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囚禁终生的手铐
温夏下楼时, 那辆黑色宾利停在写字楼正门口对着的路边。
正是下班的点,来来往往的打工人,看到这辆顶级豪车忍不住注目议论。
年轻那会儿, 比起低调沉稳的商务车, 他更爱张扬的超跑,几天就要换一辆,国内最好的限量版跑车,基本都在他的车库里,光他们约的那四十七天,她就见他换了二三十辆。
如今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为了更贴合他商务精英的身份, 他最常开的就是这辆黑色宾利,低调又奢华。
周之恒眼尖,一眼看到人群中白得发光的温夏,对着后车座的顾衍南说了声:“顾总, 太太出来了。”
闻声, 顾衍南掀眸, 恰好对上她看过来的目光。
隔着车玻璃,四目相接。
只是他能看见她。
她看不见他。
周之恒没等顾总吩咐,很有眼力见地下车, 主动为温夏拉开后车座的门。
这几天他的日子简直可以用水深火热形容,工作五年,他第一次产生辞职的想法。
倒不是顾总批评他,顾总在商场上狠戾毒辣, 但凭良心说,对他们这些下属真心不错,赏罚分明, 不偏倚不迁怒,工资福利好得没话说,无数应聘者把顾氏集团视为职业的天花板。
可这几天,顾总气压特别低,整顿完董事会,接着整顿各个部门的高管,周一上午的大会上,几乎每个做汇报的人都被挑了刺。
他作为顾总的首席助理,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不小心说错什么惹到顾总。
联合这些天发生的事,周之恒缜密分析,推断,这事儿肯定和太太有关。
能有本事引起顾总情绪波动的人,也就太太了。
“太太,晚上好。”待温夏走到车前,周之恒笑着打招呼。
温夏被他笑得有些莫名,她点了下头:“晚上好。”
弯腰上车,车门关上,温夏看了眼身侧的顾衍南。
他拇指支着下巴,两根长指抵着太阳穴,阖眸养神,周身清冷淡漠。
脑海里莫名想起林曦刚才说“我真的喜欢他”时的坚定语气,温夏回头,看向她这边的车窗。
晚风带来春日的阵阵海棠香,冲淡忙碌一天的疲惫烦闷。
开入主干道,车子驶入川流不息的柏油马路,温夏盯着不断倒退的街景看了会儿,搁在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下。
是温诗发来的信息。
她发的是语音,温夏顾忌到顾衍南在休息,转成文字。
[姐我下个月戏拍完就能从伦敦回来了!我们剧组离你公寓不远,你有什么东西要拿的吗?我给你带回去。]
温诗口中的公寓是她在伦敦念书时的住所,她住了六年,重要的证件早在她回国就带了回来,没什么要带的……脑子里突然掠过一个念头,她的画室里还有……
脸色顿时有些难堪,倒不是见不得人,但她确实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温夏回复:[没什么要带的,你不用去。]
温诗秒回:[哦哦,姐你干嘛呢?]
[刚下班,还在回家的路上。]温夏没提和顾衍南一起回老宅的事,因为温诗非常不喜欢顾衍南。
温诗也没提这个讨人厌的姐夫,切入正题:[姐我的片酬到账了,我等会儿就打给你,之前的那张卡还在用吧?]
温诗坚定认为,她嫁给顾衍南是忍辱负重,或者说,她这不叫嫁,是把自己卖给了顾衍南。于是自打她和顾衍南结婚,温诗一改往日懒散佛系的工作态度,行程排的满满的,也不乱花钱,执意要攒够钱,把她从顾衍南手里“赎”回来。
温夏无奈又感动,父亲去世后,母亲改嫁,谁也没带,好在大哥当时已经成年,承担着照顾两个妹妹的责任。
但温砚和她都是内敛的性子,温诗跟他们大相径庭,性格跳脱直爽,比起温砚,温夏和温诗更亲,温诗很听她的话,但打钱这事,温夏怎么都拧不过她。
[还在用。]她回。就当帮温诗攒钱了。
温诗发了个“OK”的emoji.
说完正事,温夏问起妹妹的近况。
温诗:[姐你是不知道那傻逼男一号演技有多差,我简直要被他给气死了……]
温诗估计猜出她现在不方便打电话,就打字吐槽在剧组遇到的糟心事,温夏耐心听着,时不时给她几句安慰。
聊到一半,温诗话题突转:[姐,我昨晚遇到妈了。]
温夏目光一顿。
温诗:[她看着状态挺不错,我把大哥的事告诉她了,她还说过几天有事回国,如果有时间会去找你,我就把你的号码给她了。]
这话显然是客套,温夏在伦敦住了六年,她记得黎女士的丈夫就定居在伦敦,她们却从未联系过。
温夏对黎女士倒没什么怨怼,但也不像温诗对她残存期待。
[好,如果她给我打电话,我会去。]温夏应付妹妹。
温诗:[好哦,姐你忙吧,我要去拍戏啦。]
[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温夏叮嘱。
摁灭手机,温夏的脑海里不自觉浮现一张已经变得陌生的脸,她们有多少年没见过了?六年还是七年?
上次见面是外婆的葬礼……应该是七年。
将手机塞回包里,温夏注意到包里的黑色丝绒盒子,是她早上特意拿的蓝宝石戒指。她把盒子拿出来,慢慢打开,里面躺着一颗19.42克拉的斯里兰卡蓝宝石,外面镶嵌一整圈的钻石,流光溢彩。
很好看,温家没出事那会,她也不舍得买这么大个头的蓝宝石,这是占了顾爷爷的便宜。
温夏正要往手上戴,下意识往身侧瞥了眼,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进那双漆黑深沉的桃花眸中。
心脏猛地一跳,他什么时候醒的?
眼神清明,没有刚醒的迷茫睡意,他盯她看了多久?
温夏抿了抿唇,没说什么,拿着戒指往无名指上套。
这个位置原本该戴婚戒的,他们自然也有婚戒,只在婚礼上作为流程中的一环出现过一次,他没再戴过,她亦然。
她的手指细白纤长,戴戒指很好看,顾衍南盯着看了几秒,淡声评价:“挺适合你。”
温夏微怔,低眸看着璀璨的蓝宝石,很漂亮,尺寸正合适,很适合她。
“谢谢,我很喜欢。”
顾衍南盯着她的手指,眼眸动了下,状似不经意提起:“你以前说过,你喜欢蓝宝石和珍珠。”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像是单纯在陈述一件事实,温夏的心脏却猛地抽搐了下。
她垂眸,眼睫轻颤:“有吗?”
有吗。
顾衍南指骨一紧,视线上移,她低着头,他只能看到她的半张侧脸。
“不记得了?”
她似是在回忆,想了一会儿,先摇头,又点了下:“我好像是有段时间比较喜欢珍珠和蓝宝石,太久了,记不清了。”
太久。
十年,确实太久。
记不清才是正常的。
顾衍南眼神沁冷,没什么情绪地嗤了声,嗓音淡淡:“是挺久的,也可能是我记错人了。”
温夏绷紧唇,唇角泛白。
接下来的半小时一路无言。
车子停在巷口,下车后,温夏主动挽住顾衍南的手臂,就像以往数次那样。
顾衍南冷嗤了声。
温夏神经一紧,抿着唇,挽着他的手往里走。
许是蓝宝石太闪,一进门阮眠就注意到了:“哇——嫂嫂你的戒指好漂亮!”
听到这话,顾老爷子朝她的手看去。
温夏笑笑:“你哥送我的。”
话落,温夏看到顾爷爷的面色缓了缓。
这枚戒指的使命完成了。
今天的主角不是他们,是即将举行婚礼的阮眠,江肆今天也来了,见到他们打了个招呼,温夏颔首,算是回应。
一顿饭,都在谈论婚礼的事,阮眠兴致特别高,吃完饭拉着她挑请柬的样式。
“小夏。”
突然,顾爷爷喊她。
温夏微怔,抬眸,看到顾爷爷身后的杨叔手中拿着一个古朴的檀木盒,里面躺着一只通透碧绿的翡翠手镯。
“这个手镯是你太爷爷送给你太奶奶的定情信物,他们这一生的感情顺遂,白头偕老,就把这个镯子留给后代,算是一种美好的祝愿,”顾老爷子的声音有几分惆怅,“当年你婆婆走之前,把镯子给我,让我转交给她未来的儿媳。”
“我人老了,记性不好,今天眠眠回她爸妈以前的家我才想起来,忘了把镯子给你。”
温夏瞳眸微震,看着那只躺在黑色绒面上通透纯净的翡翠,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沉重。
下意识看向顾衍南。
却发现他正在看她,眼眸深沉晦暗。
温夏蜷了下手指。
“这是你妈留给你们的,你——去给小夏戴上。”顾老爷子看向顾衍南,沉声吩咐。
顾衍南眯眼看着那只翡翠手镯,不知道在想什么。几秒后,他起身,拿起手镯,走到温夏身边。
“伸手。”
温夏肩膀有些僵硬,但顾爷爷在这,她不可能拒绝,只能把手伸出去。
白皙细痩的手腕套上翠绿色的镯子,将她的手腕圈住。
顾衍南收回手,指尖划过她细腻柔软的肌肤。
翡翠冰凉,比戒指的存在感要强很多,手腕宛若千斤重。
回到明湖公馆,温夏第一件事就是把镯子摘掉,顶级的冰种帝王绿翡翠,至少九位数,更何况这是寄托顾家几代长辈,还有他妈妈美好祝福的传家宝。
不该戴在她手上。
翡翠易碎,哪怕她再谨慎,也有可能出意外。
放回珠宝台,温夏长舒一口气,低眸看着无名指上的蓝宝石,眼神有一瞬的恍惚。
“为什么摘掉?”
正要摘戒指,身后突然响起冷沉的男声。
温夏倏地回头,他穿着件黑色衬衫,领口的扣子解掉两颗,随性慵懒,眸底却毫无温度。
以为他说的是戒指,她回:“这个太重了,睡觉戴着不舒服。”
顾衍南眯起眼,冷声:“我问的是手镯,为什么摘掉?”
他的语气有些重,又生气了,但温夏真的不想戴这枚手镯。她能收其他贵重的礼物,但这个不行,意义太重大,她承担不起。
温夏好声好气地解释:“这是你妈妈留给儿媳的,我怕不小心弄碎了。”
“你不就是她儿媳?弄碎她不会怪你。”
温夏不得不把话说得更明白:“现在是,但以后不一定是,要是在我手里碎掉——”
“你怎么知道以后不一定是?”他冷声打断她。
空气一瞬间仿佛凝滞住了。
垂在身侧的手指一点点攥紧,直至关节开始泛白,温夏咽了咽嗓子,强行冷静下来,避重就轻道:“我工作要出入各种场合,不小心磕了碰了的就不好了,收起来吧,我会好好保存的。”
顿了下,她缓声道:“如果你担心顾爷爷看我没戴会不高兴,以后我们回老宅我会戴上,不会因为这事给你惹麻烦。”
她自问这番话态度很诚恳,也设身处地为他着想了,但顾衍南的脸色却更冷,黑眸紧锁着她,像一张密不透风的铁网牢牢将她罩住,过于强势的压制。
突然,他抬腿朝她走来。
温夏下意识后退。
察觉到她的动作,顾衍南骤然眯起眼,眸色冰冷。
身后是珠宝台,很快,温夏退无可退。
顾衍南走到珠宝台前,从里面把她刚收好的翡翠手镯拿出来,强行拽过她的手腕,要给她戴。
完全不同于在顾爷爷面前的温柔,他动作强硬地像是警察给穷凶极恶的嫌疑犯戴手铐。
温夏用力抽手。
毫不意外,没抽动。
“我不戴……”
顾衍南没理她,拽着她的手往上套。
她还在挣扎,那股拼命挣脱的狠劲,仿佛这不是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而是会囚禁她终生的手铐。
一连几次,顾衍南的脸色彻底冷下来,加重力道,捏得她手骨疼。他冷眼看她,沉声:“别乱动,要是被你故意弄碎了,我就掐死你。”
温夏的身体一僵。
她的力道怎么可能抵抗过他,也担心挣扎间不小心摔碎,手镯最终还是戴上了。
顾衍南垂眼,目光在她细瘦白皙的手腕停留片刻。
他很早就觉得,她适合戴翡翠手镯。
果然合适。
衬得她皮肤更白了。
松开她的手腕,白皙手腕上留下浅浅指痕。
是他刚才用力攥的痕迹。
不知道是真怕他掐死她还是怕把镯子弄碎,她没有摘下来,长发因剧烈挣扎有几分凌乱,黑白分明的眸子瞪着他,眼眶染上几抹红。
顾衍南舒了一口气,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似宣告似命令:“戴着,你当一天的顾太太,就一天不准摘下来。”
第22章 孔雀开屏
手腕隐约的痛意让温夏面上保持冷静。
但颤抖的指尖彰显她此刻的怒意。
他的反复无常, 冷硬强势,她觉得自己快被顾衍南逼得精神分裂了。
这枚手镯的意义他不会不知道,强行让她戴上去, 还不准她摘下来, 又是什么意思?
那天他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每一个字她都铭记于心。
少时读《小王子》看到一句话,想要和别人制造羁绊,就要承受掉眼泪的风险。
她不想掉眼泪,所以除了十年前和他那次,她从不主动和人产生羁绊。
十年前,意识到再深入会有掉眼泪的风险, 她迅速抽身。
但现在,她被他剥夺了随意离开的权利。
他无形中制造一张铺天盖地的铁网,从四面八方将她笼罩,密不透风, 她被挤压得只剩最后一丝缝隙。
只有画地为牢, 才能保住这最后的、属于她的独立空间。
温夏咽了咽嗓子, 声音恢复平静:“是你让我戴的,要是不小心弄碎了你不要怪我。”
见她没再反抗,顾衍南的脸色缓了缓:“除非让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她哪有那么坏?她又不是他。
温夏抿着唇, 不欲和他多说:“我去洗澡。”
语气有些冲,顾衍南挑了下眉,微不可觉地勾了勾唇。
“去吧。”他抬腿,给她让路。
-
手腕上多了个翡翠镯子, 温夏有些不习惯,她睡觉的时候手上从来不戴东西。
镯子冰冰凉凉的,存在感很强。
指腹无意识摩擦冰凉光滑的圈圈, 忽然腰间一沉,顾衍南的胳膊落下来,搭在她腰上,手钻了进去。
他身上有浅淡的烟草味,她洗完澡出来,发现他在阳台抽烟。
他现在很爱抽烟。
烟味混着清冽的水汽,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呼吸,温夏身体绷紧,抓住他的手:“我还在生理期。”
“我知道,不做,只是摸。”他回。
“……”
温夏闭上眼睛,把自己想象成石头,奈何她不是真的石头,眼睛闭上,身体的其他感官不仅没法关闭,敏感度反倒成倍数地增加。
他说得好听,实际上不仅是摸,薄唇有一下没一下地亲吻她的脸颊,从眉心到眼睛再到唇角,最后亲了亲下巴,转移到耳朵。
蜻蜓点水般的浅吻,生理反应能抵抗住,直到他突然张口,轻轻含住她的耳朵,技巧灵活舔咬含噬,仿佛真的要把她的耳朵吃掉。
湿濡的触感让温夏身体忍不住颤栗,她蜷了蜷脚趾,分散注意力,他的手掌慢慢往上,指腹略带薄茧。
温夏紧紧咬唇,只觉有一股股细小的电流钻进身体里,迅速流窜至全身。
强忍着,不发出声音。
突然,吊带被挑下,温夏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扣住她的腰,他低头。
“顾衍南!”电流迅速在脊柱骨流窜,温夏克制不住了,用力推了下他的肩膀。
“有反应了?”他轻咬了下。
“……”
“生理期,你忍忍吧。”
“……”
肩膀推不动,温夏去推埋在她胸口的脑袋,他又亲了两下另一边的口口,暂时放过她,将她搂在怀里,掌心贴上她的小腹,轻轻揉着。
动作温柔,蜷缩的神经慢慢舒缓,黑暗中,温夏听到他在她耳边轻声说:“以后少喝点凉的。”
“知道了。”温夏被气的,语气不耐。
他没计较她的态度,另一只手摸到她戴镯子的手腕,摸了一会儿,又去摸她的手指。
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捏了几下,他突然问:“测过智商没有?”
温夏不明所以:“测过。”
“多少?”
“……137,怎么了?”
他没回她,紧了紧手臂,下巴搁在她肩窝,“睡吧。”
温夏觉得他莫名其妙,但他不打扰她睡觉,她求之不得,自然不会多问。
他的脖子贴着她的,温夏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闭上眼睛。
忙了一天,身体很累,很快酝酿出睡意。
迷迷糊糊中,她似有若无听到一声低喃:“智商没比我低多少,怎么记性这么差?”
……
十年前,大年初九。
维港有一场私人邮轮拍卖会,温夏受邀参加,看中一套蓝宝石项链和珍珠项链,不算太贵,起拍价一套三百万一套四百万,正好用大哥给的压岁钱买单。
然而,囊中之物居然被顾衍南截胡。
他也来了这场拍卖会,温夏一早就知道,她刚上邮轮,就听人议论顾衍南也来了,兴奋地讨论今天穿得裙子好不好看,钻石够不够闪。
温夏仍是那身素色长裙,脚踩裸色细高跟,举牌报价,先是十万十万往上加,后来二十万,加到五百万,没人再喊。
这个价位的珠宝收藏价值不是太高,温夏买来是觉得和她的新裙子很搭。
第三下木槌即将敲下,成交的前一刻,一道清冷温润的嗓音传遍整个拍卖厅:“六百万。”
嗓音染上低沉的磁性,还带着几分少年特有的玩世不恭。
温夏倏地朝声源处看去。
她知道他坐在哪儿,很容易在人群中看到他,他一袭黑色长大衣,黑衣黑裤,高高在上的冷色调。
他没回头,看不见神情。
周围响起小声议论——
倒不是这个价格多高,而是顾衍南为什么要拍一副女人戴的珠宝?
他家里只有顾老爷子一个亲人,总不能拿蓝宝石项链送给年过七旬的老头吧?
还是说,他有女朋友了?
是谁?!!
窃窃私语传入温夏耳中,她抿紧唇,他们约之前,自然问清楚彼此的感情状况,他当时跟她说的是“单身”,是有女朋友了吗?还是有准备发展成女朋友的心仪对象?
他是不是该提前和她说一声,毕竟他们昨晚刚做过,做到天快亮。
温夏觉得他这事做的挺缺德的,打算拍卖会结束就跟他说断了,虽然她对他很满意,但不代表她接受他心里有深爱的爱慕对象,却在她身上寻求肉.体的欢愉。
“七百万。”她加价。
“八百万。”
“九百万。”
“……”
一百万一百万的加,三百万的项链加到一千八百万,温夏没钱再加了。
大哥赚钱很辛苦的,她不能肆无忌惮地败家。
她放弃这套蓝宝石项链,打算把剩下的钱全部用来买另一套珍珠项链,然而又被顾衍南截胡了。
这套一直加到两千万,他还要往上喊,温夏抿着唇,故意往上抬,翻了个倍,等顾衍南喊到四千万二百万,她耸了耸肩,没再喊。
花十几倍买一条四百万的项链,冤大头都没他这么冤。
他却丝毫不觉得花冤枉钱,似是不想让人觉得他在针对她,接下来一连拍了十几件珠宝,全是女人戴的。
完全不在乎价格,像个混不痞的二世祖。
“顾大公子这是要送给谁啊?没听到风声啊?”
“不知道,难道是国外的?他不是在美国念书吗?”
有人神叨叨地说了句:“我觉得吧,顾大公子喜欢的女孩今天也来了,不然他怎么像孔雀开屏一样展示财力?”
“啊——谁啊谁啊???”
拍卖会结束,温夏被梁从音拉着喝酒,听人分析顾大公子今晚这般烧钱是为了哪个姑娘。
喝的不多,温夏回到房间,洗完澡,纠结是今晚还是明早跟顾衍南提断了。
推开浴室的门,赤脚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温夏围着条浴巾,脚步募地顿住。
卧室的单人沙发上,少年静静坐着,低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听到动静,掀眸朝她看去。
温夏攥紧浴巾,警惕地四处张望,“你怎么进来的?”
这是她的房间!
“这座邮轮,是我的。”
温夏气急:“是你的你就能随意进客人房间?”
他嗓音淡淡,一副很有理的语气:“我给你发短信你没回,我只好来找你。”
“……”
他拿起摊开的书晃了晃,挑起眉梢:“温大小姐,你平时就看这种书?”
温夏的脸颊不受控制地烧了起来,他手中是一本言情小说,睡前看书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她什么题材的书都看,上到文学名著下到几块钱一本的彩皮封面小说,全当打发时间的消遣。
最近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起了“你爱我我爱你”的言情小说。
剧情俗套,却越看越上头。
他这幅漫不经心的语气,温夏怎么会听不出,他在嘲笑她品味庸俗。
顾衍南像是觉得火不够旺似的,拿起书用毫无情绪起伏的机械音照着读:“男人掐住她的腰,将她抵在墙上,冷笑一声:‘女人,你逃不掉的,乖乖在城堡为我……’”
“闭嘴!”温夏面如火烧,丝毫不顾淑女形象,大步走到他面前抢书。
顾衍南笑得不行,把她拉到怀里,“你让谁闭嘴?”
温夏抢到书,扔到地上,冷眼看他:“你——闭嘴!”
“再说一遍。”他嗓音含笑,暗含威胁。
“闭嘴!!”
他舔了舔唇,低低笑出声,把她压在沙发上,去挠她的痒痒肉。
温夏缩着脖子,躲他的手。
两个人的重力压在沙发背上,沙发被带倒,他们滚到厚厚的地毯上,温夏以压倒性的劣势被他压制。
顾衍南骑在她身上,双腿抵在她腿间让她动弹不得,伸手捏她的脸,边捏边往两边扯。
“服不服?”
温夏狠狠地瞪着他。
他用了点力:“服不服?”
“疼。”
他松手,接着去抓她痒痒肉,温夏不断后退,他穷追不舍,还在问:“服不服?嗯?”
温夏狼狈得不行,没吃眼前亏:“服,服,你松开我。”
顾衍南满意了,轻轻拍了两下她的脸蛋:“我好心来给你送礼物,你上来就叫我闭嘴,态度太恶劣。”
温夏用力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我今天没兴致做,你可以出去了。”
说完,她拢了拢挣扎间快掉的浴巾,扶着床脚起身,他长腿一勾,温夏又倒在他身上。
“放开——”
“我来给你送礼物的。”他打断她的话,眸中染上几分薄笑。
温夏脸色还是很不好看:“我不缺礼物,更不需要你送的。”
顾衍南抬起她的下巴,同时低下头,薄唇跟她隔了一根手指的距离,嗓音含笑:“可是我想送给你,怎么办?”
温夏下意识屏住呼吸,眼眸有一瞬的慌乱,“……什么礼物?”
“今晚拍的所有,”顿了下,他强调,“包括从你手中抢的那两套项链。”
“……”
“都给你。”
“……”
他靠得太近,温热的呼吸烫到她的脸,温夏感觉呼吸都被他掠夺了,她往后退,后面是床,退无可退。她抿了抿唇,状似随口问了句:“为什么要送我礼物?”
“心情好。”他回得漫不经心。
温夏眸底闪过一丝黯淡,淡声说:“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他皱了下眉,似是有些不悦,随口扯了个送礼物的借口:“就当是送给你的成年生日礼物,补给你的。”
“我……”
“收下,”他看着她的眼睛,低声,“温夏,我想你收下。”
卧室光线是柔和温暖的黄光,四周阒静,四目相对,心跳声清晰可闻。
他眸色漆黑深沉,像是深不见底的黑洞,能把人吸进去。
温夏下意识想躲。
强撑着,才没有退缩。
良久,温夏挪开视线,轻声说:“我只收那两套,我最喜欢蓝宝石和珍珠,剩下的不怎么喜欢。”
“蓝宝石和珍珠……”他重复。
“嗯。”
“还有别的吗?”
温夏想了想,摇头:“其他的一般般。”
“嗯,”顾衍南应了声,轻轻抬起她的手,在掌面亲了下,“我记下了。”
第23章 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这些年, 温夏很少梦到她和顾衍南的那段往事。
人的大脑很奇怪,很多以为早已遗忘的,自认为不重要的时刻, 无端在梦中重现后, 没完没了似的,一帧帧画面如潮水般清晰涌入。
他们的相处时间大多在床上,原始的、冲动的、不计后果的抵死缠绵,不过鱼水之欢之余,也有几段与情.欲无关,不符合炮友关系的回忆。
梦境中,大脑飞速运转, 像电影快速倒放的镜头,无数帧画面一闪而过,记忆越拉越远,倒退到她十四岁那年。
也许是白日里温诗提到那个久违的称呼, 温夏罕见地梦到小时候, 梦到黎女士。
多年未见, 即使是梦中,她也没能看清黎女士的脸,只记得他们兄妹三人, 她和黎女士长得最像。
她曾听长辈聊起,黎女士和父亲是圈内少数自由恋爱走入婚姻的夫妻,两人有过深厚的感情,所以接连生下三个孩子。
但这些仅限于长辈口中的传言, 因为自温夏记事以来,父母就很少同框出现了。
只有在家宴、发布会这种必要同框的场合,他们才会手挽手一起出现, 默契维持表面的和谐。
十四岁那年冬天,父亲意外死于空难,听家里佣人私下嚼舌根,死的不只有父亲,还有他的几位情人,他们去太平洋上的小岛度假,开私人飞机去的,飞机坠机,无一生还。
比起母亲,温夏对这位遗传学意义上的父亲感情几乎为零,她不记得自己葬礼上哭没哭,只记得黎女士得知这个消息时的第一反应是——解脱。
葬礼后,黎女士向她和大哥表明,她打算和她的一位情夫去伦敦发展事业。
当然,她没有说得那么直白,只说是和一位朋友。
但温夏曾在十二岁生日那天,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想要黎女士陪她过生日,去工作室找她,意外撞见她和她口中的那位朋友在办公椅上缠绵,进而得知母亲和父亲并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我今年四十岁,前半生和你们的父亲绑在一起,剩下的几十年我想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我希望你们能支持我。”黎女士温声和他们兄妹二人商量。
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通知,因为他们投反对票也没用,好在十八岁的温砚早已过了需要母爱的年纪,十四岁的温夏经历过那几件事,也不需要所谓的母爱。
她和大哥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同样的淡然。
挽留的话他们都没说,一是没必要,二是没用。
黎女士这些年,对他们兄妹三人还算不错,除了温夏意外撞破那次,她从不把外面的事带回家,给他们请最好的家教老师,每年生日都送他们礼物,在生活费上,更是毫不吝啬。
他们平和地说了几句道别的话,温夏轻声说:“您空闲的时候多给诗诗打几个电话吧,她有些舍不得您。”
对于那些肮脏的事,几人默契地选择隐瞒年仅十岁的温诗,父母不一定爱孩子,但孩子天然深爱父母,温诗只知道父母关系不太好,他们工作很忙,但她……她还是想要爸爸妈妈。
温夏和妹妹讲了很多道理,尝试用正常的十岁孩童能听得懂的话告诉她妈妈要离开他们这件事。
最后,小小的温诗哭着接受。
接下来的几天,黎女士的东西一车一车搬出去,正式告别那天是一个雷雨天,黎女士分别和他们抱了一下,摸了摸温诗的小脑袋,“妈妈有时间会回来看你们。”
温诗哭得涕泗横流,温夏把她拉开:“再见,妈。”
黎女士转身前,最后看了他们一眼,眼底有不舍,有悲戚,有遗憾,有内疚,不过占比很小,加起来也比不过浓浓的解脱。
保镖撑着黑色雨伞走过来,提醒:“夫人,该走了。”
“嗯。”黎女士看向温砚,“阿砚,照顾好妹妹。”
温砚:“我会的。”
一声惊雷炸响,雨势越来越大。
她盯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背影,一时没有注意怀中的温诗突然挣脱她的手,冲进雨幕中。
“妈,你不要走,”她还没到黎女士的肩膀,小手紧紧搂着妈妈的腰,哭得泣不成声,“妈,求求你,不要走,不要丢下我。”
黎女士接过保镖的伞,撑在她头顶,动容很快被无奈取代,她看向温夏和温砚,向两人求助。
滚滚雷声带来更暴烈的雨,视野一片潮湿。
温砚把温诗抱起,温夏温声安慰她,黎女士再三保证有时间一定会回来看他们。
连哄带劝,温诗最终安静缩在大哥怀里,无声抽噎。
“夏夏,辛苦你这些天多陪陪诗诗。”
温夏:“我会的。”
黎女士如释重负地叹了声:“再见。”
“再见。”
隔着朦胧的雨幕,她目送黎女士上车。
在连廊站了会,感觉到身体冷得快要僵硬,她转身。
身后,雷声轰鸣。
……
顾衍南是在温夏不停颤抖中惊醒的。
她蜷缩在他怀中,双手无意识紧攥成拳,很用力,指甲隐隐泛白。
好似受到什么惊吓,低喃着呓语:“不要走……不要走……”
声音很低,要靠近才能听清。
顾衍南怔住,意识骤然恢复清醒,身体一寸寸僵住。
不要走、不要走。
她曾经挽留过谁吗?
她也会挽留人。
是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前男友吗?
“不要、不要……”
她像是陷入了梦魇中,不断重复这两个字,手指越攥越紧,顾衍南阴着脸,盯着她看了半响,还是将她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握在手中,防止她把自己掐出血。
“轰隆——”
一道惊雷在空中炸响。
“不要!”
温夏从一重又一重的梦境中惊醒,心脏剧烈跳动,强而有力,能清晰听到“咚咚咚”的声响。
床头的夜灯散发微弱的光线,她胸口剧烈起伏,喘着粗气,脸色苍白,双眸涣散,茫然地看着天花板。
狼狈、可怜、脆弱得仿若濒死的美人鱼。
顾衍南喉咙一紧,心脏也缩了起来,本能冲破心中那点她可能梦到前男友的不悦,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偏冷质感的嗓音不自觉低了下来:“好了,没事了。”
温夏的大脑处于极度混沌中,后知后觉意识到手指不知何时被他攥着,她怔怔地看着,不自觉回握。
腰间的力道更紧。
“轰隆——”
又一声雷响。
温夏下意识朝他怀里缩了缩。
顾衍南低眸,看着她巴掌大小的素白脸蛋,一副哄孩子的语气:“乖,睡吧。”
她乖乖闭上眼。
顾衍南眉头舒缓,手掌轻拍她的后背,哄了一会儿,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睡,怀里的人突然喊他:“顾衍南。”
“嗯?”他声音有点沙哑。
“打雷了。”
“劈不到你。”
“……”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攥着他的衣服,重复低喃:“打雷了。”
顾衍南垂眸,她身上穿着件吊带睡裙,裸露在外的肌肤白得晃眼,像一块通透无暇的暖玉。
喉结滚了两下,他压下身体起伏的躁意,哑着嗓子,难得耐心和她讲道理:“楼顶有避雷针,劈不到你。”
她却像个认死理的小孩子,还在重复:“打雷了。”
拍背的动作一顿,顾衍南盯着她那张苍白的小脸看了几秒,喉结艰涩地滚了滚。
她害怕打雷吗?
怀中女人攥着他的衣角,脸蛋在他怀里蹭了蹭。
顾衍南沉默片刻,突然,他伸手,双手覆上她的耳朵。
温夏身体一僵。
干燥温暖的手掌贴上耳朵,堵住所有的杂音,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最后听到的是他低哑的声音:“睡吧,听不到了。”
-
翌日,雨过天晴。
这一觉,温夏睡得昏昏沉沉,起来后脑袋特别重,全身绵软无力,不仅没解乏,反倒把自己累得不行。
顾衍南已经起床了,身侧空无一人。
她躺在床上,睁眼看了会天花板,回忆昨晚做的梦。
太多太混乱,想了会儿,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迷迷糊糊中,她中途好像醒了过来……
不记得了,什么也不记得。
温夏没有多想,扶着沉重的脑袋,慢慢坐直,翡翠手镯从手腕往下滑,她动作一顿,低眸看去。
只戴了一晚上,有点不习惯。
愣了片刻,摸起手机一看,快八点了,温夏连忙下床,钻进洗手间洗漱。
收拾完,下楼,正准备给助理发短信,订两份早餐,迎面撞上准备上楼的顾衍南。
他穿着身休闲的家居服,闲适优雅,一双黑眸静静望着她。
温夏感到莫名,没时间和他僵着,她得去公司,错开视线,从他身边绕过。
“你害怕打雷?”他突然出声。
温夏脚步顿住,摇摇头:“没有。”
她又没做亏心事,为什么要怕?
顾衍南眯起眼,目光在她脸上游离,像在审视她这句话是真是假。
他迟迟不说话,温夏有些着急,问他:“怎么了?”
顾衍南喉结滚了滚:“没事。”
温夏觉得莫名:“没事的话我去上班了。”
顾衍南盯着她看了几秒,收回视线,声音淡下来:“餐桌上有早餐,拿去吃。”
撂下这句话,他抬腿上楼,估计是去换衣服。
温夏在阶梯上站了几秒,下楼,看到餐桌上昨天早上同款的小笼包包装盒,眼眸微微动了下。
片刻,她抬腿走过去,将纸袋拎起来。
-
她到底怕不怕打雷?
怕的话,又是因为什么?
这几天,顾衍南工作时,时不时会想起她那晚的反应,还有她没有安全感的睡姿,小小的一团,很可怜,惹人心疼。
她矢口否认,是真的不怕,还是惯常的不想和他继续话题,所以敷衍他?
害怕,但是不想告诉他。
不想和他共享她的脆弱。
顾衍南眉眼沉了沉。
但他没有立刻质问她。
一来没找到合理发作的理由,二来不想再跟她吵架。
她这几天很乖,晚上吃饭时,他找话题她会回答,然后找新的话题把话接下去,床上也很和谐,每晚他都要抱着她睡,她乖乖窝在他怀里,他闻着她身上好闻的柠檬香入睡。
早上,他晨跑顺路给她带的早餐,她吃得津津有味,也没再当着他的面给她那个戴眼镜的学长做三明治。
比起那晚的低声下气,顾衍南更喜欢她这幅温柔乖巧的模样,强行压制心中的不满,维持来之不易的和谐。
想了许久,顾衍南断定,她肯定是怕的,只是不肯告诉他。
她不想说,他不拆穿她,以后打雷,他都在家陪着她就是了。
从澳洲出差回来,秦尧找了个庆祝他们几人共同投资的项目顺利进展的由头,把人喊来参加“庆功宴”。
真是太久没聚,秦尧在小群里一个一个@,大半夜不睡觉发疯在群里刷屏,颇有几分空巢老人的孤寂落寞感。
顾衍南嫌烦,屏蔽群消息,第二天秦尧就来公司找他,一副撒泼打滚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顾衍南服了他了,只好牺牲今晚和温夏相处的时间。
他们这段时间相处得很融洽,晚上哪怕不做,也是要抱在一起睡的,无论哪一种,他都满意。
“不行了我真得走了啊,”刘郁端起酒杯,“我老婆刚才打电话说今晚得下雨,她胆子小,特别怕打雷,我得回去陪她。”
话落,连喝了三杯酒,“我自罚三杯,先撤了。”
秦尧怒踹他一脚:“天天你老婆你老婆,死你老婆身上吧!”
刘郁毫不在乎地拍了拍西装裤腿,无奈的语气中是藏不住的炫耀:“她性子娇,特别黏我,我作为丈夫当然要宠着,你们继续我先走——”
“我也走。”顾衍南的视线从窗外收回,淡声道。
秦尧:“?”
“你什么理由?别跟我说你老婆也怕打雷?!!”
秦尧这话纯属气急的嘲讽,温夏的心脏多强大啊,温家出事后她参加酒局,有个年纪能当她爹的老总就差明说让她陪他睡,她都能笑着给人敬酒,装作听不懂。
他从未见过心理素质比温夏还强大的女人,明明是涉世未深的大小姐,却能伸能屈到这种地步,说实话,秦尧挺佩服她的。她会怕打雷?估计雷声越大她睡得越香吧。
然而,下一秒,他听到顾衍南嗯了声:“她怕。”
秦尧:“……”
这是为了早走演都不演了是吧?
顾衍南灌了杯冰威士忌,淡淡瞥他一眼,“她胆子没你想的那么大。”
睡觉总要蜷成一小团,打个雷都怕得往他怀里缩,胆子能有多大。
他执意要走,秦尧没法拦也拦不住,气的去跟霍瑾深告状,阴阳怪气道:“国外治安多乱,温夏一个人在那生活这么多年,夜路不知道走了多少回,区区一个打雷有什么好怕的?英国没打过雷啊?”
霍瑾深端起酒杯漫不经心地抿了一口,语调淡淡:“他好不容易找到借口,你非得惹他发火?”
顾衍南起身,不冷不热地睨他一眼。
秦尧:“借口?什么借口???”
-
从包厢出来,刘郁被合作伙伴拦住,一时没法脱身,顾衍南率先离开。
夜色浓稠,天更阴了,漆黑的夜幕中乌云密布。
顾衍南抬头看了眼,淡淡地想,如果今晚打雷的话,她会像那晚一样,主动往他怀里钻吗?
“顾总!”
思绪被打断,顾衍南微微皱眉,看到踩着高跟鞋快步朝他走来的林曦。
林曦攥紧包带,鼓起勇气:“顾总,我有话想问您,能借一步说话吗?”
说完,她立刻补了句:“只要三分钟。”
顾衍南低眸看了眼腕表。
林曦脸色一白,胸口酸涩不已,有些念头几乎可以确信了,但她仍残存最后一丝希冀。
怎么会没有希冀,她长这么大以来,被无数男人追捧示爱,好不容易碰上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果连争取都不敢争取,她会遗憾终生。
她原本想要保持矜持,但合同签完,之后的工作都由下面的人来负责,她找不到机会和他见面。
暗戳戳从表嫂口中套到话,说表哥今晚要和朋友聚会,她想他大概率会来,便也来了。
但她没敢在包厢内多说什么,她怕表哥看穿她的心思,也怕惹得两人难堪,便在结束后拦住他。
“什么事,说吧。”顾衍南淡淡道。
林曦深吸一口气,抱着一副视死如归的心情,手指紧紧攥着包带,紧张又羞涩:“顾总,我想请您吃饭,您最近……哪天有时间吗?”
这话可以说很直接了,但顾衍南回拒得更直接:“我结婚了。”
林曦愣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温夏在骗她?
顾衍南耐心告罄,撂下句“赔偿款会按约定的三倍打给你”,抬腿朝车走。
“抱歉顾总,我不知道……”林曦脸色煞白,慌乱不已,话没过脑脱口而出,“我前些天问过温夏,她说你们之间没有感情,让我想追就追,还说祝我们——”
她的话戛然而止,因为她看到素来温淡示人的男人脸色冷得骇人,令人毛骨悚然。
顾衍南的声音冷得似冰渣:“她还说什么?”
林曦眼神飘忽不定,心中畏惧,却不敢不答,小声说:“她还说祝、祝我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没有感情。
想追就追。
祝他和别的女人终成眷属。
顾衍南艰涩地滚了下喉结,周遭气温低的如冰山。他偏眸,看着浓稠的夜色,五官轮廓逐一僵住,菲薄的唇抿到微微泛白。
他的第一反应其实不是生气,而是难以置信。
她怎么敢这么对他?
她怎么能这么对他?
她真的、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林曦被他冷沉气场压得甚至不敢正常呼吸,心中愈发忐忑,但也让她彻底死心了,不管温夏对他有没有情,他显然不止把温夏当成摆在家里的装饰。
想到表哥曾说过的,惹到他的人的下场,林曦后知后觉头脑终于清醒了,语气恐慌地解释:“对不起,是我理解错了,我不会再来打扰你们,我……”
顾衍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们感情很好,她在闹脾气,说的气话。”
林曦愣怔,什么……
刚要接话,顾衍南已经转身。
路边,司机见先生走来,下车将车门拉开。
遥遥望去,先生那张俊美清冷的脸,覆盖一层寒霜,笼罩在森冷的黑暗之中。
司机下意识屏住呼吸,打了声招呼。
“嗯。”顾衍南淡淡应了声。
上车后,司机转着方向盘,起步前确认:“先生,是回明湖公馆吧?”
顾衍南偏眸看着窗外,冷静地说:“嗯,回家。”
回家。
回去,掐死她。
第24章 住一夜
远在明湖公馆的温夏洗完澡, 在书房看了会网课,接到温诗打来的视频。
短时间摄入过多新知识,大脑昏昏沉沉的, 杯子里的水恰好没了, 温夏拿着手机下楼接水。
“姐,你干嘛呢?”伦敦那边是中午,五月的天,温诗穿着件红色V领针织毛衣,围着超大logo的深色围巾,额头上沁着一层薄汗。
温夏皱起眉:“现在是五月中旬,不是十一月, 你穿这么厚是准备爬雪山吗?”
“……”
温诗低头瞥了眼自己的穿搭,随口解释:“我拍的这个戏时间线走到初冬了,这是剧里的妆造,等会儿还要接着拍呢, 我嫌麻烦就没换衣服。”
“保姆车呢?”
“这就到了。”温诗走了几步, 拉开车门, 冷气扑面袭来,她舒服地喟叹一声。
温夏走进厨房,打开冰箱, 寒气袭来,她突然想起上次生理期疼得要死要活。
还是放弃,给自己接了杯温水。
“姐,我昨晚和妈吃饭的时候, 听她说她离完婚,大概率会回北城生活。”温诗语调轻快道。
自从那天温诗在伦敦遇到黎女士,温诗和她偶尔见面, 这些天来,从温诗的口中,温夏得知黎女士正在和丈夫打离婚官司,她没有再生孩子,估计是财产分割上没谈拢,在争财产。
不知她和温诗联系的具体原因,或许是年纪大了,想到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或者即将回国,需要温家的人脉,但温诗对她的亲近感到高兴,温夏不会多管,静静听她说这次见面发现黎女士精致染发下的几缕白发。
许是见她长时间不出声,温诗察觉到不对劲,看着屏幕中姐姐温柔美丽的脸,小心翼翼地问:“姐,你不想我和……她有太多的接触吗?”
“当然没有,”温夏坦诚道,“只是太多年没联系,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她的存在。”
她在亲密关系这个课题上,一直是个差等生,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如果不是非处理不可,便不去处理。
怕妹妹多想,她说:“如果和她待在一起会让你感到开心,我支持你。”
不管黎女士的目的是什么,她是个聪明理智的人,会在温诗面前表现出“慈母”的面目。
温诗闷着小脸,苦思冥想好一会,才道:“我这些年怪过她怨过她,发誓再也不理她,但她那天主动约我,我还是想去,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
“想不通就别多想。”
“不想了,”温诗晃了晃头,她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脑袋不聪明,所有的高光点都在脸上,“我的脑容量根本不适合思考,不提她了。”
温夏被她逗笑。
“对了姐,”温诗的脸色突然有几分不自在,别扭道,“你和那个谁最近还好吗?”
温夏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那个谁”指的是顾衍南。
“挺好的。”她说。
这话是真心话,顾衍南最近跟转性似的,对她态度特别好,早上会给她买早餐,晚上吃饭主动找话题和她聊,她接话,他也不会不理她或者冷言冷语,还主动帮她解答不懂的商业理论。
除了做的频率太高、时间太长,她的体力吃不消,剩下的她大体满意。
如果能一直和平相处到大哥出狱就好了。
温诗脸色缓了缓,冷哼:“他最好好好对你,他要是敢欺负你姐你一定要告诉我,我拿刀去砍他!”
“好,一定告诉你。”温夏笑着哄她。
温夏的眼睛是圆圆的杏眼,笑起来特别温柔,给人一种莫名的亲近感,温诗看姐姐的状态确实不错,纠结一番,才把顾衍南背地里做的好事说出来:“姐,我刚才跟人吵架了,我——”
温夏皱眉打断她:“谁欺负你?”
温诗:“……”
姐姐一向最护短。
“这不是重点,”温诗怕姐姐动怒,急着道,“就是那个傻逼男一号,演技差的要死,台词也不背,跟他对一次戏我乳腺就得增生一次。但谁叫他火,而且他爹还很有钱,导演是我第一部电影的钟原导演,我不想他为难就忍了,但这傻逼今天居然让全剧组等他三个小时,理由是睡过了,我一个这么爱睡懒觉的人有通告都从不迟到,他居然心安理得地来一句睡过了,连句对不起都不说就想把这事揭过!”
“我今天四点起床化妆,从六点等到他九点多,今天这部戏是男女主一起看日出,等他来的时候太阳早就升起来了,我没忍住就说‘你怎么不等日落再来?’,他说‘导演都没说什么,你插什么嘴’,他那副恶臭的嘴脸,我怎么可能忍得住,就跟他吵了起来——”
“他叫什么?”温夏的眉头越皱越深,之前妹妹吐槽,她以为只是同事之间的小矛盾,不便插手,没想到妹妹在剧组居然一直被人欺负。
温诗无奈地看着姐姐:“姐你先听我说完嘛。”
温夏眉头紧蹙:“你继续。”
“然后他扬言要封杀我,当着我的面给他爹打电话,我都准备跟你告状让你给我做主了,结果他爹听到我的名字立刻怂了,要他给我道歉!”
温夏将水杯搁在岛台上。
听着妹妹继续道:“我听他爹骂他的时候说,之前有一次饭局上,他爹提到他是演员,那、那个谁说‘我老婆的妹妹也是演员’,语气熟的就跟我是他亲妹妹一样。”
温夏的眼睫轻微地颤了一下。
商场上的都是人精,不管他有意无意,这句话一出,就等于表明态度——他不止护着他的顾太太,包括他老婆的妹妹,顺带一起护着了。
如果说原本动温诗只得罪温家,现在顾衍南已经当着他的面说了这话,他再不懂事,连带着顾家一起得罪了。
“那傻逼被他爹骂了一通,心不甘情不愿地跟我道歉了,”温诗轻轻哼了声,“谁知道那、那个谁怎么想的,说不定随口一说……我随便说说,姐你随便听听就行。”
说完,温诗长舒一口气。
她仍是不喜那个讨人厌的姐夫,但她自然清楚,他无形中护着她,肯定是为了姐姐。
如果他真的和姐姐好好的,她可以放下偏见,说服自己接受这个姐夫。
当然,前提是姐姐爱他。
“我知道了,”温夏端着水杯,抬腿上楼,“那个男一号,你打算怎么办?要把他赶出剧组吗?”
姐姐怎么变得这么冷酷?温诗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经过这事他心里肯定有数了,不会再这么肆无忌惮,戏都拍了一大半了,这时候把他赶出剧组损失太大。”
温夏没有多说:“如果他再欺负你,告诉我。”
“喔!”
姐妹俩又聊了会闲话,温诗很快被助理喊去拍戏,匆匆挂断电话。
回到书房,温夏把手机扔到桌上,无意间注意到手腕上的翡翠手镯。
戴了十几天,她已经习惯了,不会像刚戴那两天频繁关注它。
盯着翡翠手镯看了会,她点击鼠标,接着看网课。
听了一会,却发现内容怎么都听不进去。
她烦躁地按下暂停键,桌面上整齐摆放的文件,她拿起来,打乱顺序,又一一摆好。
在椅子上静坐几分钟,她起身,从书架上随便抽了本书。
拿到手才看清,是那本经典的《傲慢与偏见》。
她青春期那会看过,只记得大致的故事梗概,温夏抱着书走去卧室。
看书使人心静,烦躁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看到伊丽莎白和达西先生的第一次争吵,忽然,一声惊雷猛地炸响,白楞楞的闪电从天顶劈下来。
无端想起前些日子,他在楼梯上莫名问她的那句——你害怕打雷?
她并不害怕,只是不喜欢雷鸣。
听着让人心慌。
接二连三的轰隆声,伴随着闪电,心脏不受控制地怦怦跳。
温夏按了按心口,低眸,继续看书。
又一下惊雷响起,温夏蹙起眉,突然,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拉开。
她下意识望过去——
他没打伞吗?怎么浑身都是水?外面的雨下得这么大吗?
暖色调光线下,他的发梢、眉毛、睫毛、脸上都沾着水珠,黑色衬衫和黑西裤湿透了,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阴沉俊脸,仿佛刚从河里爬出来的阴湿男鬼。
温夏有一瞬的呆滞,脊背升起一层寒意,心中却快速掠过一股难言的情绪,她怔怔地问:“你怎么不打伞?”
她的嗓音轻软,头发也是柔软的触感,长长的黑色直发披在肩头,穿着白色的吊带睡裙,腿上放着本书,不难推测,她刚刚在低头看书。
温静清软,眉目如画。
顾衍南看着她浅浅成扇的睫毛,强行镇压怒意的脑海中快速掠过一个词——温馨。
好似本就该如此,她就该这样。
喉结艰涩地滚了滚,对上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质问的话就这样咽了下去。
大脑出奇的冷静,冷静地分析他问这句话,她脸上可能会出现的反应。
大概率先是震惊,然后是苦恼,一是苦恼林曦为什么会不聪明到把这件事直白地告诉他,二是苦恼要怎么应付他的怒火。
按照她一贯的做法,她会好声好气地跟他道歉,和他说对不起,他如果进一步追问,她会默不作声。
更何况,他要怎么问?
问她为什么要把他推给别的女人?
原因,他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顾衍南盯着她温软的眉眼看了良久,喉结滚了滚,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胆怯吗?
怎么可能。
他只是不想大晚上和她吵架,还是在她害怕的雷雨夜。
前段时间,他们撕破脸,他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她生他的气了,故意这么说,也……无可厚非。
非要归责,他也不算完全没有过错。
那是他们吵架时的事,饶是冷静如他,吵架时也会说不符合本心的话,她一直在念书,经历的事太少,心性不够成熟,情绪化也正常。
和好之后,她对他……挺好的,刚刚还在关心他为什么下雨天不打伞。
他不想和她吵架,不想看她冷着张脸,更不想听她低声下气地说对不起。
顾衍南单手扯开被雨淋得湿透的衬衫扣子,冷静地想,看在她这些天这么乖巧的份上,他大发慈悲,给她最后一次机会。
如果她再敢这么对他,他一定会亲手掐死她。
他迟迟未出声,温夏皱了下眉头,刚要再问,就听他淡着嗓子开口:“过来。”
半命令式的语气。
她抿了抿唇,把书搁在床头,掀开被子。
还未走到他跟前,他身上被雨水浸透的寒意浅浅渗了过来,温夏的手指下意识紧了紧。
顾衍南抬腿朝浴室走,“进来,给我脱衣服。”
虽然决定不跟她吵架,但他这一路的怒火该由她承担,不吵架就换种方式发泄。
温夏绷直唇,他又在瞎作什么?自己没有胳膊吗?
想是这么想,但她不想和他吵架,只好跟进去。
黑色短发往下滴水,顺着高挺的鼻骨往下滴落,沿着利落分明的轮廓下坠,温夏站在他跟前,抬手去解衬衫扣子,满手都是他衣服上的雨水。
衬衫落地,他赤着上半身,哪怕温夏极力想要忽略,滚烫的荷尔蒙气息仍是无孔不入地包裹她的神经。
耳根不受控制泛红,他们离得很近,是要离得近一点才能给他脱衣服,她和块状分明的八块腹肌,只有一根手指的距离。
他一把年纪了,三十岁的男人不是发福的高发期吗?他整天坐办公室,也就每天晨跑,下雨的话在家里的健身房……好吧,是挺自律的。
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曾有人说他是男模身材,温夏觉得不大准确,因为她以前被梁从音拉着去高级会所点过男模,还上手摸过腹肌,不仅没有他的好看,也没有他的触感好,他的身材要比男模有料……
胡思乱想着,手摸到他的腰带,她愣了愣,回神,仰头看他:“我不会解——”你自己来吧。
后半句话没说出口,就被他打断:“我教你。”
“……”
她为什么一定要学怎么解男人的腰带?
温夏仰头看他。
对上他漆黑深沉的眼睛。
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温夏抿了抿唇,问:“怎么解?”
她低下头,顾衍南看着她白皙细嫩的脖颈,还有……包裹在吊带睡裙中的起伏。
他滚了滚喉结,哑声:“看见那个扣子没有?按一下。”
温夏照做,“咔哒”一声,很轻易就解开了。
原来这么容易。
西裤褪去,踩在脚边。
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一条内裤。
无意识抬眸看了眼,就这样对上顾衍南沉沉的目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立刻错开他的视线,低头。
没来由的,她的心脏一颤,有些心慌气短。
这有什么,脱个内裤而已……他们什么没做过,昨晚还做了极尽缠绵的事,这不算什么。
想是这样想,但她迟迟未动,有些下不了手。
她的犹豫纠结、羞涩难耐都被顾衍南收入眼底,看着她这幅为难的表情,他的心情果然好上不少,催促:“快点。”
“……”
温夏闭紧眼,心一横,拽着边沿一扯。
也不管脱没脱掉,迅速转身,抬腿往外走:“你洗吧。”
“不准走,陪我洗澡。”他毫不讲理的要求牵住她的脚步。
温夏下意识回头跟他对峙,转到一半意识到什么,僵着脖子转了回去,背对着他说:“我洗过澡了。”
“再洗一遍。”
“……”
温夏压着脾气:“我刚洗过头,洗头很麻烦。”从洗到吹干,是一个大工程。
“只让你重新洗澡,没让你洗头,你不能找个发圈把头发挽起来?”
“……”
神经病。
温夏想走,却无端想起温诗说的话……这段时间的平和生活来之不易,吵起来,心力交瘁。
忍忍吧。
她劝自己,反正他们一起洗过不知道多少次了,在浴室里做也是常有的事。
随手在置物台上拿了根发圈把头发挽住,顾衍南趁她扎头发的时间给浴缸放水:“坐在这里洗,不会弄湿头发。”
等浴缸放满水,顾衍南简单冲完淋浴,熟练地把她的吊带睡裙脱掉,抱着她走进浴缸。
水花四溅。
后背抵上坚硬的浴缸,他低头堵住她的唇,一上来就异常凶猛,带着浅淡的酒精,用力吮吸她的舌根。
舌头好麻。
温夏本能后退,他追着她吻,她躲无可躲,被他掐着后颈,重重亲了下来。
唇舌勾缠、碰撞、搅弄,他还用手掐她的脖子,温夏被吻得快要喘不过气,去捶打他的胸膛:“唔唔……”
她要被他掐死了。
他却好像看不到她快要被他亲的窒息了,对她挠痒痒般的捶打力道置若未闻,仿佛不把她吻晕过去不罢休。
浴室里的新鲜空气本就稀薄,她的唇齿全被他的气息淹没,快喘不过气了,顾衍南终于从她口中退出去。
扣着她的腰,掉转了个姿势,他下她上,他眯起眼,漂亮的桃花眸中染上沉沉的欲念,哑声吩咐:“放进去。”
温夏瞪着眼睛看他,眼睛蒙着层潋滟的水雾,震慑力为零,反倒有种说不出的骄纵。
顾衍南靠着浴缸,扣着她的腰防止她坐不稳栽进水里,暗哑的嗓音低沉性感,说出的话却强势得没有丝毫人情味,“你自己放,今晚只做一次,不然你别想睡了。”
被他亲的,温夏的身体早已软成一滩水,大脑因为缺氧不大清醒,残存的理智分析他的话,她明早还有会,晚上要好好休息。
她的嗓音微微发颤:“你说话算数?”
顾衍南亲了亲她的耳朵:“绝对算数。”
“不许故意折磨我。”
“放心,你只会爽。”
温夏强忍着羞耻心,一寸寸吃进去。
她甚少做这种事,并不顺利,一连失败几次才成功。
没吃完,也吃不完。
只吃下三分之二。
她全身上下都已经红得不行,眉眼柔软似水,可怜兮兮。
顾衍南却丝毫没起怜悯之心,反倒得寸进尺:“自己动。”
温夏眼尾通红,怒瞪他。
顾衍南:“平时都是我动,这次该你了。”
“……”
“别墨迹。”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扇了下丰盈饱满的雪臀,催促道。
……
已经妥协到这份上,现在闹起来岂不是前功尽弃。
温夏照他的话做,没三分钟就累得喘粗气,怎么会这么累?
顾衍南嘲笑她体力太差,估计也嫌她动的太轻太慢,没再逼她,拿回主动权。
水花荡漾,哗啦哗啦流到地上。
水声、他沉重粗哑的呼吸,还有她软腻的低吟,一片混乱。
温夏全身上下都湿透了,汗水,泪水,唇舌交缠彼此交换的津液,还有其他透明的液体,乱七八糟的。
最后全都被热水冲洗干净。
确实只做了一次。
但是按他的算的。
她却有无数次。
他信守承诺,没有折磨她。
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欢愉,完全不受控,哪里都是水。
两个小时后。
回到卧室,外面还在下雨。
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室内更加安静。
所以那道很轻的撕拉包装的声音清晰入耳,已经累到眼皮都睁不开的温夏倏地睁开眼,果然看到他在往上戴,顿时升起一股被诱骗的怒意。
她今晚为了早点睡觉,一步步退让底线,他要她说什么下流话她都咬牙说了,他居然是骗她的!
“你不是答应过我只做一次吗?”温夏怒声指责他。
“不做。”他淡道。
温夏狐疑地看着他。
戴好,顾衍南躺下,关灯,从背后抱住她。
温夏身体紧绷,他在她这的信用太低,她不信他戴上不做这种鬼话。
“真不做。”他似是看穿她的想法,再次强调。
温夏想了想,他如果做的话,犯不着一遍遍说反话,可不做他戴那个干嘛?
“真的吗?”
“嗯。”
紧绷的神经稍微松了下来,她太困了,眼皮耷拉着,慢慢闭上眼睛……
突然,猛地睁开。
“顾衍南!你说了不做的!”
他还在说:“我没有要做的意思。”
“那你……”剩下的话她说不口,那他放进去干嘛?
顾衍南低低地喘息,从背后紧紧抱着她。
对他来说,更是一场漫长的凌迟。
但这样会让他不那么生气。
只有和她结合,负距离接触,他才能压下想把她掐死的冲动。
她把他惹生气了,他强行镇压怒火,好脾气没有凶她,她该满足他的要求。
各退一步。
他退了,她也该退。
温夏等了两秒,没等到解释,胳膊肘用力往后撞。
他却像是提前预判她的动作,制止住她,“老实点。”
“你……”
“我没想着做,”他嗓音沉哑,附在她耳边,云淡风轻道,“我只是要在里面住一夜。”
“你再乱动的话,就不好说了。”
第25章 “再动一下,后果自负。……
“……”
因为过于荒唐, 温夏的脑子宕机了下。
——他是要放在里面睡觉?
这怎么能睡得着?
窗外雨声不似刚才那般急促,淅淅沥沥的雨声衬得我卧室更加安静。
温夏本能挣扎:“顾衍南你疯了吗?”
“说了别乱动,”他的嗓音粗沉, 暗含警告, “再动一下,后果自负。”
温夏还是难以接受,但她很清楚顾衍南从来不是说说而已,而且搂着她肩膀的手臂肌肉明显紧绷起来,硬得咯人。
与她滑腻柔软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
正纠结要不要妥协,又听顾衍南道:“之前又不是没有在里面过过夜。”
温夏羞恼:“什么时候?”
“很多次。”
“不仅在里面,还会一直动, 今晚只待不动,”顿了下,他的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威胁意味,“你再多说一个‘不’字, 我承诺的只做一次就不算数了。”
“……”
他除了这身贵公子的皮相, 骨子里就是流氓和强盗, 在外人面前装模作样,在她跟前丝毫不掩饰他的恶劣,且越接触越能发现他的真面目和“绅士”二字多背道而驰。
“睡吧, 我不动。”顾衍南从背后抱住她,感受掌心下滑软如瓷的肌肤,手感舒适。
温夏知道跟他没法讲理,窝囊地认命, 那里涨涨的,说不上来的别扭。
她闭上眼睛,努力忽略身体里的异物感, 不知道过了多久,最终在极度疲惫中沉沉入睡。
第二天,温夏是在身下极致的汹涌中醒来的,还没睁开眼,就感觉到有人在她身上作祟。
艰难掀开眼皮,对上那双被欲念充斥的黑眸,顾衍南恰好低头看她。
他没想到她会睡得那么死,好在睡梦中身体的本能反应很是诚实,甚至要比清醒时更主动,纤长白皙的双腿像藤蔓一般缠上他的腰。
醒来后,他原本打算拿出来,但在里面待了一晚上,她似乎适应了它的存在,他慢慢往外拿时,清楚感受到她的挽留。
经过一夜,他的气消了点,但远远没到消气的程度,再加上是早晨,他是个身体正常的成年男性,便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她醒过来,它在里面兴奋地跳了两下,顾衍南掌心掐着她的后颈,哑着嗓子,煞有其事地解释:“外面还在下雨,没法晨跑。”
温夏:?
刚清醒的大脑反应速度较慢,愣了两秒她才弄明白他的话——
没法晨跑,所以在她身上锻炼?
“那你就去健身房!”温夏用力推他被肌肉充满的坚硬手臂。
顾衍南额头浸着薄汗,单手将她试图推开他的双手一把按在头顶,边低头吻她边一字一顿道:“这样的锻炼效果更好。”
-
温夏觉得她遭到了来自顾衍南的热暴力。
他存心就是看不得她好过,这几天一个劲地折腾她。
每晚睡觉前,让她帮他挑明天的穿搭,从衬衫西裤到领带袖口还有腕表,都要她认真挑选搭配。
如果她敷衍,不合他心意,被他否定,她要一直挑下去。
有一次,他就像网络上疯狂被吐槽的甲方,她最开始搭了一套他不满意,她只好耐着性子再给他挑,挑了半个多小时,他最后说还是第一套最合适。
温夏简直要被他气死!
不止如此,他的领带也得她来系,温夏一开始不会,被他冷嘲“作为贵太太连系领带都不会”,给她一天的时间学。
学会之后,他的领带都要她来系。
应酬的时候,打电话让她去接他,霸占她的空闲时间。
非常烦人。
不过也有那么几点好处。
他会每天早上给她准备早饭,要么是晨跑时顺路买的,下雨天的话就给她做三明治——明明是同样的食材,温夏不理解为什么他做的要比她的好吃。
晚上吃饭时,他会帮她解答工作上遇到的难题,提醒她北城中各个家族中微妙的利益关系。
虽然对他有很深的偏见,但温夏不得不承认,他是个难得一见的商业奇才,她冥思苦想半天该怎么办,他听几句就能一针见血地指出矛盾关键点。
五月中下旬。
海南的度假村项目突然出事,换地权益书的持有人说有其他投资人也出了价,比他们高四成,希望他们能提价,要不就卖给别人。
酒店经营的工作已经规划得差不多,这时候出事,可以说是功亏一篑。
当时顾衍南提到换地权益书的事,温夏就和这个项目占股最大的投资人蒋总谈过,他听进去,但没有太当回事,因为他们已经和政府签了合同,结果导致在最后的节骨眼上出事。
温夏气急却无奈,因为蒋总占股51%,掌握控股权,而她只有20%,在项目的重要决策上说不上话。
这是温夏亲自做的第一个项目,但对蒋总来说,这只是他投资的几个项目之一,温夏要比他上心得多,便主动请说她来负责和权益人谈判。
本就是烫手活,蒋总卖她面子,答应由她负责。
“祁总监,声音这么温柔,在跟女朋友报备行程啊?”祁源挂断电话,听到林若雯笑着调侃。
他大方承认:“嗯,女朋友。”
这次出差,温夏带了林若雯、林沨和徐媛,祁源带了助理,一群人在机场候机室,听到这话,纷纷八卦。
“哇——铁树开花啊祁总监。”
“什么铁树开花,现在叫老房子着火,”助理说,“我跟祁总监一起工作六年了,就没见他身边有过亲密关系的异性。”
“到底是多漂亮的美女才能收服我们祁总监啊。”
“……”
温夏正在编辑短信,闻言抬头,诧异地问:“学长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
祁源眉眼间藏不住的笑意:“昨天,没来得及告诉你。”
温夏为他高兴:“太好了,你终于谈到女朋友了。”
祁源:“……”
“等你们结婚,我一定包一个巨大的红包。”温夏说。
祁源对这段感情很有信心,因为她昨晚对他说了很多遍“我爱你”,他有信心能和她走到结婚这一步,爽快接受,挑眉道:“你现在可以开始准备了。”
“我们没有温副总有钱,能不能只去吃席不给份子钱哇祁总监——”助理玩笑道。
林若雯接话:“我可以充当免费的气氛组,我特别会起哄。”
“我也会!”
“……”
一群人热热闹闹胡扯,冲淡舟车劳顿的疲惫,温夏也被这份热闹感染到,眉眼染上浅浅的笑意。
接着编辑短信,发给顾衍南:[项目突然出事,我要去海南出差,大概三四天回来。]
想了想,又发了句:[如果进展不顺利,要更久。]
报备完,她没等他回信,摁灭手机。
因为一般她发短信,他要几分钟后才回她。
然而,这次却秒给她打来电话。
温夏微怔,接通。
一上来,就听他问:“海南哪里?”
“海口。”
电话那头,他的语气不怎么高兴:“这么久。”
温夏:“你每次出差也要很久。”
他出差都是半个月半个月的出,三四天哪有很久。
沉默几秒,温夏以为电话挂断了,又听他说:“眠眠的婚礼在30号,你作为她的大嫂必须到场。”
她哪有那么不分轻重。
温夏皱了皱眉:“我知道,我会在那之前回去,就算出现紧急情况要多待几天,我也会在那天飞回来。”
安静片刻,他又道:“你最好早点回来,别耽误正事。”
温夏的眉头皱得更深:“知道了。”
不想再跟他聊,她扯了个谎:“我要登机了,晚点再说。”
等他“嗯”了一声,温夏挂断电话,皱着眉头。
原本因“学长终于找到女朋友”的好心情经过这通电话,消失得干干净净。
-
项目进展得并不顺利。
换地权益书的持有人闫总周旋在他们和另一个投资人之间,明里暗里就是想抬价。
蒋总被他的流氓做派气得不轻,温夏说:“不只我们,另一个投资人对闫总的做法也有不满情绪,我想办法找他谈,越拖下去损失越大。”
蒋总怒骂闫总几句,叹了口气:“照你说的办吧。”
“嗯。”
和那位投资人刘总约的是下午六点,会议室的冷气出故障,这个天气没有冷气能热死人,几人便来到温夏的套房客厅商讨谈判事宜。
五点左右。
商讨的差不多,温夏接到梁从音的电话,拿着手机去卧室,几人在客厅边聊边等她。
门铃响起。
在座的就林沨和徐媛资历最浅,林沨主动说:“我去开。”
“……哦,好。”徐媛把话咽下去。
林沨以为是酒店工作人员,拉开门,顿时僵在原地,握着门把手的力道不断收紧。
“顾、顾先生。”
顾衍南轻飘飘扫他一眼,用眼神示意他让路。
不知怎的,一向谨慎的林沨话没过脑子脱口而出:“我们在里面谈公事,顾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站在顾衍南身后的周之恒眼角一抽:这小子疯了吗?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顾衍南上下打量林沨一眼,似笑非笑地问:“你是打算明天就和齐二结婚?”
林沨脸色一变,眼底染上羞愤,死死地盯着顾衍南。
周之恒眼角又抽了下,看着林沨这屈辱的表情,蛮可怜的。顾总对外的形象一贯温和,除了在工作中,很少会有这么尖锐的锋利感——显然林沨触到他霉头了。
他看着林沨可怜巴巴的样子,清了清嗓子,打圆场:“顾总找你们温副总有事,温副总呢?”
林沨清醒过来:“温副总在打电话。”
然后看向顾衍南,语气恭敬:“顾总,您请。”
听到动静,客厅的人纷纷抬头看去——
顾衍南扫了眼,看着祁源:“她在哪间?”
祁源:“最里面的卧室。”
顾衍南嗯了声,从周之恒手中接过行李箱,推着往里走。
徐媛抱着林若雯的胳膊,在她耳边小声尖叫:“啊啊啊啊若雯姐好帅好帅好帅!”
林若雯:“再帅也是渣男!”
……
温夏和梁从音聊完正事,看了眼时间:“我晚上有个饭局,时间差不多了,先挂了。”
梁从音:“挂吧挂吧,拜拜。”
挂断电话,温夏准备换身衣服,中午吃饭衣服上染上味道,挑了身新衣服,正要去浴室换,卧室的门突然被人推开。
温夏吓了一跳,抬头看去,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
“你怎么来了?”
顾衍南关上门,淡睨她:“我不能来?”
“……”
温夏眉骨一跳,看向他的行李箱:“你也来出差?”
“嗯。”
“你要在这住吗?”
这话只是随口一问,他行李箱都推来了,还是顺路过来有事找她?
顾衍南没正面回答,淡声喊她:“顾太太。”
温夏:“……”
她现在一听他这么喊她,脑子就疼。
她仰头,对上顾衍南看不出什么情绪的俊脸。
挤了个微笑:“什么?”
顾衍南冷声道:“老爷子退休了不是傻了,我跟你都在海南出差,住两个酒店,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
他直接回她一句“是”能怎样?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没意义的争辩上,温夏说:“我六点有个饭局,得走了。”
“你,你——”她想说你自己待一会儿吧,她得去忙正事,没有时间陪他。
话刚出个字音就被他淡声打断:“你走你的,我顺路来放个行李。”
似是不想让她误以为他无所事事,他推着行李箱往里走,搁到她的行李箱旁边。
漫不经心地看她一眼,嗓音淡淡,“我又不是来度假的,我晚上也有应酬。”
第26章 被一种莫名的酸楚袭中
温夏没以为他是来度假的。
且不提他平时日理万机, 比她要忙得多,这两天还要帮忙筹备阮眠的婚礼,得是多大的合作能让他亲自飞过来。
“什么应酬?”她随口问了句。
顾衍南动作一顿, 挑了挑眉:“怎么, 你以为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温夏:“……我没那么想。”
她只是随口问问。
顾衍南睨她一眼,淡淡道:“市政府计划开发新能源产业,正在招商引资,我和负责的周书记以前打过交道,他想从我口袋里掏钱,邀我来海口实地考察。”
温夏:“哦。”
顾衍南眉头微蹙:“除了周之恒,还有两个高管也来了, 晚上跟我一起去应酬。”
温夏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执着于解释“他真的是来干正事的”,她并没有怀疑,话里话外也没有怀疑的意思。
男女的脑回路差距这么大吗?有时候她真的无法理解顾衍南的想法,只好跳过这个话题:“我知道了, 我去换身衣服。”
顾衍南的眉头皱得更深, 语气不耐:“信不信随你。”
温夏:“……”
她不是说她知道了吗?
温夏无奈, 强行结束话题:“我先去换身衣服。”
顾衍南冷睨她:“嗯。”
温夏拿了身衣服去洗手间。
顾衍南一派冷然地站在卧室中央,目光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巡视一圈。
她不是没苦硬吃的性子,酒店套房订的是最贵的行政套房, 能听到海浪拍打岩石的声音,咸湿味的海风中夹杂着一丝清淡的柠檬香。
是她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不该有的难闻气味。
顾衍南脸色缓了缓。
在干燥的北方住久了, 湿热的气候难以适应,温夏换了条OL风的无袖白色连衣裙,简单补了个妆, 推门出去。
顾衍南还在卧室。
“你几点的应酬?”温夏问他。
顾衍南:“六点。”
“我也六点,”她看了眼腕表,“时间差不多了,出去吧。”
“嗯。”
客厅。
周之恒已经和温氏这群人打成一片了。
今天中午,突然接到出差的通知,得亏他现在是个单身狗,可以随时随地出差加班。
原本他还意外怎么这么突然,得知太太在海南已经待了足足七天,所有奇怪的事都能说得通了。
正帮顾总打探着太太负责的项目进度,卧室的门突然打开。
一群人齐刷刷看过去。
“啊啊啊好帅好美,好般配!”徐媛在林若雯耳边小声尖叫。
林若雯冷哼,却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什么都抛开不谈,顾衍南这幅从头发丝到脚后跟都写着“矜贵”二字的皮囊,确实和温副总般配。
一般男人站在温副总身边,总是在气场上被她压一头。
但顾衍南不会。
他身上有种浑身天成的压迫感,独属于上位者的高高在上。
温副总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挺直脊背还要比他矮半个头。
无论是外形还是气场,他强大到不会被任何人压下去,只有他镇压别人的份儿。
一群人浩浩汤汤坐电梯下楼。
只有温夏和祁源去应酬,剩下的人回各自的房间。
“太、温副总,你去哪个酒楼啊?”周之恒问。
温夏报出一个酒楼的名字。
“好巧,跟我们是同一个!”周之恒微笑,“您要和顾总坐同一辆车吗?”
顾衍南轻飘飘扫了周之恒一眼。
周之恒讪讪笑了笑。
“我路上还要和学长讨论方案,”温夏想了想,顾忌到不能不给他面子,加了句,“等回来的时候坐同一辆吧,好吗?”
顾衍南将她眼巴巴请求的表情收入眼底,勾了勾唇:“结束给我打电话。”
“噢,”温夏指了指在车旁等她的祁源,“我先走了。”
“去吧。”
各自上车。
两辆商务车一前一后驶向同一个终点。
-
谈判比预估得要顺利,刘总很爽快答应他们的条件。
“温总年轻有为啊,未来是你们年轻人的,我敬你一杯。”说着一杯白酒下肚。
温夏平日里喝得红酒和香槟居多,劲大的白酒喝得少,但刘总比她大了三十多岁,总不能不给面子,浅笑道:“该我敬您关照晚辈。”仰头灌了一杯,辣的想皱眉,她强忍住。
“温总爽快,女中豪杰啊,”刘总给她倒酒,“再来。”
这位刘总倒没什么坏心思,只是习惯酒场文化,平日里谈生意都是一杯一杯喝出来的,温夏不好折他的面子,想到顾衍南也在这家酒楼,便放宽心陪他喝。
祁源帮她挡酒,奈何刘总的酒量太好,他们俩都没喝过他。
还是刘总见他们快撑不住了,大手一挥:“今天就到这吧,明天下午我们约个时间,把合同签了。”
温夏和他握手:“刘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等刘总走后,祁源扶着她:“夏夏,你还行吗?”
“嗯……”酒喝多了,温夏的头又晕又疼,拖着脑袋,“还行,我给顾衍南打电话,让他来接我。”他说过要和她一起回去的。
祁源坐在她身旁,看她脸快贴着屏幕,捣鼓一会儿,拨通一个号码。
楼上的包厢。
虽说顾衍南只是商人,但他的背景不容小觑,这次的新能源项目一共三期,总投资在二百八十亿左右,他们想从顾衍南口袋里掏钱,周书记倒也放得下架子,一副热情款待的东道主姿态。
顾衍南兴致缺缺,此起彼伏的敬酒声让他皱眉,边搭话边等温夏的电话。
她主动提出回来要和他坐一辆车,还说会给他打电话。
瞥了眼时间,快十点了。
她那边还没结束?
又皱了皱眉,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几秒,打消打给她的念头。
她去干正事,他又不是闲得慌,他也有正事要干。
原本这个时间节点来海南,就让她怀疑他是为她而来,再打电话催她,搞得他跟怨妇一样。
顾衍南冷嗤了声。
下一秒,手机屏幕亮起。
看到名字,他抬起手,触到屏幕的前一刻顿了下,五秒后,接通。
“喂?”他嗓音淡淡。
电话那头,她似乎喝醉了,温软的嗓音迷迷糊糊说:“我结束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
微蹙的眉头舒缓,他淡声:“你在哪个包厢?”
他听到她问“学长我们在哪个包厢”,她那个学长回她“206”,顾衍南眯起眼,听到她说:“206,我在206,你……你快一点,我喝得有些多,不舒服。”
迷迷糊糊的语气,声音却软软糯糯的,顾衍南薄唇染上一抹极淡的弧度:“嗯,这就去。”
挂断电话,一旁专门负责从中协调牵线的林董看出顾衍南准备要走,联想到他和温夏感情不合的传闻,林董没敢随便调侃,只道:“顾总这是准备走了吗?”
顾衍南淡笑:“我太太在楼下,喝醉了,我去接他。”
林董诧异,面上不动声色:“这样啊。”
周书记眯起眼睛,想起温夏正在做的度假村项目,很快便明白顾衍南大老远地亲自走这一遭是为了什么。
他笑:“时间不早了,也该走了。”
顾衍南给足面子:“下次我请周书记喝茶。”
周书记拍了拍他的肩膀:“温总在海南投资的度假村项目,以后少不了常来这儿,这杯茶我记下了。”
都是聪明人,很多话不言而喻。
206包厢。
温夏感觉等了好久,顾衍南还是没来,表情越来越不好看。
顾衍南一推开门,就看到她闷着张脸,看他进来连句话也不知道说,就把头别了回去,摆足不想搭理他的姿态。
但与以往不理他不同,这个动作反倒更像在闹小脾气。
原本因为她喝这么多酒的沉下去的眼神缓了缓,忽视一旁的祁源,走到她身边,“怎么喝这么多酒?”
温夏脑袋很晕,不怎么想搭理他,只说:“头晕,回去。”
祁源把温夏的包递给他。
顾衍南比他高几公分,低眸,淡淡一笑:“多谢祁先生帮我照顾我太太。”
祁源扯了扯唇。
他不傻,能感觉到这位高高在上的大少爷对他的敌意——
那是一种并不是因为怀疑他和夏夏之间有点什么,而是单纯地对出现在自己妻子身边的异性的无差别攻击。
他早已过了因为这种事挑衅对方的年纪,觉得顾衍南这种行为未免过于幼稚,是高中生或者初中生才会做的行为,一点也不符合而立之年成熟男人的身份。他装作没听懂,回他一笑:“不客气。”
然后看向温夏:“顾总来了,他会照顾你,我先走了。”
温夏懵懂点头:“学长再见。”
顾衍南淡睨他,等祁源从包厢离开,低眸,见她居然还盯着门口的方向,忍不住凉凉道:“别看了,他对你没意思。”
他一早就知道这点,不然不会让祁源在她身边留这么久。
温夏像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学长有女朋友的。”
那个戴眼镜的有女朋友关他什么事?不过他心里确实舒服不少,淡淡道:“他一把年纪,是该有女朋友了。”
“他只比你大四岁,没有一把年纪。”温夏俨然忘记自己也经常说祁源一把年纪的事。
“三十岁是分界线,过了三十岁的男人都算一把年纪。”
她垂着脑袋,认真想了一会,似是没想到该怎么回击,最后皱起眉头:“那你也很快就一把年纪了。”
“……”
他跟“一把年纪”四个字,有半毛钱关系?
不想把时间浪费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顾衍南一手拎包,一手揽她入怀,扶着她往外走。
没走两步,觉得麻烦,于是一把将她打横抱起来,她顺势搂住他的脖子,顾衍南勾了勾唇,不紧不慢地往外走去。
-
醉酒后的温夏很乖。
上车后,他把她抱到大腿上坐,她没有挣扎,安安静静地窝在他怀里,任由他把玩她的发丝。
原本顾衍南还觉得今晚灌她酒的人太不识好歹,可是看她这么乖巧听话,便打消跟那人计较的想法。
难得没有争吵,没有冷漠,初夏的晚风夹着丝凉意,顾衍南落下车窗,任由夜风灌进来。
夜幕早已降临。
温夏窝在他怀里,睁着眼睛,看着不断交错的夜景,突然被一种莫名的酸楚袭中,渐渐弥漫至全身。
下车后,顾衍南抱着她往里走。
温夏趴在他肩膀上,突然喊他:“顾衍南。”
顾衍南低眸,看着怀中温软的女人:“嗯?”
“我有点饿。”她低声说。
“想吃什么,我叫人送。”
夜晚的酒店安静冷清,顾衍南抱着她走进电梯。
单手抱着她,另一只手刷卡,按楼层。
听到她用很轻的声音说:“我想吃面条。”
顾衍南动作一顿,低眸,她出神地盯着电梯显示屏不断上升的数字,眉眼温软恬静。
她脸上还有被醉意氤氲的嫣红,黑白分明的眸子有些懵懂,反应也有些迟钝,似是不经意的随口提起。
他喉结滚了滚,低声应道:“好,我打电话叫人送。”
温夏立刻皱起眉,语气很不满:“你怎么这么喜欢麻烦别人?”
“……”
顾衍南看着怀里的麻烦精,“小姐,今晚一直是你在麻烦我。”
温夏闷着脸,有些恼怒:“不用让人送,冰箱里有面条和鸡蛋。”
顿了下,她补充,“还有青菜。”
这话是让他煮给她吃的意思。
娇蛮任性的语气很轻易就让顾衍南想起十年前,盯着她不断张合的红唇,很想问问她还记不记得十年前的除夕夜,他曾给她煮过一碗面。
他看着这双被醉意包裹的眼睛,滚了滚喉结,还是没问出口。
答案大概率不是他想听的,今晚她难得这么乖巧听话,犯不着提起过去这么多年的事,给自己添堵。
叮——
电梯抵达楼层。
顾衍南抱她出来,低低哑哑地道:“嗯,我煮给你吃。”
第27章 “她看你的眼神里并没有……
温夏被顾衍南抱到沙发上, “老实坐好,我去给你煮面。”
“噢。”温夏乖乖点头。
她今晚这副乖巧的模样,有些让人爱不释手, 顾衍南眉间的郁气散了些, 伸手捏了下她的脸蛋。
软软的,手感不错。
他又捏了下。
温夏秀气的眉头拧起,用力拍掉他的手,语气不善:“不准掐我的脸。”她又不是可以被大人随时上手捏脸的小孩子。
顾衍南看着她凶巴巴的表情,眉眼间笼罩一层薄笑,改为轻拍两下她的脸蛋,“坐着醒酒, 我去煮面。”
温夏怒瞪他。
他勾了勾唇,还是捏了把她的脸,比前两次都要用力。
掐完之后,看她这幅敢怒不敢言的表情, 心情甚好, 低低地笑出声。
温夏板起脸, 做足生气不理他的架势。
顾衍南很想接着逗她玩,这是一件极为有趣的事,这些年很难有什么事比把她惹炸毛更令人愉悦, 但她饿了,要吃面条,顾衍南颇为遗憾地揉了揉她的脑袋,站起身。
临走前, 随手抽了个抱枕塞到她怀里,“抱着吧。”
温夏迷迷糊糊地看着抱枕,慢半拍将它一把抱住。
醉酒, 大脑的反应很迟钝,温夏盯着抱枕看了会,然后低头看自己的手指,也看够了,最后朝厨房望去。
酒店套房比明湖公馆要小得多,客厅和厨房的距离不算远,他高大挺拔的身影在厨房穿梭,暖黄色的光线下,给人一种奇异的居家感。
用梁从音的话来说,顾大公子看着就不像过日子的人,且不论那张脸长得有多不安分,他这种从小习惯被人伺候的大少爷,肯定不会照顾人。
事实并非如此,顾衍南很会照顾人,至少温夏是这么认为。
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
客厅的吊灯是冷色调的白光,以餐厅为分界线,一白一黄,切割成两个世界。
大脑被酒精刺激得有些兴奋,眼前这幕和记忆里少有的温馨片段重叠,熟悉到让人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这不是顾衍南第一次给她煮面。
早在十年前,在一个本该举家团圆的传统佳节,他们事先并没有约定,却在那天,不约而同走进那间只有独属于他们俩的秘密基地。
那年,大哥正式接手温氏,寒假被爷爷派去英国出差,过年都没时间回来。
温诗从小学习就不好,初中就被送去英国念书,那段时间她学校有活动,便和大哥一起在英国过的年。
大哥要她飞去英国,温夏想了想,拒绝了。
一来,她和顾衍南的关系,本来就没剩几天,来回折腾至少耽误五天。
二来,新年这个至关紧要的佳节,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节日。
自打记事以来,温夏的新年便是和父母一起去老宅陪爷爷奶奶吃饭,吃完饭,父母坐上不同的车,他们兄妹三人回家,互相依偎着守岁。
后来,父亲去世,黎女士离开,除了人数减少,流程照旧。
那天,她走程序般去老宅吃饭,回到家,一个人站在空荡冷清的客厅,突然被熟悉的孤独袭中。
她从小便习惯孤独,甚至享受孤独,但不知道那天为什么,她不想一个人待在没有丝毫人气的大房子里。
鬼使神差的,她来到那间套房。
也许是比起偌大的别墅,这里空间小,显得没有那么寂冷。
刷卡,推开门,满室光线落入怀中。
温夏愣怔,在门口僵住脚步。
他看着刚来没多久,大衣脱掉,里面是一件黑色高领毛衣,胸口被他的胸肌撑得鼓鼓囊囊,紧身的黑色毛衣勾勒出比例完美的宽肩窄腰。
脑子里莫名想起梁从音说过的话:众所周知,黑色高领紧身毛衣是男人能穿的最淫.荡的衣服……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没什么需要避讳的。
顾衍南对她毫不掩饰的目光习以为常,淡淡瞥她:“在门口杵着做什么,还不进来?”
温夏:“……哦。”
关上门,形成封闭的空间。
按照常规的流程,应该先去洗澡,但两人今天并没有约。
于是温夏问他:“你怎么来了?不用陪你爷爷吗?”
“老爷子熬不了夜,九点就回房了。”他淡淡解释。
“……哦,”她礼尚往来,也解释说,“我大哥和妹妹不在家,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顾衍南的目光看过来,漆黑的眼睛盯着她。
温夏无意识紧了紧手指,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很好看,同时也很锐利,一言不发盯着人看,会给人一种浓烈的压迫感。
寒冬的深夜滞闷得让人感到窒息。
不记得当时脑子里想的什么,她突然说了句:“我没吃饱,有点饿。”
僵持的氛围被打破。
顾衍南收回视线,淡道:“我吃得很饱。”
“……”
她和父母不熟,更遑论一年到头说不了两句话的爷爷奶奶,晚饭时没有胃口,迟来的饥饿感缓缓苏醒。
温夏闷着脸,抱着手机坐到沙发上,去搜营业的餐厅。
很倒霉,今天是除夕夜,没几家开门的。
划拉一圈,没找到称心的餐厅,胸口憋着一股闷气,她摁灭手机,准备回家。
突然,门铃响起。
坐在她身侧沙发低头捣鼓手机的顾衍南起身,头也没回地问她一句:“面条吃吗?”
“……什么?”
顾衍南没理她,从门口的酒店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个袋子,径直走向厨房。
温夏眨了眨眼,跟进厨房。
袋子打开,里面有面条,鸡蛋,青菜,还有调味料。
顾衍南卷起毛衣袖子,露出纹理分明的小臂肌肉,紧绷的青筋凸显。
拨开水龙头,接水烧水,水开下面条,动作娴熟利落。
温夏靠着门框,感慨了句:“你会煮面啊。”
“智商超过二十的都会。”他淡嘲,头也没回。
“……”
温夏抬手摸摸鼻子,看在他给她煮面的份上,没跟他计较。
很快,一碗香气腾腾的鸡蛋面端到餐桌,色泽诱人,上面撒着精致的葱花,闻起来让人饥肠辘辘。
温夏盯着面条,咽了咽口水。
顾衍南递给她一双筷子,“吃吧。”
“喔……”
面条的味道对得起它的卖相,特别好吃,温夏真饿了,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顾衍南坐在她对面,就那么注视着她吃饭。
温夏觉得不自在,打破沉默:“面条很好吃,你厨艺真好。”
顾衍南轻扯嘴角,看着她:“还有呢?”
温夏想了想,诚恳道:“谢谢你。”
她很真诚地和他道谢,他却不满意:“一句谢谢就够了?”
温夏:“……”
她扯了个微笑:“那你想要什么谢礼?”
顾衍南挑了挑眉,语气轻佻,略带几分玩世不恭:“你觉得呢?”
他只是给她煮了碗面条,却拿出她欠他很多债的架势,她亲他脸,他不满足,亲他嘴,还是不满足。
她羞恼地跳到他身上,双腿夹住他的腰,怒瞪他:“这样总行了吧?”
他却脸皮很厚地回她:“温大小姐,你觉得咱们俩做,谁比较占便宜?”
“一直都是我在出力,你负责享受,你哪来的脸把它当做谢礼送给我?”
“……”
温夏:“那你想怎样?!”
他眯着眼,炙热的目光慢慢移到她的嘴巴上,似笑非笑。
温夏大脑反应了好几秒,才察觉到他的不怀好意,立刻捂住嘴巴,连连摇头:“不不不行……”
顾衍南没说什么,抱着她进浴室,洗完澡,她被他抱上床。
他靠着床头,她跪坐在他腿间。
微凉的指腹用力碾着她柔软的唇瓣,顾衍南垂眸看她,眼尾微微下垂,多了几分勾魂摄魄的诡谲。
低沉的嗓音蛊惑她:“试试。”
大概是他的声音太好听,温夏真的被蛊到,不再抗拒,反倒生出一种探索新事物的兴奋。
她眨了下眼,眼睫泛潮:“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他的手移到她的后颈,指骨抵着她,慢慢下压,掌面青筋爆起。
温夏胸口怦怦直跳,脸颊烧的通红,听到他哑着嗓子教她。
“嘴巴张大。”
“要把牙齿收起来。”
“不能咬到我,知道吗?”
温夏仰头,略微紧张地看着他。
同时,更多的是兴奋,跃跃欲试。
他喉结缓慢滚动,喘息声很重,掌心按着她的头,同时,挺身。
垂眸看她,哑声吐出两个字:“吃吧。”
……
“吃吧。”
顾衍南把面条搁在餐桌上,喊她。
温夏回神,眼睫剧烈颤了两下。
慢半拍扔掉抱枕,朝餐厅走去。
好在酒精让她露在外面的肌肤染上绯红色,通红的耳根并不突兀。
坐下后,顾衍南递给她一双筷子。
温夏接过,低头,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她受过最标准的名媛教育,进食的时候非常赏心悦目,让人觉得看她吃饭也是一种观赏性极高的乐趣。
顾衍南喝了口冰水,静静看着眼前人,目光不动声色地暗下来。
突然,听到她嘀咕了声。
没听清,他问:“什么?”
温夏垂眼,低声说:“好吃。”
没听见算了。
顾衍南不知道想到什么,眸中的情绪淡了下来。
海南的夜晚空气潮湿闷热。
吃完面,顾衍南抱她去浴室洗漱,收拾完,将她抱回床上。
他没上床,拿起烟盒和打火机,推开阳台的门。
风灌入怀中,巨浪声遥遥传来,“啪嗒”一声,点燃一根烟。
顾衍南靠在玻璃栏杆,烟雾漫过锁骨和下巴,继续上升。
面容渐渐模糊。
抽烟有让人平心静气的功效,一连几根,胸口的烦躁压得差不多,顾衍南在原地站了会,待身上的烟味散尽,抬腿回房。
-
翌日清晨。
温夏是被身侧男人起床的声音吵醒。
还没睁眼,就感觉脑袋一抽一抽的疼,她艰难地掀起眼皮,看着男人的背影,嘟囔了句:“你去哪儿?”
顾衍南动作微顿,回头看她:“吵醒你了。”
“嗯……”她迷迷糊糊的,追问,“你要去哪儿?”
“去厂房实地考察。”
哦,他是去办正事的。
温夏拉着被子,蒙住脑袋:“你去忙吧,我上午没有行程,我要接着睡,头还是很疼。”
处于半梦半醒中,她的声音有几分哑,软糯好听,顾衍南把她的被子拽下来:“不要蒙头睡。”
温夏嫌他烦人,拍他的手:“你赶紧走吧。”
顾衍南勾了下唇,捏捏她的脸蛋,“午饭陪我吃。”
温夏迷迷糊糊地问:“哪里?”
“到时候给你发定位。”
“喔……”
自从来到海南,温夏没睡过一个好觉。
也不知道是不是昨晚事情解决,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后已经十一点了。
手机里,顾衍南给她打了三个电话。
大概是她没接,他在三分钟前,又给她发了条短信:[醒来给我回电话。]
温夏抿抿唇,给他回过去。
没有预想中的指责嘲讽,他语调随性慵懒:“刚醒?”
温夏微怔:“嗯,睡过头了。”
“换身衣服下楼,周之恒去接你。”
“哦,我这就起来。”
挂断电话,温夏没耽搁,洗漱完,翻了身没那么职业的职业套装——她是来出差的,带的都是适合工作穿的衣服。
周之恒站在车旁,看到她的那刻,眸底闪过一抹惊艳。
因为太太今晚打扮得格外漂亮。
倒不是说太太平时不漂亮,而是她今天换了种风格。
自从太太嫁给顾总以后,就是经典的精英优雅风穿搭,这身虽然也有点精英风,不过红色衬衫的扣子多解开一颗,平添几分温柔的妩媚。
总是挽起来的长发随意披散,垂落至腰,发丝随风吹起。
周之恒没敢多看,收回视线,给温夏拉开车门。
靠近时,周之恒闻到太太身上的香水味。
他绕回主驾驶,转动方向盘,从后视镜里偷窥。
温夏垂眸拨弄手机,温静的眉眼笼罩着淡淡的笑意。
怎么看怎么觉得,太太这身装扮是去约会的。
顾总和太太最近关系非常融洽,这点他是看在眼里的。
打工人真实心声:真希望能一直融洽下去啊。
目的地是当地一家有名的海景餐厅,周之恒去停车,在就近的路口把她放下。
下车后,温夏踩着高跟鞋过马路。
餐厅坐落于海边,能听到潮涨潮落的海浪声,海平线蜿蜒得看不到尽头,椰林遍布,海风咸湿,夹杂几缕花香。
很适合度假。
他们的度假村项目,应该能赚不少钱吧。
胡思乱想着,十字路口,一道深蓝色的高大身影闯入视线,温夏的脚步募地顿住。
男人身形高大挺拔,气质成熟稳重,轻而易举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罕见地穿了件深蓝色衬衫,不知道是不是天气热的缘故,袖口卷至手肘处,平添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他的对面是一个留着公主切的女生,女生一身度假风长裙,妆容精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仰头看着他,不知道在说什么。
很常见的一幕,这些年,她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他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不会缺女孩搭讪。
无论是年少轻狂的十八岁,还是成熟稳重的二十八岁。
无数帧画面闪过,温夏垂下眼皮,睫毛动了动,正要收回目光,顾衍南突然朝她看来。
女孩见男人转头,跟着看过来。
盯着温夏看了两秒,她问:“是她吗?她就是你的妻子?”
顾衍南淡淡应了声:“嗯。”
女孩狐疑地盯着温夏——
她是来海南旅行的,没想到刚下飞机的第一站,就碰到一个让她一见钟情的男人,在闺蜜的怂恿下,果断上了。
她没看到男人戴婚戒,便以为他是单身,前来搭讪,想要加个微信,却被果断拒绝,理由是:我结婚了。
正要说点什么,就见男人转过头,看着一个长发美女。
目光在两人之间巡视,职业病上来,她眯起眼:“真的吗?可是那位美女姐姐一没有戴戒指,二从她的微表情分析,她看你的眼神里并没有爱意,我是专业学心理学的,你是为了拒绝我找的理由——”
“让开。”
嗓音冷沉,俨然没有最初的绅士风度。
女生闷闷不乐地走了,她导师可是业界大拿,她学了八年的心理学,那美女看他的眼神根本就没有丝毫爱意。
非要说什么——有点过于冷淡。
走了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到那个美女穿过斑马线,走到他面前。
难不成真是他妻子吗?
“她来找我要微信,我没给她。”顾衍南看着她的眼睛。
温夏点点头:“哦,你订好位置了吗?”
“嗯。”
“快进去吧,我和刘总约的下午三点签合同,吃完饭我得回酒店提前把律师拟好的合同看一遍。”她语气寻常道。
顾衍南盯着她的脸,漆黑的眸子像深不见底的黑洞,眼神晦暗复杂。
垂在身侧的手指紧了紧,她指着自己,笑了笑:“怎么了?我有什么不对劲吗?”
顾衍南扯了扯嘴角,目光收回,淡声说:“进去吧。”
第28章 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
两人沉默地吃完这顿饭。
说沉默也不准确, 因为点菜的时候温夏问他意见,他会回,态度虽冷淡, 但没有不耐。
温夏主动找个话题, 他接了几句,见他没有想聊天的意思,她就没再开口。
吃完饭,温夏去和刘总签合同,过程比预估得要顺利得多,结束后,温夏跟蒋总复命。估摸着是她这事出了力, 蒋总说要她派个人担任度假村项目的副经理,相当于给她一部分实权。
当天傍晚,温夏和温氏的人一同飞回北城。
顾衍南在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好,要明早才能走, 温夏问他要不要她等他, 他说, 你忙你的。
温夏跟大部队走了。
第二天中午,温夏刚开完会,接到顾衍南的电话, 要她半小时后下楼,他接她去顾家老宅。
温夏交代完手里的工作,和祁源说了声,拎包下楼。
天气预报显示, 今晚有暴雨,此刻室外闷热难耐,从写字楼出来, 热气迎面扑来。
好在那辆黑色宾利就在路边,温夏踩着高跟鞋快步走去。
周之恒为她拉开后车门,凉沁的冷气赶走身体的不适,温夏抬眸,看到后车座闭目养神的男人。
车门轻轻关上。
一路无言。
到了老宅门口,温夏转头,顾衍南还没睁眼。
司机和周之恒都为难地看着她。
温夏抿了抿唇,轻声说:“到了。”
男人缓缓掀开眼皮,看她一眼,嗓音淡哑:“嗯,下车吧。”
她的眼皮轻颤了下。
依旧是如往常那般,她挽起他的手臂。
不管发生了什么,这段婚姻最初的目的不会变——让顾爷爷满意。
他们进去的时候,迎面撞上一对中年夫妻。
顾爷爷也在,亲自送他们离开。
“徐教授,苏教授。”顾衍南颔首。
“这就是小夏吧?”女人看向温夏,语气亲和,“你们的婚礼我跟你徐老师有事没能赶来,这还是咱们第一次见面呢。”
温夏颔首,浅笑打招呼:“徐教授好,苏教授好。”
苏教授是典型的文化人长相,笑起来眼角有细纹:“果然是又漂亮又有气质,茵茵一点没说错,你们俩看着就般配。”
温夏淡笑。
顾衍南:“她没跟你们回来?”
苏教授:“本来是要回的,机票都订好了,学校那边突然出了点事,必须得她亲自去,只能把票退了。”
“她还说呢,你的婚礼,眠眠的婚礼她都没能来,等她下次回国请你们吃饭。”
顾衍南:“学业重要。”
“那丫头,事业心一直都强……”
几人站在庭院寒暄。
温夏在一旁静静听着。
——两家关系肯定不错,不仅是和顾爷爷,和顾衍南的关系也很好。
从他主动问那个“茵茵”没回国就能推测出。
他性格素来寡淡,遇到需要给面子的长辈,能做到有问有答就很难得了,更遑论主动关心旁人。
“时间不早了,我们得走了,”苏教授看了眼腕表,“今天中午和国内的老同学约好一起吃饭的,顺路来看看顾叔。”
她口中的“顾叔”指的是顾老爷子,老爷子平日严肃的脸上此刻染上薄薄的笑意,阴阳怪气道:“是啊,好不容易回国一趟,连顿饭都不陪我老头子吃。”
苏教授面露愧疚:“顾叔,我们之后会经常回来看您。”
顾老爷子冷哼。
“真的顾叔,”苏教授急着道,“茵茵打算明年博士毕业后回国发展,我和老徐也决定回国。”
顾老爷子眯起眼:“真的?”
“当然了顾叔,我怎么可能骗您,”苏教授叹了口气,“我们就茵茵一个女儿,肯定是她去哪儿我们跟到哪儿。”
顾老爷子脸色好看了些,他年轻那会儿当兵的,对苏茜在国外定居的决定非常不满,冷哼:“好好的中国人非要跑到国外,当了这么多年的假洋鬼子,终于想通了吧。”
“……顾叔啊……”
送走徐苏夫妇,顾老爷子还在念叨:“你苏姨这个没良心的,她小时候我可是把她当成亲闺女疼,到国外念了几年书就忘了自己是哪国人了,非要留在美国,还是茵茵那丫头懂事,知道自己的根在哪儿。”
顾老爷子难得话多,从庭院到客厅,一路上一直在念叨徐苏夫妇。
顾衍南时不时应两句。
温夏在一旁沉默地听着,像个局外人。
走进客厅,顾衍南随意扫了眼,问:“眠眠呢?”
“屋里呢,”顾老爷子压低声音说,“不知道是不是跟江肆那孩子闹矛盾了,我看她早起就闷闷不乐的,还有三天就是婚礼了——”
顿了下,他看着顾衍南和温夏,“你们俩去问问怎么回事,如果真是江肆那孩子惹她不高兴了,还办劳什子的婚礼,他和他自己拜堂吧!”
“……”
小辈在长辈面前,大多是同样的心态,报喜不报忧。
顾老爷子知道自己问眠眠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就把任务交给顾衍南和温夏。
“问清楚后,一起下楼吃饭。”
顾衍南&温夏:“知道了,爷爷。”
两人并排,沉默地往走廊深处走。
一左一右,距离近到触手可及,中间却仿佛隔着一层薄薄的透明玻璃。
阮眠的房间在最东南的那间,敲门。
开门后,阮眠诧异:“哥,嫂嫂,你们——不会是专程来喊我吃饭的吧?”用得着这么大的阵仗?两个人亲自来喊?
“饭还要等一会儿,”温夏笑道,“我和你哥有事想和你聊聊。”
阮眠有些懵:“噢,哥,嫂嫂,你们快进来。”
温夏还想着要怎么委婉引入话题,顾衍南一进门,单刀直入地问:“江肆是不是欺负你了?”
阮眠:“……啊?”
顾衍南沉声说:“他要是欺负你,让你不高兴,我看这个婚礼就没有办的必要。你是我顾衍南的妹妹,不用因为觉得马上要举办婚礼面子上过不去就委曲求全。你是我们顾家的孙女,江肆他如果给你委屈受,你分分钟就可以踹了他,其他任何顾虑都不需要有。”
顾衍南在她面前一直是温和体贴的兄长形象。
很少会说这么长篇大论。
阮眠愣了愣,回过神,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顾衍南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哥哥今天好凶啊。
谁惹他生气了吗?
阮眠被盯得头皮发麻,不敢再隐瞒:“哥,江肆没有欺负我,他对我很好也不会欺负我——”
顿了下,她的语气有几分不好意思:“其实是误会,就是我朋友看到他和一个女孩子走在一起,比较……亲密,我虽然知道他不会做对不起我的事,但心里就是有点不舒服。”
她看向温夏,眨了下眼睛,“我看网上说,婚礼前夕很容易出现这种患得患失的情绪,对吧,嫂嫂?”
温夏淡笑:“嗯。”
顾衍南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沉复杂。
阮眠继续道:“江肆察觉到我不对劲,刚刚给我打电话的时候问我怎么回事,我就告诉他了,他说那是他的一个表姐,做旅游策划的,他找她是问蜜月相关的事。”
“话都说通了,哥,你不要生他的气,他对我很好的。”阮眠怕哥哥对江肆不满,连忙道。
顾衍南的目光从她温静淡漠的侧脸收回,淡淡开腔:“他如果敢欺负你,第一时间告诉我。”
阮眠:“喔!”
问清楚,顾衍南没多说别的话,从阮眠房间退出。
阮眠松了口气,去拉温夏的袖子:“嫂嫂,哥哥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了吗?感觉他今天好凶啊。”
温夏垂下眼皮,默了两秒,淡声:“工作上的事吧。”
-
饭后,一整个下午都在顾家老宅,一是在忙眠眠婚礼的事,二是帮顾老爷子接待客人。
顾老爷子这些年可以说过上半隐居的生活,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打扰,这次借着阮眠婚礼的名头,关系还算亲近的一窝蜂来给他祝福。
一直忙到晚上八点,他们才从顾家老宅回来。
夜色浓稠,乌云密布,气压低的好似随时会有倾盆暴雨。
回到家,顾衍南什么都没说,就去了书房。
“砰——”
直至关门声的余音消失,温夏抬腿,走进卧室。
走流程一般洗漱完,上床,掀开被子。
时间跳转到十二点,温夏摁灭手机,把灯关上。
明早有会要开,她需要快速入眠,只留一盏小夜灯。
耳边很安静,万籁俱寂,听不到任何声音。
窗帘拉上。
这样的环境很适合睡觉。
然而,在这样的环境里,她没能酝酿出丝毫的睡意。
温夏烦躁地起身,将最后一盏小夜灯关掉。
室内一片黑暗。
……
一墙之隔的书房。
顾衍南坐在办公椅里,视线落在笔记本屏幕上,上面播放着他随手点开的电影。
第二部快要播完了。
水晶烟灰缸里满是烟头,他指间夹着烟,没抽,直至猩红灼烧指尖,痛意让他回神,低眸瞥了眼,掐灭,点燃新的一根。
片尾曲响起,第二部播完,他眼眸动了动,视线掠过笔记本右下角的时间。
一点四十三。
夜越来越深,也越来越静,不会有人过来了。
良久,他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掐灭烟,关掉笔记本,起身回房。
卧室门打开,走廊光线投射进来,她侧身躺着,闭上眼睛,呼吸均匀。
已经睡着了。
没有什么能影响她的睡眠。
顾衍南站在床边,静静盯着她熟睡的面容,想起从老宅临走前,眠眠问他是不是心情不好?谁惹他生气了吗?
他说:没有。
她没有惹他生气,她跟以前一样。
她一直都是这样。
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既如此,还有什么生气的必要。
第29章 毒以入骨,药石难赎
快两点才入睡。
一觉睡的断断续续, 温夏中途醒来,迷迷糊糊地伸手探去,募地触碰到坚硬温热的身体, 她愣怔片刻, 立刻缩回来。
昏沉的脑袋陡然清醒,眼珠动了动,她在黑暗中,缓缓掀开眼皮,深夜寂静得能听到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没有如往常般抱着她睡,而是背对着她。
前天晚上,他是抱着她入睡的, 他的力道总是很紧,睡着后有些不受控制,她半夜被他勒的喘不过气,踢他一脚。他被吵醒, 不耐地皱眉, 报复式地狠狠吻她一通, 抱着她接着睡。
男人均匀清浅的呼吸落入耳中,温夏茫然地看着满室黑暗,脑子里想到很多事。
十年前的, 几月前的,还有这两天的。
各种想法纷乱复杂,闭眼之前,她想到前天中午, 他们去海景餐厅吃饭,短暂对话后,他盯着她的眼神。
她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他的心思向来很难猜,那眼神前所未有的深沉冷漠,像是把她置身于审视的客体,逐一分析她面上的所有表情。
她还以为他会发火,但没有,这个小插曲谁都没提。
温夏摸摸窒闷的心口,慢慢闭上眼睛。
比起歇斯底里的争吵指责,她更习惯平和体面的方式,这是黎女士和父亲教给她的——她听大哥说,他小时候,父母半夜总是吵架,甚至是打架,吵完黎女士就会抱着他哭。后来他们不再争吵,渐渐形同陌路,他也不用成为他们吵架指责的中心话题,反倒能维持表面的平和,这样对谁都好。
她和顾衍南会变成她父母那样吗?
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她需要早点为这一天做准备,利益上,心理上。
只有提前做够充足的准备,到时候,她才能不慌不忙,游刃有余,不至于慌乱无措到失去理智。
-
第二天,温夏是被身侧的动静吵醒的。
这一觉睡得很浅,稍微有点声音她就醒了,睁开眼,下意识转头看去。
瞳眸骤然一缩。
男人松松垮垮地穿着黑色的睡袍,黑色短发像被炸弹炸过一般凌乱,那张俊美冷淡的脸上特别红,红的不正常,他眉头紧紧蹙着,看起来很不舒服。
浑身都往外散发着一股热气。
温夏眼睫猛地一颤,坐了起来,下意识伸手去碰他的额头,还没触到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攥住。
很烫,烫得温夏吓了一跳,这温度,至少三十九度朝上走。
“你发烧了,我陪你去医院,”温夏看向被他攥住的手腕,着急道,“你先松开我,我去换衣服。”
她的语气急切,好似很关心他会不会烧死,顾衍南深眸静静地盯着她,一动不动。
平日里总是强势冷硬的男人,哪怕此刻眼神再锋利,在病态下也敛去几分杀伤力,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脆弱。
脆弱这个词,和他放在一起,异常违和,但此刻温夏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
她的心脏蜷了蜷,软下声音:“先松开我好吗?我去找体温枪,给你测体温。”
顾衍南松开她的手。
温夏微怔,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没敢耽搁,家中有常备的医药箱,她从里面翻出体温枪,对着他的脑袋。
39.3℃.
他看到她立刻拧起眉头,表情变得凝重,然后给他倒了一杯热水,冲了一杯感冒剂,端到他跟前,“你先把药喝了,我去换衣服,带你去医院。”
顾衍南接过玻璃杯。
隔着薄薄的杯壁,热水的温度传到他手中,他看着杯中褐色的液体,突然说:“你以前也给我喂过感冒药。”
他生病了,嗓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摩擦过一般,话中的内容让温夏的眼皮猛地颤了一下。
她动作僵住,没有接话。
顾衍南勾了勾唇,自顾自地道:“那天我在酒店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醒来就看到你在给我冷敷,你还给我冲了感冒颗粒,还记得吗?”
温夏闭了下眼,淡声:“你快把药喝了。”
“也忘了吗?”
他们各说各话,沉浸在各自的话题中。
顾衍南继续道:“我记性比你好,我来帮你回忆。那次我烧的很严重,怕老爷子唠叨,不愿意去医院,你每隔几分钟就给我换一次毛巾,最后趴在床边睡了一晚,醒来的第一反应是去摸我的额头看我有没有退烧——”
“想起来了吗?”
温夏垂眸,沉默几秒:“好像是有这回事。”
顾衍南冷嗤了声。
“你快把药喝了吧,我陪你去医院——”
“犯不着。”顾衍南打断她,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身体缓缓后靠在床头,哑声,“发烧而已,死不了人,你去公司吧,不耽误你工作。”
他不需要她的施舍。
不需要她看在其他人、其他事情的面子上,牺牲她宝贵的干正事的时间,把精力浪费在对她来说无关紧要的他身上。
他不需要她的感冒药,也不需要她陪他去医院。
他长腿了,他自己能去。
温夏咽了咽嗓子,声音晦涩:“顾衍南,你能不能别闹了?你快烤熟了!必须去医院!”
他浑身都烫得不行,跟她较什么劲。
“我烤没烤熟跟你无关,”他冷眼看她,哪怕快要被烧到晕过去,气势上依旧强硬,“你走吧,我睡一觉自己会好。”
温夏脑子里嗡嗡作响。
很乱,一片混乱,身体本能指使她,去个安静的地方。
一个人待着,会有利于冷静。
她需要冷静、需要理智。
不能冲动。
“你把药喝了吧。”撂下这句话,她转身,抬腿往外走。
顾衍南看着她的背影,眯起眼睛,眼神冷得令人胆寒。
昨晚在书房待那么久得出的结论,此刻前所未有的确信。
前些天,他到底是高估了她,还是高估了他自己。
床头柜上的玻璃杯冒着热气,顾衍南盯着看了几秒,突然用力一挥——
杯子落地的前一刻,他隐约听到门口响起的脚步声。
动作募地僵住。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强迫自己不要往门口看,端起玻璃杯,紧紧握着温暖的杯壁,指尖微微颤抖。
放到嘴边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灌入喉咙,不苦,很甜。
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丝毫停顿,门被一把拉开,他这才“很意外”地抬眼看去——
她踩着拖鞋气势汹汹地进来,往床上扔了一身衬衫西裤,“快点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顾衍南置若未闻,静静地看着她,目光随她而动。
她换了身柔软的粉色衬衫,见他不动,走到他跟前去脱他的睡袍。
刚靠近,手腕募地被灼热掌心扣住。
他的体温太高,衬得她手腕温凉。
手腕上的那枚翡翠手镯存在感已经几乎没有了。
她抬头,对上顾衍南深沉如海的目光,就像被戳破的气球,一鼓作气遇到阻碍,就会演变成再而衰、三而竭。
他的眼神太深,里面蓄满她读不懂的东西,未知的深渊让她眼神有短暂的慌乱,下意识想躲。
但她没躲,反而直勾勾地迎上他的目光。
脑海里警铃大作,她知道她不该这样,不该回来,但……就当他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帮了她,就当大哥的事她还需要他,对,她还需要他。
所以她才会回来。
人情债最难还,她需要还债,她现在二十八岁,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十八岁,她足够成熟理智,她有分寸,能控制住自己,不用像迷惘的年少时期,只能依赖外力。
这些年,她成功做成很多事,无数的人和事让她修炼得足够强大,她连温氏破产,大哥入狱都撑过来,她现在不惧任何事。
这代表她可以做任何她想做的事,不需要像当年一样考虑、顾忌太多。
再坏的结果她都能承受得住。
这是这十年的阅历和磨练,给予她的底气。
她可以做到,不管怎样,她都能维持体面和理智,去面对或好或坏的结果。
或许当年,如果她没有依照警惕性的指引,在那个她并不想喊停的节点提了结束,而是等到她真的想走,不是她应该走的时刻离开,这样他就不会折磨她十年。
整整十年。
她从不觉得自己对他耿耿于怀,很多事她以为她早就忘了,过了这么多年,她应该忘记的,可他提起时她居然连当时的每一个细节都能回忆起来。
连带着当时因为他高烧迟迟不退的焦急担忧,好似穿越时空般袭来,占据了她本该冷静克制的身体。
了断,她的大脑闪过一个词。
对,她需要的是了断。
一场和他,和过去的了断。
只有这样,她才能彻底不被他折磨。
不然就算她和他分开,去她该去的任何地方,也不过是重蹈那十年的覆辙。
她受够了,她实在受够了被总是在不该出现的场合闪现的他折磨。
尤其是她决定开启一段新的感情时,他就会跳出来折磨她。
嘲讽她的懦弱、胆怯,她的畏手畏脚,瞻前顾后,居然堕落到要和一个让她心如止水的男人谈情说爱。
温夏动动唇,嗓音沙哑:“我……”
“是你自己回来的。”他打断她,嗓音比她的还要哑。
温夏别过脸:“还有几天就是眠眠的婚礼,你如果这个时候被烧坏脑子,会很麻烦——”
她煞有其事的解释还没说完,唇就被他堵住。
顾衍南攥着她的手腕,顺势把人拉进怀里,滚烫的呼吸灌入她的口中。
发烧的人体温格外高,光是呼吸就足以把她的脸烫红,很重的一个深吻,温夏快要被他亲的喘不过气。
“唔唔……松开……”
他知不知道他在感冒?唾液交换,她会被传染的!
顾衍南一直吻到够才松开她,长指轻轻摩擦她的脸蛋,看着她眸中的嗔怒,眉眼染上薄薄的笑意:“我们养条狗吧。”
话题转变的太快,温夏没能跟上他的思路:“嗯?”
顾衍南没解释要养狗的理由,接着问:“你喜欢什么品种的小狗?”
温夏瞪大眼睛:“你认真的?”
“当然。”
温夏看他不像胡扯,想了想:“柯基吧。”
顾衍南睨她:“小蠢狗有什么好养的。”
“……”她反驳,“你不觉得柯基很可爱吗?”
“不觉得。”
她闷着脸,很干脆地道:“就养柯基,养别的你自己遛。”
顾衍南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她的脸蛋,在温夏发怒拍他的手之前松开,改为捏她的手指,闲聊般开口:“你说小蠢狗叫什么名字呢?”
顺着他的话,温夏陷入沉思,不过片刻,她猛地想起来他还在发烧,立刻从他怀中退出:“快换衣服,我陪你去医院。”
“我不喜欢医院。”
“谁会喜欢?”温夏去拽他的胳膊,“你快点。”
顾衍南皱着眉,“不去医院,你给刘医生打电话。”
刘医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
温夏看他对医院真的有点抵触心理,便顺着他:“好吧,不过你要先把药喝完。”
顾衍南嗯了声,把已经不烫了的感冒药喝下去,然后又把温夏拽回怀里。
“我要打电话。”温夏回头看他。
他挠挠她的掌心,强硬道:“就这么打。”
温夏拿他没办法,也不想在小事上争吵,便窝在他怀里给刘医生打电话,说明他的病情,让刘医生抓紧过来。
挂断电话,顾衍南的薄唇已经亲到她耳朵了,湿濡的触感让她身体一颤,带着鼻音的嗓音在她耳边低喃:“温夏,是你自己回来的。”
是,这次是她自己回来。
是她给自己,他和她,给过去的一场了断。
很久以后,温夏站在伦敦公寓的落地窗前,看着漫天飞雪,洋洋洒洒飘落。
美丽而寒冷。
那时候她和他有了许多的纠葛,不再是只有短短四十七天的回忆。她想,也许世间万物皆如此,就像美丽的雪花,神秘的深渊,还有黑色的曼陀罗,漂亮却危险,但总有那么多人要摘。
或许是危险本身,就带着一种神秘的诱惑。
那种诱惑,过于蛊惑人心,明知会有万劫不复的可能,却被它的致幻香气麻痹神经。
直至毒以入骨,药石难赎。
第30章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刘医生火急火燎赶来, 表情凝重地在顾衍南身上用仪器测了半天,最后确诊——由感冒引起的发烧,吃点退烧药就行了。
松了口气的同时, 刘医生心底忍不住吐槽:少爷只是发个烧而已, 少夫人至于用一种“少爷得了绝症、如果他不立刻赶到、少爷就会原地去世”的语气催他吗?
交代完用药剂量,刘医生从少爷的眼中看到“你可以走了”这五个字,看了眼用湿毛巾给少爷冷敷的少夫人,扶了下镜框,功成身退。
门关上,顾衍南一把将温夏拉入怀里,“陪我睡会儿。”
温夏抿了抿唇, 她上午有会要开,还挺重要的。
刚要开口,顾衍南打了个哈欠,一手搂着她的腰, 下巴埋在她的肩窝, 哑声说:“陪我睡会儿吧, 好困。”
也许是因为生病,他的声音听着有气无力,身体很烫, 嘴唇苍白干裂。
俊美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病态。
有点可怜。
温夏眼眸动了动,还是妥协,轻声:“我给助理打个电话,交代工作。”
“嗯, 快点。”他闭着眼睛,睫毛比女人的还要长,低低应了一声。
温夏拿着手机, 仰起身——
还没起来,被顾衍南按回床上,“就在这打,我不会偷听你的商业机密。”
“……”
温夏无奈看他一眼,就这样在他怀里给林若雯打了个电话,交代完一天的工作,然后又给祁源打了一个。
她的声音温软好听,哪怕听到“学长”这个刺耳的称呼,顾衍南都没说什么讽刺的话,只是搂她腰的力道紧了紧。感冒药的药效缓缓上来,加上昨晚几乎没睡着,嗅着她身上清淡好闻的柠檬香气,顾衍南在她的轻声细语中,很快陷入睡眠。
挂断电话,温夏转过头,见他闭着眼睛,不自觉放轻动作,慢慢躺下去。
卧室里很安静,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略微粗重的呼吸声,还有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仰头看了会天花板,然后闭上眼睛,试图酝酿出睡意,或许是刚刚做出一个违背她过去二十八年原则的决定,本该困倦的大脑非但没有丝毫睡意,反倒异常清醒、兴奋。
最后,视线避无可避,落在顾衍南的脸上。
脑子里瞬间浮现四个字。
秀色可餐。
——她有那么肤浅吗?
半分钟后。
好吧,她确实不是个多高深的人。
刚经历过一场头脑风暴,此刻,盯着他熟睡的俊脸,温夏募地想起一件往事。
炮友关系断了后,他们回到各自的生活,那之后,其实顾衍南找过她一次。
温夏不确定他是不是专程来找她的,因为他们是在清大校园里偶遇,擦肩而过时,他突然喊住她。
那年的天气多变,已经三月初了,还在下雪,她和高行舟一同从社团回来,男生宿舍在女生宿舍前排,两人在男生宿舍楼下分开,走了没几步,她忽然止住脚步。
一道高大挺括的黑色身影,出现在她视线之中。
孤冷冬夜,他肩头落满雪花,路灯洒下冷白光线,黑色短发染上湿意。
画面唯美,但温夏的第一感受是——冷。
四目相对,他的眼神很深,像暗不见底的黑洞。
对视不过须臾,温夏挪开视线,抬腿往前走。
他站在原地没动。
不是来找她的,只是偶遇。
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口涌上一股难言的情绪。
很快被她压下,恢复心如止水。
“男朋友?”
擦肩而过,他忽然出声,嗓音哑得厉害。
温夏顿住脚步,抬眸。
他盯着她,低眸笑了下:“还是——新的床伴?”
她抿唇,淡声问:“有事吗?”
“我看到你们接吻了。”
她紧了紧手指,什么也没解释,因为以他们的关系,她没有对他解释的必要。
“到底什么事?”她用不耐的语气问。
雪花如同上帝倒置的水晶球,滴在他鸦羽般的睫毛上,他嘲讽地扯了扯嘴角,依旧自说自话:“温夏,才二十七天。”
二十七天。
从他们断了到现在,今天是第二十七天。
温夏僵在原地,浑身血液在这个冬夜凝固。
她抬头,看到他泛红的眼尾,还有黑眸里清晰可见的血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要把她吞噬。
那样的眼神,让她的脑子里只剩下“逃走”的想法。
她低眸,眼睫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五指关节被攥到泛白。良久,她抬眸,咽了咽嗓子,用平静的语气说:“没事的话我要回宿舍了,外面很冷。”
她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他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慢大少爷,却做了个出乎她意料的动作——
他抬腿,挡住她的路。
她不得不再次调动全身的力气,把能想到最恶毒的话都往他身上砸,以此换来她孤芳自赏的安稳。
“我交不交男朋友,跟谁接吻,应该用不着和顾大公子你交代吧?”
最尖锐才能让人保持清醒。
她自认是个自律性极强的人,但在和他的事上,不得不依靠外力。
她不想变得歇斯底里,不想变成泼妇和怨妇,不想被任何人、任何事裹挟她的情绪,她不要做情绪的奴隶。
这种陌生的感受,让她恐惧、慌乱,只想把罪魁祸首赶走。
她逼迫自己看着他的眼睛,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一点点染上自嘲和黯淡,轻笑:“你别这样,我会误以为你玩不起。”
说完这句话,她浑身泄力,雪花模糊了视线。
细节她记不清了。
她的感受她也忘记了。
只记得他转身前留下的最后一句冷嘲。
“温大小姐,你高估自己了。”
-
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温夏是被烫醒的。
她以为顾衍南高烧没退反增,立即睁开眼,却发现他从身后紧紧抱着她,正试图把滚烫的东西放进去。
“顾衍南!你还在生病!”温夏瞬间清醒,去推他的肩膀。
顾衍南低眸,沉下腰,更紧地箍着她的腰,嗓音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被欲念烧得暗哑:“我知道。”
“知道你还乱动!”
“刘医生说我需要出汗,会好得更快。”
“……”
温夏阻止不了他,还是让他如愿。
口中忍不住溢出低吟:“好烫……”
太烫了。
如果她是冰块,绝对会被烫得融化。
变成一滩水。
顾衍南喉结缓慢滚动,在她耳边粗声喘息:“除了烫呢?”
温夏咬唇,说不出口。
他突地往上,温夏低叫了声,杏眸被生理性的泪水浸湿。
“快说。”他喉间溢出哑声。
她死死咬唇,他不满,好像在跟她较劲一般,逼着她说他爱听的话。
在这事上,温夏从不是他的对手,声音被撞得破碎:“硬,很硬。”
他勾了勾唇,得寸进尺:“还有呢?”
温夏怒瞪他,白皙透亮的脸上覆盖一层薄薄的绯红。
他按着她的小腹,用力往下,手背青筋暴起,语气却是哄孩子似的蛊惑:“宝贝儿,把你的真实感受都告诉我。”
温夏半眯着眼睛,平整的被褥被她抓得褶皱,抵抗了不知道有没有一分钟,受不了了:“你轻一点!”
“不是这句。”他一掌拍下来,更加放肆地大开大合。
被单快要被她拽起来,温夏觉得他如果放到古代,绝对是刑讯的一把好手,她扛不住了,指尖没入他的后背,小声说出三个他想听的形容词。
顾衍南低低笑出声,往她耳朵里吹了口热气:“温夏,你怎么这么色?”
倒打一耙!
温夏咬他:“你说谁色?”
“……”
顾衍南见她一副再说就要跟他拼命的凶狠表情,很识相地跳过“究竟谁比较色”这个话题,舔了会她的耳朵,然后轻轻咬住,边喘息边低语:“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晚吗?就是你在电梯里勾引我那次。”
温夏眯起眼,更用力地咬他:“谁勾引你!”明明是他盯她的胸一直在看。
顾衍南轻嘶了声:“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不知道,但肯定是下流的东西。”
顾衍南没否认:“嗯。”
下一刻,她整个人被翻了过去。
他覆在她身上,声音哑透了:“我在想,到底该用什么姿势上你。”
温夏:“顾衍南!!”
……
胡闹一通,顾衍南流了不少汗,烧退了大半,整个人也清醒过来。
温夏却被折腾得睡着了。
顾衍南抱她清洗干净,把她塞进被子里,手指拨开她脸上的发丝,在她眉间落下一个吻。
拿着手机走到书房,拨通一个号码。
电话那头,周之恒头皮发麻,忍不住道:“顾总,您确定要这么做吗?”
“太太知道肯定会生气!”
顾衍南靠着椅背,微微后仰,修长手指把玩一枚银色戒指,淡淡地道:“所以,她不用知道。”
那头静默两秒,周之恒最后劝了句:“顾总,我觉得您最好不要这样做——”
“你现在的废话越来越多了。”
周之恒收音:“顾总,我明白了。”
“嗯。”
挂断电话,顾衍南眯起眼,静静地看着手中的素戒,眼神幽暗深沉,晦暗地看不出任何情绪。
长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桌面。
半响,他把戒指套上左手无名指,起身。
-
“你去哪儿了?”
刚回到卧室,就听到温夏埋怨的声音。
顾衍南牵起唇角,掀开被子上床,从背后抱住她,“打了个电话,工作上的事,怕吵你睡觉。”
温夏迷迷糊糊地应了声:“你发烧了,还这么努力工作。”
“脑子没瘫就得工作。”
温夏处于半梦半醒的临界点,思维没什么逻辑,想到什么就问什么:“我之前听人说,你一个人在美国创业,没跟顾爷爷要过一毛钱,真的假的?”
顾衍南捏着她的手指,“真的。”
“那别人呢?你向别人借过钱没有?”
他淡淡睨她:“我要脸。”
“……”
温夏嘟囔:“你自尊心还挺强。”
“没你强。”
温夏实在撑不住了,咕哝着不知道说的什么,窝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顾衍南盯着她恬静的睡颜,看了会儿,将从她书房里翻出来的婚戒缓缓套入她左手的无名指。
然后将她的手握在手里。
高烧一场,大脑更加冷静。
脑子里浮现她去而复返的那一幕,他的指尖微微颤抖,眼睛眯得狭长,幽深晦暗。
不管她回来的原因是什么,她这么聪明,知道这代表什么。
她是他的,就算她不在意他,她也必须是他的。
至于那些可能会影响到这个状态的恶劣因子,都应该被扼杀。
早该扼杀的。
现在的他,早已不是十年前那个自尊心高于天的蠢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