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邪念
金色杀阵停于上空,罗川一派嘲弄神色,好整以暇地接着道:“还真是做戏做全套啊,许掌门设下这绝杀阵,可是保全你家女婿的障眼法?真真是呕心沥血,良苦用心,若不是我今日来此,这祸斗怕是真就让你们保住了。”
声声女婿击在许翼心头,直让他的脸色青白交加,几欲吐血。
可他偏偏还驳不出一个字来。
“保住小黑是我一人所求,与父亲无关,亦与昆仑无关。”徐星星仰首看他,撂完这句话就开始扯淡,“罗丘主,你这个位置站得实在不好,风太大,你脸上的薄纱都快被掀飞了。”
其实并没有。
这玉丘之主的境界不比她低,但徐星星见他说一句话都要摸三回薄纱,活像教书先生捋须一般神神在在,状似高深,应是十分在意此事。
果然,罗川听了她的话,神色微僵,虽只一瞬,却被她精准捕捉。
刚想再接再厉刺挠他几句,垂于身侧的手忽地一热,又被扣在一只大手中。
她心中立时泛起一阵涟漪,像吃了蜜糖,甜滋滋的。
仅是拉着还是不够,身旁之人几番动作,直到两只手再次十指紧扣,牢牢相贴,才安静下来。
水位丰盈,涟漪悠荡,让她刚刚微微烦躁的心绪瞬时平息,变得轻盈柔软起来。
真是黏人。
偏偏她还喜欢得紧。
这就是热恋期吗?
想起祁容礼的话,她又忍不住爆粗口。
妈的,对她来说是初恋的喜悦,对小黑来说是什么?
虽然拉手拥抱亲嘴,但依然纯洁的革命主仆友谊?
想到这里她突然共情了祁容礼。
若是小黑像宁宁一般,对主人又亲又抱,转头又在发情期跟一只母祸斗看对了眼。
她定然没有祁容礼那么强的心理素质,会直接打爆他的狗头的。
微笑骂爹脸。
徐星星只顾着心中腹诽,却不知一旁的睺渊认真厮磨着手心的柔腻好一阵,才将心中泛滥的躁怒压下些许。
女子挣脱得太快,使得他刚刚被填满的心骤然变空,戾气便也跟着漫溢。
而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全然排解,便是将女子的手紧紧攥在手心,竟也觉得远远不够。
无知的蛇一旦惹了腥,欲望便如开闸猛兽,仅这浅淡的肌肤相触,又怎会轻易满足?
他眸光狠戾,顺着女子的目光,掀眸向上看去。
“与你父亲无关?”
罗川仿若并未听到徐星星后半句话,一臂轻抬,将那薄纱稍压,
“若是许掌门坚持己见,又怎会让你有机可乘?若不是许掌门有心放水,你又怎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与这祸斗缔结情定?你有心救这恶犬是真,许掌门有意遮掩也并非作假,如今救世之人竟与这灭城恶犬性命相连,实乃天下第一滑稽,事已至此,我倒要问问许掌门,这城中百姓的冤魂该如何慰藉?”
他那讥讽嘲弄的目光扫过下方,随即便正正与睺渊扬起的视线相碰,刚刚的慷慨瞬时散失,心中紧跟着泛出一阵寒意来。
那是怎样的一双眸子,墨海一般,深渊莫测,天光皆噬尽,波澜无零星,阴鸷睥睨的眸中含着嫌恶,直直地射向他,像是阴测狠辣的鬼,更似俯瞰众生的神。
让高立于穹顶之上的他生了恍惚,好似哪怕自己贵为玉丘之主,仍卑劣的像是摊于众人脚下的烂泥。
罗川下意识地在手心凝了一团灵气用以自保,却在反应过来后,泛起一阵自嘲:
就这么只犬,你倒是真在意上了。
但到底没有将灵力撤去,只紧跟着开口,语中讽意更浓:“许掌门,今日我看在你我曾是同门的份上,只要你将这祸斗交与我处置,我自有法子将这情定解除,既不伤及令爱,还可将此犬正法,可谓两全齐美,如何?”
听到这里的睺渊差点儿没有抑制住体内的魔力,直接于众人眼前取他首级,而女子似乎感知到他刚刚心中沸腾的暴怒,从刚刚开始便一直挠着他的手心暗暗安抚。
他垂了眸,向前半步碰到她的身子,才将那股失控生生压下。
岳百银看不下去了,反驳道:“罗川你在放什么屁呢?你一个剑修对御兽也了如指掌了?还解除,看把你能耐的,偷来这玉丘之主的虚名,便真的以为自己是大能了?”
罗川微微眯眼,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时,忽然以极快的速度瞬移而去,只眨眼间,便已现至岳百银身前,其身法之快,便是身边的许翼都未看清!
他的手飞速朝着岳百银的脖颈抓去,在快要抓到之际,忽觉一阵冰风袭来,自己的手腕便被一只素手牢牢抓住,
他微微侧目,便看见刚刚还立于阵中的女子,此时正停在他的身侧,那含霜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他,语气冷然:
“你在装什么逼呢。”
罗川诧异一瞬,眼见女子神态自然,好似并未使力,而他使出五成功法的手却再不能向前一寸!
他不多纠缠,灵力稍一周转便摆脱桎梏,瞬息之间已回到飞鸾之上。
他毫无慌乱,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皆为错觉,只闻他不动声色地赞道:“许仙君不愧为救世之人,小小年纪便如此境界,本座佩服。”
徐星星安抚了下岳百银,又再次忽略尽在咫尺许翼那黑沉沉的目光,仰首挑衅道:“不是要打吗?怎么跑了?欺软怕硬?不亏是你啊,逃兵之主。”
修士中传来一阵笑声,而罗川恍若未闻,只是看着她,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
云淡风轻皆为表象,实则他已激动地几欲颤栗。
同是合体,许星儿的境界竟然比他还高!
若能与之双修,定能突破合体中层之境!
修仙之法,越往上越难,他已在合体下层困了快五十年之久。
要知晓,他可是仅仅在二十年之间,便从元婴直冲合体。
后他想尽一切法子,炉鼎,药丹,各色邪法,竭尽所能,绞尽脑汁,却都未能再进寸步。
如今玉丘那些有天赋的女修都快被他用光,灵兽药材各种滋补也都没了效用。
他焦虑良久,郁郁寡欢,直到许星儿晋升合体的消息传来。
若以他之前的姿色与手段,将这么个不知世事的女子玩弄于股掌,哄她双修,简直轻而易举。
可他因晋升太快被邪术反噬,容颜尽毁,只能暗自潜伏等待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让他等到了这么个天赐良机。
更让他惊喜的是,许星儿也是真的在乎这犬,甚至不惜缔结情定,也要将其保下。
那只要他将这犬带走,她定会不惜一切前来相救。
只需将她引到玉丘,之后的事,便会顺理成章。
他不会用之前那邪门的法子,如此修为,正经双修,二人皆有受益,他有信心让许星儿点头。
而他这乍起又迅速掩盖的欲念被睺渊全然察觉,丝毫不余的感应到了。
那厚如山峦的欲望,那肮脏污秽的念想,睺渊一开始只觉得罗川如罗全次一般,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虽厌恶,但女子一直在身侧安抚,他倒不是不能忍耐。
可如今,睺渊明确清晰地看见,这铺天盖地的邪念,皆是因星星而生,这腌臜龌龊的心思,竟是冲着星星而去。
那个他捧在手心,藏于心间的女子,那个他仅仅吻疼便会心疼得要命的女子,那个他数百年岁月中唯一的光,那个唯一会将他护在身后的女子。
你怎么敢的?
你是怎么敢的??
谁给你的胆子?让你胆敢觊觎我的人的?
滔天暴怒几欲将睺渊掩埋,让他快要失了神智。
玉丘之主?
呵呵
如何杀他呢?
可不能让他死得太快了。
睺渊咽下一口血来,看着罗川的眸子变得赤红,却在失控到差点出手那刻,手心忽觉一热,那只素手又塞回了他的掌心,那张让他极其痴迷的笑脸又绽于身边,他呼吸一滞,恍然回神。
徐星星只以为小黑因为她与罗川打架才生了怒,看他还隐隐失神的模样,挠了挠他的手心安慰道:
“放心吧,他打不过我。高手对决,一招便可定胜负,想打赢我,他还得再练个几十年,根本用不着我家小黑动手。”
我家。
睺渊的心空了,却也想让罗川死得更惨些了。
罗川再次开口,话语中含着笑意,好似想起了什么开心之事:
“许仙君误会,玉丘与昆仑井水不犯河水,我本就有意让二者结盟,怎会真的出手?不过是岳百银这老头子说话太让人不喜,我微微惩戒罢了。”
“我师傅说话一向不中听,虽不中听,倒都是大实话。”
徐星星冷哼一声,“就如我师傅所说,你在装什么大能呢?露一下身手让别人知晓你是合体?怎么,真当昆仑没人了么?”
“自然有人。”
罗川舔了舔舌,看向许翼,“许掌门,如今这犬可还杀吗?百姓若是知晓此事,该有多么心寒啊。”
徐星星刚要反驳,便见他忽然拿住一宝物向空中一掷。
随即杀阵之上展开一张巨大天幕。
天幕宛如明镜,将在场的人与法阵皆涵盖其中,再小事物也显得十分清晰。
罗川忽然神色肃穆道:“此乃隔空天幕,我在此处大开之时,亦有数百张天幕同开于世间各处,此间发生之事,百姓皆会收于眼中!”
后声音喑哑,仿佛痛极,大声疾呼道:“阵中此犬残杀一城百姓,昆仑与玉丘今日便将此犬斩灭,如今万千百姓皆在此做个见证,还请许掌门快些动手!”
徐星星看着他那恬不知耻的脸只觉得头脑发昏,怒气上涌。
他妈的挺会啊!!
还知道直播??
还晓得拿舆论施压?
看这演技,看这台词,真真的正义之士一枚啊!
谁有你体恤爱民啊?
都可以立地成佛了吧??
徐星星的脸皮还算厚,吐槽过后便不放在心上了,还看着天幕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形象。
可是许翼和薛老……
徐星星小心翼翼看了过去,
果然,许翼神色极其冰冷,但还能正常立于原地,薛老的脸已成了猪肝色,他看着许翼想说什么,又看了眼天幕,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罗川催促道:“怎得还不动手?许掌门可是心中有事?若是不方便出手,便将此犬交由我们玉丘可好?”
许翼刚要回话,便被打断,是立于阵中的睺渊,他眸中隐着红光,唇边好似绽笑,颈间金铃折着血光,一身红衣,艳得摄人心魄,他的声音嘶哑,却无端让人心痒,只听他道:
“我愿任由玉丘随意处置。”
第62章 牢狱
风声冽冽,吹得徐星星脑子有些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她声音不大,但足够小黑听到。
他垂眸持起她的手,放在另一只手心,随后两只手将她的柔腻牢牢地紧紧地拢在其中,说了句与问题完全无关的话:
“谁也不许碰。”
便是想想也不能。
徐星星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没好气地道:“谁碰了?就你碰了!你刚刚在放什么屁呢?什么任由玉丘随意处置,你说梦话呢?”
睺渊看着女子微微发怒的神色,心极度的软,喉却干涩起来。
就你碰了。
只他碰了。
他的视线划过她的眉眼来到唇上,喉结无意识的上下滚动两番。
这样好的星星。
是他的。
觊觎的人,都该死。
那肮脏腥臭的邪欲,仅是存于世间,他便会觉得极其膈应憎恶。
他知晓为何这玉丘之主抢着要他。
以他为饵,引星星上钩。
哈。
若他心中的戾气有形,如今定然已经遮天蔽日,密不透风。
那就如你所愿。
看看这主动送上门的到底是助你取物的饵,还是将你千刀万剐的刃。
见他不语,徐星星更觉得气,只认为他刚刚是脑子进水了,便蹙眉嘱咐道:“别再说话了,我会保护你。”
以她现在的能力,只要想保便一定能保得住。
便是天下人看着又如何?
她不介意将罗全次做的恶事再广播一遍。
若是最后仍无力回天。
那带着小黑逃跑她还是可以做到的。
罗川当然亦将睺渊的话收入了耳中,心中一喜,便直接下了定语:“看你这犬如此恳切,本座今日就随了你的愿,将你带回玉丘,重新发落,择日定会降下神罚,还这满城百姓一个公道!”
徐星星听了这话,立时气急,刚要辩驳,后颈被一手扣住,身子跟着一转,眼前一模糊,身边那人的唇又覆了下来。
嗯???
啊????
天呐!!!!!
这次是真的是在外边啊!!
三千修士可在旁边真看着呢!!
连花瓣保护膜都没有啊!!
不对……
还直播着呢!!!!!
徐星星脸红心跳身体烫,整个人红得像只水煮虾,可并没有煮多久,甚至脑子还没有转到把小黑推开那一步,她眼前蓦然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
徐星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到黑叔死时那无能为力的自己。
梦到她现世的爹刚把小三娶回家时,那委曲求全的自己。
梦到爷爷奶奶来看她,给她带了一只仓鼠,灰扑扑的皮毛,吃东西时将整个口腔塞得满满当当,可爱死了。
梦到那段时间她活得战战兢兢,晚上只有把仓鼠盒子放在床头,摸着才能睡着。
镜头一转,一直乖巧的仓鼠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地上,还是小三的脚下,于是那条鲜活的小生命,猝不及防间,化成了一滩血淋淋的碎肉。
小三浮夸地喊着她爸:“啊!老公,吓死我了,家里怎么有老鼠啊?”
笑了,老鼠和仓鼠分不清?
梦里的她气急了,发了疯,生了那么大的力气,将小三推倒在地,小三捂着肚子痛嚎,身下渗出血来。
流产了。
活该。
又梦到她被父亲关上门打,把扫把都快抽断了,她也没有掉泪。
很奇怪。
其实她挺爱哭的。
画面再次跳转,黑叔和仓鼠在周遭旋转放大,最后变成了一个人。
小黑。
小黑为什么浑身上下都是血?
哦,对了。
他们要杀了他。
别怕,小黑,我在。
我会保护好你的。
小黑朝她笑,笑着笑着,整个人却慢慢变得模糊不清起来,她生了慌,伸手去抓,却如何也碰不到。
恐慌与窒息来袭,她拼命去抱,全力去拢,却仍然无法将他留下。
他在全然消失前,凑过来触了下自己的唇,留下了虚无缥缈的两个字:
“等我。”
然后徐星星心便如碾碎一般地疼了起来。
乍然睁眼,泪水糊了满脸,她剧烈地呼吸着,像沉在水中良久,终于得见空气一样。
心仍在痛,却迅速地缓了下来,人就是这般奇怪,刚刚在梦中那清晰的晕眩与撕扯,只梦醒须臾,便忘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那句,
等我。
她又缓了一会,才观察起周围环境。
是一处莫大的洞窟,四周皆是坚硬的石壁,石壁上镶刻着大小珠玉宝石,将这洞窟映照地如白日般明亮。
窟底盛满了水,水中盈着蓝光,只她躺的地方是一张大约五米直径的圆台。
洞窟其中一面全然凿开,洞门上固着根根婴儿手臂般粗细的铁柱,不用看便知这铁栏外是一条冗长的走廊。
这地方,很眼熟。
思惩崖。
呵,她跟祁容礼倒是成了狱友了。
同样是看上了自己的本命灵兽,同样的被困方寸。
……不得不说。
御兽派还真是有点东西。
洞门传来一人声音:“醒了?”
徐星星一怔,连忙起身,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小黑呢?”
许翼一身青衫,甚是朴素,不知已在洞门立了多久,听她这般问,微微蹙眉,良久,答:“玉丘。”
不待徐星星反应,他接着道:“昨日之事已足够荒唐,你就在此待着,不许再想多余之事。”
昨日?
她昏睡了这么久?
她只记得小黑亲了她,之后便昏了过去,再睁眼便已身陷囹圄。
为何?
小黑为何会这么做?
是怕连累了她??还是怕那般情景对她不利?
梦中的感觉再次来袭,她又觉得呼吸困难,心脏绞痛。
虽说知晓除了她,无人在意小黑死活,可……
其实她并不在意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替许星儿觉得胸闷。
于是她再次开口:“我已和小黑缔结了情定,你还放任罗川将他带走?他若是出事……”
你的女儿可也就活不了了。
徐星星没说明白,但他定然能懂。
许翼看着女子隐怒的眉眼,想起那祸斗抱着她,一步一步走至阵法边缘,哪怕阵光次次将他皮肉穿透,也未能迫使他脚步稍颤。
当时岳百银和方知鸣已经等在那里,可祸斗却只看着自己,好像只愿将这女子交于他手,好似只有他才有资格触碰。
他终是来到祸斗身前,祸斗看着他道:“护着她,莫让她来寻我。”
随后,祸斗将身上红衣扯下,将女子裹住,后又看了她许久,才交给了他。
那眸光,好似怀中的是比自己性命还要重上许多的稀世珍宝。
竟一时让他这个父亲都自惭形秽起来。
许翼觉得自己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说什么。
在祸斗转身欲走时,他终是道了一声等等,待之回头,他又沉默了下来。
祸斗看着他,眸色睥睨,好似笑了:“若非你是许星儿的父亲,你觉得我会让你碰她?”
顿了顿,又道:“放心,
“我死前会与她解契。”
许翼放下心来,另一种别扭的情绪却又升了上来。
那股自许星儿走火入魔,经脉尽断时便生出来的情绪,他不知那是什么,可那心绪时不时像个石子一般在他的苍生道义中滚动擦磨,直让他隐隐作痛。
现下也是这般。
但便是隐痛不适,他还是会顺从这百年间以苍生为重的本能。
许翼看着牢中的徐星星,语气毫无波澜:“你在那般境遇下,只为护一只区区灵兽,便弃昆仑与苍生不顾,你想让我如何做?像你一般愚钝?好让整个昆仑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不出所料的回答。
徐星星干巴巴地扯了下唇角:“话不投机半句多。”
总而言之,许星儿的命在他眼里是一文不值的,行为也必须是循规蹈矩的。
她也不想再多掰扯。
直接背对着许翼,躺在了石台上,并用那个自她醒来便盖在她身上的红衣,遮住了整个身子,连带着脑袋。
不知许翼又在洞门立了多久,直到她又快要睡着,许翼的气息才全然消失。
意识到许翼走远后,徐星星立时坐起身来,将红衣抱在怀里,在心中开始呼唤小黑。
一无所获。
不该啊,他俩缔结了情定,千里传音本该更顺畅才对。
“千里传音在这里没用的。”洞门外传来一道人声,声音不大,但足够她听清,“那石壁上的珠宝玉石可不仅仅是为照明和装饰用的。”
嗯??
狱友??
徐星星眼睛一亮,爬到石台边朝着洞门喊道:“祁容礼,你在哪呢??”
“对面。”
这么说着,对面原本漆黑的洞窟蓦然亮了起来。
透过铁栏便见石台上坐着一人,一身浅青素衣衬得眉眼更为温润,只是许久不见,眼见着清瘦了许多。
徐星星惊讶:“这宝石还带开关呢??刚刚你怎么不露面?”
“你跟许翼有家事探讨,我明晃晃地在旁听着实属尴尬,由此便将这窟中的玉石熄了。”祁容礼笑得礼貌。
但之前相处下来,徐星星很准确地捕捉到他礼貌下的看笑话心态。
她直接戳破:“八卦还是在暗处听更有滋有味。”
祁容礼早已在徐星星那里知晓八卦是什么意思,遂道:
“确实如此。”
徐星星:“……”
“听说,许仙君与小黑缔结情定了?”
徐星星点头:“不负祁掌门期望,坚决遵循祁掌门留下的传统。”
祁容礼:“……”
看出女子心情不畅,他便难得担起主动找话题的角色:“小黑对许仙君来说真的是很重要啊,竟让你这般舍命护着了。”
徐星星没想到他这般说,微微怔了一下。
细想下来,他如此叹道,也实属正常。
毕竟抛开小黑灵兽的身份来说,她与小黑从相遇到如今也才不到一年。
在外人看来,她这般不分青红皂白极度护犊子的行为,大抵算得上离经叛道。
说起来,她一开始来到这个世界时,其实是一直没有实感的。
一上来便身受重伤,躺了好几个月才能走动。
能走动后也十分无聊,父女关系不好,没有朋友,无人谈心,憋屈只能自己排解,郁闷也只有默默消化。
现在她回想起来,仍觉得那段时日如梦一般不甚真切。
而她第一次与这个世界有所连接,便是因为小黑。
是她在那个林中,用自己不太习惯的术法,把那只巨大的猛兽弄昏。
然后,猛兽便变成了黑叔的模样。
不同,但是很像,太像,像到那一瞬间,她突然感念上天。
想着大概上天知晓她心中梦魇,才将一只与黑叔那么像的犬送到自己眼前,让她拯救。
如今想起,应该是从那时,她才真的开始感知接纳这个世界。
后来的事更不用说,小黑陪着她,护着她,还救了她。
所以,为何他如此重要?
他就这般重要。
无形之中,措手不及。
本该如此,顺理成章。
于是她回:“谁知道啊,反正他要是真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遍地鬼怪的世界,到处不公的世间,有什么可期待的。
无人在意的原身,漂泊无依的魂魄,有什么可留恋的。
最在意她的人是他。
而她也一直知道,她最在意的人,亦是他。
祁容礼看她好像更加低落,深觉自己确实不是个会找话题的人,便闭上了嘴。
徐星星沉默一会,突然想到什么,纳闷问道:“千里传音都不能用,之前我师傅让宁宁给你送的传音符为何能用??”
“施以秘法便可。”
祁容礼看她的心情好似有所回升,稍松了口气,“左不过是些不重要之事,仙门长老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那传音符你还剩了几个?”
“没了。”
“没了?”徐星星提高嗓音,“我也才跟你通了两次话!”
祁容礼无奈:“既给我了,那便随我用了。”
“那宁宁应了没?”徐星星挑了下眉。
“……”
祁容礼用咳嗽掩饰尴尬,“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
这般聊了几句,徐星星那请教的心思便又跳了出来了。
“祁前辈,你和宁宁是什么情况下缔结的情定??”
祁容礼一开始对于徐星星长驱直入的闺房问题,回得十分敷衍。
还是她用宁宁的日常记录本隔空威胁,才让他认真教导起来。
但祁容礼到底没有她脸皮厚,往往只说几句便借口困了,累了,头晕了。
这下子他避无可避,徐星星定要问个明白。
祁容礼还没回答,徐星星又问:“你缔结情定后,宁宁是什么反应?”
祁容礼的脸诡异地红了,几经变色,后无奈道:“许仙君,你不在意小黑性命了?怎得又开始探讨此事了?”
“在意是在意,可现在不是闲着没事干嘛。”况且如今有情定在,她能感应到小黑现在性命无忧。
徐星星看不得祁容礼在这墨迹,直接了当地抛出诱惑,“宁宁大概会来看我,我可以让她多来几次。”
祁容礼的身形果然一颤,随即正襟危坐道:“许恩人请问。”
第63章 蓝泉
“什么?小黑缔结情定时还挺开心的啊,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了,怎么就不是喜欢了??”徐星星的神色有些崩溃。
便是见识过女子直白程度的祁容礼,仍然深觉无法习惯。
一向淡然无波的他,这会子眉梢都不知抽了多少回了。
他又握拳咳了一阵,揉着太阳穴道:“平常的猫狗常用舔舐表示亲昵,若是你养了一条寻常的狗,它这般做,你还会误会吗?”
“……”
徐星星一脸便秘,“这能一样吗?小黑宁宁他们可是能变成人形的啊,还会说话,平时行事也有人类的思维啊。”
“话虽如此,但他们亦会保持着兽类的习性。”
祁容礼的表情认真地像是在探讨学术问题,“人类的伦理纲常他们全然不懂,耳鬓厮磨对他们来说实属平常,更不用说他们的发情期,繁衍优质后代才是他们挑选另一半的主要目的,其余的一概不甚重要。”
这般说着,祁容礼脸上竟露出一丝失落的神情。
这个解释,让徐星星的脑内频道瞬间从言情剧场转到了动物世界。
缔结情定亲的那个嘴,也霎时从甜蜜暧昧,变得一言难尽。
……
她的语气明显低落下来:“还能这样啊……”
祁容礼点头:“宁宁一开始也是这般……纯真,待我意识到后……已情根深种,后也是几番教导,她才稍稍明白。这种问题,你没有问过宁宁吗?”
“问过啊。”徐星星叹了口气,无奈道,“你以为我上来就会想到问你啊,怎么可能?我先问的宁宁,又问的师傅,然后才是你。”
祁容礼眉心一跳:“宁宁怎么说?”
“亲嘴的问题?”
“……对”
徐星星叹了口气:“宁宁让我别问她,她正发情期,问她的话她会忍不住。”
祁容礼身形一颤,急道:“忍不住什么?什么忍不住?”
“我也不知道。”徐星星摊手,“我问她了,但宁宁看起来很不开心地飞走了。所以后来我才开始骚扰我师傅。”
“飞走了?!”祁容礼都不能保持端正地跪姿了,“飞去哪了?”
“这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跟踪她。”
听了这话,祁容礼的眉宇狠狠地皱了起来。
徐星星见他周身气压蓦然低沉,稍作思考便大概猜到了原因,于是她补充道:“但宁宁肯定没去找别人。”
祁容礼身形一怔,看了过来:“你如何知晓?”
因为岳百银不想让宁宁浪费她那优渥的特等灵兽基因,特地给她介绍了其他品种的上等凤凰……
但没有成功便是了。
徐星星没敢这么说,换了个不那么辱没师傅名誉的理由:“有灵兽看上宁宁,向她求偶来着,但被她拒绝了。”
且拒绝得相当干脆,宁宁直接把师傅给生生冰冻了两日才收手。
顺便把那个朝着她不停秀羽毛的青凤给吓跑了。
徐星星一句话,让祁容礼换了三个表情,从愣怔到破裂再到松一口气,他只用了两秒钟的时间。
最后,他好似累极,却又清浅地勾出一个笑来:“那便好。”
后来二人又聊了几句,便各怀心事的自我疏解去了。
第二日岳百银与宁宁一同来探望徐星星,并为她带来了小黑被定于二十日后,在玉丘青玉峰当众处决的消息。
二十日?
问其原因,岳百银道,罗川宣称年岁之始,不宜见血,等百姓过了这个年再说,不能因为这祸斗,冲撞了普天同庆的好日子。
徐星星稍稍放松。
幸好如此。
之后徐星星又问当时她晕倒以后发生的事。
岳百银时而叹息,时而感慨地给她讲述了一遍,引得她的心情愈发低沉。
尤其那句:“我死前会与她解契。”
直逼得她又掉了几颗金豆子。
这情定的平等便平等在,无关男女,无关人兽,若觉得情谊不在,便可主动将之解除。
不行,她定要逃出这牢狱,去玉丘救小黑!
随后她便向岳百银寻求帮助。
意料之中地被其果断拒绝。
理由有二:
一,小黑特意嘱咐了许翼,莫让她去寻,那必然是小黑不想在死前让此身污名沾染上她,因此她应该听从小黑遗言,在这思惩崖好好反思。
对此,徐星星表示,据她对小黑的了解,他绝不是这般为人着想的人,还污名,大抵他本人都不觉得那名是污。
随后又痛骂了岳百银的措辞:
遗言什么遗言,你咒谁呢?快呸呸呸!
二,小黑如今杀人千万,他见惯血腥,罔顾人命,已成了嗜血妖兽,再不是之前那只寻常灵兽。
徐星星很会抓关键词:“寻常吗?之前也挺让人不省心的啊。”
“那能一样吗?”岳百银直想往他那油盐不进的徒弟脑袋上扇一巴掌,“你救了他后,能笃定他不再伤人吗?若是再伤人,你能负责吗?能阻止吗?并且锁兽链对他的用处都不甚明显,你拿什么控制他?”
“还不如将他斩杀,一干二净,永绝后患!”岳百银斩钉截铁地下了结语。
对此,徐星星沉默了,但她已经在阵中时将这个问题想开了,若是她能将小黑救下,定然会天天看着他,寸步不离,不给他任何作奸犯科、滥杀无辜的机会。
关键是,她如今真的放不下啊。
岳百银见徐星星如此不听劝,便怒气冲冲地拉着宁宁离开了,让祁容礼也失落了好一阵。
无人帮她,毫无外援,可让徐星星发了愁,之后每天她天天在琢磨着怎么越狱,人都迅速地瘦了下来。
直到她第六十八次将这这整个洞窟从头研究到尾,第七十二次从那水池中钻出,第一百三十六次企图运转体内灵力,但毫无所获时。
祁容礼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神色无奈:“这思惩崖便是大乘修士也关过,这里的每处,上到珠宝,下到玉石,便是这石壁与蓝泉,皆有压制灵力,闭塞经脉之效,莫费力了,你逃不出去的。”
徐星星拧着衣摆上的水,对他这站着说话不腰疼的样子表示谴责:“现在倒轮上你看我的笑话了?不是宁宁伤重濒死的时候了。”
“我幼时宁宁便陪在我的身边,自是情谊深厚,她心思单纯,曾数次救我,亦从未干过伤天害理之事。”
祁容礼叹了口气,劝道,“我知晓小黑对你很是重要,但他毕竟犯了这般无可挽回的大错,事已至此……你折腾归折腾,但这蓝泉对经脉会有损伤,你还是莫再这般自虐了吧。”
徐星星停下了手中动作,泪就这般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
她知晓祁容礼的意思。
无非是她和小黑认识时间不长,小黑又犯了错,让她想开点,让她节哀。
谁说情谊是否深厚和认识时长相关的?
徐星星抹了把脸,问道:“你和我师傅认识多久了?”
祁容礼怔了怔,老实答:“大约两百余年了吧。”
徐星星又问:“和顾师叔呢?”
“一百余年。”祁容礼忆起什么,眸中有笑意
闪过,“之前顾诺学无所成,甚是——”
徐星星没心情听他追忆年少时,便直接打断:“所以,你为何和顾师叔的关系更好?”
不等祁容礼有所反应,她不再废话,起身又跃入了蓝泉之中。
这蓝泉看似清浅,其实真跃入其中,向下探去,能有十丈余深。
池底似有活水,但毫无连接外部之地。
这思惩崖是一座凌于过境峰之后的崖,相传是万年前的仙魔大战时,一神仙的法器坠落人世,便化成了一座高耸陡峭的山峰。
因此山是神器所化,遂有着极强的防御之能,不论是从外向内打破,或是从内到外冲开,可能性皆小之又小,万分困难。
由此,昆仑先祖便用时百年,将这山体掏空,建了这处牢狱。
从上至下,越是境界高的修士住得地方便越往下走。
虽说她和祁容礼所在之处不是最底层,但也差不了太多。
她察觉到一处活水处,刚想运转灵力,忽觉浑身经脉针扎般刺痛,她被激得直接吐出一口血来,泄了气,便游上了岸。
她躺在石台上,将红衣盖在身上,蒙住脑袋,只觉得除了经脉,便是五脏六腑亦是揪痛的。
尤其是心脏,疼得最为厉害。
不知是因为心绪,还是疼痛,她的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从小声抽泣慢慢到放声大哭,哭着哭着,她又蜷缩起了身子,用手紧紧地抓着胸口的衣领。
那个她心心念念的男子,那个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连接,她真的要护不住了吗?
不要啊,不要啊。
可是怎么办啊,她该怎么做啊。
毫无办法,只能死磕。
接下来的日子,她便一次次这般自虐着。
好似疼痛才能让自己的心里好受些,好似痛苦才能让自己从那绝望的情绪短暂抽出。
那从现世带来的无望和痛楚,依次叠加,带给了她成倍的撕扯和碎裂。
经脉的抽痛和身体的灼痛,让她辗转难眠,寝食难安。
不过几日,便又瘦了许多。
这下子,她的肚子上是一点多余的肉也没了。
这日,她又要下水,祁容礼再次看不下去了,他道:“许星儿,你这般便是真能出去,怕是也到不了玉丘啊。”
可是,能怎么办,她只要一停下,心便如碾碎一般,还不如让身体痛一些。
徐星星还有精力开玩笑,她扯了扯嘴角道:“怎么?心疼了?宁宁知道要吃醋了,没准过来就要把我摁池子送我上路。”
祁容礼沉了脸:“我没在与你说笑。”
徐星星也静了下来,她看着他问道:“若是那快要被处死的人是宁宁,你会怎样?”
祁容礼绷紧了下颌,他大抵会更疯更无法自持,但他仍在试图劝说她:“可小黑——”
“杀了那么多人?”
徐星星冷笑一声,“那让庆州陷入大雪的可是宁宁,为何她仍然自由,反而你在这里住着?怎么?祁掌门,你这人未免也太双标了吧,给自己的后门子开到家了,轮到旁人你就要理智客观,指指点点?
“若是以前的昆仑,便是你这般将所有罪都揽下,宁宁就一定能安然无恙?你道宁宁是被你逼迫,我还说是她自己想散尽灵力死去,怎么就不能换个别的死法?一定要连累百姓?呵,祁掌门,我以为至少你该懂我,是我多想了。只是咱俩都那样,就谁也别说谁了吧。”
祁容礼怔了,垂眸沉默许久,后又恢复跪坐姿态,行礼道:“是我浅薄了,我向你道歉。”
礼毕,他将手放在腿上,敛眸道:“我之前身为御兽派掌门,惩戒过居多嗜血妖兽,由此……片面了。”
徐星星气还没消,仍然刻薄道:“我知晓,您一向不拿别的灵兽当人。”
祁容礼并未反驳,一副诚恳认错,任人打骂的模样。
看着他这个姿态,徐星星便觉得自己太过应激了,语气随着软了下来:“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相处不到一年,怎会有如此深的感情,世上灵兽那般多,死了再找便可,更何况又是一只不服管教,杀孽颇重的妖兽。”
她没有生在此世,不能清楚的分辨灵兽与人类的不同,小黑从变成人的那一刻,对她来说,他就是人。
若非要说和人的不同之处,大抵就是他还是黑叔二号变成的人……
她该怎么讲对于她这个异世之人来说,小黑的独一无二?
她尝试融合许星儿的经历,故事不同,却总有共通之处:“我从出生以来便一直循规蹈矩,勤恳修行,从不懈怠,亦不敢稍有差池,直到我听到父亲说得那句——”
“若非我是救世之人,他定不会要我,若不是我,我的母亲还会活着。”
徐星星又干巴巴地扯了下唇:“祁容礼,你能懂吗?那一瞬间,我才知道,我虽生于世间却没有亲人,我汲汲营营却独立尘世,我为何而活?为何而生?谁在乎我,谁又需要我?不是因为那个所谓救世之人的头衔,是原本的我。可是没有,我的头衔,那个预言,要比我本人重要得多。”
“只有小黑不同。”
“只有他需要我,却不是因为那个头衔,他在意我,也只是因为我是我。所以,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祁容礼看着她,眸子微睁,好似陷入回忆,亦好似被她的话惊到了。
徐星星把脚伸入蓝泉,感受着经脉的隐痛,道:“若是不明白也没什么关系,只需要知道,他若是死了我也不想活,这话并非我意气之言便好。”
说罢便要跳入水中,却听祁容礼唤了声:“等等!”
见徐星星停下,他转念问道:“许仙君为何会四处找寻灵兽?”
徐星星没想到他会这般问,忽地愣了,反应过来后,蹙眉道:“我喜欢,不行吗?”
“许仙君救我夫妻性命,是我的恩人,又让死寂的灵兽山再度鲜活,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都应帮你。”
祁容礼抬眸看她,神色认真,语气仍旧淡然,细听却好似下了很大决心一般:“我倒是有一法子,可助你从此狱逃出。”
第64章 献计
“但此法并非万全之策,若最后未能成事,许仙君莫要怪我。”
祁容礼顿了顿又补充,“也莫再做这般自毁身体之事。”
徐星星一怔,坐回了石台,认真道:“你能帮我,我便很感谢了,事情成不成本就与你无关,我怎会怪你?若是最后什么法子都用尽了,那我自会死心的。”
听徐星星这般说,祁容礼遂放下心,开始慢慢道来:“这思惩崖大门有一,小门无数,门门都有众多修士把守,如今你在此处,想必把守之人更多,所以从门出,行不通。”
“相传此崖乃神之法器所化,石壁有抑制灵力周转之能,后来我昆仑先祖造此牢狱,又镶嵌法宝两万八百八十八颗,引来地底的蓝泉之水,这般布置,便是大乘修士被困在此,亦无法逃出。”
徐星星很想认真听,但总有种听地理老师讲述地壳组成部分一样的感觉,于是,这几天好久未升上来的困意,在此刻涌了出来。
祁容礼看出她困了,眉角又不自觉抽动两下,便停止枯燥讲解,很快进入正题:“但便是这般密不透风的牢狱,之前却逃出过一人。”
“谁?”徐星星立刻精神了。
祁容礼接着道:“百余年前,天剑宗俘获一邪修,不曾想,把他关入思惩崖的当晚,他便渡劫晋升,那夜道道天雷劈落思惩崖,渗入山体,而思惩崖自建成之始,此等稀罕事还是头一回。”
徐星星问:“思惩崖……破了?”
“并未,思惩崖是万年前神器所化,不会如此轻易被毁。”
徐星星再问:“是那邪修逃了??”
“他死了。”祁容礼抬眸,“短短几年便从化神升至合体,这天劫若是只他自己承受,定渡不过去。”
徐星星:“……”
怎么这么像在讽刺她。
祁容礼轻浅地勾出一笑,道:“天雷能量依次递增,在最后一道雷降下时,这满洞玉石霎时熄灭,失了效用,虽只一瞬,但在那邪修一旁住着一犯人,此犯人修至合体上层之境,犯了杀戒被缚在此,而他便是抓住这一时刻,用上全力,将此牢狱最薄弱之地,炸开了一个洞。”
徐星星听到这里立时支棱了起来:
“那个
洞在哪呢??”
“已经修补,昆仑怎会放着明晃晃的洞不管?”
祁容礼道,“那犯人利用水池与地下蓝泉略有空隙之处,在天雷于水里壁中折射扩散时,顺应雷电之力,炸开洞口,从地下水向外逃脱,实在聪明。”
“那他跑了?”
祁容礼摇头:“并未,蓝泉之水有阻塞经脉之能,再则,当时思惩崖值守的修士皆为精锐,他只逃了不过半个时辰,便被抓回来了。”
徐星星:“……”
有些心酸怎么回事?
“将那洞修好之后,昆仑各大宗门便紧急商讨思惩崖重修事宜,以防此事再此发生,可还未来得及修缮,魔神睺渊便降世了。”
“所以……此事搁下了?”
祁容礼点头:“是。”
徐星星又问:“所以……你意思是,若是再遇天雷,我还是有机会再炸开一个洞的?”
“正是。”
“我爹不知此事?他不会事先防范?”
祁容礼垂眸:“他不知。知道此事的人,只我一人还活着了。”
见徐星星诧异,他便解释道:“过境峰当时虽未负现下职责,却是各大宗门商讨事宜的紧要之地,而有资格登上过境峰的修士,非宗门长老,也需是掌门亲信。而许翼当时,并没有此等资格。”
徐星星:“……”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是装逼。
但从祁容礼口中讲出,却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之前的事她也听闻一二,什么祁容礼乃千年难遇的天赋之子,什么御兽派最有潜力成仙的修士。
毕竟自祁容礼拜入昆仑,在每年举行的比试大赛中,御兽派连年拔得头筹。
魁首是谁,毫无悬念。
祁容礼与他的本命灵兽宁宁,其灵力境界是同届修士,不,是数届修士心中难以逾越的巅峰,听说当时还把如今的玉丘之主罗川揍得在床上直接躺了一个月。
顾诺许翼更不用说。
那时她的父亲和师叔,大抵连与祁容礼交手的资格也无。
“那逐魔大战结束后,你怎么不跟我爹说?”
“忘了。”
徐星星又噎了一下。
倒也能理解,毕竟当时宁宁还生死未卜。
“况且,逐魔大战突然爆发,这思惩崖中的犯人不是被押到阵上杀敌,便是被事先斩杀,这狱很快便空了下来,失了用处,就这般持续了快上百年……”
说到此处,他轻咳一声,缓缓道:“直到我来到此处。”
徐星星:……
你还挺幽默的。
说到此,徐星星已将全部信息接收完毕,但问题是:
“我从哪去找天雷啊。”
“你先寻一可靠之人打听昆仑有谁近日会渡劫晋升,剩下的我自有办法。”
说到这里,祁容礼神色突然严肃,“许仙君,若你能成功逃出,还请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若小黑被你救出,还请好好约束,莫让他再危害人间。我知我并无立场教你此事,但你从这里逃出是由我始,那之后你行至踏错的每一步都有我之责任。”
说到此,他顿了顿,面色转为无奈:“莫让我在这狱中待到死便好。”
徐星星听懂他的意思,跪坐石台,郑重行了一礼,道:“祁前辈放心,我定会好好管教小黑,且此事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担责,是我以救命之恩要挟于你,你才无奈同意,便是错,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你毫无干系。”
*
这几日的思惩崖甚冷清,只有大年夜时,许翼和岳百银来到这里送了点吃食,其他的熟人一概没有露面。
让徐星星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缘。
直到初五过后,才又有人来看她。
原来普通修士想要探监,需得层层批准,这几日又是过年,昆仑上层事物繁忙,无暇顾及,直到近日他们才得到允许,到此看望。
先是特地来到此地将她辱骂一番的顾诺。
后是苦口婆心,唉声叹气的方知鸣。
再是一脸担忧,欲言又止的林悦。
还有隐于暗处,沉默不语的秦风。
啸苒也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条名为丝离的九幽冥蛇。
听说是从极寒之地一路寻回来的,刚来到狱中,便直接化成一条红色巨蟒,大吼着要把徐星星给吞进肚子,为她苒哥哥的舌头报仇。
因此,啸苒还未来得及与徐星星认真说上几句话,便被思惩崖的守卫给扔出去了。
但他在这一片混乱中,找准机会,暗自塞给了徐星星一封信。
信上详细讲述了那日小黑伤他前发生之事。
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
比如小黑是魔且吸收魔物,比如小黑与她一样,都是异魂入体,再比如,有只魔物说小黑是魔神降世的关键。
信的最后,啸苒称他会将此事保密,但小黑罪不容诛,死有余辜,让她不要难过。
看了这信,徐星星不知到底该震惊哪一点,但时间飞逝,转眼十日已过,容不得她再多细想。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要走这一趟,便是心中有疑问,也应该当面问清楚。
随后,她便不再为此事纠结,开始定下心思考,哪个人她可以全然相信,又会抛下所有帮她。
之前的每个人都被她依次否决,在她有些无望时,祁丹宣蓦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看见徐星星便说个不停:“师姐,你怎得这般瘦了?我来晚了,我师傅把我看得太严,不让我来找你,今日她有事无暇顾及我,我才寻得机会来看你,我还以为今日定来不了呢,撞着胆子去求了许掌门,大抵是因为最近过年,许掌门心疼你,才默许我来……。”
而徐星星却在她的叽叽喳喳中,眼前一亮又一亮。
果不其然,她只刚刚把想法说完,还未开始费力劝说,祁丹宣便直接点了头:“只要能帮到师姐,刀山火海我也去上!”
让徐星星激动地差点给她跪下。
然后,祁容礼便将他画的一张符咒给了祁丹宣,让她贴在近日晋升渡劫之人身上。
另一张,便由徐星星拿着。
此符名为引伤符,可将身上所受之伤痛转移到他人身上,反之亦可,不属正道,固被禁止。
但祁容礼之前每每晋升时,看宁宁太过受苦,便偷偷学了这个法子,后经他稍稍改动,成了现在的引雷符,甚至还可随意设置引几道雷,此等细致,不愧是昆仑蝉联魁首。
我那优秀聪慧的好狱友。
万事俱备,只待那人晋升。
这般焦灼地等了三日,被徐星星一直捏在手心的引雷符,终于亮了起来。
不知此人是何境界,亦不知多少道天雷。
但祁容礼道,这是他人雷劫,若她强行全受,擅入他人因果,反噬太重,怕是会有性命之忧,便是死不了,拖着重伤之体,跳入蓝泉亦跑不了太远。
由此,他只为她设置了五道天雷。
最后五道,威力不低。
徐星星同意了。
于是,在第一道天雷在思惩崖炸开时,徐星星顶着全身的剧痛,飞到石壁之上,将劈落在身的雷力送入石壁。
和之前她受得雷劫并不相同,更疼,但她毕竟合体,竟学会了与之和解。
这般承了四道天雷。
最后一道降下前,她看了一眼祁容礼,见他朝着自己微微颔首,便勾起感谢一笑,纵身跃入蓝泉之中。
天雷顺势而下,强烈的光将这狱中每个角落照得宛若白昼,直让人睁不开眼,巨响紧跟着在洞窟中爆裂回荡,电光渗入石壁,射入蓝泉,劈在她的身上,血花在蓝泉中绽放,她忍着痛,看到壁上玉石暗了下来。
这一瞬,她忽觉体内灵力畅通,迅速发力运转,调动全部力气,朝着她早就探好的地界落下掌去。
地裂之响,震耳欲聋,石壁在她面前炸开,而她因在蓝泉中运转灵力,被生逼出一口血来。
地下蓝泉水涌入,碎石跟着散去,洞口在面前现出。
而同一时间,蓝泉之上传来许翼的一声怒吼:
“孽障!你敢走?!”
第65章 虫子
夜幕沉沉,暗云遮星,天地
间毫无光亮,连风声也无。
死寂的玉丘黑石峰中,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比蚂蚁还要渺小的黑点,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宛如活物一般在山间各处缝隙中来回穿梭,最后汇聚到底层最坚固的牢狱之中。
狱中遍是锁链,锁链中心缚着一人,那人身负数个兽枷,兽枷上的倒刺深深扎入骨髓,血染满地,而他却全然不觉般,只微微斜着身子,臂弯支着一团黑气,单手撑在耳侧,闭目小憩。
他那精致的面容隐于浓稠的暗色中,平静无波,气定神闲,好似不是身处幽暗炼狱,而是景色怡然的山水之间。
数千万颗黑点在他身前极速凝聚,化为一浅灰衣衫的男子。
那男子神情激动,眸中的兴奋之意几欲疯狂,他朝着狱中之人跪拜,身形都微微发颤,只闻他道:
“神主在上,小人终于找到您了,您……受苦了,您莫急,小人便是赌上自己的命,也会想办法将您救出去的。”
睺渊掀眸看他,忽而一笑:“只几个月不见,已是高阶魔物了?”
那笑极美,他却不敢多看:“初见时,小人太弱,没能帮到您——”
“看了天幕找过来的?”睺渊打断他。
男子殷切点头:“听闻那幕中修士要将您带往玉丘,小人便日夜不停地赶来此地。”
睺渊又问:“你便是那所谓魔使?”
“您知道?!”男子惊喜抬头,又迅速将头低俯在地,“小人一人的力量太小,因此便想着集结魔族,好随时为您效力。”
睺渊没有说话,只略略抬手朝他指去,指尖流出一道黑气,在空中蜿蜒蔓延,如细小的黑蛇一般,钻入男子的眉心。
男子身形一颤,皱眉忍住痛楚,任由睺渊在他的记忆中来回探看。
他的身体和思绪皆不敢有丝毫抗拒,他知晓,哪怕只有一丝不愿,那黑气便会立时在脑内肆虐,轻则会变成痴儿,重则便会化成脓血一滩。
黑气钻出消散,睺渊亦睁开双眸,那墨色的瞳仁竟比这无光暗室还要黑上许多,他嗤笑开口:
“那时不在意你,没曾想你这么能活。”
男子立时猜到睺渊指得是什么。
是他在石缝中,偷看并铭刻于心的惊鸿一面。
而当时睺渊只是看他一眼,便没再理他。
大抵那时的他,真如蚂蚁一般。
谁又会在意一只蚂蚁的死活?
“魔神已死。”
睺渊看他,明明神色无波,却无端让他甚是惊惧,“你可知是为何意?”
他身子抖得更为厉害,不知是因太过激动,还是身体事先展露的恐惧:“我知晓您不喜被人知晓样貌,便没有直接与那些个魔众直接言明您现在的身份——嘶!”
他眼睛一痛,视线蓦然变得虚无。
同时听到两个浑圆的物体,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动几番,后撞到什么,停了下来。
他的眼珠。
很疼,他却并未去捂。
脸上黑血在淌,亦不敢去擦。
只又低低地将头埋在地上,颤声道:“多谢神主饶小人一命。”
“我如今的名讳你都与谁提过?”
男子知晓睺渊的话下之意,紧忙回道:“神主放心,待我出去便将他们屠尽。”
睺渊大抵觉得满意,室内肃杀之气稍减。
他轻抬的指尖又流出黑气,分成两缕钻入男子两只耳中。
男子体内霎时剧痛,五脏六腑皆在撕扯,他在地上翻滚,痉挛,许久才停了下来。
他什么也看不到,却觉得听得更清,闻得更远。
而体内魔力在这一瞬,竟暴涨百倍不止!
他迅速跪好,连连叩首:“多谢——”
一脚忽然踩上他的头颅,止住了他未出口的话语,随即头顶传来那动人的玉石嗓音:
“十八日内,引他们来玉丘,届时亦有一事需你出面。”
“神主放心!小人定会竭尽全力!”男子将脸紧紧地贴在地上,臀部高高撅起,神色异常亢奋。
“可有名姓?”那记忆中或许有,但睺渊并不在意。
男子更为激动,声音都开始发颤:“小人名为——”
“虫子。”
他一愣,并未听懂。
但如今他瞎了眼,于是看不到睺渊眸光缱绻,似忆起什么,在唇边的倏然展开一抹轻笑,在这阴森狱中更显艳丽惊人:
“今后你便叫虫子罢。”
*
徐星星躺在马车顶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看着西沉的日光,脑子微微昏沉。
距她逃出昆仑,又过了三天,若是不出意外,她大抵能在两日或三日后抵达玉丘。
有些紧迫。
也不怪速度这般慢。
她被天雷所伤,蓝泉的作用还在,灵力偶尔还会滞堵,并且昆仑出动了几乎半数修士前来追捕,因此她白天完全不敢露头,只能在深夜时偷偷御一两个时辰的剑。
但她倒也没闲着,路上还顺便帮两个散修收服了三只中阶魔物,数只低阶魔物,外加几只厉鬼。
还顺便学了些伪装之术。
她忘了她这张脸已经在全国直播过了,刚上街就被人认了出来,吓得她赶紧转移,没回头飞出老远才放下心来。
之后便用面纱遮了一日脸,直到遇见方启和程雪。
此二人皆为散修,且修为都不算高,方启已修至筑基上层,而程雪还在下层徘徊。
二人是道侣,无门无派,一同游历,梦想着仗剑天涯,斩妖除魔,造福苍生。
想象很丰满,现实很残酷。
尤其是徐星星遇见他们时,他俩正被两只中阶魔物单方面碾压。
若不是她华丽出场,英雄救俩,这俩现在便是侥幸活命,也必是重伤。
但华丽出现的后果便是那本就是一块儿破布的面纱掉了。
于是,她毫无悬念地被他们二人认了出来。
特别是程雪。
程雪看见她时,先是呆愣,随即一声尖叫蹦个三尺高,然后冲过来熊抱着她不肯撒手。
嘴上一直说着:终于让我见到活的了!
让徐星星有一瞬间以为自己是国民爱豆的错觉。
原来程雪从幼时便听闻了许星儿的故事,并且极其痴迷。
听方启说,她还曾以每幅一锭金的高价购买许星儿的画像。
对此,徐星星表示,这一锭金可以给她,她可以每天站在程雪床头供其欣赏。
但程雪get不到她的幽默,听了她这话,便直接掏出包袱里的金锭子往徐星星怀里塞。
对此徐星星又表示,这突然其来的金钱考验是怎么回事?!
多停一秒她都要控制不住把金子揣兜里,也是时间真的紧迫,于是赶紧起身告辞,却被程雪以会些易容之术,将她强行留了下来。
在她花了半日学成,又马上提出要走时,程雪再次以要回乡探亲为由,坚持与她同行。
徐星星一脸问号:“你乡在哪?怎就知道是同行了?”
程雪一派狡黠神色:“自是玉丘。”
徐星星一怔。
原来她猜到了。
倒也不难猜。
小黑要被处决的消息早已传遍了大江南北。
并且明眼人都能在天幕中看出她与小黑的关系不错。
……
何止不错!
哪里还能见到这种在全国观众面前亲过嘴的关系不错!
看她没有否认,紧跟而来的便是程雪的八卦之魂:“星儿仙君,你跟那只恶犬是道侣吗?”
徐星星猛咳一阵,思考跟这么个小姑娘怎么解释亲嘴但不是一对的奇妙关系呢?
于是,她点头:“是。”
程雪的眼睛更亮了:“他是不是你晋升时,帮你挡雷劫的那只本命灵兽?叫什么来着?对,祸斗!”
对她还真是了解……
徐星星又点头:“……对。”
“好浪漫,好般配啊!”程雪抓着她的袖子肯定道,“那我理解你,星儿仙君,去救他吧,我陪你去救!”
方启眉梢好似抽了抽,想说什么,但最后只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徐星星干笑着拒绝:“不用,这本就是我自己的事,小黑他不是好人
,我一个人背负骂名就好了,怎么能连累你?”
而程雪则是一副不听劝的样子:“星儿仙君的事便是我的事!你就算有一天堕了魔,我也要跟着你去魔界住去!”
轮到方启咳嗽了。
程雪看向方启,秀眉一锁:“怎么?你有意见?那到时咱们就分道扬镳,你当你的名门正派,我做我的邪门歪道,咱们势不两立!”
方启神色无奈至极,求饶地看着程雪道:“姑奶奶,我可什么也没说。”
徐星星:……
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因为自己变脑残的粉丝……但她到底良心过不去,觉得实在不能带坏小朋友,便坚决告辞。
谁曾想程雪直接一哭二闹,就差三上吊时,徐星星才无奈同意了她的跟随。
然后便是如今。
马车悠然行驶,程雪从下方冒出一个小脑袋,道:“星儿姐姐,该上药了!”
嗯?徐星星困意未散,嘟囔道:“不是刚上过了吗?”
“你这是天雷所伤,得多上几次,否则好得慢!”程雪坚持道。
好吧……
徐星星刚慢悠悠坐起身,忽然闻到一股十分浓郁的血腥之气,紧跟而来的便是魔物气息。
“不好,有魔物!”方启那可探知魔气的宝物同时亮起。
徐星星起身朝前方看去,便见不远处一座村庄中烟尘四起,村民哭喊尖叫,四散而逃,逃脱不及的,便被追上的魔物抓住扯碎,抑或直接塞进嘴里,嚼得满嘴流血,后微微仰脖咽下,一派餍足模样。
到处惨状,遍地血腥。
看得徐星星浑身发冷。
三人迅速飞身前去救助,飞近后才发现,这些害人魔物中,竟然有十数只是为中阶。
若是之前,徐星星手起刀落,定然毫不费力,可她如今尚有伤在,到底一番苦战。
最后三人将魔物除尽,又将村民安抚好后,狼狈地坐在地上,互相包扎伤口。
周遭尽是魔物尸体,地上淌着腥臭黑血,让她直皱眉头。
徐星星细想了下这几日所遇魔物,竟比她在此世生存的一年间,见到得还要多。
于是,她道出心中疑虑:“为何越靠近玉丘,魔物反而越多了?”
修仙之地,不该对这些魔物有所震慑的吗?她可从未在昆仑周围遇到过魔物啊。
方启握剑的手都爆起青筋,只听他怒道:“定然是玉丘那帮狗屁邪修干的,自罗川掌权后,这狗杂碎便将玉丘的风气带得乌烟瘴气,混乱不堪!养魔宠,收炉鼎,制兽丹,现在那些个所谓的上层修士,哪个没有十来个炉鼎养着,一到渡雷劫便用他人的身躯去扛,罔顾法度,草菅人命!真是恶心之至!可笑至极!”
“莫要生气了,也不是这两年才如此,不是早就如此了吗?”
程雪面容也难得严肃,“但现在的魔物也太多了些,看来有必要回去一趟,阿爹阿娘他们还在玉丘脚下的椋城中呢。”
说完,她目光一转,看向徐星星的眼里又变得亮闪闪的:“幸而遇见星儿姐姐,才事先发现此等危机之事,真是太幸运啦。”
……
所以一开始确实没想着回。
但徐星星还是不放心地道:“你俩要小心些,咱们就在椋城分开,你们不用随我入玉丘。”
“我不要!星儿姐——”
“我没在与你开玩笑。”徐星星神色严肃,“我到时定然顾不上你,打起来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会恨死我自己的。”
“可是我——”
“你若是不同意我现在就走,反正以你俩的身手定然追不上我。”徐星星威胁道。
“好吧……”程雪无奈点了头,后又抓住她的衣袖叮嘱道,“那星儿姐姐定要小心,把小黑救出来后就来我家,我家就住在椋城西北,门最大的那户,上边写着程府,你识字吧。”
“识……”
方启神色又转为无语。
程雪“呸”了一声:“看我这嘴,星儿姐姐学识无双,怎能不识字。”
徐星星:“……”
“好!”程雪直接拿起徐星星的手,往上击了一下,道:“我们说定了!击掌为誓,星儿姐姐可不能食言!”
第66章 拦路
距离小黑处决之日还有三天。
徐星星花费了九个时辰赶路,三个时辰除魔。
两天。
五个时辰赶路,七个时辰除魔。
一天。
两个时辰赶路……
不是,这魔物怎么已然多到这般令人发指的程度了?
万魔窟里真的有魔物吗?
不会都在玉丘这里吧!
路上倒也看见有不少玉丘修士在除魔,但让她不能理解的是,为何他们总是在魔物将那处的村民吃完后才上阵收割?
方启又是一派愤恨模样:“魔物吃的人越多,魔力便越强,而魔力越强的魔物,卖的价格便越高,于是便有不少修士特地用此法多揽些财。”
徐星星三观都要被震碎了:“魔物买来能干嘛?”
“自然是做魔宠。”
程雪解释道,“好看的便养在身边泄欲,听说那些个魔物花样极多,比会化形的灵兽要识趣得多。魔力强的加以术法控制后可充当守卫,那玩意攻击性又强还不怕死,先前我阿爹还买了几只看家护——”
说到此,她忙捂住自己的嘴,朝着方启抛出一个救命的眼神。
而方启淡定地平移视线,作看风景状。
看着徐星星无语的表情,程雪双手合十,主动认错:“我斥责我阿爹了!但他这人甚是迂腐,还说什么有钱人的宅邸都有,他若是没有,太过没面子……不怪我啊真的,你要信我星儿姐姐!我回去定然还会说他!”
徐星星叹了口气,神色变得凝重:“你回去就把那些魔宠杀了,我觉得如今玉丘乍然出现如此多的魔物,应该没有你们想得那般简单。”
希望不是她想得那样。
她想起那封信。
小黑是魔。
小黑是魔神现世的关键。
啸苒不会骗她,所以小黑才会拔了他的舌。
若不是她出现及时,便是杀了啸苒都有可能。
而如今,小黑又主动让罗川将他带回……
且自她从狱中逃出,便一直没有联系上小黑。
是那束缚小黑的牢狱屏蔽,还是小黑又故意设了限制?
应该是前者。
但她心中的慌乱压制不下,再次叮嘱程雪:“听见了吗?”
程雪认真点头:“星儿姐姐放心,回去我就把那些魔宠杀了。”
“还需在各处门扉设上禁制。”徐星星顿了顿又道,“不止,你们到了椋城,便大肆传播魔宠快要发狂的消息,能拉几个是几个,然后召集城中修士,将全部法器结界拿出来,将椋城护住!”
“星儿姐姐……是要发生什么事吗?”程雪面目变得惊慌。
徐星星抬头看了看西沉的日光,神色凝重道:“我也不知道,希望只是我想多了。”
小黑是魔神现世的关键。
为何是关键?
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或者说,小黑与那死掉的魔神,到底什么关系?
“别浪费时间。”徐星星催促二人,“希望今晚能赶到玉丘。”
方启和程雪二人也随着徐星星加快了速度。
可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路上又遇到近十只中阶魔物,甚至还有一只近高阶的魔物。
于是,三人拼尽全力,才于第二日快正午时赶到玉丘脚下。
而此时距离小黑处决时间已不到半个时辰。
三人未多寒暄便分道扬镳,徐星星独自潜入玉丘
,方启程雪二人去往椋城。
而就在徐星星踏入玉丘的一瞬间,已身处青玉峰的罗川瞳孔微缩一瞬,薄纱下的唇角紧跟着勾起:“总算来了。”
祸斗处决在即,他都要以为这许星儿来不了了。
还好,不枉他特地将这处决之日生生推迟了这么多天。
身旁亲信听后立时回道:“奴才去将她擒住?”
“擒住?”罗川侧目看他,眸中尽是嘲讽之意,“便是我去都要与她缠斗一番,凭你?”
亲信锁了眉头:“她如今来得这般晚,天幕将开,处决在即,魔宠不能上阵,那该如何是好?”
罗川忽而一笑:“不用管,让她来。”
亲信眼光一亮:“丘主是想……”
他未说出口,罗川也亦未回复,只遥遥看着阴沉的天际,眸中精光愈来愈亮。
本来只以为许星儿会暗自劫狱,届时他将她困住后,便以祸斗之命哄她双修,可如今……
她这个时辰才送上门来,那救祸斗的法子只有一个,便是——
劫法场。
哈哈,这般千载良机,他怎能白白浪费?
到那时他就可名正言顺将之捉拿,便是昆仑有何不满,天幕在上,人心舆论定会偏向他。
若昆仑真与玉丘开战,他便趁乱将那许翼杀了,到那时,昆仑玉丘便成一家,而全天下的仙地掌门只他一人,何愁没有珍宝供他晋升?
若是昆仑忍气吞声,他便能尽情享用许星儿这个炉鼎,什么救世之人,他只要不杀她便不算逆天而行,细说只能算是许星儿命有此劫,与他何干?
阴沉的云仿佛快要触及山顶,他舔了舔唇,振臂高呼道:
“开天幕!”
而这一切,皆被遥遥立在玉丘最高峰的睺渊尽数收在眼底。
他一身黑衣,只颈间的红绸金铃点缀其中,这丁点儿的艳却隐着极致的魅。
他身旁立着一人,那人一身灰衣,灰布蒙眼,垂首道:“神主,小人找了只妖兽代替您,又加以数道术法掩饰,这些蠢笨修士定然看不出来。”
睺渊并未应声,只是紧紧盯着玉丘山脉中更边缘的一处地方。
他瞳孔剧缩,拳心紧握,大拇指的指甲又深深扎入手心,他的心揪着,乱着,却也剧烈地狂喜着。
她还是来了……
不是让许翼将她看住的吗?!
这蠢货怎得连个人都看不住!
他为了不暴露身份,便由着那狱中禁制,断了千里传音。
竟然直到现在才知,
她来了……
好像还受了伤……
睺渊的心好似被生扯着一般,疼痛之上却又有层层的欢愉叠加,让他都止不住的颤栗起来了。
她还是来了……
为了他。
怎么办?好想到她的身边将她裹在怀里……
好想吻她……
好想舔舐她的伤口,她的血……
好甜……
但理智尚且将他拉回。
接下来的一切不能让她看到,需得找个地方把她藏起来。
他侧目对身旁之人道:“去吧,计划照旧。”
虫子垂首行礼道:“是。”
转瞬便消失无踪。
睺渊手中捏决,眨眼间,黑衣神祇不见,化为刚刚离去的那位灰衣男子。
变化完毕后,睺渊又特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一番,才纵身跃下山峰,朝着在林间山间穿梭的女子飞驰而去。
*
看见远处天幕大开,徐星星心中慌到极致,有种高考前一分钟使劲冲刺的紧迫和窒息感。
妈的妈的,到哪里都摆脱不了卡点的宿命吗!
天幕之中,罗川还在慷慨陈词,那番激情四射,那番酣畅淋漓,若不是亲眼所见玉丘周围的百姓活得多难,她都会被他这副情真意切的神态欺骗。
但现下她身上很痛,运转灵力更痛,新伤加旧伤让她对自己目前的实力都不自信起来。
不行啊。
她咬了咬牙,怎么也得把小黑救出来的信念让她稍稍忽略疼痛,只知使劲发矇地向前冲。
然后便被一人挡住了前路。
她堪堪停下,凝眉望着面前那人,眼蒙灰色布条,身着浅灰素衫,薄唇挺鼻,生得很是俊俏。
但她没工夫欣赏美色,只看这身灰衣便以为他是挡路的玉丘修士,于是直接凝剑便要开打。
而这灰衣人在躲过她一剑后,身形猛然一颤,随后单手将她剑刃一握,不顾手心流下的鲜血,稍一使力便将她拉入怀中!
那被灰布蒙着的双眼好似在看她,陌生的嗓音压得轻柔,好似十分心疼一般:“你怎得伤这么重?”
嗯?
但她的脑子还未来得及运转,眼前蓦然一黑,她又晕了过去。
在最后一缕意识消失前。
她的脑子跳出一句话:
这个晕倒,怎么这么眼熟?
*
睺渊找了间还算隐蔽的屋子将怀中女子放在床上,随后便想将她衣衫解开看她身上的伤口。
刚准备去解女子衣带,便见女子好似做了什么梦一般,蹙眉软软地唤了声:
“小黑……”
睺渊心尖狠狠一颤,瞬觉呼吸都不甚通畅了。
他再看着手中衣带,竟然如何也不敢解开了。
但她身上的血腥味实在太重,有的伤口还在渗血,他沉了眸,压下乱入麻的心跳,闭上眼将那层衣衫扯了下来。
他的嗅觉极其灵敏,便是不看,亦能准确找到她身上的伤口所在。
他拿出刚刚在某处顺来的伤药,就这般均匀地撒在这具玉体散发着血气之处。
每撒一处,便不由得数上一次,心便会随着疼上一分。
指尖不时会触碰到伤口旁的肌肤,没了视线,触感便放大了许多许多。
一开始是无意,那柔软温热的感觉,像一股电流一般从指尖窜到心脏,再来到头顶,所过之处灼起烫,燃起乱,生出瘾。
这般吸着引着,他的指尖便不受控制地想要触得更多更多。
慌亦跟着长出。
他在干什么?
趁人之危?
可只要想到这些伤,是星星为了救他承下的,他便需用上极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将她拥在怀里,锢在身下。
他就这般小心翼翼,极轻极柔地上着药,直到最后一处——
那处陈在侧腰上的伤口。
长且深,他的心疼极了,好似那伤口不是在她身上,而是长在他的心上。
他指尖反复磨蹭着那伤口周围,不受控地一遍遍临摹着伤口的形状。
女子微微皱眉,大抵不太舒服,往旁边挪了挪,同时发出一声极轻极轻的呻吟来。
那呻吟使得睺渊的呼吸猛然一滞,双眸差点睁开。
他喉间梗塞,脑中空白,不知呆了多久,好似回神,却更像失了魂魄。
周遭皆无,唯余鼻间甜香,他便被这甜勾着,慢慢慢慢地伏下身躯,朝着那处腰伤吻了上去。
第67章 梦境
初时,他吻得温柔缱绻,用唇舌细细地描绘那处开裂的伤口,血液被他收入口腔,咽入腹中,于是,胃便也跟着甜了起来。
很快,他的喉咙变得干涩,身体越发空虚,整个人宛若置身熔岩,炙热,空乏,而那能止渴的甘泉就在他的唇边。
不够,不够。
他的手扣住女子的手腕,舔舐,啃咬,从这处伤口到那处血腥,所过之处皆留下细密的齿龈和红痕。
趁人之危吗?
那便趁人之危吧。
反正,星星是他的。
从发丝到脚趾,从身体到魂魄,每一分,每一处都是他的。
只能是他的!
忽而,女子发出难耐的呻吟,口中低喃了一声:“疼……”
睺渊身形一颤,如梦初醒。
他迅速将身旁衣衫捞起盖到了女子身上,随即掀眸看去,只见女子的眉心紧蹙,眼皮覆着的眼球转得很快。
这是快要醒来的征兆。
他立时覆身吻上女子的唇。
他的气息含了咒,只消片刻,女子便又沉睡过去。
他看着女子逐渐安稳的眉眼,心中泛起一丝自责:
也不知她现在伤口如何了……
刚刚的药,大抵是白上了……
那些被他留下的可疑痕迹也需给消了。
虽说很不想消便是了。
他刚要起身再度查看女子的伤,身下女子放在一旁的手忽然揪住了他垂落在旁的衣袖,他还未来得及反应,女子忽将灵巧的小舌主动探入了他的口中。
霎时之间,强电从唇间直冲头顶,猝不及防在他脑内炸开,又飞速随血液涌向身体各
处,将他的皮肤,四肢,便是指尖都变得酥麻起来,甚至头脑都不自觉地开始晕眩。
女子还在动作。
细细地舔舐着他的唇瓣,柔柔地勾着他的舌尖,一寸寸,一丝丝,像是品尝糕点一般,黏黏绵绵,不知疲倦。
睺渊就这般僵着,呆着,好似有什么明亮欢悦之物极快地在他的心间生长茂盛,又有什么阴暗恶心之物被迅速侵蚀消散。
他脑子空白,不知天地为何物,便是他是谁在哪,都变得不甚重要起来。
只此刻,只要此刻正在主动吻着他的星星。
得不到回应的女子又微微蹙起了眉,神色有些委屈又有些不满,她的唇亮晶晶地,轻轻开合,发出甜腻的嗓音:
“小黑……亲亲我……”
睺渊的呼吸停滞,理智亦是在这瞬间一丝不剩地全然散尽了。
徐星星做了个梦。
不对,她好像还在做着这个梦。
她梦到她与小黑皆一身红装,对坐床塌。
这是,成亲了?
小黑的气息在旁,温度在侧……是梦吗?太过真实。
那小黑对她……果真是人类之间的男女之情?
祁容礼这个沙雕老师要羡慕死她了吧哈哈
小黑很快朝着她吻了过来,如之前那般,不对,比之前还要汹涌的亲吻覆了过来,倏然间将她淹没得几近窒息。
她的情欲亦被迅速勾起,主动与他的舌相勾缠弄,任他咬着自己的唇瓣舌尖,由着他不断地吸食着口中的津液,甚至主动张口供他侵占。
她有些痛,却更觉得欢愉。
神思迷惘,无由觉得他离她好远,她便拱起身体去寻他,他快速察觉,手臂直接横在她的身下猛然一捞,二人便紧密地贴在一起了。
他的炙热沾染着她,唇舌纠缠着她,她便在这强烈的亲吻和温度之中逐渐迷失,愈加沉溺。
她想要他,亦想全部给他。
难耐,焦渴,渴望,空乏,让她腿软了下来,主动去缠上他。
欢欣,满足,雀跃,耽溺,让她的脚尖绷直,揪着他的衣衫随他沉沦。
她好喜欢啊……
好喜欢他,也好喜欢他这样对她。
粗暴的,温柔的,占有的,给予的。
她都好喜欢啊。
他知道吗?
她要告诉他。
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云端之上,又溺闭在周身的热灼之中,她费力地呼吸,终于在二人唇齿间寻得一个空隙,甜腻地含糊地道:
“小黑……我好喜欢啊……”
睺渊身躯骤然一僵,以为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倏地离了她的唇,紧盯着她闭目梦呓的模样,心脏紧得发痛,直让他额间冒出汗来。
他许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那声音喑哑发颤,易碎一般:
“星星,你说什么?”
而女子因他的吻离开,又蹙眉不满起来。
他又将唇覆上,发狠地咬着舔着吮着,却执着地问道:“星星,你说了什么?”
女子不应,只是绵绵地回应他,他有些慌,便更用了力,女子吃了疼,又锁了眉。
睺渊沉沉地呼吸着,贴上她的额,又问:“星星,再说一遍。”
可女子全然不听,像是生了气,竟咬唇侧过脸去,他跟着生气,简直气急,不管不顾地咬上她的耳,尖牙细细地磨蹭着她的耳廓,逼问着:“星星,你喜欢什么?”
女子不回,他便一直向下吻着,每吻一处便会留下透红的印和深深的齿痕,从耳垂到脖颈,从下巴到锁骨,吻上须臾便会重复一遍:“星星,说啊。”
“说啊,星星。”
女子大抵有些难受,便去推他,他便直接扣了那两只手腕,锢在她脸颊两侧,随即覆身继续舔舐她的脖颈,咬着她的锁骨,不厌其烦,一遍一遍:“说啊星星,说啊。”
女子剧烈地喘息着,难耐地扭动着,又唤了一声:“小黑……”
“嗯,我在。”
他立时回应,又含住了她的玉耳,“星星,你刚刚说了什么?”
女子的眉松了下来,腿无意识地蹭着他的腿,又唤:“小黑……”
“我在,我在。”睺渊狠狠地抽着气,将那玉耳在口中反复吸吮,挑弄,“告诉我,星星,你是喜欢我吗?是吗?”
女子看起来难受极了,她的嗓音微微破碎:“小黑……”
“嗯。”
“疯狗……”
“嗯,我是疯狗。”
所以你喜欢疯狗吗?
喜欢吗?
喜欢……我吗?
女子极轻极轻地笑了一瞬,随即脖颈向一旁一探,张口含住了他扣着她手的指节。
睺渊只觉得心跳停了足足三息,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指节被那温软的舌包裹舔舐时,全部缴械投降了。
为何快乐之上还有快乐,欣愉之上还能有如此多的欣愉?
为何女子一个小小的动作和一句简单话语,便会将他送到一个个全新的从未抵达过的狂喜高地?
他最后一丝神智崩塌,抬手将盖在女子身上的衣衫扯下,又快速覆了上去。
徐星星只觉得身体冷了一瞬又迅速被密集落下的吻给重新点燃。
她承着这铺天盖地地气息,神识迅速散了开来,再也笼不起来。
她意识模糊,身子发颤,好似软成了水,没了支撑,也丝毫提不起力气。
只能由着那人舐弄,随着那人起伏。
她的身体好像要化了,心脏却又生出极强极烈的欢愉来。
可便是这般亲密缠绵,她在恍惚之中,仍还觉得不够。
她蹙了眉,竟开始认真思索哪里不够,如何才能要得更多。
然后她便触到了他的衣襟。
她那涣散的脑仁瞬时通了。
为何她光着,他却穿着衣服?
她探出手,摸索到男子腰际,触到衣带时,那人骤然一颤,将她的手牢牢按住,说出的话竟有咬牙切齿地隐忍意味:“星星,你可想好了?”
睺渊的眼都赤红起来,他大概也傻了,竟跟这睡梦中的人较起真来,可那人察觉他的抗拒,竟又柔柔地贴了上来,哼哼唧唧地咬他的唇,含糊地道:“小黑……想要……”
徐星星想,都洞房花烛夜了还害什么羞?
她就是想要,不止亲吻,不止触摸,还有其他的,更多的,她都想要。
于是她蹭了又蹭,亲了又亲,绵绵地求着阻着她的那人:
“小黑……给我……”
“……要你……”
“我……想要你……”
她觉得她的心被他的抚摸和亲吻,填得好满好满,只能靠着喘息和呻吟才能溢出一些。
而现在,她忽然感觉说些什么,亦能让心中那满满当当的东西,淌出些许来:
“小黑……不想要我么……”
“小黑……不喜欢……我么……”
“小黑……我好喜欢……”
“好喜欢你……抱我……吻我……”
“好喜欢……”
“喜欢你……”
“想你……”
“离不开你……”
这么说着,徐星星忽然又觉悲伤起来,可是为何悲伤,却又想不起来了,而身上那人终于把手放开,她便顺势拉开来他的衣带,可嘴上还是不停:
“你喜欢我吗……”
“小黑……”
“你喜欢我……好不好……”
“嗯……好不好……”
“只喜欢我……好不好……”
“我好喜欢这样……”
“你喜欢吗……”
她的手穿过层层衣衫终于落到那具炙热得都有些烫手的身体上,微凉的手臂碰到那滚烫绷紧的肌肤,两只手环住那赤裸有力的细腰。
那身躯在颤,在忍,僵得发硬,呼吸却听不到了,她只觉得他太紧张,便稍一用力,引着自己贴了上去。
瞬间的热度勾出极致的欢喜来,她的心跳得极快,却还是主动摸索着他的唇吻了上去:
“小黑……”
“我爱你……”
睺渊愣了许久许久,才从喉间发出一声低沉破碎地呻吟来。
他发了疯,好像不是自己了一般,用力地吻着她,锢着她,在她快要窒息时,又重重咬上她的肩头,直到女子痛呼着扯他的发,他才将将
让开,他舔舐着齿印溢出的血,一字一顿地狠声道:“星星,你最好记着这些话。”
“星星,死也别想离开我半步。”
他疯了一般,什么也不顾了,紧锢着她,将她一齐拽入情欲更高更深处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女子终于沉沉睡去,而睺渊仍在意犹未尽地亲吻着她,他侧身将女子小小的身躯牢牢地裹在怀里,两臂将她团团环住,再拉过她的手十指紧扣,甚至长腿都缠在女子的腿上,将她死死地锢住。
用最霸道的姿势,紧密地拥着她,连丝毫空隙也无。
到最后,他尝遍滋味,终是没有做到最后一步。
不应在此,亦不应是如今的状态。
他要他的星星睁开眸子看着他。
看着他吻她要她,看着他回应缠绵。
看着他,说出那些让人发痴发狂的话。
他想看那因为他展露的神情,那只他能看到的眉眼,娇媚的,羞涩的,迷朦的,欢愉的。
他吻着她的唇,含她的耳,咬她的肩,吮她的指,一遍一遍,永远也不够。
忽然门外有一股气息站定,并未出声,只静默等着。
他沉了眸,又不舍地将身下之人吻了又吻,随后看着女子身上各处红紫齿印,眸色深沉,他细细地磨蹭,终是决定不除去那些痕迹。
他将她稍作清理,又抱着她为她穿上衣衫,期间多少次想拥着她躺下,却忍了又忍,只在她那已然红肿的唇上几度流连。
好容易将她收拾完毕,又在她的唇上颈间温存一番,最后握着她的手,咬着她的指节,落下两字:“等我。”
明知女子听不到,他又认真嘱咐一遍:“等我回来。”
说罢,抬手将这房间设了禁止,开门走出。
关门前,他看到睡在床上的女子,沉静安然,小猫一般。
那是他的宝物。
“小黑……”
“我爱你……”
我也爱你。
我很爱你。
很爱很爱,
比世界上任何人都要爱,亦比他的命都重。
爱你胜过世间万物,且只爱你,只有你。
等我。
等我回来。
我要说给你听,一遍遍,直到你篆刻在脑子里。
我要进入你,要着你,告诉你。
我有多么爱你。
最后一缕视线被挡,门已完全合上。
他那身缱绻之气霎时消失,转而代替的是凌驾一切的阴鸷与冷然,他侧目看向候在一旁的虫子,问道:“事已结束?”
虫子垂首回道:“很是顺利,罗川如今已被困在您之前呆过的狱中。”
睺渊冷笑一声,眸间含了狠戾,转身大步离开。
虫子跟在后方接着禀报:“根据您的吩咐,追来的昆仑修士已被几只魔物引走,一时半会抽不开身。”
“留住他们的命。”
虫子又问:“那些玉丘之人呢?”
睺渊脚步未顿,只轻飘飘地留下沉甸甸的四个字:
“一个不留。”
第68章 埋葬
三个时辰前,青玉峰。
天幕之下,玉丘各大长老,各派掌门,结丹之上修士皆在场观看,洋洋洒洒足有上千人。
祸斗位于刑场中央,罗川看了看时辰,已到处刑时间,可那许星儿竟然迟迟未达。
难道她不在意这恶犬的死活了?
如今天幕已经大开,若是强行拖延,怕是会遭人诟病。
左不过那许星儿已在玉丘,如何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是之后让许星儿同意怕是需用些手段。
但无甚大碍,他不在乎过程,只要结果是好的,便是有些曲折也无妨。
于是,他稍稍抬手,对一旁的亲信道:“行刑。”
亲信虽有迟疑,但还算利索,向前几步,高声喊道:“行刑!”
场上霎时安静,金色杀阵在台上展开,将祸斗正正困在其中。
上层的金阵随着术语的念出极速降落,与地面法阵交相辉映,迅速融合,一阵罡风四散,位于阵中的祸斗霎时之间化成一缕黑烟,神魂皆碎,肉身全无,什么也没有落下。
罗川心中稍稍失落,但面上不显,起身宣道:“恶犬已死,灰飞烟灭,桂城冤魂皆可安息,今日我玉丘替天行道,天幕在上,天下百姓自可安心,有我玉丘在一日,定不会放过这等——”
“罗丘主如此大义凛然,那可否于天下人面前,为小女主持公道?”一道柔柔的女子从处斩台下传来,声音不大,却足够场上之人全都听到。
明明是一句十分寻常的求助之言,却让罗川的身体猛然一僵,立时出了一声冷汗。
他侧目看向亲信,亲信会意下台,而他扬手便要将那天幕收下,却在将将抬手时,手臂倏然一痛,便见肩膀,臂弯,手腕皆深深扎入一物,那物竟全然没入皮肉,将他的经脉尽数切断!
与此同时,台上凭空冒出一人,斗笠覆面,一身灰衣,若不细看,只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玉丘修士在此狂妄。
可罗川并未掉以轻心,只见那人姿态悠闲,手中正持着一片薄叶来回转动,他心中一紧,一手朝着伤处探去,三处伤口,竟是三片树叶……
绕着灰气的树叶……
这人是魔!
且魔力深不可测!
逐魔大战后,此世间竟还有如此境界之魔?
那人轻笑开口:“罗丘主,你得让人家女孩子说完啊,人家挣脱那般束缚才能来此处见你,你怎能如此狠心,一字未听便派人去杀她呢?”
这般说罢,一足有一丈余高的魔物猛然从台下窜出,越到上空,又重重落到斩台之上,该魔物身形魁梧,通体黑紫,而他一侧肩膀上正软软地坐着一位女子。
女子长发齐腰,毫无装饰,一身薄衣,身材隐漏,细看还能看见上面的暧昧红痕,她看着罗川勾唇笑着:“我与川郎昨夜还于榻上缠绵,在这众人之下,艺娘当然也不能拂了你的面子。”
说罢,她朝着那庞大魔物的头颅拍了拍,魔物便直接朝着罗川吐了一口,只见一个东西从他口中喷到台上,转了两圈才将将停下。
罗川看着地上那物,只觉得头皮发麻!
那是他刚刚派出那个亲信的头颅。
艺娘一手朝那头颅软软一指:“我特意给川郎准备的见面礼,川郎可还喜欢?”
场上立时乱了下来,一人拔剑站起,怒道:“你们这等腌臜魔物,胆敢在此污蔑丘主!休得胡言!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话音刚落,此人还未来得及有何动作,又一美艳女子不知从何处窜出,忽跃上他的双肩,单手一扯,他的头颅便被瞬间撕落!
那女子落地后将那头颅抱在怀里,深情瞧着,血溅一身,却毫不在意,只笑得妖冶:“腌臜魔物?你今早在我身上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场上更乱,众修士如受惊鸟兽般,竟要落荒而逃!
在此地端坐的修士,大多结丹,元婴亦有,便是化神也有数位,可却无一人再敢反抗,竟然不顾天幕在上,就这般慌不择路,抱头鼠窜!
玉丘竟由这等无胆懦夫占据高位,真乃天下笑话!
一直无言的虫子轻笑一声,抬手向地落下一掌,便见这斩仙台四周猛然腾起一层灰色气墙,将众人团团围于其中!
众人更为惊慌,用身去破时,竟发现那灰气竟如活物一般,直钻入人七窍之中,随后那人只惨叫两声便化为了一滩脓血。
慌乱之下,更有甚者竟想着御剑从上空逃走,却在刚飞到上空时便被一树叶正中眉心,后掉落在地,摔成烂泥一滩,这般摔了几十坨血泥后,场上终于安静下来。
虫子朝着四周扫视一圈,扬声问:“可还有人想要离去?若是没有,那我们便接着说了?”
一片死寂。
众修士面目灰白地跌落在地,再无一人敢动弹。
“艺娘今日来此,也不会别的。”女子笑得娇媚,“就是让这天下人看一看咱
们罗丘主的真面目到底是什么,看看这堂堂修仙之地,到底埋葬了多少污秽丑恶之事!”
“那可是连我们魔物,都看不下去的恶心之事啊。”
*
黑石峰最底层牢狱。
罗川瞠目结舌看着眼前之人,只觉毛骨悚然,惊恐万状,胸腔中泛滥的不知是惧还是恨,好半晌才发出声音:“你,没死?”
这般说罢,竟生生喷出一口血来。
睺渊冷眼看他,宛若看着秽物一般:“便是你那昆仑的师祖长老都动我不得,凭你?”
一缕黑气乍现,猛然刺进罗川一只眼中,惨叫忽起,睺渊话语未停:“或你死后下了冥界,将那冥王请出,看他是否能帮你收了我?”
罗川浑身在颤,脑中忽得现出一人身影来,但又立时否认——
不可能……怎会是他!定不可能!
但他终究按不下这冒出来的可怖疑虑,忍下痛楚,咬牙问道:“你到底是何人?”
睺渊轻笑一声,抬脚踩在他的脸上,稍一用力,便直接将他踩得向后仰去,霎时间,罗川某处脊椎咔嚓一声劈裂开来,那声音在这牢狱之中尤显清晰!
罗川只觉眼冒金星,剧痛无比,身形狠颤,冷汗疯狂冒出,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来,只因他的口鼻乃至胸腔皆被黑气侵占,便是喘息也无法肆意!
那人笑了,随口说出一句让他瞬时如坠冰窖的话: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么?”
猜到了?猜到了!这小小的祸斗又怎知他心中所想?
是在骗他!是在诓他!
怎么可能?!
魔神睺渊当时被天道惩治而死,怎么可能还会复活!
忽然,睺渊把脚从他脸上移开,语气厌恶更甚:“溺了?陆白司怎得收了你这么个蠢货?是该吐血。”
他尿了?不知,丝毫感觉不出。
精神依然恍惚,罗川仿佛置身于那日的恐惧之中!
逐魔大战开启之日。
魔神只身凌于昆仑之上,头覆面具,后方魔界四处咆哮,尽是欢腾。
三十六位大乘修士上前对阵。
他们说了什么?
他已记不清了,只记得,他只是眨了一下眼,那三十六位大乘修士便化成了空中绽放的三十六团血色雾气。
眨眼之间,
真真地眨眼之间!
赢不了,这怎么打?
所以,他从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可是现在竟从面前之人口中,听到了自己师傅的名字。
陆白司。
听说,他死得极惨,以己肉身与两个魔族将领同归于尽,可那又如何?那战还是败了。
听说他死前将魔神睺渊骂了个狗血喷头,听说睺渊将他的魂魄直接喂给低阶魔物,可现在,这祸斗又在他面前道出了这个名讳。
若他是睺渊,怎会记得天剑宗的一小小掌门?
要知道,他那师傅也只是个合体中层,便是距大乘还有很远距离。
他想问,可是已经问不出了。
他的身体突然被什么托起,他又被迫直起了身子。
祸斗已不在此间,面前换了一人。
艺娘。
他口中黑气已无,求饶便成了本能:“艺娘,我已知错了,你饶我一命,我与你当牛做马,只要你饶我——”
“饶你?”艺娘那极凉的手抚上了他的脸,“饶了你,怎对得起我生刨孩子的痛楚呢?”
两个时辰前那噩梦一般的场景再现。
他据理力争,谁知艺娘忽道,她已怀了他的子嗣,他讥她讽她,她便直接将肚子剖开,将那魔婴直接高高托起,承于天幕之下。
那魔婴在她手中翻滚数下,直接掉落在地,竟然直朝着他爬了过来,那可怖尖细的嗓音,喊得尽是:
爹爹。
此幕一出,天下谁人还信他罗川,他便是在那时发了疯,直接手起刀落将那魔婴斩杀!
污秽辱骂尽数爆出,身份隐藏也全然不顾!
可是为何?为何他会沦落至此?
若那祸斗真是睺渊,他为何会自愿跟来玉丘?
他自认与之无冤无仇。
为何会有如此结局?
他这般想,便这般问了。
艺娘笑了,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什么也是你能肖想的?”
肖想?
他肖想什么了?
脑中精光一闪。
救世之人。
可接下来他便想不下去了。
只见此间牢狱,乃至牢狱之外,竟然立了密密麻麻的冤魂和魔物。
艺娘声音又起:“有仇报仇有冤报冤!姐妹们,只有一条,可别让他死得太快了!”
牢狱惨叫与外界纷乱同起。
今夜玉丘仙地宛若鬼城魔域。
*
睺渊听着狱内的动静,只觉得轻快至极,心情愉悦到竟直接笑出了声。
立于一旁的虫子在这瞬间有些怔愣,回想起他以前偷偷窥见的神主,从未像如今这般笑过,大都冷淡漠然,狠戾肃杀。
由此,他更为自己不能看到这等迤逦画面感到惋惜。
“今日凡在玉丘者,不管是人是魔还是鬼,皆不可活着出去。”
睺渊说这话时,还带着笑意,虫子稍怔,立时应声:“是。”
“今日事毕,你莫要再做多余之事。”
“是。”虫子又应,但心中踌躇一瞬,开口问道,“神主,那我能跟着您吗?”
睺渊未答,只是冷扫他一眼。
虫子虽看不见,但他现在其余五感强了许多,察觉冷意后,瑟缩了下脖子,道:“小人知错。”
睺渊转身离开,脚步微快,其实他心中更急,恨不得立时瞬移回女子身边。
拥着她的感觉太过安逸餍足,让他痴迷得紧,如今也只是稍离片刻,他竟开始极度惦念起来。
可刚出了狱,他便远远地看到女子正遥遥地立在另一座山间,将将位于屠杀正中。
与此同时,她也正正地看到了他。
两厢视线一遇,他心中莫名一慌,
她怎么醒了?
他刚要去寻她,忽见一魔朝她袭去,与此同时,玉丘两个修士亦朝她而去,只下意识间,他心念一动,那靠近她的一切便都化为了一团血雾。
他已管不了许多,再一抬手,让她身躯腾空,朝自己飞了过来,那血雾团团让开,未能沾染她分毫。
他亦腾空,向她疾驰而去,时间好似变缓,他看见她的眸子睁得很大,瞳孔大散,空洞无神。
是吓到了吗?
他开始心疼,速度更快了些,终于来到她的身边,将她拥在怀里。
可女子却触电一般醒了过来,将他猛然推开,只见她双目通红,泪如雨下,看着他的眼神陌生憎恶又惧怕,她开口,声音尖锐,待他如蛇蝎一般:
“滚开!不要碰我!”
第69章 解契
徐星星做了一个酣畅淋漓的春梦,酣畅淋漓到她听到那剧烈的拍门声时,一度疲累至极,鬼压床般动不了身。
好不容易撑开自己的眼皮,又觉得浑身上下好像拉着犁耕了五十亩地一样酸痛,直让她的脑子恍惚了好一阵才听清那门外焦灼喊着的声音:
“星儿姐姐!星儿姐姐,你在里面吗?醒醒啊!快醒醒啊!”
还有灵力不时撞击门扉的响动,只不过毫无用处就是了。
但这动静,总算让徐星星如浆糊一般的脑子稍稍清明起来。
她呲牙咧嘴地坐起身,张嘴想应一声,却发现嗓子涩得不行,竟一时发不出声音了。
“星儿姐姐!快醒醒啊!小黑都被处决了!”!!!
徐星星头脑霎时轰鸣,终于想到了此时此地,自己应该在干什么!
她在干嘛?为什么在这?
一连串的疑问瞬时窜出,但已来不及细想,她慌忙下床,刚走两步却踢到了一个瓷瓶,瓶子在地上咕噜滚动了几圈,撞到了门上。
徐星星没管,抬手便去开门,双手一触及门扉,那门上的禁制竟如同遇到自己的主人一般,暧昧地在自己周身绕转数圈后,便自行消散了。
她未来得及诧异,便被门外之人撞开了门。
他们应是已经在外待上许久,程雪双眸哭得通红,说是涕泗横流也不为过,见到她便直接扑了过来,搂着她又张嘴开嚎。
边嚎边讲,边讲边嚎,方启颇为无奈地凑过来给她擦鼻涕,亦跟着解释补充。
徐星星便是在这不甚清晰的抽抽嗒嗒,和方启还算有逻辑的阐述说明中,捋清楚了来龙去脉。
大概意思是,程雪与方启回到城中便按照徐星星的嘱咐回家通知家人,将魔宠杀死后设下禁制便出来通知城中修士。
还好椋城也算大城,修仙之人不在少数,倒是真让他们劝通了几个散修,刚在城中设下结界,便见天幕之中小黑被杀,罗川被魔宠揭发。
与此同时,椋城中的魔宠果真开始发狂,因他们事先有所准备,应对还算自如。
解决完椋城事宜后,程雪和方启便紧忙来玉丘寻找徐星星,为了潜入更为顺利,他们特地找了两套玉丘统一的修士服装。
幸而,程雪追星追得痴迷,暗自在徐星星发间添了一种追踪香,说是香却无色无味,只有一种特定的小虫才能闻到并跟踪。
但后来这气味变得极淡,几近于无,虫子几番带错了路,由此他们一直辗转到了天黑,才找到了这间房中。
徐星星一直安抚,却心中烦乱至极,被那句“小黑被处决了”,扰得十分焦虑。
虽说焦虑,但不至于让她没脑子。
她和小黑可是有着情契,若是小黑死前真将那契约解了,她不可能没有丝毫感觉。
况且,她为何在这房中,那将她带到房中的玉丘修士是谁?
为何她身体这般酸痛……总不会……
“那是什么?”立在一旁的方启忽然道。
随后,他便将徐星星脚边的那个瓷瓶捡了起来,放在鼻间稍闻,面色倏然一变。
程雪顶着个肿眼泡问道:“这是什么啊?”
方启目光躲闪:“没什么?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
“给我!”程雪的肿眼泡一眯,活像微合的蛤蜊。
方启却难得没有顺着她,神色严肃起来:“走吧,小雪,现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徐星星的第六感一向准确。
她开口问道:“那个瓷瓶里是什么?”
方启一怔,面目为难起来。
程雪看了眼方启,又看向徐星星,视线下移,徐星星脖间那大片大片的红印齿痕落在她的眼中,她面色立时一灰,眼泪又啪哒啪哒往下掉。
徐星星心情沉重,却还有心情逗程雪:“要不你让我知道一下这里面是什么,咱俩一起哭?”
其实她隐约有些猜到了。
只是不敢深想。
总不该如此倒霉,她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没见到小黑,还让人下了药给睡了?
刚刚起来的太着急,她只记得身上衣服穿戴整齐,都没来得及检查什么。
程雪不言,摇着头又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嚎着:“都怪我让你一个人。”
“怎么能怪你,不怪你。”徐星星只能再次安慰,“并且我什么也记不得了,对我来说只是一场梦而已,梦里发生的什么我都记不清了。”
除了人物与场景,其他的细节一概想不起来了。
“可……可……”程雪边哭边看着她的脖子,话都说不出整句了。
“所以,这是,春药?”徐星星现在有种置身事外的梦游感,什么都不真切,心中也毫无感觉,只有错愕与飘忽。
“不全然。”方启神色有些复杂,语气透着自责,“倒是普通的伤药,只是其中掺杂了些催情香料,若不是学医之人,很难察觉。”
“这样啊……”徐星星微微失神,那她是真让人给迷/奸了??
意识到这点后,她的神思又恍惚起来。
什么个事啊?
她到底干什么来了?
按说她怎么着也是个合体,如何也不能这么脆的吧?
被睡了不说,到头来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但她还是很费解:“不是,好好的一个伤药为何会加入催情香料?”
方启眉目纠结到一块,踌躇须臾,答道:“大概是给炉鼎用的,有些修士粗鲁太过……炉鼎便会时时受伤,又为了增加情趣……”
“好,我懂了。”徐星星抬手止住他。
一旁的程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抽地直想背过气去,看起来她更像是受害者。
徐星星莫名被戳中了笑点,心神便聚回来了些,抬手给她擦了擦泪,打着哈哈哄她:“没事没事,我又不是掉了块肉。”
她虽说现在完全不知接下来要干什么,但总归不能留在此处,外面的杀气弥漫,血腥铺天,若不是此地偏僻,他们断没有机会磨蹭这么久。
至于小黑,虽说程雪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他已经被处决了,但她心中总不太信,可现下并不是好的找寻时机,尤其是他们二人也在这里。
于是,她将其余心绪压下,严肃起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
玉丘俨然已成了一座鬼域。
到处碎肉,遍地血腥,林间,山中,溪水无一不是堆满横尸,有魔物的,亦有修士的。
他们边战边逃,可不知为何,此地的魔物竟如此难缠,外加徐星星的身体不适,逃亡速度十分之慢。
好容易歇了口气,她心神一颤,心灵感应般抬眼望向较远的一处山峰,而在那处山峰中,她看到了那个从醒来便惹得她心间好像被生挖一块的人。
她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视线相碰,她的呼吸倏然一轻,那股窒息憋闷之感霎时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没死,果然没死。
心中委屈升腾,直逼得她想落下泪来。
她刚准备唤上程雪和方启去找小黑,忽听他们二人齐呼一声:“小心!”
徐星星下意识朝着那处看去,见程雪正朝着自己飞来,与此同时,她闻到背后有一股浓重的魔物气息。
极近,近到她立时确定自己应当躲不开。
可她并不认命,刚想试着反击,忽听“砰砰砰”数声,便见那朝着自己扑来的程雪,和持剑去杀魔物的方启,在这瞬间,在这转眼之间,炸成了两朵浓郁的血色之花。
绽在她的眼前……
徐星星有个能力。
她总能将那些重要的或不重要的难过之事隔绝在外,再找些其他事做,以此来消磨心中透出的无措和难过。
在思惩崖是这样,刚刚得知小黑被处决时也是这样。
可现在,上一秒还鲜活明快的二人,霎时变成两团毫无思想的血色红雾,将这个过程尽收眼底的徐星星,脑子彻底宕机,心理乃至身体所有的保护机制全然撤去,拼都拼不起来。
她的脑子像个死机的屏幕,一遍遍地重刷着同样一句话:
人为何能碎得这般彻底?
竟真如雨雾一般,笼也笼不住。
坚壳被一层层剥离,她整个人好似血淋淋地陈列在空气之下,仅微风吹过,便足以扯得她几欲痛死。
“好浪漫啊,好般配啊!那我理解你,星儿仙君,去救他吧,我陪你去救!”
“星儿仙君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就算有一天堕了魔,我也要跟着你去魔界住去!”
“幸而遇到星儿姐姐,才发现此等危急之事,真是太幸运啦!”
真是太幸运……了?
幸运到……神魂俱碎,全尸也无?
幸运到……飞来横祸,毫无预兆?
她忽然飘浮起来,身前血雾移开,让路一般。
神思空无,她只能由这力引着,往那处飘去。
头顶的乌云散开,明月撒下光华来,那人身披月光向她而来,眸光悱恻,面容精致,何等的动人心魄。
可她却渐渐觉得惧怕起来。
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那个她心神牵挂的人,那个她捉摸不透却总是无条件信任的人。
捉摸不透,还无条件信任,她也真的是傻的可以。
所以,
是他做的。
是他杀了程雪。
是
他杀了方启。
是他屠了一城之人,又将这玉丘变成人间炼狱。
小黑是魔。
小黑是魔神降世的关键。
小黑和魔神什么关系?
她那混沌的脑仁,下意识指向了唯一一种可能性。
小黑……和那魔神……到底……什么关系?
那张熟悉的面容,就是在此刻变得陌生起来。
他眸中尽是疼惜,将自己抱在怀里,以往让自己痴迷的温度在此刻化为滚烫的刑具,她猛然惊醒,将他推开,怒骂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滚开!不要碰我!”
睺渊怔愣一瞬,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但见她这般慌乱,终是忍下所有心绪,拥着她,无视她的挣扎,将她放到平稳的地界。
徐星星只觉得浑身不适,膈应至极,脚落地还挣脱不出,便直接使力,朝着他的胸口落下一掌!
此掌并未收力,直逼得睺渊后退几步,唇角都溢出血来。
睺渊捂住自己的胸口怔愣着,竟一时不知如何反应,许久才问出一句:“为何?”
而徐星星全然不听,疯了一样,手中迅速捏决,二人身下立时显出阵法来,睺渊仍如在梦中一般,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女子口中念决,身下又落下一道阵法。
红色覆于金色阵法之上,金红交错,散出迤逦的光。
而睺渊此刻也终于意识到女子在做些什么,他立时去拦,却已经晚了。
随着女子大喊一声破,两道阵法于二人脚下发出极脆的一道裂音,如同破碎的琉璃直刺入睺渊的心脏。
兽契断开的反噬直让二人喷出一口血来。
徐星星忍着痛楚直起身来,将剑唤出便要御剑而去。
睺渊终于如梦初醒,瞬移至女子身边将她牢牢擒住,剧烈的呼吸引着爆裂的痛楚,许久,真是的许久,他才咬牙道出一句:
“为,何?”
为何,这般对我。
竟字字泣血。
女子泪水好似断线的珠子,不停地滑落,让人心生怜惜。
可那双眸子却异常冰冷,她似乎想勾下唇角,却因为颤意放弃了,她的眼睛通红,一字一句道:
“为何?你问我为何?”
“那我倒要先问问,我该叫你什么?小黑?还是,
“睺渊。”
第70章 离心
徐星星道出这个名字后,思绪瞬间变得清明透彻起来。
之前那些她注意到却没有在意的事,那些她稍有疑虑却没有往心里放的事,此刻桩桩件件皆清晰地展现在自己的眼前。
为何锁兽链对小黑并无太大用处?
为何他能吸收魔物,且能看到魔物记忆?
为何纪蝉被小黑杀死会那般激动?
她当时只以为是恐惧,可如今细想,那睁大的瞳孔之中盛着的明明是狂喜才对。
这一切的一切,在确定小黑即是睺渊之后,都让人豁然开朗起来。
所以,那些明明被驯化过的魔宠才会发狂。
所以,今夜的魔物莫名其妙法力大增。
所以,本该被处决的他,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且毫发无伤。
其实她还有很多想不通的事,比如若他是魔神为何会是祸斗之身,比如他为何非要跟随罗川来到玉丘,比如他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
可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不想留在此地面对这样的他。
嗜血,冷心,视人命为无物的他。
可睺渊的手牢牢地锢着她,那双阴鸷的眸子只诧异一瞬便又被偏执全然覆盖,他的嗓音又嘶哑起来,好似含着血气一般:“便我是睺渊又如何?星星,只因为此,你就要抛下我了?”
徐星星现在没心情跟他掰扯这些,她的脑子被那两团血花填满,再分不出思绪去想其他多余的任何,发泄一般地回怼道:
“对,我看见你就恶心,看见你就害怕!所以你离我远点行吗?放过我行吗?还是要连我也一块杀了?”
睺渊的瞳仁瞬时化为可怖的赤红,眸中席卷着疯意,他一手锢着她的腰肢,一手捏了她的后颈,使力一揽,俯首吻了上去。
徐星星心中的憎恶在这瞬间百倍累加,近乎破顶。
又是这套,又是这套!
她刚想动用灵力,一股血腥之气忽被渡入她的口中,她心中一紧便想用舌尖往外推,可睺渊事先察觉她的想法,后颈那只手转到前方捏紧她的下颌,舌亦探过来与她勾缠,灵巧地泄了她的力,于是她便这般被强行逼迫着咽下了那股血腥。
刚入喉中,那血腥便如烈火一般灼烧着她的心肺,又快速地顺着经脉灼到头顶,霎时间,她的脑仁好似要被烧尽碾碎一般,只让她疼得几近晕厥。
她痛苦地蜷起身子,睺渊顺势将唇移开,又将她紧紧地拥在怀里,不忘在她的背上轻轻拍着安抚:“星星忍一下,一会便好。”
那轻柔地抚慰像是毒蛇的舔舐,让徐星星心慌害怕到了极致,可她头脑剧痛,浑身颤栗,仅是将他推开都做不到,只能揪着他的衣衫,费力地恨声问道:“那,是什么?”
睺渊喉中溢出一声极轻极轻的笑来,不是轻蔑冷然的笑,是温柔缱绻,缠绵悱恻的笑,好似这是一件让他十分欣喜的事,他在她的头顶落下一吻,柔声道:
“只是让你忘了我是睺渊罢了,星星不怕,再过须臾,你便不会如此难受了,亦不会怕我恨我,我仍是你的小黑,只是你的小黑。”
他又吻上她的耳,含着勾缠道:“我会永远是你的小黑。”
徐星星想逃离,想辱骂,想说谁想要你这狗/逼啊草泥马,可她的脑子现下好似有棍子生生搅动一样,撕裂般的痛楚让她的视线都变得浑浊不堪,唇齿亦跟着颤抖起来。
她理智尚存,怕咬到舌头,便去咬自己的手,可手还未塞到嘴里,便被一只手扣住,那只手立时分出一根手指送入了她的口中。
徐星星便由着自己用力地咬上了那根手指。
那手指溢出了血,她也丝毫不管,任那血液顺着自己嘴角留下,甚至发了狠,用上了十成的力,好像恶狗上身,直想把这根手指给咬断啃食一般。
可她这分明颇为仇恨的动作,不知哪里取悦了睺渊,睺渊低低笑着,着了迷一般环着她,额头在她的发顶轻轻蹭着,低声强调:“星星,不许离开我,死也不许。”
她的鼻间尽是血腥之气,脑中的刺痛愈发深重,她无力反驳,也无心再遐想其他,甚至连自己是谁,身在何处都快要记不得了。
睺渊的吻不时落下,在她耳廓,在她发间,在她手背,在她肩头,吻得轻柔悱恻,他边吻边道,声线柔和,话却让人无端发寒:“忘了就好了,忘了玉丘的一切,忘了我是睺渊,只记得我是小黑,
“就好。”
徐星星简直恨极,却愈发无力,好似深渊之下张开了一双大手,将她往黑暗深处拉去,而她却丝毫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浸入那浓黑之中。
身体开始发冷发寒,意识也快要模糊,快要彻底沉溺之际,她的识海蓦然一亮,百兽册在混沌之中发出极亮的光华来!
那光愈发明亮,像一条白色长绫,将被黑暗浸没的她裹起,重新拉回到通明鲜亮的天地之中。
身上的燥热退去,脑间的灼痛消失,神思总算回归,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好似死了一次一般。
恐惧和憎恶在这一刻通通化为愤怒,徐星星将所有灵力聚于一掌,抬手拍上睺渊的胸口。
睺渊并无防备,实实在在中了她的全力一掌,向后撤出几步才将将停下。
他神色微微惊诧,眸中闪过慌乱,暗自呢喃一声:“……为何?”
徐星星的怒气积攒到此刻全然爆发,手中凝剑直指他的脖颈,语气尽是嘲讽,脸上却无半点笑意:
“真没想到啊,堂堂魔神竟用这般下贱的手段,还想抹去我的记忆?怎么?我忘了就能抵消你做过的恶事?我忘了就能将你欠下的命债一笔勾销?”
睺渊却像是并未听到她的话一般,只魔怔地盯着她。
为何?
为何此术对星星毫无作用?
他发现自己的身份后,不是没有想过女子会惧怕厌恶。
况且他处事并非全无漏洞,单单是在天幕中被处决一事,就需费尽心力解释一番。
他不在乎他人如何想,只在乎星星。
而让他心中兜底,不至于慌乱无章的法子,便是将她的记忆消除。
只要忘却,便能回到从前。
只要星星忘记,他便还能安心地做她的小黑。
他会爱她护她,听她顺她,定不会让她再体会那般痛楚,也定然不会让她再入险境。
只要她不离开他,他会为她找来天下所有的灵兽,只为让她开心。
他只要她,今后只守着她便够了。
可如今,梦境破碎,他眼睁睁看着女子从术法中清醒,对自己的恨意不减反增,尤其是她现下生了杀气的眸子,让此时此刻的睺渊生出了极其浓厚的慌张来。
他紧紧盯着女子,一遍遍地思索,到底哪里出了错,到底是什么让刚刚明明快要昏睡过去的星星再次清醒。
是星星乃异世之人的因由?
不,若因为这个缘由,那术法从一开始便应对星星全无用处才对。
所以定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东西从中作梗。
这世间从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这是睺渊自出世时便清晰认知到的事。
若不是他后来厌倦杀戮,此世定已不复存在,断没有之后逐魔大战消磨的那七十余年。
哪怕最后,天道亲自下场,若不是他本就厌世求死,他亦不会如此轻易地堙灭消散。
想到此,睺渊脑中霎时闪过电光——
是那册子!
是那劳神子的神仙放在星星识海中的百兽册!
定然是那玩意阻了他!
反应过来后,睺渊刚想瞬移到女子身边,将她再次禁锢,却见女子眼疾手快地将手腕一转,往前一送,那冰凉的剑刃便没入了他的胸口。
刺痛从伤口向外延伸,他心脏发寒,指尖冰冷,错愕地看着胸口的剑刃和持剑的女子,许久才缓过神来:“星星,你要杀了我?”
徐星星压住指尖的颤意,微微提了口气,一字一句地道:“我说了,离我远点。”
睺渊对痛楚一项没有太多感觉,可眼下这把剑仿佛刺穿了他的肉身,直达他的神魂,疼得他的魂魄都颤栗起来。
他想不明白,想不通,为何几个时辰前还在央着他与他缠绵,说着那般让人心肠软绵的话,只过须臾,便这般憎恨他的触碰。
他咽下口中的血腥,抬眸看她:“星星……你就这般厌恶我么?”
睺渊手中握着冰剑,顺着徐星星的力气,又往自己的胸口没了两寸,剧痛侵蚀着他的心肺,可他的眼中只有面前的女子。
他的声音微微发颤,心也跟着放到最轻,他开口,卑微到了骨子里:“星星,你说爱我,喜欢我,离不开我,
“可都是假的?”
徐星星怔了,锁眉回道:“我什么时候说过爱你,喜欢你?你做梦呢?”
应是有什么东西碎了,睺渊的理智在这瞬间全然崩塌,碾成了粉末。
他做梦呢??
他做梦呢??
所以,那般娇媚地吻他,缠着,是为了什么?
那些亲昵,缱绻,又到底是什么?
那情定……是,已经解了,所以,他自始自终都是个笑话,从头到尾都是他一人的自以为是?
魔气从周身乍然爆出,瞬间荡过整个玉丘山脉,魔物的咆哮和人类的哭嚎在此瞬间蓦然死寂,只留二人。
徐星星惊慌一瞬,刚想说着什么,便见睺渊一手直接扣住了她持剑的手,稍一使力,那剑便全部没入了他的胸口,随后化为雾气消失殆尽。
“你干什么!啊!”
她身形一僵,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睺渊扯过了身躯,他一手将她牢牢固住,另一只手抓住她的衣领猛然扯开!
她的上身霎时间暴露于空气之中,下意识去捂,却被睺渊锢住了双手。
泪水瞬间流出,她又想动腿,却发觉黑蛇一般的黑气将她的双腿牢牢缠住,便是她用上灵力也分毫动弹不得。
双臂被反剪于后,睺渊将她抱于石台坐下,任由月光照在她的胴体之上。
他看着她,漆眸折不出一丝光华,宛若隐秘的妖,只为下一秒的致命一击。
他凑过来吮她的泪,吻她的唇,又稍离看她,从上到下,每一寸每一毫,迷醉一般,良久,他终于开口:
“星星,你要不要看看你身上的痕迹?”
“那时,你可是很喜欢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