的效用。”


    徐星星的呼吸停了,说出的话好似飘在魂灵之外:“我们什么时候能进?”


    小道士摸了摸下巴:“等着吧,两个时辰后,应该就会叫我们了。”


    第133章 吵架


    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徐星星身形僵硬,心脏乱跳,浑身气血直往头上冲。


    她等不了。


    那时的睺渊定然已受了几重折磨,她不能这般干等着。


    徐星星避开人群,往僻静处行去,她盘坐在地,将之前换身的流程又走了一遍,却在睁眼后发现自己仍处在这个身体之中!


    她压住紊乱的心神,又一连试了数次终于发现,她竟如何也动不了了!


    为何?这是为何?


    难道要她坐以待毙?


    还是,自戕?


    不行,不可,想到此处她闷堵的心智忽然绽开。


    是了,她死不了,她死不了啊!


    还有什么是比这还要大的外挂!。


    成墟有三十二峰,而炼丹炉之所在名为俦桓山。


    徐星星在此山中转了一圈大致了解了下情况。


    自飞舟行入内院,以炼丹房为中心展开的结界便有足足三层,更别说还有无数巡逻之人,由此,她很明显便能确定,以她如今的实力,靠自己定混不进去。


    虽说死不了,但也不能蒙头冲。


    于是,她尽量稳住心神,像个卫星一般绕着俦桓山转了一圈一圈又一圈,试图找到突破口。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她寻到了进去的法子。


    有一队道士自她转第二圈时便自炼丹房结界出,一路行至俦桓山的西面山脚下。她稍稍留了个心眼,随后便发现她在转第四圈时,他们还候在那里,一动不动。


    她装似无意地向旁人打听,才知此队人马原来是在等着铸剑峰送刀。


    提起铸剑峰,她打听的那人便有话说了,说铸剑峰峰主尺余脾性太过古怪,非铸剑峰弟子不许上山,所有来取刀之人都得在山脚候着。


    说他功法极高,但造刀全凭自己喜好,明明氏尘在得知公主男宠有恢复之能后,便嘱咐他要锻造一把新的拆解之刃了,这都几个月了,眼见着氏尘要开炉炼丹,他这刀却迟迟未送来。


    知晓这刀什么用处后,徐星星气得直想大开杀戒,再无心听这人说话,离开后径直往铸剑峰潜行而去。


    那人还在说:“炼丹之法最是精细,每个步骤都需重重把关,便是那刀也不可马虎,诶!你不听了?”


    她在丛林中隐蔽上山,藏在下山的必经之路等那送刀之人,终于等到后,直接从身后冒出,利落地拧断了那人的脖子。


    她将尸体藏好后,易容成那人的模样,拿着刀往山下行去。


    到了那些道士身前,他们刚要把刀接过,却被徐星星往后一移,躲了过去。


    她正色道:“此刀乃是师傅心血铸就,但因刚刚铸成,太过邪性,由此他老人家再三嘱咐,让我定要一同前去试刀,若不碍使用,才可回山。”


    听闻此言,那些道士皆面露难色。


    她面色平静,好似完全不在意此事一般:“我不去也可。只是出了什么事与我们铸剑峰无关,你们需立下字据,免得我师傅怪我,至于氏尘长老那里,你们担责便是。”


    这般说罢,那些道士几番商讨,最后向她拱手,引着她向炼丹房行去。


    过去重重关卡,还算顺利地到达炼丹房门前,明明不久前还在房中清扫,但现下看这门,竟让徐星星心中徒然生了些许战栗之感。


    屋内的热压便是隔着门依然暴露无疑,发红的烟尘从房顶烟囱团团冒出,上升,再缓慢消散,只留满天的血腥之气。


    丹炉已开始烧了。


    一道士进门通报,后开门示意她进来。


    而她刚踏入房中,便望见了背门而坐的睺渊,只见他一身白衣,发髻半束,身形因着她的进入微微僵直,却又很快放松,她心尖微微刺疼,而面上始终不显。


    睺渊周围绕着一圈道士,皆盘腿面向于他,口中念着杂乱的咒语,再往里是一处高


    台,氏尘盘腿坐在高台之上,面朝丹炉,背对众人,时而口中念念有词,时而拂尘轻轻挥动。


    她在一旁侯了片刻,忽而术语皆停,房中徒然静寂,氏尘并未回头,只淡声吐了二字:


    “剜心。”


    徐星星微微一怔,没听明白。


    一道士走过来耳语道:“师傅让你把这药引的心脏剜出来。”


    徐星星目光微沉,后不动声色地道:“长老,此刀需大乘修士之血开刃才可,您……”


    “大胆!”一旁的道士怒了,“你家峰主为何不亲自开刃?偏偏要伤我师傅!”


    感谢铸剑峰峰主性格古怪的名声,她现下无论扯什么都不需依据。


    她站得笔直,淡然开口:“我家师傅说,他怕疼。”


    周遭人齐齐呆愣,只坐在正中的白衣少年,轻轻笑出了声。


    徐星星现下看不见他的表情,却只觉得这笑如轻羽般飞入她的心里,直让她的心间不由地痒了起来。


    妈的,小黑这么好,他们这些狗逼真不是人!


    氏尘终于有了动作,他微微侧脸道:“将刀呈上来。”


    徐星星才不亲自去递,她随手将刀递给一旁的道士,那道士神色不满地瞥了她一眼,将那刀接过呈了上去。


    而那刀被氏尘拿在手中那刻,拂尘银丝忽而朝睺渊的心口刺去,徐星星立时瞬移向前,将那拂尘挡下。


    氏尘慢慢转过脸来,脸上的笑十分森然:“果然是你,药引的小娘子。”


    徐星星盯着氏尘看了一阵,心说不愧是氏尘,便是在幻境中脑子也没有降智。


    “你怎知是我?”


    “炼丹的每步都甚是精细,既要剜他的心,又怎能沾染旁人的血,便是这炉身都不可附着污秽,更莫说这新刀了。”氏尘耐心解释。


    “只因此事?”徐星星虚心求救。


    “你很聪明,但那送刀之人死时尺余便有所感知,在你来此之前便已告知于我。”


    “所以你一开始便知道了?”徐星星再度提问,“那你为何现下才点破我?”


    “好奇。”氏尘坦然回道,“为何你明明是一活人,却可附于他人之身,而便是本座,竟也看不出丝毫端倪?”


    徐星星眨了眨眼,道:“大概你死了以后就知道了。”


    “大胆!”


    一道士持剑攻来,徐星星凝出冰剑挡下。


    氏尘的声音在一旁响起:“留活口。”


    “还是不要了吧。”徐星星笑着道了一句,几个利索的闪身,那人的头颅已滚落在地。


    她速度极快,在众人反应过来之际,她已快速闪过人群,又取下了几颗人头,刚想去拉睺渊,忽一有力掌风超她袭来,她抬剑去挡时,那掌风竟生生转弯朝着睺渊击去。


    睺渊会复原,会没事,但她不愿让他痛,于是待反应过来前,她已瞬移至睺渊身前想为他挡下。


    而睺渊早有预料一般,单手揽住她的腰肢,再稍稍附身,那掌便直直落在他的身上。


    那掌风如刀刃一般,竟直接将睺渊的胳臂连带背部生生剐下了一层红肉,漏出森森的白骨来。


    徐星星身形僵硬,双眸呆怔,泪倏然落下,被睺渊抬手轻轻拭去,他唇角含笑,好似丝毫不觉痛一般,拥着她喃声道:“星星,我好想你……”


    “还真是情真意切啊。”氏尘缓缓起身,笑着拍手:“听闻先师道,若入炉化丹之人甘愿献身,那炼化的丹药功效便会进益百倍,那我若是抓到你,岂不是可让药引自愿拆解,供我炼丹?”


    徐星星坐起身来,看着睺渊那伤,心脏揪得生疼,她勾起唇角,道:“我也曾听闻……”


    她没有说下去,只看着睺渊,忽然探身吻了上去。


    场中瞬时静寂。


    “你这不知廉——”


    此道士的话并未说完,脖颈便已没入一冰刃,下一瞬,他的尸体便直接向氏尘飞去。


    氏尘轻飘飘地挡下后,忽然那女子不见了踪影。


    “我听闻这炉子讲究的很,若是今日用了他人的血炼了丹,那其血腥需整整两日才可散开。也不知……对不对。”


    众人抬眼看去,直见那女子挟着一名道士立于炉鼎,衣衫被热风卷起展开,衬得她的眉眼神采飞扬。


    拂尘直冲她而来,徐星星忙将手中道士冰冻掷了出去,那拂尘瞬时贯穿了道士又冲她而来,而徐星星借着这刹那之间,使力掀开炉盖,跃入了丹炉之中。


    *


    两个月前,徐星星和睺渊曾爆发过一次争吵。


    “不行。”睺渊的声线极其阴寒。


    徐星星梗着脖子不服道:“为什么不行?再说我也不是真的死,我只是假设,如何氏尘寻来的话,他那么厉害,我肯定得利用我死不了这个优势啊,你以为我陪你进幻阵只是为了来睡你的?”


    睺渊脸色僵了一瞬,耳尖微红,语气却并未缓和:“我不许,我不用你以性命相护,若你执意,我便将你送出去。”


    “行,送我出去吧。”徐星星说着便拉出凳子气势汹汹地坐他对面,“你以后别想再碰我了,也不许跟我讲话!”


    睺渊只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单手把她捞到腿上咬她的唇,趁她痛吟,便直接扯下她的衣衫强势侵入。


    徐星星猛地一疼,双手扒着这人的肩膀瑟缩一阵,后完全来不及再次开口,便被这人蛮横霸道的攻势搅得云里雾里。


    徐星星很快就有些受不住,她被这人弄得身形发颤,喘息连连,缓了许久才气若游丝地嗔怒道:“你犯规……吵架中途禁止耍流氓!”


    睺渊却直接咬住了她的颈:“我偏流氓,谁让你气我。”


    徐星星攀着他,碎着嗓音反驳:“我怎么……气你了?明明是……你不讲理。”


    睺渊的眼尾红得紧,便连眼眶都染了红色:“你先前与我说你自戕时,可知我是何心境?我直想将自己千刀万剐替你承了那痛才好,现下你还说要利用这所谓优势,星星,你想如何?让我死么?”


    她想起那次他哭个没完确实是因着此事,便乖顺了身子,纵了情欲去吻他,缠绵一阵后低声嘟囔:“那……还不如不跟你说呢……”


    睺渊本因着她主动勾缠的软舌熄了些许不安躁怒,听了此话,立时又冒出火来:“你现下不于我说,待我破了这幻阵仍会知晓,那时……星星,我便让你亲手割了我的喉可好?”


    这般说罢他忽而裂唇一笑,眸中的诡异之色架在欢好之上:“反正,我也死不了。”


    徐星星:……


    这能一样吗……


    但眼见这人又要撒狗疯,徐星星便立时摆出委屈神色,嘴甜万分:“……宝宝,别这样……我害怕……”


    睺渊神色一僵,忙敛了眸,却仍然干巴巴地回道:“……无论如何……我都不许。”


    徐星星不再言语,勾住他的颈吻他缠他,与他十指紧扣,与他亲密相贴,甚至欢愉之时还故意软绵绵地说着让人脸红耳赤播不了的话,诸如:“小黑……你亲亲我,我要……”


    再如:“……你这样……我好舒服……我……好爱你呀……”


    还如:“……没你我可怎么办……我真的好喜欢你,好喜欢和你……亲密……”


    睺渊刚刚的疯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填补空缺一般的凶猛占有,徐星星的脑子都笼不出整个,不知多久终于平静,睺渊抱着她还在不住的温存。


    徐星星看这人的情绪平稳,斟酌了须臾才再次循序渐进地表达自己的立场,嗯,当然,她聪明的将方式从吵架改为吹枕边风。


    她捧了他的脸,又吻了他须臾,分开后轻声道:“……小黑……我只是想护着你……也是错么?”


    睺渊眼睫微颤,意识到她此心不死后蹙眉又咬她的唇,拒绝得斩钉截铁:“平时护着可以,但若是让你受伤……我不要。”


    “我不会受伤的……”徐星星勾住他的颈往他身上贴:“我会在察觉到痛处前就赶紧换其他人的身体……


    怎么样?”


    “不要。”睺渊咬她的锁骨。


    她痛吟一声,有些无奈,她稍一使力,覆在那人身上,学着他的样子在他的脖颈上重重咬了一口,后埋入他的颈窝,低声问道:“小黑,你可记得在庆州那次?”


    睺渊抚上她的后脑勺,应了一声:“嗯。”


    “你当时为何为我挡雷劫?”


    睺渊将女子圈住,侧首吻她的耳:“我当时并未想那么多。”


    只记得那时的女子满身鲜血,便是胳膊都成了白骨,他呼吸停滞,觉得刺眼至极,待反应过来时已然冲了上去。


    “那我再问你。”徐星星接着引导,“若这里是我的幻境,你会如何?只看着我受苦,什么也不做?”


    睺渊紧锁眉头,语气颇为不容置疑:“我根本不会让这般幻境出现,即使出现亦不会放任它多存片刻。”


    徐星星猜到是这答案,遂叹了口气:“看吧,我根本就不如你。不如你坚定,不如你赤诚,爱你也不如你爱我爱的深……”


    说到这里,她有些丧气,整个人情绪低落,声线也染了委屈:“小黑……我这么不好……为何你还会这么爱我呢?”


    睺渊不太理解她的问题,便从心回道:“你哪里不好?你只要在我身边便是最好,我不在意你爱我深浅,我只要你不离我分毫,如现下这般我便十分满足,星星,可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才让你这样自疑?”


    “哪里是你做的不好……”徐星星又叹了口气,“是我,是我做的不好,我的爱人自生于世间便吃尽了苦楚,给我的却总是最好,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机会能护着他,虽然是幻境,哪怕我只能做一点,哪怕微不足道,哪怕这里并非他的真实过去,但我真的想护着他,护着我最爱最爱的人。


    她侧脸在他耳边轻轻唤着:“睺渊……小黑……宝宝……相公……”


    “你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护着他啊……”


    睺渊心脏涌过一层一层的热浪,便连呼吸都艰难起来,他身体僵得厉害,却仍在嘴硬:“我不想你……因我经历那些恐惧之事,受那般痛楚。”


    徐星星趴在他胸口,抬脸看他,举起了三根手指:“我绝对绝对会在受伤前就换掉身体,你不是教给我了么?说濒临死前我可以换身,我好好学了,都记下来了,求求你了。我完全可以不于你说便擅自去做,可我没有,便是不想让你自责担心,不想让你看见我死后害怕,死的不是我,我会好好地活着陪着你,我绝对不会让自己痛,这样也不可以么?只要你同意,我今后什么都听你的,好不好?”


    这般说着,徐星星不等他回答便俯身吻他,边吻边一遍遍求着:“好不好?好不好嘛?你给我个表现的机会吧,否则我有什么资格做你的娘子?我真的不害怕,我现在也很厉害的好吗?胆子也大了很多,你要相信我呀。嗯?好不好?相公?我想保护我的相公,可不可以嘛?相公。”


    睺渊终被她磨掉了最后一道防线,翻身将她覆在身下:“我会借着你体内那一魄与你痛感共通,若是你让自己痛了,我亦能感受得到……哪怕一次,我便将这幻境毁了,再不会如此麻烦地救那白泽。”


    “不会……我很厉害的,”徐星星抬身吻他,呢喃道,“相公……你相信我……”


    “只能在这幻境中如此,你可记得?”睺渊咬牙再次将她侵占。


    徐星星迷蒙点头,勾了他的腰道:“嗯……我记得…我乖…我听话……”


    睺渊的心又软又麻,却又揪痛的紧,他恶狠狠得咬住女子的肩,恨声道:“你才不乖!”


    徐星星含住了他的指,朦胧看他:“这样……还不乖吗?”


    睺渊的脑子瞬时炸开,经脉一遍遍地刷过颤栗,他发疯地将人锢着,吻着,索取着。


    一次次,一回回,如何也不够。


    他看着怀中的小人,身体的欢愉压不下心间的疼。还有一处,那是什么?


    是了,这种感觉,他曾有过,当她于那些长老面前为他辩驳时,当她于众人之下将他护在身前时。


    安心却怯懦,欣喜又惧怕。


    这到底是何心绪?


    他不知,却觉体内的空洞愈发缩小,心间的暖意越发满盈。


    便是再傻,他也看得出,他的星星,在努力地将温热赠于寒凉的他。


    而他,又能有什么办法,真的抗拒于她?


    第134章 沉玉


    还算顺利。


    徐星星再次睁眼,还未来得及醒神,便被识海外那躁动不安的红魄将神识给拉了过去。


    那红光如心脏一般不安地狂跳闪烁,直让徐星星的眼都有些睁不开。


    她忙将手抚上,后觉得不够,便干脆将整个身子全贴到上面,笑着道:“你看,疼了没?真没疼,你家娘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那红魄将她柔柔包裹,后慢慢沉寂为柔和的浅粉色。


    徐星星又与他贴了一会,后往上吻了一下,便退了出来。


    被困白云室的睺渊微微睁眸,耳尖慢慢染上了好看的红……


    徐星星还未弄清楚她这次的附身情况,氏尘的命令便下达过来。


    总结为以下两条:


    一,自今日起,任何接近炼丹房者,不论境界如何,一概杀无赦!


    二,自今日起,全山弟子潜心修道,不可擅离自己院落,未辟谷者,可在特定时间去往饭堂,若一旦发现有无故闲逛者,不问因由,杀无赦!


    此消息一出,全山道士皆一片哗然,但氏尘行事风格一向狠辣,众人腹诽几句,只能跟着照做。


    听见此令的徐星星:……


    想是这山中弟子太多,实在不方便一一排查,便直接用了这么个一刀切的方式。


    但不得不说,真的把她的路瞬时堵死了大半。


    好在两日后炼丹炉才能再烧,这段时日睺渊应会安全,她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找到解决的法子。


    从半开的窗户往外看,她所处的院落不小,一排排房屋错落有致,其中住着颇多道士,正巧晚饭时间快到,他们正三三两两地一同去往饭堂用饭。


    她的房门忽被推开,一年轻道士将半个身子探了进来,问道:“沉玉,好些了吗?帮你带饭?”


    徐星星这才发现自己身上包扎了好几处旧伤,稍稍动弹了下,虽说还有些痛,但在可忍受范围,于是道:“好多了,一起吧。”


    遂一块前往饭堂。


    路上把守甚是严密,他们这些走动的道士皆被严加看管,只能按照严格规划的线路前行,不能稍偏。


    徐星星看着周遭心中暗暗思索:


    按理说,照之前睺渊说的附身定律,她会自动找寻离他近的人附身,所以,她一开始以为她会附身在押送睺渊的人身上。


    结果上次附在一个底层小道士身上不说,还需要隔好几个时辰才能见他。


    这倒是让她拿不准了。


    在公主府时,她不附身在那些离他更近的公主或男宠身上,距睺渊讲,是因他对那些人本就不喜,他的神魂自会下意识排斥。


    但当时的炼丹房中少说也有三四十人吧,他全都不喜?


    不喜也正常,但是否还有别的因由?


    比如此次,她完全不知何时才有机会能再见到睺渊,若是干等着,岂不是把时间都给浪费了?


    这般想着很快便到了饭堂,取了饭后,与那年轻道士一同用饭。


    不多时,他们二人身旁便坐满了人。


    起初周边的人一直闲聊着其他的事,后来不可避免地提到了今日在炼丹房中发生的事。


    “诶诶,你们听说了吗?”一人看了看饭堂门口的守卫,低声道。


    “你说的是……”另一人亦压低了声音,语气里皆是震惊,“真的假的?也太玄了,那到底什么玩意儿?厉鬼?”


    “厉鬼敢来我们这儿?”旁边有人质疑道。


    “当然不是普通厉鬼!”那人把身子俯低,“我听说它杀了好几位炼虚之境的师叔


    ,连咱们长老都未能将它抓到,有这等修位,活着的时候也是个大能!”


    徐星星不动声色地把饭往嘴里扒拉,也是她这段时日养的好,受伤时,睺渊更是山珍海味、灵丹妙药地给她补,直让她之前因为解契损失的修为升回来了许多。


    便是遇到合体修士,她的功力外加睺渊神魄相辅,她也有信心打赢,更莫说那几个炼虚。


    当时她专挑软柿子捏来着。


    一旁一人接过话道:“我听说它跳进了炼丹炉,那炼丹炉可是连魂魄都能炼化……它会不会已经……魂飞魄散了?”


    “若是已魂飞魄散,现下为何还弄这般阵仗?”一人分析道,“我看啊……难说。”


    有人惊恐:“它会不会就在我们之中啊……”


    “呸!你什么乌鸦嘴!”


    “诶,沉玉,你今日怎得自己出来吃饭了?身体可好些了?”忽然不远处一道士与她搭话。


    徐星星掀眸看去,道:“好多了,正巧也想出来透透气。”


    “对了,沉玉懂得多,你看这厉鬼什么来头?”


    被点到名的徐星星思索须臾,道:“此等情形,我亦是第一次见,只是这封禁的法子不知对那厉鬼有无用处。”


    “对啊……若是那厉鬼附身成了巡逻之人,这该怎么办?”


    “附身成那巡逻之人还是小事,若是附身成长老的亲近之人,或是药园的守卫——”


    “说什么呢!”一守卫忽而伸长了脖子朝此处望来,“吃不吃了?不吃赶紧走!”


    众人忙缩了脖子开始吃饭。


    吃完饭后,徐星星终于知晓了她如今附身这人的一个好处。


    一直陪着她的那个年轻道士忽而问她:“你今日该换药了吧?一会你回房休息,我去帮你把医师唤来。”


    徐星星眨了眨眼,道:“不麻烦了,我自己去便可。”


    年轻道士看她一瞬,点了点头:“你如今已好了大半,咱们去也可,那我与你一起。”


    徐星星直接拒绝:“今日刚下了令,你陪我太过引人注目,我快去快回。”


    年轻道士又看她片刻,道:“好。”


    与一旁的守卫说罢,守卫自然不许她自己去,便分出一人与她同去。


    徐星星便与这名守卫一同去往山中的药膳堂。


    这守卫明显就与她附身的这位道士不熟,由此她倒可放开本性,于是这一路上便没话找话地与这守卫聊了起来。


    后也算问出了一些有用信息,比如那药园的位置。


    发现再问不出其他信息后,她便在走到一僻静处时,趁这守卫不备,抬手使了个手刀将其弄晕,后将其藏好后拍拍手准备离开。


    谁知从那旮旯处刚出来,便见那年轻道士倚在不远处的墙上,抬眸看向这边。


    十七八的年纪,眉眼稍稍凌厉,土气的黄棕道士服也被衬得很是张扬。


    大意了。


    什么时候跟来的?


    道士夹在两指间用来隐藏气息的符咒被慢慢燃尽,那略略阴沉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她,冷然问道:“厉鬼?”


    徐星星笑了笑,不置可否:“你是自己晕,还是我动手?”


    “沉玉呢!?”那道士猛然站直身子,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徐星星看着眼前这人那三分惧怕三分愤怒四分无畏的神色,不由赞叹:


    所以说,这幻境也太真实了吧!npc都毫不人机,简直与现实一比一还原。


    她坦诚地回:“目前没死。”


    不过大概快了,因为她要去送死了。


    “你放过他,附我的身!”那道士急切地向前一步,“我四肢健全,身强力壮,还……还未受伤,用我对您增益更多!”


    少年急得眼眶通红,好似她若是拒绝,他当场便能落下泪一般。


    徐星星盯着他看了一阵,将那副戏谑的神情收敛,问道:“既然发现了,为何不告发我?”


    少年蹙眉回道:“我告发你,你便会从沉玉体内出来么?”


    “不会,会鱼死网破。”见少年的眸色徒然一抖,徐星星转念又道,“但他们不会想法子将我驱逐么?”


    少年眸中似有嘲弄闪现,嗤笑一声道:“莫说连炼丹炉都无法炼化的厉鬼他们是否真能驱逐,便是可以,谁又会为我们这种底层小道士白费这般气力。”


    徐星星说得十分直接:“你们成墟这么冷血?底层小道士也是人啊。”


    少年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她才觉出自己的话哪里不对,于是摊手补充道:“别看我,我是你们的敌人,当然不在乎你们的命。”


    那少年道士目光微沉,道:“前辈可是要报什么仇?若是我能帮忙,定竭尽全力,只求前辈能放过沉玉!”


    虽不指望他帮忙,但告诉他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徐星星语气微凉:“我丈夫被他们抓了炼丹,现在就在炼丹房关着呢,你能帮我什么?”


    说罢,看了看马上西沉的夕阳,回到最初的问题:“我不与你墨迹了,你是自己晕还是我动手?”


    少年看她神色趋于认真,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伸出三个手指来:“我洛岩对天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沉玉他是因救我才受了如此重伤,我定不能弃他不顾,还望前辈成全!”


    说着便将脑袋重重磕向地上,直让徐星星吓了一跳。


    徐星星看了那地上的身形一阵,后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子:“你帮我,不怕氏尘将你处死?”


    “我与沉玉早便觉得如今的成墟已尽是腌臜残虐之事,只是投入派中后身不由己罢了,周遭皆视人命为无物,我们只能做到恪守本心……”少年猛然抬起头来,“若是能帮前辈您,也算行一善事,洛岩无悔。”


    徐星星看着这人的眸子,微微歪头道:“若敢骗我,你这朋友会死不说,待我再次醒来,杀你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以性命担保!”


    “好。”徐星星起身,“你先回去,我去查些事情,今晚会将你朋友好好带回去的。”


    少年突然直起身子:“前辈可是要去药园?”


    徐星星微微侧首,却未说话。


    “我之前在药园做过事,那里,我熟。”


    第135章 药园


    说是药园,其实是一座不小的山头。


    紧挨俦桓山南侧,山势柔缓,气温柔和,适合种植。


    距离药园还颇远时,便觉一阵强烈的威压迎面袭来,徐星星立时停下脚步,朝洛岩问道:“此山有大乘修士驻守?”


    洛岩道:“之前并无。”


    好吧,又是为了防卫她。


    看来她也是把氏尘实实在在给整憋屈了。


    “我自己进吧。”徐星星捏了个决,“你只是结丹,会被察觉。”


    洛岩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是不放心她:“我有一法宝,再搭配符咒使用,可在两个时辰内毫无气息……”


    “怪不得你跟在后面我毫无所觉呢。”徐星星赞扬道,“你很可以啊。”


    洛岩一顿,干巴巴地回道:“过奖。”


    于是二人接着向前。


    夕阳悄然落下,弯月缓缓升起。


    徐星星根据洛岩提供的路线成


    功潜入药园,映入眼中的草药并非是徐星星往常印象中的那般青绿,反而是大片大片的红棕。


    月光照在这块草田之上,每片枝叶都随着光照微微起伏,好似呼吸一般。


    “前辈小心。”洛岩低声道,“此药名为婴啼,日落而息,若是吵醒他们,他们便会嚎哭。”


    “婴啼?”徐星星稍微凑近看那些枝叶,“是我眼花了吗?我怎么好像看见眼睛了?”


    只见每片巴掌大的枝叶上,都生着一张嘴,而嘴巴上方则是两条闭着的眼缝,睫毛或细长,或弯翘,或密直,在这黑夜之中优显诡异。


    “您没看错。”洛岩好似叹息一声,“每株婴啼都需两个刚出生的婴儿为肥才可扎根,生长过程中每隔十日便需一满月婴儿的鲜血浇灌,那些婴儿未消散的魂魄自会附在婴啼之上,枝叶越多,炼丹的效用便越好。”


    徐星星的神色颇为一言难尽:“你养过婴啼?”


    “并未……”洛岩有些尴尬,“我当时刚入门,从未见过这般阵仗,由此……吓晕了,后来便只负责药园的采摘事宜。”


    徐星星微微叹了口气,向洛岩伸出了手:“给我几张空白符纸。”


    洛岩虽满脸疑问,却还是乖乖地将符纸给了她。


    徐星星看着食指稍一狠心,咬破后呲牙咧嘴地在符纸上开始画符。


    这段时日跟睺渊在一起也不只是床上那点事,空闲时也会认真学些东西,于是还真是见识到了睺渊的涉猎之广,学识之渊博。


    没想到,他竟然还是个优等生!


    据他说,被氏尘困住的那百年来,起初氏尘是允许他读一些书的,直到他试图逃离,触怒了氏尘,才断了此事。


    后来他成了魔神,天下大战之时,只他每日无聊地立在太古山巅,虽说他已习惯了空旷清寂,但有时也会潜入昆仑的藏书库看看书。


    用功好学的魔神。


    “并未刻意去学,只是过目不忘罢了。”魔神淡然装逼道。


    但反过来说,睺渊也算个合格的老师,认真耐心,循序渐进。


    所以,她真的实实在在学了一些东西。


    比如现在。


    “控火术?”洛岩微微诧异,“你怎会我们成墟的符咒画法?”


    待他凑近细看,更震惊了:“这可是高级控火咒,只有合体之境才可化成!”


    徐星星画完一张,往土里一塞,站起身挑眉装x:“这都小意思,姐姐会的可不只这些。”


    之后他们走到哪,徐星星便将符咒撒到哪。


    后来手指头实在咬得疼了,就让洛岩咬他的手指头,她当墨沾着写。


    洛岩当然不愿,却只能憋嘴答应。


    直到将这山间每个空隙都撒遍,他们二人才打道回府。


    从山中出来后,徐星星嘱咐洛岩先自行回去,她收个尾便回。


    洛岩虽说还有些不放心,但他现在出来的时间已经太长,再待下去恐会暴露,由此便颔首往住宿之所驰去。


    大抵是沉玉和守卫一直未回,此时山中已然开始搜寻。她躲开那些乱寻的道士,跑到那个藏着守卫的旮旯里,把他扛起便往药园跑。


    这样这人被烧死后,便可冒充她第二次附身之人,保下沉玉。


    可就在往药园飞驰的路上,徐星星远远便望见月光之下漂浮着两人的身影,一人掐着另一人的脖颈将之高高举着,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被她已张开的五感尽收耳中。


    “你,便是那厉鬼?”从这人的威压来看,定是大乘之境。


    应是守着药园那人。


    被抓之人毫无还手之力,便连身子都是颤栗的,却仍笑了一声,艰难回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反正,你也杀不死我。”


    洛岩。


    徐星星念咒驱动控火符,却于下一瞬心中一惊。


    竟全部失效!


    她丝毫不敢浪费时间,紧急催动术法试图换身,却又没有成功。


    那人因着洛岩的话哈哈大笑,笑罢,语气甚是狂妄:“杀不死,那我便一遍遍地杀。”


    语落,这人的手霎时用力,洛岩的脖颈本应在这瞬被生生掐断,可电光火石之间,一人的身影宛如电流一般瞬移而来,这大乘修士还未来得及反应,手臂霎时断裂,断口处在月光下喷洒出绚烂的血花。


    大乘修士愣怔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十七八的年纪,一身红白相间的绫罗绸衣,在银光的映照下如谪仙一般,发间的金铃轻轻摇晃,好似能在人心间荡出声响。


    恍然,惊骇,却又,


    兴奋。


    他看着她,都忘了手臂的痛楚,他如饿急的狼一般盯着女子的眉眼和发梢,掠过女子的脖颈和腰间。


    啊……


    不知这样的女子,尝起来,又是怎样的味道?


    若是用作炉鼎,又是何等的畅快?


    他忽然不想杀她了。


    徐星星一手拎着洛岩的后衣领,一手持剑甩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朝着那大乘修士笑着道:“老弟,你认错人了。”


    身高两米,体壮如牛的大乘修士微微一怔,呆呆地重复了一遍:“老弟……?”


    徐星星俯首与洛岩对上视线,扬唇道:“放心,我变出自己的模样,你的朋友便不会受伤了。”


    她把代码覆盖了,代码可不就安全了。


    洛岩望着她,好似傻了一般,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为了感谢你没有出卖我。”徐星星接着道,“你这条命,我也护下了。”


    虽然都是代码,但也算是个好代码。


    话语刚落,一张结界从药园中心缓缓展开,愈来愈大,愈来愈胜,不出片刻便将药园之上本来设置的结界生生撑破。


    徐星星瞬时便往结界中闪去,却被那大乘修士立时挡下,她眼疾手快地将洛岩扔到结界后,便与那人缠斗在一起。


    这人断了一臂,身手却仍矫健得紧,只四五招便将徐星星压制地毫无喘息之力。


    徐星星躲又躲不开,打又打不住,逃还逃不了,一时之间不免有些郁闷。


    这就是大乘?


    关键是此人好几次都有机会击中她的要害,却如猫玩弄耗子一般,只是戏耍于她。


    不多时,她便累得气喘吁吁。


    她识海外的神魄又开始不安地泛起红光,她心道不好,若是让睺渊知道她在用自己的身子与人打斗,一定会气得从炼丹房冲出来。


    那他们之前经历的那些,便会全部毁于一旦。


    她堪堪挡下一招,瞬时移到几十米之外。


    这大乘修士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好似久未喝水之人看到了甘泉一般。


    “你的速度很快。”大乘修士道。


    那是当然,为了逃命,她专门锻炼这个技能点来着。


    “现在却慢了。”他又道。


    滚蛋!因为我累了!


    “谁也不许动她!”这人忽然突兀地喊了一句话,后舔了舔唇,“她是我的。”


    徐星星有些纳闷,这周围也没人啊……


    便连刚刚山中四处搜寻的守卫都安静了下来。


    刚意识到这点,徐星星的心中徒然一颤,额间瞬时生出了一层密密的冷汗。


    怪她。


    是她轻敌,是她太过游戏。


    这里可是二百年前的成墟,大乘修士的数量便是比不上如今的昆仑,也定然不会相差太多。


    而大乘修士的五感定然要比她要强出许多!


    所以,这成墟应有无数人看着他们如今的战斗,或许还有其他大乘修士跃跃欲试。


    所以这人才说了这样的话。


    ……是她太蠢。


    怪她在之前的镇子活得太过安逸,都未转换过来这成墟可是堪比西游记狮驼岭的人间地狱。


    还护着沉玉,护着洛岩。


    她护着自己都有些费劲吧……


    早知道不装逼了……


    代码死就死了,她又犯什么圣母病!


    识海红光又现,将她心中慌乱瞬时压下。


    她脑中电光一闪,刚刚的恐慌倏然消失殆尽。


    是了,她如今可是多了一重身份——


    魔神的关门弟子啊。


    “若你在成墟与人起了冲突会如何?”一日睺渊忽然这般问她。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啊。”她回得随意。


    “若是跑不了该当如何?”


    “我不是死不了么?大不了从头再来呗。”


    睺渊目光瞬时阴沉,紧锁了眉宇,徐星星知晓他还是不愿让她随便去死,由此坐在他怀中虚心求教:“魔神大人有没有更好的办法?”


    睺渊因她的动作稍缓了眉目,持起她的手道:“因地制宜,顺势而为。你猜我当时如何灭的成墟?”


    徐星星看着眼前的漆眸,思考了须臾,背诵了一下人间的传闻:“……弹指挥手?”


    睺渊似被逗笑,唇角含了笑意,捏住她的手指把玩着:“那是后来,最初,我只是将山中的冤魂放出,让它们自行报仇罢了。”


    “好办法!”徐星星眼前一亮,“成墟那地方的冤魂肯定不少,你能驱使他们?”


    睺渊眉眼柔和,点了点头:“星星也可以试试。”


    “我可以吗?”徐星星立时坐直了身子。


    “你如今的血液之中含着我的魂魄之力,且不受这幻阵阻挠。”睺渊笑着看她,“虽说不知能运用到何种境地,但总归是可以一试的。”


    “那你常常驱使的阴邪之气,我可以用吗?”徐星星眸中尽是对大招的向往,“成墟那地界应该也有很多阴邪之气吧?”


    “或许可以。”睺渊笑着蹭她的鼻尖,“星星的潜力到底能到什么程度,应由自己说了算才是。”


    睺渊并未给予她肯定的回答,却教了她驾驭阴邪之气的法子,可她当时生活的镇子甚是平和,由此她也一直不知自己学到了个什么程度。


    试不出个结果,便很快忘了。


    今日在此境地之下,总算让她把这已抛在脑后的技能,又给捞了回来。


    “小妹妹,你费这般周折,可是为了救你的道侣?”大乘修士直勾勾地盯着她,再次开口,“我可以将你的丈夫保出,不让氏尘那老头子再伤他害他,只一点,你……


    “可愿做我的炉鼎?”


    第136章 伊傲


    “至磨,你可忘了你是如何升至大乘了?”氏尘人未现身,威严的声音却响彻天地,“罢了,若你有能耐生擒,便就给了你也无妨。但,莫忘了何为正事!”


    此话刚落,整个幻境忽而猛然震荡起来,好似濒临坍塌一般。


    徐星星忙闭目抚上体内神魂,柔声哄道:“不要气,交给我,我定会让他死得很惨。”


    震动并未减轻,却总归没有更加强烈。


    至磨的眉宇紧锁,看了看氏尘的方位又看了看底下的药园,最后不满的瞥嘴骂了一声,才又对徐星星道:“妹妹,你若是从了我,也便免了之后伤痛,若是还试图还击,就莫怪我不留情面了,我需赶紧去护这药园子,这些珍贵药材可经不住地龙折腾。”


    徐星星长剑一甩,冷笑一声:“一看你就没有撒过尿。”


    至磨微微一怔。


    “否则也不至于长这么恶心,还这么自信。”徐星星骂人骂得都不用断气,“若我是你,我都没勇气活下去,还让别人从了你?哈哈,我请问你从小到大有过女人真心喜欢你吗?哦,我说除了你娘和你祖母,哦,不用除去她们,也许就连她们都不稀罕你。”


    至磨那身黝黑的皮肤被气的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色,那本还色眯眯的眸子已全被愤恨填尽,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已移至半米之外,一手成掌朝她攻了过来。


    徐星星微微侧身,躲开他的攻势后冰剑一转往他手筋挑去,这人迅速后退半步,将冰剑牢牢抓在手中,手掌猛一发力,那冰剑竟直接在他手中断裂开来。


    天地震荡得更为厉害,伴随着鬼哭狼嚎的声响,只徐星星知晓,此次不再是因着睺渊的怒气。


    她的断剑瞬时长出又往他脸上袭去,至磨立时移开,再次出现时已在她的背后。


    他化掌为爪往徐星星的后颈掐去。


    徐星星躲也未躲,因为她本就来不及躲。


    而至磨,亦来不及躲了。


    一尖爪霎时没入了至磨后背,发出不大的“噗”声,只一瞬又从他体内拔出,在至磨捂着胸口转身时,那偷袭之人,不,偷袭之鬼已移至百米开外,幻影一般。


    成墟的所有修士在看到此人的瞬间心中皆猛然震荡,有恐惧,有不可思议,亦有……惊喜与心痛。


    只见这女鬼长发散开,直达腰间,面色惨白又美艳,她身上的衣衫破烂尚且不能蔽体,脸上的神情宛若懵懂幼童一般,她的骨爪举在眼前,上面托着一颗鲜活的心脏正在欢脱地跳跃。


    她看了许久,在至磨终于缓过疼痛想要袭来时,她眼睑微颤,缓缓张嘴,咬在了那颗心脏之上。


    至磨的动作瞬时停滞,整个人痛苦地蜷缩颤抖起来。


    心脏溅出的血液染上她的脸,落在她的衣衫,她整只鬼好似刚从无间地狱爬出来一般,鲜血淋漓,又迤逦至极。


    她吃得越来越快,嚼也未嚼得生生咽下,不过须臾,这一整颗心已被她一口一口,全部吞了下去。


    她看着已痛得好似失了神智的至磨,忽而快意地裂开了嘴,探出红舌舔了舔指尖,一脸意犹未尽的模样。


    至磨到底是大乘,没了心竟也能缓过来,只是那本就丑陋的面容现下更为狰狞扭曲,他踉跄着身子想要攻来,却又被几只厉鬼拦在原地。


    徐星星抓住机会赶忙往结界内溜去,余光却扫到一到白光从炼丹房的位置极速驰来,是氏尘的拂尘!


    那拂尘如银河一般蔓延开来直要将她裹住,她持剑欲挡之时,忽有一把剑刃破空而来,在空中甩出几道利落的蓝色剑光,以势若破竹之势,将这铺天银丝斩成碎屑。


    后此剑在空中又绕了一圈,飞在远处一人手中,那人白衣猎猎,脸带面具,只那双眸子自始自终都定在那艳丽女鬼的身上。


    徐星星终于顺利地躲到了结界内,她这次召唤出的厉鬼其实并不多,全无睺渊之前描述地那种震天慑地的气势,毕竟她能力有限,还是第一次,只能顺着至磨的气息摸到了几个还未消散的厉鬼。


    还有一些,大抵已分散在山中作乱,俦桓山内不时便传来厉鬼的嘶吼与打斗惨叫的声响,正是需要维持秩序之时,可那被击退的氏尘却熄了声音。


    她今天忙了太多事,总归有些累了,看那至磨已生不出什么气候,便朝着那个女鬼姐喊道:“那个,阿飘姐姐,你等下报完仇没地方去可以来这里啊,我已将这结界设置成向你开放了,嗯,还有其他鬼大哥鬼大姐,都可以来做客啊。”


    在药园子提心吊胆观战的洛岩:……


    阿飘姐姐漆黑的眼珠子转向她,脸上全是血腥,显得她破败又绮丽,她看了徐星星好一阵,忽而一笑,竟有一种诡异的调皮,她嗓音嘶哑,语调却欢快:“好啊。”


    说罢便朝至磨攻去。


    徐星星并没太多兴趣看戏,便飞往药园中的住所,开始……睡觉,以及哄睺渊。


    她的神识和他整整贴了一个晚上才让那刺眼的红光渐渐熄了下去。


    第二日醒来,刚睁开双眸,一张苍白鬼脸迎面怼上,直让徐星星的心脏瞬时停滞。


    那鬼脸咧唇一笑,自来熟地道:“你半夜怎么跑另一人身上了?”


    徐星星恍惚了好一阵才认出这女鬼姐是谁,皱着脸坐起身,抚了自己的心脏好一会儿,才解释道:“不是跑,是附,我需要找个本体才能活。”


    就像病毒必须找个载体一般,她作为此幻境的bug必须身附某个依托,昨夜过了子时她发现可以换身,便随意选了个看守药园的普通倒霉弟子,将沉玉给放了出来。


    女鬼有些不懂,直起身子道:“你还真是奇怪,我从未见过你这般存活的人。”


    徐星星看了看她的骨爪和那只堪堪遮住主要部位的衣衫,忍不住开口:“阿飘姐姐,我要不要给您烧件衣服?”


    “什么阿飘,唤我伊傲,傲姐。”伊傲在空中轻盈地转了个圈,道,“我这不是挺好的吗?还用换什么衣服?况且,你有衣服吗?”


    徐星星扯了扯身上的黄棕道袍:“这个怎么样?”


    “不要,丑死了。”伊傲一脸嫌弃,“你也赶紧变回昨夜那俏丽模样,你附身的这人我多看两眼都想吐。”


    徐星星:……


    还是个颜控。


    忽而想起昨夜战斗,徐星星便问道:“那个至磨呢?死了吗?”


    “那蠢货活着的时候都不是我的对手,更莫说我已经死了,趁我受伤,囚我害我,将我折腾死了也才是个大乘初期,我他妈倒要看他是屌/硬还是命硬。”


    伊傲一脸傲娇:“我让手下将他吃得干干净净,便连魂魄都撕了,你是没看到最后,他那个害怕的样子真的搞笑极了,长那么大个子,竟尿裤子了,真他妈是个怂货。”


    徐星星心中猛然一揪,看着女子这毫无所谓的样子完全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觉得眼眶发热,泪不自觉地想往下掉。


    他们都是npc吗?但是她,也曾活过啊。


    忽而听到结界传来响动,伊傲朝外瞥了一眼接着道:


    “你这结界还挺厉害啊,昨夜尺余亲自来砸都没能破开。”


    那是自然……


    这是逐魔大战时昆仑用来防睺渊的。


    睺渊说,他当时花了半日才将此结界击破。


    后因为好奇将此术给学了,教给她时又稍稍改进了下。


    所以,便是他们这些大乘一起上,没个百八十年应该也破不开。


    徐星星压下泪意,谦虚地笑了笑:“傲姐过奖。”


    “但你只是个炼虚。”伊傲摸着下巴道,“若是细看也可以说是合体,很奇怪,看不清。诶?你哭了?”


    徐星星连忙侧脸掩饰:“没有没有……就是刚刚醒来你离我那么近吓到我了。”


    伊傲


    却直接将脖子拉长,非要与她对视。


    徐星星看着她那已经拉得足有两尺的脖子,无语了一瞬,瞬时不想哭了。


    “心疼我?”伊傲眯眼探究道。


    徐星星实在不擅长掩饰,且也真的不想再看见那长颈鬼脖子,便大大方方地掉金豆子给她看:“……你死得也太惨了……”


    伊傲看了她一阵,忽然朝徐星星熊抱过来,当然,丝毫碰不到,她的魂体从徐星星体内穿了过去,那阴寒之气直激得徐星星打了个哆嗦。


    伊傲看着自己骨爪,脸色难言失落:“你看起来就香香软软的,好想摸,哭起来又可可怜怜的,好想舔。”


    徐星星:???


    眼泪止住了。


    “……傲姐,我喜欢男的……”徐星星擦了擦泪,“昨夜你不是能碰到那至磨吗?为何碰不到我?”


    “怨气能让魂魄在短时间内凝成实体,我现在可不能浪费我的怨气。”


    说到此处,伊傲忽而朝她抛了个媚眼,“我也喜欢……睡男的。毕竟阴阳相补,才对功法更为进益。你要不要学?我教你?”


    说到教……


    徐星星终于找到华点。


    伊傲能看出自己是合体,那说明——


    “你是大乘之境?”徐星星睁大眸子问道。


    伊傲嘿嘿一笑,虚空掐了掐她的脸:“才看出来?大乘中层!我这可是实实在在修炼出来的,否则合欢宗的宗主怎会轮得到我来当,说起来,我全盛时,那至磨和氏尘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徐星星心中更为难过,却未再开口。


    伊傲看了她一眼,锁起眉来:“你怎得不问了?你不问我怎么给你讲我的辉煌过去?还是你觉得我现在太惨,觉得我可怜?”


    徐星星确实觉得她可怜,于是将手虚虚地扣在她全是白骨的手上,虽碰不到,但总归有些寒凉之气点在手心,她看着伊傲道:“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我可以帮你去做,让你安息。”


    伊傲那毫无光泽的眸子颤了一颤,道:“……要不你跟我冥婚吧。”


    徐星星:……


    真就是我太正常,在你们成墟的变态氛围里显得过于格格不入。


    徐星星眉梢直抽:“傲姐,我成过婚了!你不要觊觎我了!我相公很爱吃醋,我今生今世只爱他一个!”


    伊傲逗她上瘾:“下一世呢?我投胎成男的怎么样?我指定会让你舒服。”


    你能不能闭嘴啊!现在我脑子里那红灯泡的瓦数都快把我的眼睛闪瞎了啊!


    “不行,只有我相公能满足我,下辈子我还得找他,他能一夜都不带休息的,我很喜欢,非他不可。”徐星星一本正经。


    神魂颤了颤,慢慢趋于平静。


    伊傲却一副不过如此的神情:“才一夜?你真是没吃过好东西,姐姐曾遇到一个体力好的,我与他颠鸾倒凤了整整十日才停了下来,那是我第一次求饶,话说你昨夜还见他了,就是那个帮你斩断拂尘之人,你要不要试试?他虽说有些丑,但体力真的没得说,我与他睡完便升至大乘中层了,你要吗?我介绍给你?你助我从那缚魂地牢脱出,我得好好报答你。”


    您现在报答我的方式就是闭嘴啊!


    徐星星被伊傲的嘴叭叭得直头疼,脑中刚刚平息的红光又瞬时炸开,徐星星直接把手虚摁在伊傲唇上,“不用!真不用!我爱我相公,他就是不行我也爱,况且他也不是不行,是我不行!我虚!”


    红光颤了颤,后别扭地晃了几下,定住了。


    徐星星赶紧转移话题:“我们出去看看吧?我还担心我相公呢。”


    说着不顾伊傲回话,直接嗖得窜了出去。


    身后传来伊傲震天的笑声。


    第137章 丁润


    结界外何止是不少人,简直如天兵天将一般将整个药园上方裹得严严实实。


    其中有八个便连徐星星都看不出修为的修士分散在天空八个方位。


    应是大乘之境。


    此药园乃炼丹最重要的采药之所,没有这个药园氏尘便无法炼丹,如此围剿实属正常。


    但……他们怎么不像是在破结界,反而像在造什么玩意?


    只见大乘之境的修士有人闭目念咒,有人划破掌心在空中画符,有人手势变幻极快不知要驱动什么术法。


    他们的行为看着杂乱,实则有规律可循。


    那些距离稍远的低境界修士,皆单手成掌放于身前,口中术语化为诡异血咒亮于结界之上,将这沉闷天际渲染得更为阴森。


    这些红棕术语不断冒出,很快便已成密密麻麻之势,将药园的整片上空全然覆盖。


    天空乌云席卷,周遭灵力震荡不堪。


    伊傲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看这阵仗冷笑着道:“生前我宗众人便是被此阵绞杀,如今我已死二十余年,竟还是此阵,这成墟真是没点拿得出手的新鲜玩意了。”


    徐星星看向伊傲,好一阵才问出口:“……全宗?灭门?”


    “想不到吧。”伊傲笑了,本就无甚光彩的眸子尽是阴狠,“说我宗扰乱纲纪,功法诡谲,祸乱苍生,哈哈哈,你信吗?”


    作为伊傲一个阵营的队友,徐星星回得十分肯定:“我不信。他们是什么好东西吗?”


    伊傲大笑起来,笑罢,道:“是啊,他们又是什么好东西?我宗当时人才辈出,灿若繁星,不出十年定可成为成墟之首,可这些蛇鼠之辈的嫉恨之欲,竟比凡人更盛更毒,他们惧我怕我,便要置我于死地,使出此等阴损招数不说,竟残害我全宗弟子,一个活口也未留下,我当时拼尽全力也只保下了几只残魂……”


    伊傲的话还未说完,忽见一道巨大的蓝光从天际飞驰而来,直直地劈向快要结成的法阵之上,霎时之间,此法阵如被击碎的玻璃一般轰然裂开,发出一声震天的破碎声。


    昨夜见过的那名白衣男子立于天际,看向其中一人,声线阴冷至极,字字泣血:“伊傲所言,全部属实?”


    他看的那人满不在意地道:“丁润,当年成墟灵气渐失,而合欢宗人数众多,功法又极耗灵气,若不是我们瞒着你将合欢宗灭尽,你以为你玉剑门这几年为何会蒸蒸日——”


    话音未落,蓝色剑光便直冲他的脸而去,那人抬手挡下,却仍被削掉了一截黑发。


    此人的脸色徒然一变,与已攻上丁润打了起来。


    周遭大乘修士相视片刻全部加入,但便是面对这八位大乘修士,丁润竟也丝毫不落下峰。


    想起之前伊傲说过他体力好的话,徐星星咂摸道:“……傲姐,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大概吧。不过喜欢我的人那么多,谁会记得他。”伊傲看向徐星星,又道,“为何会这么问?”


    徐星星望着天上正一对八的剑士,踌躇答道:“因为……他帮我们?”


    更确切地说,是你。


    伊傲摸了摸下巴:“我也看不懂,当日我与他睡过后,他不许我再与别人睡,这我怎能同意?转头又找了个更年轻的,他气坏了,与我决裂,便是后来合欢宗被围攻之日都未来相助。我以为他都恨惨了我,谁知今日又是怎么回事?为我报仇?”


    徐星星:……


    您才是真正的大女主。


    徐星星看着天上的剑光分析道:“但他好像不知你当日被围攻的实情啊。”


    伊傲啧了一声,却仍是沉了眸子:“知不知并不重要,我亦不在意,总归害我的人不是他,我二人只是有过一睡之缘的陌生人罢了,我的命数又干他何事。”


    丁润身子倏然一僵,一道剑气直冲他而来,眼见躲闪不及,徐星星心道不好,身边之人已然消失,只见伊傲已移至丁润身前,骨爪稍稍一翻,便将那剑气轻易拨去,她向后一瞥,脸上是一贯的笑意:“这都接不住?”


    丁润看她好一阵,咬牙道:“不想让我死,就赶紧闭嘴!”


    伊傲看着他,难得没有反驳,只道:“这面具真丑,还没你的胎记好看。”


    丁润连呼吸都


    不稳起来,几乎是憋出这几个字的:“……我让你,闭嘴!”


    忽而伊傲身形一顿,朝炼丹房的方位看了一阵,后朝徐星星喊道:“妹妹,你那小相公已不在炼丹房中了。”


    徐星星心间一惊,脑子都是懵的:“什么?”


    “那三层结界还在,里面运作照常,但骗不过我,此时氏尘和你那小相公皆不在房中。”伊傲蹙眉道,“这老道还真是狡猾,金蝉脱壳?若不是今日丁丁相助,怕是要误了救你丈夫的时辰!”


    丁润面具下方的脖子都憋红了:“……我叫,丁润!”


    外面的修士虽说阵型散乱,却依然密不透风,在徐星星纠结着是否要再抹脖子时,远处一团白云快速飞来,细看,原是一群身着白衣的剑士御剑驶来。


    人还未到,招式已到。


    只这寥寥数招,便已击败数十修士。


    丁润冷声道:“只知服用丹药提升修为的废物,可能挡下玉剑门弟子的三招?”


    不多时,天空停留的修士与飞来的玉剑门弟子便战在一起,一时之间,药园之上剑光四起,符咒四散,异常纷杂。


    徐星星看准机会朝一空隙处飞去,却在刚出结界时被人挡住去路。


    她刚要去战,便被伊傲挡在身后:“我来,快去。”


    她看着身前这阴寒魂魄总算有了实体,直接抱住道:“傲姐,我叫徐星星。我走了!”


    说罢不看伊傲的反应便往外冲去。


    伊傲的声音在身后传来:“星星妹妹,下辈子真不考虑和我结成道侣?”


    徐星星:……


    丁润:“伊傲,你再说一句试试!”


    徐星星顾不上回便往外飞去,途中迎来的人皆被伊傲利索击落。


    沉玉和洛岩也来到她身边,助她逃出。


    洛岩击退一人后,问道:“前辈,你可知氏尘在哪?”


    徐星星心中更慌,但越慌便越想不到,若是一炷香还找不到,那只有自戕这个法子了。


    沉玉忽然道:“我知,随我来。”


    于是徐星星便由沉玉引着往那处去。


    “你如何知晓?”洛岩好奇道。


    “我父亲便是在那里被练成丹药。”沉玉的嗓音在急风中听不出情绪,“洛岩,我一直都未与你说过我的真实身世,这次,多谢你救我。”


    凶手徐星星在一旁有些尴尬,想往旁边去,忽而听沉玉又道:“前辈,便是你用我身体也无妨,只要杀了氏尘便可。”


    徐星星怔了怔,轻轻抿唇,未说一字……


    隔了老远,徐星星便看出那是什么。


    山间全是黑岩,无一绿色,山顶尘烟四起,将这本就阴沉的天遮得更为密不透风,四周热气蒸腾,硫磺味四处弥漫。这里是,


    火山。


    睺渊最后的成魔之地。


    剧情在她的干扰之下快进了。


    不出所料,有结界。


    三人落在山脚,徐星星刚想尝试破开,便听沉玉道:“前辈,让我来。”


    说罢,他直接拿刀刺入心口,这猝不及防的动作吓了徐星星和洛岩一跳。


    洛岩反应极快,他瞬时移到沉玉身边,扶稳了沉玉因痛楚而颤栗的身体。洛岩并未开口询问,也未阻止他,只是扶着他的手臂,撑着他站直身体。


    随后沉玉沾取心头血,在结界上一笔一笔地化起符咒,边化边艰难地道:“前辈……你往前走便好。洛岩……你去护着前辈。”


    徐星星直接按在他肩膀上,道:“我会杀了氏尘,你也不必死去。”


    说罢,又看向洛岩:“守着他。”


    话语刚落,人已然消失在了原地。


    徐星星拼命地往山上驶去,路上竟畅通无阻毫无所拦。


    终于到达山顶,火山口就在百米开外。


    此处极为空旷,可只有一人。


    一身黄宗道袍,搭在臂弯的拂尘被热气熏得四散漂浮。


    氏尘。


    他始终背对着她。


    她听见自己问:“小黑呢?”


    这声音在这空荡之处,更显空寂。


    氏尘慢慢转过身来,一手拖着一个盘子,盘中是一颗异常晶莹的,丹药。


    “小黑?”氏尘好似轻笑一声,“这个名字,还真是难听。”


    徐星星看了那丹药好一阵。


    “你把他炼成丹了?”


    氏尘笑了:“姑娘,没曾想我成仙之日,是你在旁相伴,如何不算缘分呢?”


    徐星星的目光看向他,又看向那座火山,道:“不可能。”


    “你不信你相公已被我炼成丹药?”


    “不是。”徐星星看他,也笑了,“我不信你能成仙。”


    说罢便持剑超他攻去。


    氏尘稍稍侧身便将此剑躲了开来,他刚想反击,却发现此女完全没有与他继续战斗的意思,反而直接往火山口冲去。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徐星星已跃入了火山之中。


    灼痛并未袭来,她反而一直向下坠去,不出片刻,她的身子猛砸在地。


    不顾闷痛,她立时直起身体,往四周看去。


    与刚刚有些神似,却又不同,一样的空旷,不一样的则是此处盘坐的道士足有五百余人。


    他们皆面朝火山口,皆面朝悬于火山上方的少年。


    睺渊。


    又是赤身裸体,只是那身体上,全是用刀刻出的符咒,密密麻麻,便是脸上都未被放过。


    他微微垂首,好似昏了过去,便是她来,都未睁眼来看。


    之前他便连剥皮都未曾昏迷,早晨他的神魂还在她脑海之中闪动,只这短短时间,他到底受了何等折磨?


    徐星星觉得自己的口腔好似生出了血腥之气。


    身后的“氏尘”跟了上来,他从天空慢慢落在地上,朝着众人簇拥,盘坐高台上的人行了一礼,道:“师傅,此女不好糊弄。”


    氏尘淡然开口:“罢了,这便够了。”


    此话刚落,系着睺渊的绳索猛然断裂,而他便如一只断了翅的鸟一般,直朝着岩浆坠落而去。


    徐星星根本来不及思考。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反应速度如此之快,只要有人来擒,她便毫不避讳地往那剑刃上撞,随后睁眼再往前冲。


    众人完全找不


    到目标,亦拦之不及,便是氏尘将她束缚,她亦会直接自戕。


    她已经忘了痛与不痛,也无法顾及值与不值,肾上腺素将脑子全然支配,她就这般疯傻了一样死了活,活了再冲,速度极快,往复循环,终于在某一刻来到了火山口的边缘。


    她未停顿分毫,被本能驱使着跃入火山,终抓住了快被岩浆掩盖的少年,随后将自己向前一引,紧抱住他,随他一同被烈焰没去。


    第138章 报仇


    睺渊此次的感觉与过去相较,完全不同。


    之前是皮肉被烧穿的痛楚,是骨骼被灼融的折磨,是神魂被撕裂的绝望。


    便是后来他化身成魔,重新长出身体时,亦是痛苦愤恨的。


    而如今,好似自始自终有一股凉意将他身上那灼热躁痛缓缓抚散,予他抚摸,赠他慰藉,让他虽立烈日之下,却如沐于绿荫之间。


    竟生出了一种奇妙的欢愉与期许。


    他不知,这幻境中的天地正因着他的心境,改头换面。


    百年前睺渊出世时,千里之内的青绿之色于此瞬间全化焦黑,大雨漂泊,遍地狼藉。


    可如今在这幻境之中,天上乌云于此时散尽,绿色更加繁茂,便连这全是黑石的火山,亦于此刻被绿植全然覆盖。


    睺渊睁开了眸,第一眼便看到了怀中的人。


    闭目长睫,娇俏安然。


    明明昨日才见过,却仍如久别重逢一般让他欢喜雀跃。


    可这磅礴欢喜只一瞬又立时被迅速泛滥的惊诧渗透。


    他立时将她拥得更紧,心脉狂跳。


    她为何会在此处?可有受伤?可有受苦?


    他有诸多的问题,可这些问题亦全不用问。


    他已然新生,神魔之气萦绕周身,将二人全然包裹,他能清晰地感觉到,女子的身体在无意识间已附着于他的体内。


    并不相融,却更为紧密。


    很喜欢,很奇异。


    他清楚地知晓,定是熔岩将她附身那人烧干,她才只能在这岩浆之中别无选择地依附于他。


    想到此,他的心又密密匝匝地疼了起来。


    她如何找过来的?又经历了什么?为何要跟着跳下?


    他明明还会重生,为何还要陪他?


    痛吗?


    痛了吗?


    他竟昏迷至此,竟一无所知。


    他贪婪地看着女子的睡颜,与她紧紧相贴,使力地嗅着她,好似要将她融入体内。


    可便是这般也不够,他终忍耐不住含住了她的唇,战栗着细细地品尝着,粗喘又克制地亲吻着。


    他的星星,他爱极了的星星。


    让他心疼又欢愉至此的星星。


    让他欣喜若狂又如此纠痛的,星星。


    徐星星的神智逐渐在这让人窒息的亲吻下慢慢回归。


    她刚一睁眼便与这人尽是痴意的眸子对视了,随即身形一颤,心说坏了,紧忙闭上双眸,稍扬了脸将唇张得更开。


    男子却反常地没有接着吻下去,他稍稍后撤,抵上女子的额,几番张口,却道了一声:“……你是个傻的么?”


    徐星星掀眸看他,知晓他的意思,忙往他唇上啄了一口,柔声道:“我好想你呀。”


    睺渊心间一滞,深深吸了口气,道:“别想糊弄过去!为何——”


    徐星星干脆又吻上了他,主动将舌探入他的口中,睺渊立时重了呼吸,软了心神,如何也不舍得再将人推开。


    缠绵了好一会,二人终于分开,徐星星水着眸看他:“你不想我么?”


    睺渊心中又绵又气又无奈,干脆扣上了她的后脑勺,咬她的唇舌,吮她唇间冒出的血珠,吻罢,又轻咬了一下她的鼻尖,嗔怒道,“都不知痛的么?”


    徐星星迷蒙着双眼,舔了一下唇上的伤,凑近他含糊道:“痛……但,好喜欢。”


    说得不是一件事,好像又是一件事。


    她惯会哄他,他真拿她毫无办法。


    周遭的热气慢慢闲散,炙热的熔岩慢慢化为一片虚无的白。


    徐星星缓了一阵,才从睺渊怀中撤出,看着周围问道:“这是哪?”


    睺渊将人捞了回来,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出了这里,便离开我的幻境了。”


    徐星星微微睁大了眸,有些不可置信地道:“……这就你说的什么圆满?”


    睺渊点了点头:“是。”


    徐星星心中一惊,又将身子稍离男子怀抱,蹙眉问道:“我们能再回去么?”


    睺渊不厌其烦地再次将人拉回怀中抱着,扣紧了才开口解释:“我若是回去,氏尘便会察觉我圆满为假,会将此幻境再度重来。”


    徐星星“啊”了一声,后泄气地环住睺渊的腰,嘟囔了一声:“好吧。”


    睺渊在她额上蹭了蹭,问道:“为何失望?”


    说不上失望,只是结束的太过突兀,让她的心一时之间不上不下的。


    于是,她颇为憋屈地回:“boss还没杀你怎么就圆满了?”


    “boss?何物?”睺渊看她,“你指氏尘?”


    徐星星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肯定地赞赏道:“宝宝真聪明。”


    睺渊笑意又要从眸中溢出,他侧脸掩饰,手却不老实地捏了捏她腰间的软肉:“你想杀他?”


    徐星星诚实点头。


    “为何?他只是幻境之物。”睺渊的笑容愈发的大,明明猜出答案,却还要佯装不知地问。


    徐星星抱紧了他老实地回:“幻境之物又怎样?他将你吊在火山口上,在你全身刻下符咒……我不能想那个画面,我当时都快得心绞痛了,不杀了他我以后晚上指定睡不好,我得杀了他。”


    听到想听的答案睺渊却又不开心了,他抬手捏住女子的双颊,锁眉问道:“他可伤你了?”


    女子的唇因被他捏脸,被迫嘟了起来,小鸭子一般,可爱的紧,听他这般问,眨了眨眼,小鸭子的上下唇一开一合,含混地道:“我要,亲亲。”


    又是这招!


    睺渊想生气,可心间却不受控地疯狂颤动,他将她饱满的唇和水润的舌望在眼里,喉结滚了滚,咬牙腾出两指将她的上下唇捏住,冷声道:“不许转移话题。”


    徐星星看他现下的模样应是真的不知她跳入火山前的自戕行为,便脸不红心不跳直接地摇了摇头。


    睺渊当然不信,直接单手抱着她起身,意念稍动空中便被划开一道裂缝,而裂缝之后便是那火山熔岩。


    徐星星使力将他的手掰开,道:“我自己去便可!”


    睺渊蹙眉否了:“不行。”


    “你不是说你去了氏尘便能感知?”徐星星急切地道。


    “我自有法子压制。”说着睺渊便要抬脚再入这幻阵。


    徐星星直接抱住了这人的脑袋用力扭动,睺渊的身形猝不及防间被弄得踉跄一瞬,差点摔倒。


    睺渊的后槽牙都不受控地磨了起来:“松开!”


    不说此话还好,此话一出,女子便直接将他的脑袋牢牢圈在怀里,执拗地道:“不松!”


    睺渊整张脸被人按在胸口,正正地覆在柔软之上,他眼前漆黑,身子发烫,心脏都快要跳出胸口,想将她扯下却又怕摔了她,真是无措又羞赧,整个人又成了一只煮熟的虾。


    他含怒的声线颤得厉害,嗓音更是喑哑至极:“你……胡闹!”


    “你用什么法子压制?”徐星星毫不畏惧地问道,“真的能让氏尘不发现?会不会对你有害?你先说清楚!”


    睺渊没穿衣服,因着身体的反应生出了滔天的羞意,覆在脸上的软绵让他便连呼吸都不敢用力,他几乎吼着道:“我是何人?你连我都不信?!”


    “我信我信,但我想自己去!”徐星星总算放开了他,趾高气扬地道,“这件事要由我为你去做,你不许掺合。”


    睺渊身形微怔,刚想说什么,却见女子的脚不安生地抬了抬,碰到了他羞赧之处,随即笑着捧了他的脸,道:“宝宝想要了?”


    睺渊直想将她扔下去,却又生出莫名的贪恋,他咬了唇承着她的逗弄,甚至将她收得更紧,口中却仍然正经:“不许岔开话题。”


    顿了顿,又十分不服地道:“我偏要掺和。”


    徐星星不再逗他,俯身吻在他的额上,认真地道:“真正的氏尘不在这里,要靠你去杀。而这个幻境中的氏尘,我要为那幻境中的少年杀。你因我圆满,那便我让你更幸福,更圆满,也要让你看着,那少年不是孤身一人,哪怕对于你的过往已为时已晚,但我仍想让你知晓,我愿护你爱你,保你周全。不论是现在,过去,还是未来。所以,只能我去。”


    睺渊看着女子闪烁的眸光,心间的躁意不减反增,嗓子干涩,许久才将话说出口:“我如今已然很快乐,很幸福,很圆满,你做的已足够多了,我很欢喜,况且,我不愿你为我涉险——”


    “不只为你,也是为我。”徐星星又抱住仰起的脑袋,调皮的脚尖划在他的腿侧:“是我,是我想为我相公报仇,要不我得气


    死,所以我不用你动手,你动手我根本就不解气,他得死在我的手下才可以,懂了吗?你不许拒绝我,我可以的,你只要看着,看着就好,我定会为你报仇,睺渊,我愿为你而战。”


    睺渊瞳仁剧缩,心跳又重又快,他呆怔许久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可……他是大乘。”


    徐星星啄了他一口,笑嘻嘻地道:“可我是魔神的关门弟子啊。”


    睺渊终是未拦下她,也只能听她的话。


    他好像在她面前愈发忘了如何强硬,也愈发乖巧听话。


    只是在女子踏入缝隙的前一瞬,他还是偷偷给她识海那条神魄中渡了许多魔力。


    并没有想象的那般难,却也打了足有半日。


    徐星星竟未伤分毫,将那氏尘身上捅了无数血窟窿不说,还让他跪地求饶,最后将他扔给厉鬼,才拍手踏入裂缝之中。


    她预想过男子的表情,或震惊,或怔愣,或者哭泣?哈哈,她很是期待。可千算万算,没算出这人在她踏入缝隙的那瞬间便直接捂住她的眸子,吻了上来。


    惊呼被堵在口中,他已一个翻身,便将她压在身下,那吻又急又烈,刹那间便将她的五感尽数剥夺,在她软了身子浅吟着回应之际,她尝到了,身上之人湿咸的泪。


    大哭包。


    哈哈,可爱。


    喜欢。


    她以为会有许多……嗯,她多想了,真的只是亲吻。


    吻罢,男子再未做其他动作,只紧紧抱着她,将脸埋入她的颈窝,许久,终颤着嗓音道:“徐星星……


    “嗯?”


    “我爱你。”


    后又颇为不甘地咬她的耳:“敢离开,我便死给你看。”


    徐星星拍着他的背哄:“我才不会离开我的亲亲相公。”


    可这人好似完全听不见她的话,自顾自地道:“我便将我的肉割下让你吃掉。我会将我的神魂撕碎塞入你的识海,我会将我的碎骨烧成宝石让你戴在脖间,你不许摘下!”


    徐星星:……


    小甜文瞬间变成惊悚剧。


    “你还是活着吧,我喜欢抱活的。”徐星星摸上他的头继续哄。


    “你离不开我的,我会缠你到死。”


    “我不会离开,我最爱你了。”


    “真的?”


    “真的真的,徐星星最爱,不对,只爱睺小黑!”


    “……星星。”


    “嗯?”


    “……我也可以十日不停。”


    徐星星:???


    她连忙道:“我们现在就很好!我不想要十日!”


    睺渊僵了一瞬,许久,又道:“可我想……”


    “不,你不想。”徐星星冷声回。


    睺渊又顿住了,在徐星星快要睡着时,忽觉脖颈又落下细细地吻,她的眼又被覆上,那吻便顺势来到了她的唇上。


    他的唇舌甚是温柔,动作都变得轻缓,解开徐星星衣衫时,他终于停了一瞬,吻着她的肩道:“……累么?”


    “累……”徐星星环着他,柔声道,“但是……你动不就好了?”


    睺渊看着女子被吻得红肿的唇,和颈间的齿痕迹,张口咬上她的锁骨,道:“……那你……最好不动。”


    ……


    徐星星捂着他的嘴求饶之际,睺渊才停下了不厌其烦地索取,他抱着她温存好一阵,才道:“等下出了幻境,我给你一个方位,你朝着那里去,便能寻到白泽。”


    徐星星还未从涣散中缓过来神来,随口问道:“你呢?”


    睺渊吻她的脸侧和眼角:“氏尘会将我吸收,我制服他之际,你需围着白泽张开结界,以防氏尘鱼死网破。”


    徐星星看向他,又问:“那你危险吗?”


    睺渊的笑就这般被轻而易举地勾起:“你说呢?”


    这般说罢,他忽而一顿,补充道:“你出了幻境,看见外面那些……不要害怕。它们……皆是我,不会害你。”


    徐星星不太懂他的意思,只觉得他眼尾的红真是好看,便扬起脖颈吻他:“知道了。”


    二人又抱着说了一阵的话,终于不舍分开。


    睺渊留在此地,徐星星独自从幻境中踏了出去。


    眼前一切徒然消失,徐星星看着这阴森可怖的湖底,恐惧,愤怒,心疼瞬时将她的心脏占据。


    她看着周遭,也终于理解了睺渊那句“它们皆是我”的意思。


    第139章 白泽


    睺渊一开始便说过,此幻阵是以他之残躯为基,所以徐星星也是稍微做了些心理准备的。


    可如今,她立在这毫无遮掩,一览无余的幻阵之中,才发现,她的那些所谓的心理准备,只是个万分无用的笑话。


    脚下之地,遮顶之天,目之所及,蔓延之处,密密麻麻铺就的,全是阴森森的白骨。


    有整根腿骨,有遍是裂缝的肋骨,有生生掰断的臂骨,还有零零散散的头骨。


    各有不同,却又处处相同。不同的是形状,相同的是气息。


    稠密挨挤,毫无空隙,数不清,望不尽。


    竟全是他,全来自于他。


    徐星星的胸腔起伏得厉害,嗓子好似生吞了一颗硬石一般,不上不下,只憋的她的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地流。


    真有人这般狠,这般没人性,对一个只有十五六的少年行如此惨无人道之事。


    而那样空白如纸的少年,刚入世便被推入深渊,他能如何善,他怎能知晓何为善?


    忽而,她脚腕一凉,低头去看,便见一骨爪扣住了自己的脚腕,好似想要用力,却又颤着稍稍松开。


    她刚想弯腰去摸那骨爪,瞬时之间,周边幻阵如波浪一般猛烈地荡了起来。


    应是睺渊已被吸收,她心中一紧,摸了把泪便往阵法中心跑去。


    这幻阵极大,每隔几米便从碎骨中长出一根藤来,那藤延至空中,每个藤端顶着一个巨大的花苞,那便是幻境之身。


    而幻阵的四壁之上全结出了这样大大小小的花苞,密密匝匝,成千上万。


    她在这晃动的幻阵之中行得虽不平稳,但速度并不缓慢,不出半柱香,便赶到了白泽之处。


    面前是一朵巨大的莲花,莲花正中趴卧着一只足有一两层楼房般高大的灵兽。


    狮身羊须,双角暗淡,毛发枯黄,它趴伏在地,呼吸沉重,好似疲累至极。


    周遭动荡愈发强烈,却始终未能将它从沉睡中唤醒,徐星星施展结界后飞落在它的身前,抬手抚上它的头颅。


    灵气源源不断地被送至它身,好一阵,它才缓慢张开了双眸。


    那硕大的眼眸颇为浑浊,瞳仁几番费力聚焦才对准了她,盯看了她须臾后周边忽而荡起云烟,云烟蔓延四起,将白泽全然覆盖,待散去之后,此处已无灵兽白泽的影子,只留一白发金眸的男子,跪坐在地,正掀眸看向她。


    她还未开口,白泽便颔首行礼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许是他的神色太过笃定,徐星星微微诧异道:“你如何知晓?”


    白泽唇角含笑,苍白的面容甚是温和,缓声回道:“


    氏尘,快输了。”


    此言刚落,莲花外的骨头竟迅速堆砌,凝成一只大手往莲花上狠狠拍来,砸到结界上后,那巨大骨手轰然碎裂,发出一声巨大声响,一时之间,尘烟腾起,碎骨四散。


    结界安然无恙,可氏尘仍不放弃,周遭碎骨再次凝聚袭来,直将这湖底搅弄的似要翻天。


    忽而,那千万块碎骨猛然停滞,不多时竟开始慢慢消散,那些花苞也缓缓张开,上面浮起一沉睡的魂灵来。


    “符儿!”白泽倏然唤了一声,起身飞出结界朝一处驰去,徐星星见状连忙跟了上去。


    他停在了一年轻的青年面前,神色悲切地抬手抚上青年的头:“他……怎在此?”


    徐星星大致猜出这个符儿应是那位候在岸边的老人,便将之前的事讲了一遍。


    白泽银色的鸦羽微颤,坠下泪来,却只道:“怪我……怪我……”


    怪什么,他未说,而立在一旁的徐星星看着已然阴阳相隔的二人,心中亦觉得甚是憾然。


    忽而,周遭还未消散的碎骨凝成一根尖刺直朝白泽射去,徐星星眼疾手快地将碎骨斩落。


    尖刺根根刺出,徐星星皆利落挡下,不多时,那些碎骨终无了动作,散落在地,慢慢散成缕缕白烟。


    白烟并未消散,反而如细泉一般向空中汇集。泉水聚成溪流,溪流组成小河,河水奔入大江,而空中有数百条如此蓬勃的大江,皆浩浩荡荡地涌于上空一点。


    那处立着一人,便是看不清轮廓,徐星星亦知那人是谁。


    最后一缕白烟融入睺渊体内,黑衣翻飞,脖间的金铃轻晃,他睁开双眸,眼底似有红光,闪了闪又迅速隐下。


    他看了过来,在徐星星以为他会下来时,他却稍一抬手将她引了过去。


    她飞去的速度极快,可仍看得清他望向她的眸,暗黑无光,死寂无波。


    让她蓦然想起,第一次见到的他。


    魅人,狂狷又邪性。毫无眷恋,又万般漠然。


    她看着他,心中瞬时染上层层慌乱。


    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他为何会变成这般?


    她终于来到他的身前,抓了他的衣袖蹙眉问道:“小黑?你——”


    触不及防间,这人长手一揽便直接将她捞入怀中,倾身咬上了她的唇,她的嘴被猝然咬破,还来不及痛呼这人的舌便跟着强势侵入。


    不是吻,是啃,是咬,是拼命索取,是拆吃入腹。


    他使力地扣她入怀,勒得她窒息生疼,他疯一般地吮她的血,便连她痛吟都没有反应。


    他好似失了神智一般只顾自己的渴求,只想着汲取她的一切。


    徐星星焦急万分又担忧至极,可挣又挣不脱,唤又唤不出,每每她想稍稍侧脸,他便会更锢了她的后脑,急切覆上,再不许她动弹分毫。每每她寻到机会想将他推离,他的臂弯便收得更紧,好似直要将她没入身体。


    要不就顺着他吧……徐星星心累地想。


    可任他亲了一阵后,这人竟开始动手解她的衣带。


    徐星星:???


    她心中的担心瞬时变成羞赧,猛得用力将脸偏出半寸:“你疯——唔”


    第二次:“有人——嗯”


    第三次:“我们——”


    徐星星怒了,她抬手施法将人推开半尺,吼道:“睺渊!!有人看着呢!”


    睺渊总算停了动作,掀开的眸子泛着红光,全是躁意,他向下随意一瞥,将她单手抱起便要离开,眨眼间已到幻阵边缘。


    徐星星连忙用力捏他的脸,急切地道:“睺渊,小黑!你忘了我们来干嘛来了?就这么心急?白泽还在幻阵!你这么出去靠他自己撑不住这阵的!”


    睺渊终于顿住,持起她的手磨着咬着,眉头紧锁,看起来难受至极,他嗓音低哑地道:“急。”


    徐星星看着他的血眸,心中恐慌又起,捧了他的脸蹙眉道:“……你不对劲,怎么了?氏尘怎么你了?”


    睺渊看起来颇为烦躁,啃咬着她的手心回:“不是他。”


    徐星星直接抵上他的额头,急道:“让我看看!”


    这是可看人记忆的一种法子,只能用于道侣之间。


    却无意中点开了睺渊索取方式的另一条线路,然后她恍惚间被引到了他的识海,防不胜防堂而皇之地……进行了一次神交……


    徐星星:我请问呢?


    但睺渊的神智总算稍清,满腔的嗜血之欲稍稍压制,可仍觉不够,便锢了想要从识海逃出的女子道:“还要。”


    徐星星被磨得没法子了,嗔怒道:“待会再要,白泽还在外面等着呢!氏尘给你下春药了?怎么杀了氏尘还发情了?”


    睺渊被她的话戳中笑点,眸中的殷红稍微退却,徐星星看准机会赶忙溜出了他的识海。


    随后睁眼扯着他的脸道:“我们快将白泽带出去吧。”


    顿了顿,凑到他耳边补充:“忙完你想要多少次,都可以。”


    睺渊心间一颤,燥意瞬时散去大半,他将怀中小人扣得更紧:“星星说话算话。”。


    此时的白泽抱着符儿的魂魄来到了莲花正中,听完徐星星的话,含笑摇头:“多谢姑娘好意,我……决意不出去了。”


    徐星星睁大了眸子:“为何?这幻阵如今靠你自己支撑不住的。”


    白泽微微垂眸:“可以,只要消耗我的魂力便可。此处还剩魂魄八百余,有些是氏尘靠幻梦之术引来,有些是误入此地,但总归怨气存身,靠己难消,之前我作恶太多,剩下这些人,我想要使他们圆满,再将他们送入轮回,这样,我才能安心。况且……”


    白泽看向怀中之人,“符儿在此,是我让他活着时受尽苦楚,如今他已然身死,我愿陪他在幻梦中活过一场,再亲自为他超度往生,还请姑娘成全。”


    徐星星沉默地看了他须臾,叹了口气,拿出乾坤袋稀里哗啦倒出了一大堆奇珍异宝。随后念动术语,这些珍宝便飞至上空,附在幻阵四周。


    一时之间,这阴森湖底立时亮堂起来。


    “这些珠石可作为此阵之基,应该能撑几年,您还是不要用自己的魂力了。”徐星星蹲下身来与白泽平视,“符儿若是转世投胎,您若活着,便可再次见到他。所以,还是活着吧,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白泽眸中的浅金缀着忧愁:“可,转世投胎的他,还是他吗?”


    “如何不是?便是不同,总归也有相同之处。”徐星星肯定地道,“他当时那般选,便是想让你活啊。”。


    云收雾辟,晴空万里。


    徐星星坐在湖边,看着风平浪静的湖面,将白泽的心头血好好地放入了乾坤袋中。


    想起刚刚睺渊给白泽的那瓶药水,抽着唇角问:“所以你是能和百兽册对话的是吗?”


    睺渊将她抱起放到腿上,点头,“是,但我与它说的不多。”


    说罢便又朝她吻了过来,徐星星眼疾手快挡住了他的唇:“你先说那氏尘到底怎么你了?为何你一出来就这么……不正常……”


    现下睺渊心间虽仍旧烦躁,但神思还算清明,便握了她的手说起因由。


    原是睺渊的骨便是入了丹炉也融不掉,氏尘就将这些碎骨随意扔进了成墟的万丈沟壑之下。


    那沟壑之下尽是极阴的污浊之气,又是成墟修士抛尸之所,长期以往,睺渊的这些碎骨便在此地吸附了不计其数的怨气。


    后来成墟被毁,他的碎骨被覆在泥沙之下,如今被氏尘用作此阵之基,为催人圆满,又吸收了无数人的阴暗之念,因此他将这些碎骨吸收后,大量阴邪入体,难免会受影响。


    徐星星听了之后蹙眉问道:“一定要吸收吗?打败氏尘不就好了?”


    睺渊将人扣得更紧,好似贴得再密也不够一般,“若是放着,难免又被其他恶人利用。再则氏尘行事狡诈,为防他再将碎魂藏于我的碎骨,只有全部收回才能安心。”


    “他是何时将魂魄藏到你的碎骨里的?”徐星星好奇道,“你不应察觉不出啊。”


    “在我成魔之前。”


    睺渊道:“此人树敌太多,在我来到成墟大抵二十余年时,有人上门讨伐,差点将他斩杀剑下,之后他为了保命,便学着魔物将神魂分出些许,后发现我的碎骨是极好的藏匿之处,将魂片放入后,又将碎骨外裹上数层法宝放于山体。”


    他的眸色红光又起,杀意尽现,“而我刚成魔之时,神智并不清醒,将成墟尽灭后便离开了,并未详细探查,才让他钻了空子。”


    徐星星看清他的异常,忙捧了他的脸道:“那你吸收这些碎骨,可对你身体有害?”


    “无碍,只要你在,怨气便会慢慢淡化。”睺渊擒了她的手,放在口中咬着,“我如今心中尽是嗜杀之欲,抱着你才会好些,你以后可要寸步不离地看着我才可。”


    徐星星瞬时觉得责任重大,忙将他抱紧了:“放心!我保证完成任务!”


    说罢又问了一句:“那你的怨气何时才能散尽?”


    睺渊猛然咬了下她的指尖,扣


    紧她下意识想要收回的手:“……你果然想着离开?”


    徐星星一脸懵逼:“我哪里想着了?”


    “那为何这般问我?”睺渊眸色更红,显得颇为咄咄逼人。


    徐星星伸出三根手指,诚恳解释:“我没有,我只是单纯好奇。”


    睺渊狐疑:“当真?”


    “当真。”徐星星无奈抿唇,“咱们都这样那样了,你还不放心?”


    “不放心。”睺渊干脆扯开她的衣领,咬上她的脖颈,嗓音异常混哑,“将你吃了我才放心。”


    徐星星不太舒服地挪了下身体:“……哪种吃?”


    睺渊的呼吸立时急促,却压下了情欲,再次强调:“我现下的状态,若你离开,我会控制不住做出残虐之事。到时你便会恨我怪我,我又要囚你伤你,如此往复,终会将你对我的爱意磨尽……所以星星,从今日起,你必须与我日夜相守,寸步不离。可能做到?”


    徐星星纠结一瞬,道:“那师叔那里呢?”


    “我与你一同去。”


    徐星星顿了顿:“好。”


    “你为何犹豫?可是不愿?”睺渊的尖牙厮磨着她颈间的血管,凉声问道。


    徐星星:……


    这狗子现下真的敏感得要死,坦诚得可恶。


    于是她选择不再说话,直接勾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微风荡起,水声潋滟,厚云慢慢飘来,遮住了泛红的暖阳。


    傍晚时,徐星星和睺渊来到通城城门,想在此地再住上一晚,明日再走,却在门口遇到一人。


    那人好似已等了许久,察觉到他们的气息,便转过身来,看向了她。


    徐星星立时心间一滞,将睺渊的手扣得更紧。


    许翼。


    第140章 规则


    徐星星当然知晓许翼千里迢迢来到此地定然不是只为了来看她一眼的。


    果然,他看了二人相牵的手一阵,抬眼道:“星儿,闹够了,也该回家了。”


    睺渊将徐星星稍向后扯,笑了一声:“家?何地?如今,有我之处才是星星的家。”


    许翼眸中闪过厌恨之意,却又很快隐了下去,他执拗地看向徐星星:“你母亲的忌日快到了,你忘了?”


    徐星星微怔一瞬。


    确实快到了。


    算下来,从她穿过来后,除了去年在外躲避睺渊的日子,她从未错过池若眠的忌日,倒不是因为和她有多深的感情,只是许星儿对母亲十分惦念,死前都是唤着阿娘,徐星星自觉用了人家的身体,便应该替人祭拜死前的心理寄托。


    “没忘,我会去的。”徐星星如此回道。


    许翼的眉宇瞬时锁起,问:“你想如何去?”


    徐星星知晓许翼的意思,虽说池若眠是因着其他魔物伤了根本,又是因难产致死,但在许翼的眼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睺渊。不只此事,许翼是把逐魔大战所有的账,相加累积,统统算在了睺渊头上。


    当然,睺渊也不冤。


    魔族本就是因他的存在更为强大,而他偏偏毫不约束,任由魔族乱杀无辜,自始自终漠视旁观。


    所以许翼恨他十分正常,若她是许翼,她也恨。


    思虑须臾,徐星星道:“我自己去。”


    睺渊立时捏紧了她的指,她拍了拍他的手背:“届时你在山下等我。”


    许翼稍散的怒气又立时腾了上来,他看了徐星星好一阵,不容置疑地落了定语:“星儿,今日我来此,是为带你走。”


    顿了顿,又道:“不论你愿不愿。”


    睺渊嗤笑一声:“我倒要看看你有无这般能耐。”


    许翼却只看着徐星星:“星儿,沈黎下葬你面都未露,我念你当时重伤被囚,不会怪罪。顾诺生死未卜,你来此地逍遥,我亦既往不咎,现下,我亲自到此寻你,你可还要执迷不悟?”


    徐星星闻言微微蹙眉,解释道:“我来此地是为寻白泽心头血,此血有起死回生之效,现已寻到,师叔定会安然无恙。”


    这般说罢,她从乾坤袋中把东西拿出,朝着许翼虚递了一下:“要不您拿走吧。林悦应当知晓如何使用,但昆仑……我就不回了。”


    许翼立在原处看她,一字一顿:“果真,不愿回?”


    徐星星亦看着他,神色认真:“是,不回了。娘的祭日,我会自己去。”


    许翼没再说话,他的额间似有青筋浮起,但夜色已至,看不太清,他静静地定在那里,许久没有动作。


    在通城大门快要关闭之时,许翼总算开口:“你既有救师叔之心,便应自己去送,为何要借我之手?”


    随后,竟转身往通城走去,走出两步后,他微微侧头:“可要同行?”


    徐星星一时愣怔,她有些不懂许翼为何这般反常,但她神识往周边探去,发现他是货真价实地自己来到此地,并无同伴。


    睺渊想立时离开此地,被徐星星拦了下来,于是二人便遥遥地跟在后面,神色颇为警惕,哦,当然,只有她自己警惕。


    今日有通城每隔十日便会放开一次的夜市,城中十分热闹,徐星星在这明亮嘈杂的街道中穿梭,很快便将那点不自在抛之脑后。


    待发现时,他们已与许翼走散,徐星星心中徒然放松,也就没再去寻。


    二人在外待到夜市关闭,才找了个客栈住下。


    徐星星进屋便往床上一趴,随后指挥睺渊为她倒水,睺渊无奈轻笑,便去桌边倒水,又看那茶壶的水有些凉,便随手加热起来。


    此人虽说较之前是更暴躁了一些,但仍然可控。也……很可爱。


    想起今夜,她和睺渊在看杂耍,不远处有人卖糖葫芦,徐星星想吃,睺渊欣然去买,可他刚走,便有一男子挤了过来,还装作无意地虚虚碰她。


    不论哪里都有流氓。


    徐星星无语一瞬,刚想抬脸警告,余光却望见不远处手握糖葫芦看着这里之人的眸子,已经化成了鲜艳的血红色。


    这是个不好的征兆。


    和恶犬呲牙护食有着相同的含义。


    大抵是,再动,我就开咬了。


    徐星星便直接踹了旁边那人一脚,跑到睺渊身边拉着他逃走了。


    这人眸中的血色许久未退,她只得将他拉到无人的巷子,亲了又亲才将这人慢慢哄好。


    她很乐意哄他,很喜欢看他或羞赧或霸道或疯狂的眉眼。


    徐星星侧脸看睺渊敛眸为她热水的良夫模样,想起这人在巷子中红透的眼尾,只觉得心下痒得紧,只想起身再凑到他的身边。可谁知,她刚支起身子,脑仁猝然疼了起来,不是细细地刺痛,是有人拿着电钻在她脑子里使力钻动一般地灼痛,直让她整个人不受控地蜷缩起来。


    睺渊为徐星星倒了水,拿着水杯刚一转头,便见女子瑟缩在床,身体如临寒冬般地剧烈颤动着。


    她抓着床单的指节发白,脸上一层细汗,气息不稳,便是眼睛都是紧闭的。


    他忙为女子把脉,只觉出脉象杂乱,完全探不出是何因由。而在此瞬间,只见女子的身子倏然一松,昏了过去。


    睺渊只觉得脑子猛然炸开,直将他轰得鲜血淋漓,一时之间,他看着晕倒的女子便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好一阵他才找回思绪,条条排除,很快捻到了百兽册。


    他将神识传至徐星星体内的那条神魄之上,踏入了女子的识海之中。


    自他将星星的识海侵占,这里的天际皆是赤红之色,而现下,其中萦绕着浓重的暗黑雾气。


    睺渊心间一滞,下一瞬移至百兽册身前将其唤醒。


    百兽册好似破旧的电脑,闪烁了好一阵才正常亮起。


    睺渊声线极寒:“为何?”


    百兽册的机械音有些嘈杂,生锈一般:


    「您指得是何事?」


    睺渊嗤笑:“装傻?是想让我动手?便是我如今不能将你抹杀,也能折磨你,可是忘了之前了?”


    这般说罢,识海的花草好似尖刺一般朝书册刺去,竟生生刺出一个窟窿。


    百兽册的书页真如一个有所感应的人类一般,剧烈抽搐一阵才又舒展开来,它的机械音更


    为破败:


    「识海中的阴暗之气,是您所至,与我无关。」


    “我?”睺渊怔愣开口。


    「是,有您的气息,您自己也可探查。」


    ……


    他本以为识海中的气息是因他神魂之由,可如今他定神探察,发现这些暗黑之气,竟然亦带着他的气息。


    他心中剧颤,寒声开口:“这些黑雾,是何时来到此地的?”


    「今日未时。」


    睺渊心脏猛揪。


    神交之时。


    真的是他。


    “只有那时?”


    「之后亦有,那时最多。」


    他不知自己如何出了识海,只知浑浑噩噩地看着昏迷的女子。


    所以,他身上的污浊之气,会因着他的靠近染于她身?


    而他在世人眼中无所不能,却连为自己心爱女子净化识海都做不到。


    也许可以用药,但消除的速度远远比不上他靠近时侵入的速度。


    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在地上呆坐了半夜,终于在清晨快要破晓之时,抱着女子敲响了许翼房门。


    许翼看着门外的人,心中一轻,面上未改,仍淡淡地看着他。


    男子的面目是他从未见过的灰白,嗓音极哑:“两日。两日后,我便会来寻她。”


    说着便将女子往许翼怀中一送,许翼再抬眼时,男子已消失在了眼前。


    关心则乱。


    便是魔神都不能幸免。


    许翼看着女子,心中久不能平。


    竟让那梦中之人,说准了。


    *


    徐星星再睁开眼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黑雾。


    她呆愣许久,才透过这雾看到了一片赤红的,天?


    这是,何处?


    她起身坐起,看向周遭有些枯败的花草,还有一闪一闪的书册。


    她看了那书册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这里是哪。


    她的识海??


    眼前这尽是窟窿的册子,是百兽册???


    我的天呐!


    睺渊到底在她识海里做什么了?


    她还能活吗??对,她刚刚头疼是不是就因为这个??


    百兽册像个几欲濒死的机器一般,闪了好一阵才亮了起来。


    「宿主,好久不见。」


    徐星星不敢稍有怠慢:“好久不见,那个……你怎么,成这样了?”


    「宿主不是已经猜到了吗?为何还要问。」


    徐星星:……


    “这可不怪我啊!”徐星星连忙撇清自己,“是睺渊擅自做主,我一点办法都没!”


    「我不会怪您。」


    徐星星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百兽册闪了闪自顾自地说道:


    「经探查,您对魔神的喜欢指数已到满格,且愧疚值很低,无法抵消。」


    「经计算,严惩模式足够开启——」


    “等等!”徐星星松得那口气提了上来,且提的更高,“你什么意思?刚能连接我,就要严惩我?”


    「这是规则。」


    “什么狗屁规则!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徐星星火了,“你打不过睺渊,就专挑我这种软柿子捏是吧!”


    百兽册又闪了几下,好似黑夜中的诡异眼睛。


    「您可以这么想。」


    「严惩模式进入倒计时。」


    徐星星头皮发麻:“等——”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