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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话说你们家顾大公子还真是长情啊, 十年如一日只喜欢白莲花调调的女人。”


    电梯门关上,梁从音长舒一口气,憋了一路的话一吐为快。


    “什么?”温夏看着显示屏不断上升的数字。


    梁从音啧了声:“你没发现吗?虽然顾大公子身边来往的女伴无数, 且多是一次性的, 但她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


    她停顿,眼巴巴地看着温夏,示意温夏接话。


    温夏无奈,捧场:“什么特点?”


    梁从音打了个响指:“她们都符合文学影视作品中白莲花白月光的形象,黑色长发,白色长裙,端着一副清冷的女神范儿, 大多从事文娱行业,多是搞艺术的,最次也得是跳舞的,像我这种习惯把眼线挑到太阳穴口红只涂正红色、凑近就能闻到身上铜臭味的类型, 就从没入过他的眼。”


    作为圈内的顶级大佬, 顾衍南的私生活一直被广为关注。


    花心无情又怎样, 就算没有显赫的身家,光凭那张脸和那副完美如雕塑般的顶级男模身材,足以让无数女人前赴后继。


    更何况, 他不仅长得带劲,还巨他妈有钱。


    样本数量足够多,便有闲得无聊的人总结规律,惊奇地发现这么多年来, 顾衍南喜欢的居然是同一个类型。


    就连娶的老婆——


    梁从音偏眸看着温夏。


    她曾多次吐槽温夏喜欢把自己打扮成一副仙气飘飘的白莲花调调,她皮肤本就白,还总爱穿白色长裙, 一头黑色长直发乌黑浓密,披散在肩,清冷得像一副水墨画。


    接管温氏后,她不再这么穿,换上更为简便的职场装,头发也挽起来,干练利落。


    细想起来,很久没见温夏那副打扮了,梁从音回忆她之前的恒久“皮肤”,悠悠道:“你说你们家顾大公子会不会有个白月光什么的?这些女人都是按照她的标准找的?网上的专业术语怎么说来着……对!替身!”


    叮——


    电梯抵达楼层。


    温夏走出去,淡淡道:“就不能单纯只喜欢一个风格?他有钱更有权,真有钟情的人,为什么不把人娶回家?”


    “说的也是。”梁从音只是随口一说,以顾衍南如今的地位,就算看上有夫之妇也能抢,用不着多此一举找替身。


    钟情一个风格倒说得过去,就像她从来只和比自己大的成熟男人谈情说爱。她有个同父异母的亲弟弟,以至于她从没找过比她年纪小的男友,连看小说看电视剧都无法接受年下,尤其是听到男主角喊女主角“姐姐”,瞬间萎了。


    新松公馆是北城首屈一指的私人会所,隐秘性极强,走廊光线黯淡,自上而下落在地面,投下细碎斑点。


    侍者冲两人点了下头,拉开包厢门。


    低头看手机的少年听到动静,立刻站了起来。


    温夏随意扫了眼,目光一顿。


    少年穿着件白色T恤,黑色长裤,暗光下的面容清绝俊美,眉宇间带着几分少年意气。


    梁从音阅人无数,能让她力捧的绝不是俗色,是真的好看,但仅仅这样还不至于让同样阅人无数的温夏愣住,她恍神的原因是,眼前这个少年有一双和顾衍南至少七分像的桃花眼。


    这身穿搭,顾衍南年轻那会儿也爱这么穿,只不过他那时更爱穿黑色的T恤,黑衣黑裤,戴着个黑色棒球帽,把自己打扮得像深夜里的冷血杀手。


    许是刚看过那本画册,久远的记忆接连往外蹦。


    不过一瞬,温夏强制回神。


    少年礼貌打招呼:“梁总,温……温副总。”


    梁从音给温夏介绍:“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裴霖。”


    温夏冲裴霖点了下头:“你好。”


    裴霖拘谨一笑。


    两人见面本就是为了叙旧,顺道带裴霖来见个面,聊了一会儿,梁从音见裴霖有些不自在,便让他把墨镜口罩戴好,去车里等她。


    “噢噢……梁总再见,温副总再见。”说完逃似的跑了。


    “这孩子别的都好,就是不怎么会来事儿。”梁从音叹气。


    温夏端起茶杯,抿了口红梅茶:“他多大?”


    “前两天刚满十八岁,”梁从音挑了挑眉,“长得不错吧。”


    “嗯,挺好看。”


    能让温夏说好看,梁从音对裴霖更满意,挤了挤眼:“你不觉得他长得像谁吗?”


    “谁?”


    “你们家顾大公子啊,尤其是那双桃花眼,简直一毛一样!”


    温夏放下茶杯,点头:“乍一看是有点像。”


    顿了下,她加了句补充:“不动不说话的话。”


    顾衍南可不会是这幅好声好气的态度。


    十年前还好点,十年后简直可以用阴晴不定来形容。


    更别提腼腆拘谨,他只会用高高在上的气场压的别人拘谨不自在。


    “他家境挺普通的,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性子比较腼腆,自然不会有顾衍南身上那股贵公子的倨傲劲儿。不过要是他像顾衍南那样傲慢,眼睛长在头顶上,反倒不好管理。这样刚刚好,长了张好脸,性情温顺,我可是在他身上投了快一个亿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本。”梁从音说。


    温夏回想那张和顾衍南有三分像的脸,随口问:“下这么大的血本?”


    “是啊,他现在正参加一个选秀节目,人气断层第一,艺人这么争气,我这个做老板的也不能小气,拼命往里面砸钱,”梁从音眨巴着眼睛,“他可是我今年压的最大的宝,温老板,你一定要帮我!”


    温夏睨着她:“明早来我公司签合同。”


    梁从音单手比心,嫌不够,又隔空飞吻:“么么,爱死你了!”-


    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梁从音在这为了合约的事庆祝,周之恒看着女友的连环夺命call,急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从后视镜往后看,顾总偏眸看向窗外——


    这是一种很稀奇的现象,顾总日理万机,在车上要么处理工作要么闭目养神,很少会看着窗外发呆。


    虽然他一毕业就跟在顾总身边,但对顾总的情绪仍不能准确把握,不敢贸然给女友回电话。


    然而,女友直接发来一条“三分钟内不回电话就默认分手”,周之恒心一横,试探道:“顾总,我有点急事,打个电话?”


    顾衍南扫他一眼:“嗯。”


    周之恒感激道谢,顾衍南对他们这些员工态度其实挺好的,奈何气场太强,让人不自觉便小心翼翼。他找到蓝牙耳机,拨通女友的号码。


    下午三点,北城交通难得不堵,黑色宾利行驶在川流不息的马路上,车内寂静冷清。


    周之恒一开始压着声音,但女友越说越过分,就因为他前段时间同学聚会和前女友打了个招呼,闹到现在,歉也道了,礼物也买了,就是抓着这件事不放,大家都是成年人,人家上前跟他say hello,他还能装没听见吗?多不体面。


    他自问拿出十二分的诚意,也敢保证和前女友私下没有任何来往,但女友总是翻旧账,他烦躁不已,女友又一次提出分手,他太阳穴突突直跳,不想忍了:“那天的事我解释过很多遍,可你不信任我,如果你介意到执意要和我分手,我尊重你的决定。”


    挂断电话,周之恒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后面突然响起顾衍南的声音:“分手?”


    周之恒一愣,讪讪道:“嗯。”


    “为什么?”


    顾总今天怎么了?居然对他的感情生活感兴趣,以往从不会问他和工作无关的事。


    周之恒挠挠头:“就我上次同学聚会和前女友打了个招呼,她总抓着这事不放,三番四次提分手,不相信任我的人品。”


    顿了下,他拍了个马屁:“要是她能像太太一样成熟理智、善解人意就好了。”


    成熟理智、善解人意。


    认识她的人都这样评价她,就连一面之缘的林曦也这么说。


    确实如此,她比谁都要善解人意,大度懂事,不会像个妒妇一样做任何不体面的事,对得起“名媛教科书”这个评价。


    看到林曦和他走在一起,还能若无其事地过来和他打招呼,好像一点也不在意林曦的存在。


    不,不是好像,她就是毫不在乎。


    顾衍南眯起眼,想起她那张美丽温柔、虚伪的假笑脸,目光一寸寸冷了下来。


    -


    ——顾衍南又生气了。


    回到家,温夏帮张婶端米饭,瞥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默默想着。


    应该不关她的事。


    下午在停车场偶遇时她态度这么好,既没有把他当空气,也给足他和林曦面子,温夏实在想不通他能从哪个角度挑自己的刺。


    那就是在外面受气了。


    他处于北城商业圈的食物链顶端,从来只有他让别人受气的份儿,谁敢给他气受?


    不是公事,那就是私事。


    难道是林曦?


    应该也不是。


    看两人的状态,林曦属于主动的那方,他兴致缺缺,能让他气到在张婶面前还摆着这幅臭脸,林曦暂时做不到。


    温夏想了一圈,也没想明白他生气的原因,便当他大姨夫来了。


    他正在气头上,温夏真不想承受他的怒火,奈何寄人篱下,主动给他夹了块烧鹅。


    烧鹅色泽诱人,鲜香扑鼻,她用公筷夹到他的餐盘里,嗓音温软好听:“张婶说这是她的拿手菜,我尝了,味道很正宗。”


    顾衍南看着那张漂亮温柔的脸蛋,冷声道:“我不吃。”


    温夏筷子一顿,他之前说的不吃的食材里没有鹅肉,而且张婶在顾家做工多年,肯定知道他的口味,她帮忙端菜的时候张婶还笑着说“少爷最爱吃我做的烤鹅”,看来气得不轻,连无辜的烤鹅都被迁怒了。


    “噢。”温夏用公筷把那块烤鹅从他的餐盘夹了出来,扔进垃圾桶里。


    下一刻,耳边响起一声冷笑。


    温夏抬眸,看向发出冷笑的顾衍南。


    “没人教过你不能浪费粮食?”他冷眼看她。


    温夏:“……”


    温夏内心翻了个白眼,朝他歉意一笑:“以后不会了。”


    晚餐吃的并不愉快,被他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指责浪费粮食,做了一会儿的心理建设,温夏找他搭话,提起前段时间看的课程中的一个疑难点,他冷淡回她一句:“我很闲?”


    温夏抿抿唇,没再热脸贴冷屁股,低头安静吃饭。


    顾衍南目光落在她的发顶。


    眸色愈来愈沉。


    ——顾衍南的心情不好。


    要加个“很”字。


    被他按在浴室墙上顶、撞时,温夏出神地想。


    他们的性生活挺合拍的,除了偶尔变态,他大部分时间的服务意识很强,今晚却有些粗鲁。


    她正在洗澡,他推门而入,抢她的淋浴,胡乱往她身上涂满泡沫,又随意冲掉,满脸不耐。


    前.戏更是敷衍,温夏艰难地容纳,靠咬他肩膀缓解异物感,哑着嗓子:“疼。”


    “忍着。”他沉声。


    在浴室里待了四十分钟,从一开始的不适到契合,温夏的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一冷一热,冰火两重天。


    又一次控.高,温夏浑身颤栗,指甲陷入他肩膀,额头沁出薄汗,不受控制地轻喘。


    羞耻又难耐。


    顾衍南冷静得像在做科学实验,眼眸漆黑平静,看她杏眸蒙上潋滟水雾,看她瓷白细腻的肌肤染上大片绯色,看她用羞耻又渴望的眼神求他。


    他突然停下,静静盯她。


    几秒后,缓缓开口,嗓音低沉:“你没什么想问我的?”


    温夏被他吊得不上不下,脚趾蜷缩,死死咬唇:“问什么?”


    眸中温度骤然降至冰点。


    温夏敏锐察觉气压变低,却想不出缘由,也没有力气去想。


    她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能不能别再折磨她了?


    知道他在等她主动,温夏没有自讨苦吃,勾住他脖子,红唇有一下没一下亲他的喉结,啃、咬、含、噬。


    温夏能清楚地感觉到,他想要的欲念不比她低,但就是不满足她。


    宁愿自损一千,也要伤她八百。


    恶劣得不行。


    僵持不知道多久,顾衍南突然拖着她的臀,就着这样的姿势将她抱出浴室。


    不需要刻意去找特殊点位。


    因为每一处都能被充分碾到。


    垂在半空的粉色脚趾蜷了又蜷。


    白光乍现,全身泄力。


    温夏轻轻喘气,闭着眼,无力地趴在他肩头。


    恢复需要时间,任由他抱她走出卧室。


    书房,衣帽间,或者琴房,他的变态嗜好她早有领略,也有心理准备。


    但温夏没想到,他居然还能更没有下限。


    下沉的重力反作用向上,温夏猛地睁开眼,顾衍南正抱着她下楼梯。


    “你干什么?”她忍着快要溢出来的声音。


    顾衍南低头瞥她,嗓音没有任何起伏,语调淡漠:“渴了,拿水。”


    温夏简直要疯了:“这是楼梯。”


    “我没瞎。”


    又下了几节阶梯。


    他的步子走得沉稳,不紧不慢。


    温夏崩溃得头皮发麻,尝试沟通:“你先出来好吗?我真的不行的。”


    顾衍南停下,低头看她:“是吗?我怎么记得你特别喜欢这个体位?”


    “记错了吗,你说过喜欢被我抱着。”


    “会到最里面……楼梯会被弄脏。”冰凉长指掐住她的后颈,他用力一按,迫使她往下看。


    温夏难堪地闭上眼。


    “睁眼。”他用命令的语气说。


    温夏死死咬住下唇,睁开眼。


    “看清楚,你有多喜欢。”他语调平静地陈述事实。


    生理反应完全不受控制,他本就对她的身体了如指掌,比温夏自己还要清楚。


    为了论证他说的话,他没再继续下楼梯,在阶梯不上不下的位置让她看着瓷白的地面湿了一片,看她到底有多喜欢。


    别墅的装修是意式风,温夏抓紧旋转阶梯的扶手,关节用力到泛白,紧紧抓住,以防站不稳掉下去。


    他从背后锁住她的腰,温夏视野摇晃,看向客厅沙发,脑海里突然闪现他刚才的问题。


    ——你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她应该问他什么?


    他想要她问他什么?


    问他为什么生气?为什么不高兴?


    但这关她什么事?


    她连问他去哪儿出差都不被允许,他的情绪变动更是她不能触碰的禁地。


    温夏可以想象到,如果问他这个问题,他会用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冷眼看她,嘲讽她管多了。


    除此之外,温夏也不想知道太多他私事。


    太了解一个人并不是一件好事,窥探到他的秘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这代表两人无形中又多了一条纽带。


    假使有撕破脸的那天,欠顾家和他的人情债可以还清,婚姻关系可以解除,床伴炮友说散就散,但共享的那个秘密,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黎女士从小就告诫她,好奇心不能太重,她最初不以为然,直到因为好奇心撞破一桩桩面目全非的污垢,那些混乱肮脏的画面无孔不入地干扰她的生活,严重到要靠心理干预。


    那是温夏第一次对自己的做法感到后悔。


    深渊危险又神秘,也正因它的危险和神秘,吸引一个个冒险者坠落,摔得粉身碎骨。


    好在她如今二十八岁,过了好奇心重的年纪,对危险神秘的事本能抗拒。


    她更希望,她面前的路平坦得一眼望得到头,最好连一丁点的起伏都不要有。


    但她心中比谁都清楚,从她嫁给顾衍南的那刻,或者更早,她期待的安稳人生注定不可能了。


    快感成倍累加,温夏的大脑很快没有空间思考别的,白色烟花接连绽放,顾衍南架着她的两条腿,从背后抱她下楼。


    温夏在他怀里颤抖。


    听他在耳边低喃:“楼梯被你弄脏了。”


    温夏咬着唇,没吭声。


    顾衍南目光落在她咬到泛白的唇瓣上,眯了眯眸,闲庭信步地走到厨房,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然后走去餐桌旁,将她放到桌面上。


    好凉,好硬。


    温夏背脊升起一层寒意,惊恐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这是餐桌……


    刚结婚那会儿,每次都平平淡淡解决需求,姿势也不怎么换,她还以为他年纪大了戒掉那些变态的癖好,没想到远比十八岁更要变态。


    远超她预期和接受范围的程度。


    顾衍南没搭理她这句话,拧开瓶盖,把水递给她:“要喝吗?”


    “流了这么多,不需要补点吗?”


    温夏全身上下,连带着脚趾都泛粉。


    她别过头,嗓音沙哑:“不喝。”


    从浴室出来,他随手扯了件浴袍给她披上,经过这番折腾,浴袍松松垮垮的,从顾衍南的角度看去,里面的风景一览无遗。


    她的肤色太白,比起温柔美丽的五官,这身白的不像黄种人的肌肤更让人印象深刻,通体像一块没有任何瑕疵的暖玉。


    上面印满他给她的吻痕和咬痕。


    红的紫的,吮吸一大片,像艳丽的花簇。


    下一刻。


    水流汩汩。


    好似有条毒蛇从脖颈往下爬。


    温夏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他在干什么?


    他居然把冰水浇在她身上!


    好冰,好凉,温夏从餐桌坐起,猛地挥手。


    顾衍南另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将她制服。


    温夏用力抽手:“顾衍南,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变态?”


    顾衍南扣着她的手腕,轻嗤了声:“这就变态了?”


    “……”


    “你现在的接受能力大不如前啊。”


    “……”


    “知道我接下来要怎么做吗?”他语气散满,像在闲聊。


    温夏不吭声。


    “说话。”语调很淡,却是命令的口吻。


    温夏咬着唇:“不知道。”


    她怎么会猜到变态的想法。


    顾衍南捏着她的下巴,漫不经心地道:“你今晚流了太多,必须要补水。”


    骨骼分明的长指比冰水还要凉,指腹在她的唇上轻轻揉着,突然用力压了下:“我好心给你水喝,你拒绝我……”


    手指下移,“那就用这里喝,好不好?”


    温夏用力去推他,几乎是怒吼:“顾衍南你疯了吗?!”


    不知道是她过于激愤的态度,还是这句话,让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顾衍南抽手,垂眸看她:“不想喝?”


    温夏立刻收拢腿:“不喝。”


    “我不喝。”她强调。


    “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他一副大发慈悲的语气,将瓶盖拧好,水瓶随手扔到桌子上。


    随即,俯下身,双臂撑在她两侧。


    光线被他身体挡住,他隐在昏暗中,锐利的黑眸紧盯着她。


    褪去那层轻佻浮浪,取而代之的是密网般的压迫感,强势到难以直视。


    温夏下意识想躲。


    偏过头。


    下一刻。


    下巴被他掰回来。


    顾衍南凝着她的眼睛,声音不再懒散,带着商务谈判时的锋利。


    语速很慢,一字一顿,给她施压。


    “再问你最后一次,有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温夏身体一僵,嘴唇动了动。


    冰凉长指按住她的唇,他眯起眼,淡笑着提醒她:“想清楚再回答。”


    第15章  冰块


    滴答、滴答。


    冰水从小腿滑过, 落到地面。


    温夏仰头看他。


    顺着他的话,大脑飞速运转,去想他想要她问的是什么。


    同一时刻, 身体仿佛生出另一种意识, 悬浮在空中,木然地看着这一切,眼神嘲弄。


    也不知道在嘲讽谁。


    温夏闭了下眼,敛去眸底情绪,温声问他:“你不高兴吗?”


    她的嗓音温软,带着点沙哑,眼睛黑白分明, 顾衍南从那双清澈灵动的杏眸中,却只看到虚伪。


    “嗯。”他看着她。


    “为什么?”


    “因为你惹我生气。”


    她垂下眸,低声说:“对不起。”


    “哪里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好不好?我会改的。”


    她像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如果有“三好太太”这种愚蠢的奖项, 她一定能拔得头筹。


    她怎么就这么冷静呢?情绪太稳定了, 衬得他像个无理取闹的疯子。


    顾衍南觉得目前的局面对他非常不公平,他还是更喜欢看她刚才那张濒临崩溃的脸。


    比这张低眉顺眼的脸要顺眼得多。


    顾衍南直起身,将她拉起来。


    他站她坐, 他的手掌轻轻顺着她的长发。


    温夏的眼皮猛地颤了下,手指下意识攥紧。


    “改的话,就从叫老公开始改吧,”他的声音很淡, “我挺喜欢你在床上叫我老公的。”


    停顿片刻,他啧声:“当年一口一个老公不是叫得很顺口?怎么现在真成了你老公,你倒是不叫了?”


    当年、老公。


    像是所有的记忆都存档在硬盘里, 触发“当年”和“老公”这两个关键词,跳转到温夏第一次叫他老公的那天。


    她早已记不清当时自己怎么想的,或许只是床笫间随口喊的称呼,纵情时说什么都情有可原。


    但对他的反应记得一清二楚。


    “老公亲亲我。”她被他按在落地窗前,脸贴着冰凉的玻璃,转身想要他亲她。


    “你叫我什么?”他的身体猛地僵住,沙哑的声音沉了下来。


    温夏愣怔,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的称呼有些不合适,她垂眼,轻声:“你不喜欢的话,我不会再这么喊了。”


    他盯着她。


    室内没开灯,昏暗光线下,他眸底深沉晦暗。


    几秒后,他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亲了下:“就这么叫。”


    她追着他的吻,软声喊他:“老公。”


    后来,这个称呼取代他之前最爱让她喊的“哥哥”,她从一开始的主动到被动,他掐着她的后颈,到达顶点时,逼她一遍又一遍地喊他“老公”。


    当年脱口而出的称呼合法化后,反倒没再叫过。


    “老公。”她顺从喊道,表情木然。


    “很好。”他眯起眼,双眸是浓稠的冷沉,嗓音含笑:“这些年叫过几个人老公,嗯?”


    这些年。


    温夏的神经被重重扯了一下。


    “你的那些床伴,有没有教过你什么新的花样?”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嗤,“他们没告诉过你,男人更喜欢主动的女人,不是你这种古板无趣,快三十岁还笨拙得像初次、要男人伺候迁就你的类型?”


    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发间穿梭,他的手掌宽厚,从前,她特别喜欢他摸她的头。


    给她一种被温柔对待的感觉。


    嘴唇不受控制地微颤,温夏垂眸,突地笑了笑,仰头看他,眼尾上挑,媚声:“我以为你更喜欢掌握主动权,既然你想要我主动——”


    她拉着他的手指放到唇边,在他的注视下,伸出舌尖,试探地舔了下,然后含住他的手指。


    十指连心,酥麻细微的电流从手指流窜到掌心,再顺着血管钻往身体最深处。


    全程,她直勾勾地盯着他,脸蛋酡红,媚眼如丝,顾衍南从那双清澈漆黑如孩童般的杏眸中,看到万种风情。


    温夏很美,美的端庄温柔,是长辈最喜欢的娴静优雅,美而不媚,十年前和十年后都是,虽然他们做过无数次,但她很容易害羞,说点下流话脸就红的不行。她的身上有纯真有娇羞,有远离俗世的仙气清冷,有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傲慢,有虚伪有庸俗,却绝不该有妖媚的风情!


    是谁教她的?!


    顾衍南太阳穴突突直跳,眉间瞬间笼罩一层寒霜,按着她发顶的手掌掌面青筋紧绷。


    这十年她到底找过多少床伴?


    顾衍南清楚地知道,这不关他的事,他没有任何立场和权利指责质问她。


    但生气的权利他还是有的。


    看着他难看下去的脸色,温夏心底生出一种报复的快感。


    他有什么资格和她提这些年,欠他的人情债她牢记于心,除此之外,她什么也不欠他。


    她可以忍受他的阴晴不定,忍受他的没来由的怒火戾气,她得到她想要的,需要付出等量的代价,这很公平,但不代表他能拿“这些年”来羞辱她。


    “这些年”三个字,就像投掷平静水面的那颗小石子,荡起层层涟漪。


    明亮光线下,温夏舔舐着他的长指,眼神迷离妩媚,眸底却没有任何温度。


    顾衍南的眼神同样冷得让人胆寒,宛若一潭沉寂的死水。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


    顾衍南突然从她口中抽出手指,转身。


    温夏坐在餐桌,蜷缩的神经骤然一松,长长舒了一口气。


    就在她以为他要上楼时,顾衍南走进厨房,打开制冰器,拿了个玻璃器皿开始装冰块。


    温夏敏锐察觉到危险,但一时没有猜到他的意图。


    直到方形冰块贴上她的小腹。


    “这个呢?跟谁玩过没有?”他低眸,看着不断融化的冰块。


    皮肤陡然一冰,温夏浑身颤栗,头发发麻,本能后退:“不要!”


    “看样子是没玩过,”修长的手指从玻璃器皿中取出冰块,他漫不经心垂眸,语调淡淡,“这里这么贪吃,你猜要多少冰块才能装满?”


    “里面很热,冰块会被烫化,混着你的一起流出来……都放进去,好不好?”


    “不——”


    冰块好冰,比冰水要冰的多,很硬,还有棱角,温夏再也忍不住尖叫出声,眼眶被泪水打的湿润通红。


    她用尽全力去推他踢他。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落到他的脸上,顾衍南像是毫不在意,啧了声,舌尖抵了抵被打的脸颊,将她湿透的睡袍脱下,把她的双手捆了起来。


    “我给你的,你不能说不。”他继续往里送冰块。


    温夏让他滚。


    他不满地皱眉,用冰块堵住她的嘴:“这张嘴太不乖了,总说让我生气的话,两张嘴一起吃。”


    “唔唔……滚……”


    顾衍南看着她这幅崩溃到大哭的模样,心口的烦躁舒畅几分,这样才公平。


    俯身去舔她的眼泪,嗓音温柔缱绻,如同情人呢喃:“很凉吗?抖成这样。”


    温夏用腿去踹他。


    却被他的手掌按住,无法动弹。


    眼泪太多,舔是舔不完的,顾衍南看着一片狼藉的餐桌,在她耳边低喃:“脏了,明天还要吃饭呢。”


    “你说怎么办?”


    口中含满冰块,冻的嘴唇发抖,冰块融化的水混着口水从唇边溢出,温夏双眼通红,死死地怒瞪他。


    顾衍南不需要她回答,自顾自埋下去,换个地方亲,喉结艰涩滚动。


    吞咽的水声浸满潮湿的春夜。


    满杯的冰块全都用完了,有的直接用,有的被他含在口中融化成水再吞下去。


    不止泪失禁,哪里都不受控制。


    好凉好冰好脏,身体严重脱水,全进了他口中。


    烟花炸开。


    一簇,又一簇,接连不断。


    不知道过了多久,顾衍南直起身,抽了张湿纸巾擦脸,低眸瞥了眼,淡淡道:“我的睡袍被你弄湿了。”


    身体残余的颤栗让温夏手指不停发抖,眼眶红红的,全身上下哪里都红红的,可怜得要命。


    顾衍南胸口的郁气散了些,目光落在那双被白色睡袍束缚的纤细手腕,白皙肌肤留下一道明显的红痕。


    有几分不忍,替她解开。


    几乎是刚解开。


    下一刻,一个巴掌毫不犹豫地扇到他脸上。


    很用力。


    冷白皮肤上瞬间浮现清晰的红色指印。


    顾衍南不躲不避。


    面上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只用舌尖抵了抵被打的腮帮,“爽了也要打人,你脾气是不是太大了点?”


    温夏喘着粗气,抬手又要给他一巴掌。


    这次没有如愿,顾衍南扣住她的手腕,冷嘲:“我说错了?你没爽?”


    “一地的水,温夏,你敢说你没爽?”


    温夏看着眼前这张完美到挑不出任何毛病的俊脸,紧攥着手指,关节寸寸泛白,胸口剧烈起伏。


    神经紧紧绷着,在忍耐和撕破脸之间犹豫纠结,突然,脑子里闪过什么。


    紧绷得神经慢慢松下来,她调整着呼吸,勾起水润潋滟的红唇,嗓音因使用过度还有点哑,语气轻慢慵懒:“爽,非常爽。”


    顾衍南眯眼,黑眸蓄着不断燃起的戾气。


    扣着她手腕的指骨一寸寸收紧,掌面青筋凸显。


    手腕痛到要骨裂,她唇角的弧度却更深,对着他笑:“这么多年,还是——”


    一字一顿,“你、最、好、用、”


    ……


    温夏为这句话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他冷笑着回她一句“好用那你就多用”,将她按在餐桌上,不遗余力地践行这句话。


    然后是沙发、地板、茶几、最后辗转到阳台,春夜晚风吹在身上很冷,冷得浑身颤抖。


    她被抵在玻璃栏杆上,发丝被风吹得凌乱,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起了一层细微的鸡皮疙瘩,死死咬着唇,一言不发地任他索取。


    顾衍南没有强迫她发出声音,面无表情地讨伐她,同样的不发一语。


    两双纯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无声对望。


    静谧春夜,潮湿滞闷。


    浸满他的喘息,她的呻.吟。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第16章  有人要完蛋!


    第二天, 温夏是被电话铃声吵醒的。


    艰难地睁开眼,顺着声源去摸手机,是梁从音打来的电话。


    “温老板, 你就是这样做生意的?”梁从音调侃, “这都快十点了你还不来公司,得亏你是顾太太,有的是人上赶着给你送钱,不然就你这消极怠工的态度,还怎么带领温氏做大做强?”


    这一嗓子把温夏吼清醒了,她想起昨晚和梁从音说的,要她今天去公司签合同。


    单手撑着床面坐起来, 她低眸瞥了眼。


    松松垮垮地穿着件黑色的男士衬衫,身上没有什么黏腻的不适感,他给她清洗过。


    昨晚不知道几点结束的,昏迷前, 温夏只记得天已经亮了。


    嗓子发干, 太阳穴不知因疲惫过度还是睡眠不足突突直跳, 她清了清嗓子,嗓音略哑:“抱歉,睡过头了。”


    “我一猜就是, 你昨晚忙什么呢睡到现在?”


    温夏掀开被子:“没什么,你先去找祁源,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叫法务部的人过合同条款。”


    梁从音没有追问:“行, 你快来啊。”


    “嗯,我这就过去。”


    挂了她的电话,温夏给祁源打过去, 交代完合同的事,下床洗漱。


    双腿酸得发软,像踩在刀尖上,艰难地走到浴室。


    站在镜子前,温夏看着脖子上那一大片紫红色的吻痕,像园林中糜烂的红玫瑰,从侧颈蔓延到锁骨下,胸口更是重灾地带。


    她皱着眉,在脖子上涂了厚厚的一层遮瑕,拍了半天,也没法完全遮住,扔了化妆刷。


    换衣服时,站在全身镜前,看着全身密密麻麻的吻痕,尤其是大腿.根.部,没有一块皮肤是完好的。


    温夏穿上长衣长裤,脖子用丝巾挡住,但耳朵上的印子却没法遮,她的左耳上有一串齿印清晰的咬痕。


    跟疯狗一样,咬得她浑身都是印子。


    温夏只好披着头发,挡住耳朵和丝巾不能遮住的部位。


    驱车赶到公司,梁从音在祁源的办公室聊得正欢,两人之前见过面,不怎么熟,不过梁从音是社交女王,祁源打拼多年,社交属性也很强,两人天南海北地胡扯,一直扯到温夏来。


    “温大小姐,你可算来了,”梁从音看了眼腕表,啧声,“十点四十一了,我等你快一个小时了,你该怎么向我道歉?”


    温夏走到沙发坐下,淡淡道:“对不起。”


    “……”梁从音不满,“这么敷衍啊,好没诚意。”


    温夏淡睨着她。


    梁从音眨了眨眼:“今晚你和祁总监一起去我的庆功宴吧,庆祝我们家裴霖三公排名稳住第一,我刚和祁总监说好了,你没什么事的话一起来呗。”


    温夏看向祁源。


    祁源无奈摊手:“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答应她了。”


    “来嘛来嘛,祁总监一大把年纪连个女朋友都没有,我给你介绍美女,我可喜欢当月老了。”


    祁源:“……”


    梁从音软磨硬泡,温夏拿她没办法,再加上不想回家见顾衍南那张阴晴不定的冷脸,便答应了,准备等会儿给张婶打个电话。


    “就知道宝贝你不会扫兴!”说完私事,梁从音把律师梳理过的合同推给温夏,“你看看还有哪条需要改的。”


    温夏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地浏览。


    梁从音站在落地窗前打电话。


    祁源在办公桌前处理工作,没一会儿被助理喊去开会。


    祁源走后,梁从音打完电话,在温夏对面坐下,做作地轻咳了声。


    温夏抬头:“怎么了?”


    梁从音指了指她的脖子,“我就说你向来时间观念最强,不至于无缘无故睡过头。昨晚跟谁睡的啊?这么激烈。”


    温夏低眸,理了理丝巾:“你不认识。”


    作为多年好友,梁从音对温夏很了解,她不是对外表现出来的端庄淑女,在性生活上,甚至可以用open形容,倒不至于滥交,但也不传统,不是什么纯情小白花。温夏十八岁成人礼的第二天,梁从音意外得知她昨晚和男人睡了,差点惊掉下巴,逼问她野男人是谁,她怎么也不开口,她又问是认真的还是玩玩,温夏回她:认真的炮友。


    顾衍南绯闻不断,温夏不管不问,就像圈内大多数各玩各的表面夫妻那样,梁从音顺理成章地以为温夏昨晚跟哪个情人睡的。


    倒不是她思想龌龊,只是男的找情妇女的找情夫这种事对他们这个圈子里的人来说再寻常不过,顾衍南能和女明星暧昧,温夏也能和身强体壮的年轻帅哥睡觉。


    只是——


    梁从音劝了句:“你玩就玩吧,不要闹得太大,更要注意别被仙人跳了,你们家顾大公子这种高高在上的男人最要面子,要是闹到人尽皆知,他为了自己的脸面,说不定会跟你离婚。”


    温夏扯了扯唇。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公平,他能跟女明星闹到上热搜,但你目前暂时还得靠着顾家——”梁从音拍拍她的肩膀,“偷着藏着点,等砚哥出来再说,昂。”


    温夏嗯了声:“我有分寸。”


    -


    温氏一片祥和,同在北城金融中心的顾氏集团仿若被乌云笼罩,以总裁办为中心,低气压不断往外扩散。


    午休结束,公司内网公布数十名高管集体离职,总裁办门口站着两排整齐的黑衣保镖,形成一道电网般的强压屏障。


    “顾总,徐董高血压晕倒了。”秘书前来汇报。


    顾衍南眼皮也没抬:“120不会打?”


    秘书:“……是。”


    秘书离开没几分钟,顾衍南的私人手机响起,瞥了眼屏幕上的名字,轻嗤了声。


    “爷爷。”


    “你柳叔刚才打电话跟我哭,说你把他们这些老人从董事会赶走了,”顾老爷子的语气有几分不认同,“他们几个都是公司的老人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米虫养着就是了。”


    顾衍南靠着办公椅,嗓音淡淡:“米虫能养,蛀虫不行。”


    电话那头沉默了。


    顾衍南二十二岁接管顾氏集团,三年内,从总部到分公司,肃清不知道多少高管,现如今集团董事会完全是他的一言堂。


    柳董徐董之流,小错不断大错没有,加上和老爷子还有他父亲早些年的交情,顾衍南按照老爷子说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当做慈善了。


    但他今天显然没心情做好事,一大早来到公司,秘书汇报,因徐董的错误决策,导致顾氏最新项目的进度被打乱。


    这事成了顾衍南大开杀戒的导火索,短短几个小时,董事会经历一场重大变动,十几名高管毫无预兆“被离职”,却不得不接受,气不过的只能靠告状和撒泼打滚泄愤。


    顾老爷子叹了口气:“人你开就开吧,别做太绝,毕竟他们跟了我几十年。”


    “嗯,我没打算让他们在监狱养老。”


    顾老爷子在电话那头又叹了一声,有种物是人非的惆怅。


    不过更骄傲孙子的雷霆手段,不亏是他顾远江亲自养大的。


    “你心里有数就行。”


    “嗯。”


    “公司你管的好我不说你,但你和小夏——”顾老爷子停顿片刻以示重视,“我怎么听说你对小夏的态度很不耐烦?”


    顾衍南眸光沁冷:“没有。”


    “我不管真有假有,娶她是你自己点的头,证也领了婚礼也办了,你别犯浑,”顾老爷子的声音沉下来,“小夏是个好孩子,别让我知道你又干对不起她的事。”


    “嗯。”


    “你别嗯嗯嗯的,以前看你年轻我不稀得说你,现在快三十的人了,该收心了,好好和小夏培养感情,争取在我死之前给我生个曾孙。”


    顾衍南眯起眼。


    培养感情。


    和那张虚伪的假笑脸培养感情。


    呵。


    “知道了。”敷衍回了句。


    顾老爷子没再唠叨:“别的我也不多说了,这几天你挑个时间带小夏回老宅吃饭,商量眠眠婚礼的事。”


    “嗯。”


    “你忙吧。”


    挂断电话,顾衍南将手机扔到桌面。


    “砰”的一声,站在门口的周之恒背脊一僵,攥着信封,硬着头皮走进办公室。


    “顾总,这是明小姐送来的,说和太太有关。”


    顾衍南撩眸。


    周之恒立刻把信封放到桌上,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观察。


    里面的照片他不知道是什么,但联想到上次在伦敦拍卖会上明央小姐的那句话,直觉是一枚威力不小的炸弹。


    果不其然,看到照片后,顾总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冷到令人胆寒,周之恒的后背直冒冷汗。


    敏锐的第六感告诉他:有人要完蛋!!-


    下午五点。


    顾衍南比平时早一个半小时到家。


    张婶拎着菜刚进厨房,就听到门口的动静。


    她诧异道:“少爷,您这么早就回来了啊。”


    顾衍南没什么情绪地嗯了声。


    “我这刚买好菜,还没开始做呢,”张婶系上围裙,“少夫人下午打电话说今晚要去参加朋友的庆功宴,不回来吃了,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我做给您吃。”


    顾衍南脚步顿住。


    张婶还在絮叨:“可惜少夫人打电话的时候我已经买好菜了,有她最爱吃的小排骨,可新鲜了……”


    “你回去吧。”淡漠的声音打断她的话。


    张婶猛地抬头:“什么?”


    “晚饭我来做,你可以下班了。”


    “这……”张婶还想说点什么,但看着少爷那张面无表情的脸,把所有的话都咽了下去,麻利地解下围裙。


    -


    因为来的大部分都是明星,庆功宴在梁从音私人的一套别墅里举行。


    梁从音手底下的人各个社交达人,没一会儿场子就被炒的特别热闹,温夏不怎么喜欢这样的场合,端了杯柠檬水和祁源坐在角落的沙发上聊天。


    “祁总监,有没有看上的,我给你牵线啊。”梁从音招呼完最后一波客人,端着酒杯在对面的沙发坐下。


    祁源无奈摊手:“你确定大明星能看上我?”


    “祁总监,你这就有点妄自菲薄了,你这种事业有成长相周正性格温和私生活干净的男人,是最抢手的,”说着,她用手肘碰了下温夏,“夏夏,你说对不对?”


    温夏点点头,真诚道:“学长,你这把年纪,是时候考虑婚姻大事了。”


    祁源:“……我是有多老?”


    “难得你晚上不加班不应酬,看看这里有没有合眼缘的,或者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告诉从音,她认识的人多,帮你留意留意。”


    温夏不是话多的人,能让她扯闲话的也就这几个在乎的人,祁源叹了口气,认真想了想:“我没什么太多的要求,我性子比较闷,希望对方最好活泼一点,是有话直说的性子,我大学交往过一个女朋友,生气总是憋着不说,我那时候没怎么接触过异性,猜不透她的心思,也不知道哄人,没多久她就把我甩了。”


    温夏还是第一次听祁源说这段经历,砸吧着柠檬水,津津有味地听着,心想:亲密关系中,果然没人会喜欢闷葫芦。


    “就这吗?”梁从音问,“长相身材年龄职业家世呢?”


    祁源淡然一笑:“我说毫不在意也是假话,用不着像你和夏夏这么好看,长相和身材最好中上,年龄最好比我小,职业和家庭中规中矩就好。”


    “这要求不高啊,你条件这么好,怎么单到现在?”梁从音疑惑道。


    祁源苦笑:“我也不知道。”


    “是因为学长你这些年只顾着忙工作,”温夏挑了下眉,“你该多抽点时间谈恋爱。”


    祁源被调侃的不好意思,回击:“你还好意思说我,我听你大哥说你这些年也单着,你每天除了读书就是画画,时间可比我多得多,不也没找到男朋友?这事要靠缘分。”


    温夏垂眸,眼睫颤了两下,辩驳:“那是因为我眼光高,没遇到能配得上我的。”


    “那是,温夏夏的眼光可不是一般得高,”梁从音说,“你是不知道从小到大有多少男的追她,简直要从这里排到法国,她没一个能看上的,真是辜负这张这么好看的脸,不像你家顾——”


    话说到一半,梁从音的助理急匆匆走来,面色凝重地把手机递给她:“梁总,蒋总有急事要和您说。”


    梁从音接过手机:“什么事啊?”


    “……您自己问蒋总吧。”


    温夏喝着柠檬水,漫不经心地看着梁从音,见她脸色眉头皱得越来越紧,脸色越来越难看,期间还朝她的方向看了几眼。


    等她挂断电话,温夏问:“怎么了?”


    梁从音抿紧唇,权衡着要不要说。


    温夏:“到底怎么了?”


    去他妈的。


    梁从音气的把手机摔到茶几上,怒骂道:“妈的顾衍南发的什么疯居然要封杀裴霖!节目组不敢得罪他把裴霖的镜头一剪没!我投的那一个多亿要打水漂了!!!”


    第17章  撕破脸


    梁从音急得抓耳挠腮, 让助理把裴霖喊来。


    裴霖正被起哄在舞台上唱歌,不明所以下台,一脸懵逼地站在梁从音面前:“怎么了梁总?”


    梁从音一改往日的随和, 严肃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得罪过顾衍南?”


    “顾衍南……”裴霖重复这个名字, 突然想到什么,“是那个前段时间和林曦姐上热搜的大佬吗?”


    “嗯。”


    裴霖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没有!我都没见过他,根本不知道他是谁,怎么可能得罪他!”


    梁从音皱了皱眉,强行冷静,沉思片刻,说道:“难道是因为前段时间林曦在节目中说你肢体不协调被你的粉丝骂的事?”


    林曦是裴霖正在参加的选秀节目的飞行导师, 只参加两期,点评时给裴霖的舞蹈打“D”,差点导致裴霖没保住第一,裴霖的粉丝中有几个不理智的就骂林曦某次跨年舞台上跳的舞特别僵硬, 林曦的粉丝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 就骂了回去, 一来二去的两家粉丝就这么对上了。


    梁从音在娱乐圈混迹多年,知道一丁点的火星都能燃起一片大火,所以一出事就发布公告引导粉丝理智, 但裴霖粉丝受众群体中小学生居多,根本不受控。


    后来她也不管了,娱乐圈这种事多的是,骂几天也就没了, 毕竟还要留力气和真正的对家互骂。


    没想到居然能埋下这样的引雷。


    “夏夏……”梁从音看向温夏,欲言又止。


    温夏拿出手机,手指有些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我给他打电话问问。”


    梁从音连忙点头:“嗯嗯!”


    聒噪喧闹的音响声仿佛能把耳膜震裂, 梁从音带着她去了间客房,温夏在沙发上坐下,拿出手机打开通讯录。


    和顾衍南的上一通电话是半个月前,他出差,她走程序问他在哪出差,他嘲讽她不该过问他的行程。


    之后他们没再联系,她对他的去向一无所知,他回国,她因情绪不好消极怠工,没有主动和他缓和关系,他威逼利诱她不能把他当空气。


    她迅速调整好状态,温婉顺从,像他希望的那样,见到他和传绯闻的女人走在一起,她既没有甩脸让他下不来台,也没有忽视他把他当空气,温和大度地寒暄,可他却莫名其妙对她撒气。


    昨晚他疯狗般的孟浪行径她说服自己忍下去,他的阴晴不定她也选择忍耐,这是当初就谈好的价码,可他居然丧心病狂到对一个无辜的小明星下手。


    仅仅因为裴霖和林曦有过连矛盾都算不上的过节。


    虽然在她面前他的性情糟糕到极点,但他对外向来以温润矜冷贵公子的形象示人,手腕虽雷霆却不至于狠毒,甚至能称得上几分脾气好,不小心得罪过他,心情好便不会计较,这次却对裴霖赶尽杀绝。


    昨晚他生气,她还想不会是林曦的原因,因为看两人的相处模式,林曦属于主动的那方,他不怎么感兴趣。


    今天就为了林曦对付无辜的裴霖。


    昨天那副兴致缺缺的态度,是演给她看的吧?是担心她在顾爷爷面前拆他的台还是在床上不配合他?


    昨晚,他指责她总是说话惹他生气,是因为林曦和她打招呼,她只回了个“你好”,没有表现出热情似火吗?


    是不是哪天他兴致来了要和林曦上床,打电话让她帮忙买套,她必须得摆出一张温柔微笑的脸,亲自送上门,他才能满意?


    温夏的脑子像是要爆炸一般。


    各种思绪纷繁复杂,身体却像提前设定好指令,双目放空,抖着手指找到他的号码,点了拨通键。


    梁从音屏住呼吸,低头看着屏幕上不带任何私人情绪的“顾衍南”三个字。


    一连串的忙音,然后是机械女声:“对不起,您拨打的……”


    温夏掐断电话。


    梁从音咬咬牙,怒骂:“该死的混蛋,他给小情人献殷勤,拿我的人开什么刀啊!”


    “你先别急,”温夏听到自己冷静地安慰梁从音,“你把裴霖是怎么得罪林曦的过程告诉我,我回去跟他解释。”


    “这他妈其实根本就不算是个事儿……”梁从音把来龙去脉告诉她。


    温夏:“我先回去,晚点给你打电话。”


    梁从音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停顿片刻,劝道:“夏夏,你不要因为这件事和他撕破脸,实在不行,打水漂就打水漂了,这点钱我早晚能赚回来。”


    虽然梁从音现在很想杀了顾衍南,但残留的理智告诉她心里再怎么怨恨也不能和顾衍南撕破脸,且不说顾家在北城一手遮天的地位,温氏和温砚目前还要靠顾家,真把顾衍南惹急了,这段时间温夏靠着顾太太的名头拿到的资源让多少竞争对手眼红,失去顾衍南这个强大的保护伞,想要把温氏弄死的人绝对比之前还要多。


    不是她看不起温夏,认为她只能依附顾衍南,但现实就是这么残忍,半年前温夏甚至连财务报表都看不懂,跟还没成年就在商场经历各种大风大浪的顾衍南根本没法比。


    还有温砚——温家世代经商,不比顾家的红色背景,再加上顾衍南他外公那边,他亲舅舅可是出现在XX里的大人物,温砚的减刑手续也就他一句话的事。


    温夏嫁给顾衍南就是为了温氏和温砚,她不能让夏夏为了她和顾衍南撕破脸,付出这么大的代价。


    梁从音暗暗咬牙,后悔地想,早知道刚才忍着不说了,说出来反倒叫夏夏为难。


    “这事其实我也有错,如果我早点发公告处理粉丝的情绪就不会闹成这样,”梁从音故作轻松道,“顾大公子这么花心,说不定过几天就对林曦没兴趣了,到时候我再去求他,肯定比现在正在兴头上好说话,你回去委婉提一提,他不同意你就别说了,千万别为了这事儿跟他吵啊。”


    温夏垂眼,嗯了声:“我明白。”


    -


    梁从音的别墅到明湖公馆正常行驶五十分钟的车程,这个点路上的车流量不多,温夏半小时到家。


    解开安全带,拔掉钥匙,她透过车窗静静看着庭院,突然抬起手,抓着头发胡乱地揉了揉。


    缓了几分钟,她冷静下来,葱白纤指慢慢梳理乱掉的头发,脸上也恢复了平静淡然。


    温夏进门的时候,顾衍南正在厨房,最后一道红烧小排骨收汁,他关掉火,盛出来装盘。


    明湖公馆是意式风的餐岛一体,济州灰和凝香胡桃的撞色搭配质感高级优雅,餐桌不算太大,两米长一米宽,此刻摆满了餐盘。


    大约十几道菜,没什么均衡饮食的搭配规律,看着像是冰箱里有什么菜做什么菜那般随性,做了太久,有几道已经凉的透透的,色泽没那么好看。


    最新出锅的几道还冒着热气,色香味俱全,从卖相到摆盘,说是五星级大厨做的也有人信。


    ——顾衍南的厨艺很好。


    十年前在酒店套房,过年那天,他给她煮了一碗面,味道很不错。领完证,顾爷爷让他亲自下厨给她做一顿饭,说是他们顾家的传统,丈夫要给新婚妻子做饭。


    他一个人在美国待了六七年,听顾爷爷说,在那边没雇人照顾他,他一直都是独居,做饭之于他是情趣,心情好时会下厨做给顾爷爷和眠眠吃。


    是帮林曦出气,林曦感动不已,把他哄高兴了吗?


    一连做了十几道,生怕旁人看不出他有多高兴?


    顾衍南将最后那道红烧小排骨放到餐桌上,拉开餐椅,头也没抬,语调淡淡:“吃点?有你爱吃的小排骨。”


    温夏抿唇:“我吃过了。”


    顾衍南没说什么,仿佛刚才只是随口一提,夹了块小排骨送入口中。


    他从小受的精英教育包括用餐礼仪,不得不说,他不发疯的时候真是怎么看怎么贵气,温夏这些年见过不少人,但没人比他更适合用blueblood形容,吃个家常饭都优雅得像在品茶作画。


    但温夏此刻无暇欣赏。


    她强压着胸口的躁郁,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淡声:“我有事和你谈。”


    顾衍南将口中的那颗上海青咽下去,才回她:“我在吃饭。”


    嗓音很淡,没有他惯常的不耐,单纯在陈述“他在吃饭”这个事实。


    温夏攥紧手指,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顾衍南视若未闻,慢条斯理地品尝每一道菜,包括已经凉透的那几道。


    一顿饭吃了二十分钟,没有刻意放慢速度也没有加快,她被当成空气,他全程看也没看她一眼。


    饭后,他起身,上楼前突然想到什么,回头对她说:“这周六的时间空出来,回老宅吃饭。”


    撂下这句话,他抬腿,朝楼梯走。


    “吱嘎——”


    温夏猛地起身,餐椅摩擦地板,发出刺耳的声音。


    “能抽五分钟的时间给我吗?我有事要和你谈。”温夏快步走到他面前,态度尽可能的“恭敬”。


    顾衍南低眸看了眼腕表,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到底给她几分薄面,嗓音疏淡:“说吧。”


    温夏站在他对面,客厅主灯恰在他们中间,冷白光线自上而下洒落,像是一把尖锐的银刃,划分楚河汉界。


    “好,我长话短说,”温夏看着他的眼睛,单刀直入,“你为什么要封杀裴霖——”


    顿了下,她料想他不一定知道裴霖的名字,补充,“就是那个男明星。”


    “你要和我谈的事,就是这个?”他淡淡反问。


    “是。”温夏定定地看着他。


    男人也看着她,几秒后,突地笑了:“因为他惹我不高兴,刚好,我一句话就能让他再也不能碍我的眼。”


    温夏闭了下眼,紧攥着手指,指甲陷入掌心的软肉里,刺痛让她勉强维持镇定。


    她放缓声音,语气可以称得上低声下气:“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过他?”


    顾衍南要比温夏高二十公分,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剧烈颤抖的睫毛,还有泛白的指节。


    冷光下的黑眸染上一层寒霜,他勾了勾唇:“理由。”


    大脑像是上锈的齿轮,反应过于迟钝,明知道他会对这句话冷嘲热讽,她还是说了:“就当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顾衍南语气玩味地反问:“你的面子?”


    “嗯,我的面子,”她扯了扯唇,没什么意义地对他笑了笑,对上他的眼睛,语气如谈判般咄咄逼人,“我们之间,虽然我需要你远胜你需要我,但至少我不是一点价值也没有吧?”


    她看到他唇边的弧度凝住,继续道:“如果我们的关系恶化到一定的程度,顾爷爷那边你也不好交差吧?”


    “所以——”


    她顿住,没把话说完。


    温夏一点也不想和他撕破脸,理智告诉她该按照梁从音说的那样做,但今晚不知怎的,这些话突然就脱口而出。


    她觉得自己仍是冷静的,语气应当也是很平静,不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爆发,至少她没有失态,外表看上去依旧体面,不至于太落下风。


    “所以什么呢?”顾衍南靠在楼梯柱子上,白光下的那张脸格外好看,骨相优越,桃花眼漂亮到一眼勾魂。


    只是黑眸里蓄着不断上升的风旋,同时又宛若一潭平静死水。


    温夏听到自己说:“所以为了不让顾爷爷生气,给我这个面子吧。”


    下一刻。


    他募地嗤笑出声。


    就像是听到很搞笑的笑话。


    温夏背脊一僵,爬上凉意。


    他的声线其实很好听,低低的磁性,温夏记得女生们聚在一起有次讨论他的声音,兴奋地说着他的声音好听到能让耳朵怀孕。


    顾衍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唇角噙着薄笑,眼神却冷的令人胆寒。


    “你为了一个卖笑的小白脸,拿老爷子压我?”


    第18章  来不及掩饰的冷漠和防备……


    温夏的大脑像是被利刃切割一般, 分出两种界限分明的对立意识——这对她来说是一种稀疏平常的事,大脑是人体最复杂的器官,再加上她的职业属性, 导致温夏的思维非常活跃。


    但多年的习惯, 不管脑子里想得再多,理智总是会压倒性占据上风。


    这次却失效了。


    温夏抿紧唇,淡声说:“我不想这样,是你欺人太甚。”


    顾衍南唇角弧度更深:“我欺负他关你什么事?”


    “那你为什么非要欺负他?就因为他和林曦曾经在综艺节目里有过摩擦?你既然这么护着她,你为什么不娶她,让她背着小三的骂名?”温夏克制着情绪,却越来越不受控, “你想哄她开心的话,这点蝇头小利怎么能拿得出手,最好的方式是和我离婚,让她做你的顾太太。”


    顾衍南的注意力全被“离婚”两个字勾住:“和你离婚?”


    “是, 虽然二婚不如一婚值钱, 但我相信林小姐不会介意, 她一定会很开心。”


    话落,客厅安静下来,死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


    顾衍南看着面前这张素来平静寡淡的脸染上薄怒, 双眸狠狠地瞪着他,说的话可以用口不择言来形容。


    显而易见,她生气了。


    因为他封杀那个卖笑的小白脸,她动怒了。


    昨晚他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 她都是那张“随你怎么说”的死人脸,今天居然为了一个卖笑的小白脸跟他撕破脸?


    就因为那个小白脸长了双她喜欢的眼睛——当年她跟他上床就说她喜欢他的眼睛,每每都要盯着看许久, 把她弄高兴了一个劲儿地夸他的眼睛好看,她很喜欢,连带着她那个阴魂不散的前男友也是同样眼型的桃花眼。


    她丝毫不顾淑女形象盯着那小白脸的眼睛看,就差把眼珠子瞪出来,是想起她那个也爱穿白衬衫的前男友了吧。


    不然一个陌生人值得她这样护?


    她可没有见义勇为的菩萨心肠。


    顾衍南唇边弧度彻底消失,静静地盯着她,黑眸深沉复杂。几秒后,他缓缓开口,语气轻描淡写得像在谈论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她没你合适,更没你懂事,老爷子看不上她,我跟你证也领了婚礼也办了,离婚挺麻烦的,更何况——”顿了下,他轻嗤了声,“现在这样又不耽误什么。”


    看她的五官一寸寸僵住,顾衍南心里生出一种扭曲的快感,至少此刻她的情绪是在为他波动。他嘲讽地扯了扯唇,对她微微一笑:“你放心,承诺你的事我记得,你不用想着拿这件事逃避你顾太太的义务。”


    懂事、合适、顾爷爷看中她、离婚会很麻烦,或许还要加一条她在床上能让他满意,所以他愿意把无数女人趋之若鹜的顾太太位置给她。


    温夏机械地点点头,这些她早就知道,他的这番话不过是证实罢了。


    “所以你不会放过他,对吧?”她平静地问,嗓音有几分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像是不想和她继续谈论这个无趣的话题,他低眸看了眼表,这个动作象征着他的耐心告罄:“我不习惯出尔反尔,五分钟已经到了,我该洗漱睡觉了。”


    -


    五十五、五十六、五十七……


    主卧阳台,顾衍南靠着栏杆,一只手夹着烟,低眸看着表盘指针,静静等待三根指针重叠。


    前天晚上,她答应过他,不会再这么晚不回卧室,今天就食言。


    一如既往的善变。


    也是。


    她装着副温良贤淑的模样本就是为了维持表面的平和,如今因为个卖笑的小白脸和他撕破脸皮,自然不用再装。


    他实在讨厌她那张虚伪的假笑脸,可她因为别的男人动怒,更让他讨厌。


    寂寂春夜,烟雾随风漫过锁骨,下颌,青烟后的面容模糊。


    顾衍南抬手,沉沉吸了一口,漫不经心回想他们的第一晚。


    寒假,他回国陪老爷子过春节,和好友聚会结束太晚,他没折腾回家,去他常住的酒店套房。


    接近零点,哪怕开足暖气,走廊仍有些冷清,他就是在等电梯时遇到的温夏。


    十八岁的温夏,年轻美丽,一身月白色长裙,黑色长发编织成精致的鱼骨辫垂在脑后,眉眼温静柔软,杏眸湿润清澈,瓷白皮肤细腻得看不到任何毛孔。


    很漂亮的一张脸,他见过形形色色的女人,客观来说,有几个长得并不比她差,可她最踩他的审美点,好似五官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按照他的想法长的。


    完美女神。


    顾衍南想起回国后的几场聚会中,有人这样评价她。


    两人同岁,他比她大几个月,生活在一个圈子,总会遇见。


    他高一在国内念的,和她同校,不过一文一理,教室不在一个楼层,几乎没怎么见过,但她的事迹他没少听说。


    青春期的男生最无聊,他经常会听到有人讨论她又考了年级第一,又漂亮又聪明又有礼貌,对谁都一副好脾气,拒绝男生的示爱也是温和礼貌的,给足了对方面子,乌发白裙,就像下凡的仙女,仙气飘飘的。


    他偶然撞见一次,男生拘谨紧张地说表白词,她耐心听完,走程序般礼貌拒绝,温声细语的,确实和传闻中一样温柔,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这幅温和外表下,是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傲慢。


    并不是刻意掩饰,而是生性如此,低调的傲慢,好像什么都入不了她的眼。


    她也确实有傲慢的底气,显赫的家世,漂亮聪明,举手投足皆是世家名媛的教养,优雅端庄,北城名媛中的佼佼者。


    他并不喜欢傲慢的女生,所以下意识皱了皱眉,转身后却忍不住生出男人的劣根——她乖乖臣服会是什么样。


    念头不过闪现一瞬,很快被其他事冲散,高二那年,他去了美国念书,之后只见过她几次,都是匆匆一瞥,话都没说过——之前他们从没说过话。


    这次回国,她依旧是男生口中的话题中心,说她没捐钱也没捐楼,靠着自己考上首屈一指的清大,而且出落得更漂亮,简直是完美女神。


    是更漂亮了,比上次见她要高了点,四肢变得纤长,婴儿肥也没了,脸蛋瘦削,眉眼被雕琢的精致如画。


    那天她穿的依旧是一身月白色的长裙,吊带款式,裙摆有繁复漂亮的百褶,酒店内暖气很足,她没穿外套,锁骨精致,骨涡不深不浅,天鹅颈修长白皙……她怎么这么白?简直要比白种人的肤色还白皙,皮肤很好,细腻清透,很适合在上面留下印子。


    腰也细,用手就能握住,这么细,不能掐的太用力,听说她三岁开始学舞蹈,柔韧性很好,腿在裙子里他看不见,不过料想肯定又白又长又直,裸露的脚踝也很漂亮,双脚被包裹在米白色高跟鞋中,他也看不到。


    顾衍南皱了下眉,视线往上挪,他们一前一后等电梯,以他的身高和角度,能看到她微微鼓起的胸脯。


    不算大,他的手覆在上面,应该刚好能完全裹住,会很软……


    陡然意识到脑子里在想什么猥琐的东西,顾衍南闭了下眼,挪开视线,喉结艰涩滚了几下。


    她身上的香味太好闻,浓烈酒气中的那一抹清淡的柠檬香,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呼吸,才会让他像个没进化完全的原始动物一样在大庭广众发.情。


    好在这里只有他们俩。


    她站在他右前方,背后没长眼睛。


    叮——


    电梯抵达楼层。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


    电梯门缓缓关上,里面只有他们俩。


    顾衍南刷卡,按楼层。


    她抬眸瞥了眼,没动。


    和他住一层吗?


    轿厢封闭,那缕清淡的柠檬香气在空气中渐渐扩散,顾衍南的目光落在她的耳朵上,她的耳朵也很可爱,耳垂厚厚的,有点红,没戴耳饰,应该佩戴一副珍珠耳钉,肯定很适合她。


    视线下移,看着她白皙光洁的脖子,这里很适合戴一条珍珠项链……她的手腕细痩纤长,戴翡翠会衬得更白,还有脚踝,这么漂亮的脚踝上应该戴着铃铛脚链,会晃得很好听——


    “你想和我上床吗?”


    她的声音也很好听,尾音上扬,软软的很温柔,募地打断他的思绪,如果不是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顾衍南不会认为这句话是她说的。


    他目光一凝,看着她转过来,靠在电梯上,葱白手指点了下反光的银色金属:“你刚刚盯着我的胸看好久了。”


    顾衍南脸色沉了沉,这位男生口中的完美女神,天上下凡的仙女,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如此轻浮。


    她不是号称最端庄的吗?这是端庄的淑女该说的话?


    潜意识试图通过矛盾转移法,把让他难堪的责任推到她身上——她不该这么直接地揭穿他的。


    她却丝毫未察觉他的羞恼,反倒更坦率地说:“我觉得你的眼睛很好看,长得也很好看,身材也好,我想和你上床。”


    不愿在与她的第一场博弈中落下风,他轻嗤:“想和我上床的女人多的是,你并没有特别突出的亮点。”


    她似是有些不高兴,秀眉微皱,耷拉着脑袋。


    这就放弃了吗?


    他的脸色更沉,一言不发地挪开视线。


    电梯上升,抵达二十九层。


    门缓缓打开,他抬腿,率先走出去。


    走廊铺着厚实的地毯,她的脚步声轻到听不见,以至于他甚至无法得知她到底有没有跟出来。


    沉默地走了一会儿,他在原地站了几秒,转过头。


    就这样对上她正注视着他的那双黑色眼睛。


    那眼神,像是一早就猜到他会回头。


    或者说,在等他回头。


    凌晨的走廊安静得能清晰听到胸腔里的回响。


    他抿了抿唇,转身,抬腿往套房走。


    他知道她跟上了,放慢脚步。


    刷卡,推门,走进房间,他没把门关上。


    将房卡插进卡槽,柔和的暖光瞬间亮起,他朝里走了几步,没听到关门声,几秒后,转身。


    她站在门口,迟迟未进。


    低头看着腕表,眉头紧锁。


    他皱起眉:“不进就把门关上。”


    “等一等——”她头也没抬,仍低头看她的表。


    他没有任何理由听她的话傻等,他该去把门关上,顾衍南抬腿走到门边,他该抬手关门,却迟迟未动。但已经走到这了,他给自己找了个台阶:“等什么?”


    “等零点,还有一分钟,”她终于抬头,眼睛雾蒙蒙的,长长的睫毛像可以把玩的小扇子,“我今天十八岁生日,我记得法律上规定要过零点才成年吧,我只是想和你睡觉,不想让你坐牢。”


    “……”


    “你刚刚说我没有特别突出的亮点,这点我不认同,”她轻轻摇了摇头,认真地说,“我聪明,漂亮,身材好,有钱,学习成绩好,我会弹琴跳舞,还会画画——我画画很好看的。”


    “我有很多特别突出的亮点。”她强调。


    她一副特别认真的语气,非常不满他刚才那句“没有特别突出的亮点”的评价,仿佛那句话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顾衍南眯起眼,他感觉到体内血液在血管里沸腾,流动的速度隐隐加快,指尖微微颤抖,甚至有几分发麻。


    又听她道:“你放心,我不会纠缠你,只是上床。”


    话落,她弯起眼睛,晃了晃白到发光的手腕上的腕表,对他眨了下眼睛,像俏皮的小精灵:“零点了。”


    ……


    三根指针重叠,顾衍南用手掐灭烟,抬腿往她的书房走。


    凌晨的走廊寂冷静谧,和那晚一样,看在她当年那么可爱的份上,顾衍南决定再原谅她一次。


    只要她乖乖服软,他不跟她计较食言的事。


    今晚……他被她气的,话说的也有点过分。


    眼前闪过她逐渐僵住的五官,顾衍南瞳眸骤然缩了下,她很难过吗?


    心脏猛地一抽,顾衍南不自觉加快脚步,推开书房的门。


    里面的灯没开,窗帘也没拉,银白月光从窗户泄露,昏暗光线散在书房的每个角落,顾衍南一眼就能看出书房里没人。


    他拧着眉,快步下楼,客厅和厨房也不见人影。


    心脏突地沉了下去,像是在跳楼机的最高点,毫无预兆地飞速下坠,脑海中闪过一个荒唐的念头——


    她离家出走了吗?


    念头一出就被他用理智否决,温夏不是冲动的性子,不会去做小孩子做的幼稚行为。


    可是,他的话说的确实太难听,她会不会难过到真的离家出走了?


    顾衍南喉结滚动,直到看到玄关处她的车钥匙,紧绷的神经缓了缓,从一楼到二楼,挨个房间找她。


    衣帽间没有,琴房画室没有,顾衍南站在冷寂的走廊,顿了几秒,突然调转方向,去了家庭影院。


    老爷子当初只留主卧一张床,但家庭影院里有一个单人床大小的沙发床。


    顾衍南皱了下眉。


    拧着门把手推开,走廊的光线投射进来,昏暗浮沉中,他看到蜷缩在沙发床上,盖着厚厚毛毯的女人。


    紧绷的神经骤然一松,顾衍南靠着门框,静静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抬腿走了进去。


    她侧躺着,双手抱着自己胳膊,蜷缩成一只可怜的小虾米。


    微不可觉地叹了声,顾衍南走到她面前,弯腰,将她抱起。


    然而,手刚碰到她,温夏陡然惊醒,顾衍南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所以不可避免地捕捉到她眸中来不及掩饰的冷漠和防备。


    他的喉咙一紧,动作僵住。


    温夏睡眠浅,察觉到有人靠近,本能睁眼,朦胧中看到那张熟悉的脸,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泛起一丝疑惑。


    他不是说要睡了吗?


    脸皮已经撕破了,他话说得很清楚,他要和她睡在一起只是因为需要她解决生理需求,这是当初说好的代价。


    但同床不是,温夏现在一点也不想被他抱着睡,尤其是清醒状态下,被他抱着入睡。


    她躺他站,温夏慢慢坐起来,仰头看他,淡声问:“你是来找我做.爱的吗?”


    顾衍南没回,只静静地盯着她。


    沉默即为默认,温夏掀开毛毯,“去主卧做吧……”


    手腕募地被攥住。


    温夏止声,抬眸看他。


    顾衍南在她身侧缓缓蹲下,和她保持平视。


    温夏绷紧唇。


    他滚了滚喉结,嗓音低哑:“我和林曦……”


    温夏打断他:“已经很晚了,一定要现在说吗?”


    她一点也不关心他和林曦是什么关系,她也不该关心,反正没有林曦还有陈曦沈曦,他已经把话说得再清楚不过。


    这幅毫不在乎的态度让顾衍南的脸瞬间沉下来,她丝毫不在意他的事,还有什么低声下气解释的必要?


    顾衍南松开她的手腕。


    纤细白皙的肌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


    他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这是打算为了个卖笑的小白脸跟我分房睡?”


    温夏仰头,对上他冷漠的眼神:“你放心,我记得自己当初答应你的条件,你有需求的话我陪你做,但一个月三十天你总不会每天都有需求,剩下的时间我在这里睡。”


    顾衍南眯起眼,唇边溢出一丝冷意:“顾太太,我建议你回房睡,我不喜欢和我的顾太太分床。”


    “你今晚要做吗?”


    “不做,所以呢。”


    温夏看着他,攥紧毛毯,“很晚了,我要睡了。”


    顾衍南垂眸,漆黑的眼睛紧紧锁着她。


    嗓音很淡,却带着不容置哙的强势:“我再说最后一遍,回去睡。”


    温夏拉着毛毯,慢慢躺下去:“出去的话帮我把门关上。”


    顾衍南冷嗤了声,转身就走。


    “砰——”


    门被重重摔上。


    第19章  茫然的无力感


    凌晨两三点才重新入睡。


    七点不到, 温夏醒来,艰难掀开眼皮,盯着陌生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 意识慢慢回到脑海中。


    昨晚, 她和顾衍南彻底撕破脸了。


    经过一晚的冷静,温夏有一丝后悔,顾衍南最后那几句话接近威胁,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不可能让这件事轻易过去。


    但脸皮已经撕破了。


    温夏赌他看在他还需要她在顾爷爷面前配合他演戏的份上,不会对她做的太过。


    他应该不会出手对付温氏,更不会让人卡大哥的减刑手续, 倒不是他有多高尚的品格,而是这样做一定会惊动顾爷爷,他不会自找麻烦。


    至于其他的……温夏想,他大概率会在床事上折磨她, 上次是冰块, 下次不知道要把什么用到她身上。


    或者, 也可能林曦或者其他女人在他气头上恰到好处出现,安抚他的情绪,转移他的注意力, 让他意识到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她身上太不值得。


    这样最好。


    胡思乱想一会儿,温夏掀开毛毯,准备去主卧洗手间拿她的洗漱用品。


    原本打算等到他上班后再去拿,尽量不要和他碰面, 但她不可能一直躲他,不如早点摸清他的态度,尽早做打算。


    七点十三, 这个点他该在晨跑,温夏走到主卧门前,深吸一口气,抬手,轻叩三下门。


    等了几秒,没人应声。


    温夏拧开门把手。


    主卧的被褥整齐铺着,空无一人,她走进洗手间,将她的洗漱用品装进盒子里,搬到书房的洗手间。


    刚出门,迎面撞上晨跑完的顾衍南。


    他一身灰色运动衣,被汗水浸湿后贴着挺括胸膛,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充血膨胀,比起商务精英的穿搭,多了几分压迫感和侵略感,浑身散发着一股名为雄性荷尔蒙的性感气息。


    温夏脚步顿住。


    顾衍南扫了眼她胸前抱着的洗漱用品,目光陡然一沉,被他迅速压了下去,恢复波澜无痕。


    轻飘飘看她一眼,抬腿从她身边离开。


    砰——


    主卧门关上。


    温夏挺直的脊背募地一松,她闭了下眼,在原地站了几秒,抱着盒子走去书房。


    书房洗手间比主卧小,但基础设施一应俱全,温夏辗转在书房和家庭影院间洗漱睡觉,一连三天,顾衍南都没有来找她履行夫妻义务,温夏一方面感到轻松,另一方面心中隐隐不安,好似暴风雨来临前夕的宁静。


    他们只有晚饭的时间碰面,没有温夏主动找话题缓和气氛,全程沉默,张婶在厨房看着干着急,把情报上报给董事长,董事长却不管了,只说:随便他们折腾。


    原本定下的周六去老宅吃饭,顾衍南没提,温夏也没问他,就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了三天。


    周一上午,温夏晚到半小时,生理期第二天,肚子一抽一抽的疼。


    她痛经很严重,源于十几岁那会儿的一次生理期不小心从游泳池掉了下去,在池子里泡了半天才被救上来,留下的后遗症。


    到公司后,她给梁从音打了个电话。


    裴霖的事她暂时没能力解决,便跟梁从音说先等等,又额外给了梁从音一个代言人的名额。


    梁从音那边忙得焦头烂额,随口应了声“好”,匆匆说了两句就挂断电话。


    温夏只当她忙,没有多想。


    平静如水的生活一直到第三天下午——


    娱乐圈的八卦正是年轻女士们闲谈时的首选,去市场部找祁源时,途径茶水间,温夏听到几个女同事聚在一起讨论——


    “我宝这是得罪了哪个大佬啊,好端端的星途璀璨怎么就突然被一剪梅了?我宝一不嫖二不赌三不偷税漏税,他只是个半工半读奋战高考的好孩子,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一定是动了谁的蛋糕,被资本做局了!”


    “wuli霖宝的经纪公司不是音川影视吗?音川影视也是业界数一数二的翘楚,怎么连自家的艺人都护不住,他妈的音川影视赶紧给我倒闭!”


    听到“音川影视”,温夏脚步一顿。


    “我估计音川影视离倒闭不远了。”有人故作神秘说了句。


    “怎么了?!”


    “小道消息,音川影视最近倒大霉,不知道得罪哪方神圣,不止裴霖,艺人接二连三出事,今早不是刚爆出来他们的当家花旦插足已婚男导演的婚姻吗?俩人在酒店停车场就忍不住亲了起来,有图有视频,热乎的呢。”


    “什么?!!!”


    温夏的心陡然沉下去,第六感直觉这事是顾衍南做的,他这几天过于正常,反倒不正常,他果然没闲着,但她没想到的是,他居然丧心病狂到拿梁从音开刀。


    因为裴霖的粉丝得罪林曦,他就直接封杀裴霖,那梁从音的公司呢?因为音川影视是裴霖的经纪公司?还是前几天她和他撕破脸,落了他的面子?


    垂在身侧的手指克制不住地颤抖,温夏拿出手机,拨打梁从音的号码。


    没人接。


    过了几分钟,又打了一个。


    还是没人接。


    温夏皱起眉,给梁从音发短信:[你公司的事,我都知道了。]


    [给我回电话。]


    她刚回到办公室,梁从音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


    “温老板,你脾气怎么这么大,我刚才忙着开会呢才没接你电话的……”


    温夏打断她刻意的调笑:“怎么回事?”


    “就公司的几个当家门面出了点事,估计是对家公司看我这两年财运正盛想要报复我,趁着公司准备上市爆出来的。我十八岁就创业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这点小打小闹不算什么,小事儿。”梁从音语气轻快,但难掩眼神中的疲惫。


    温夏看着她眼底遮不住的乌青,语气沉了沉:“是顾衍南做的吗?”


    “……”梁从音笑了下,“当然不是,顾大公子怎么会关注我这个小作坊……”


    看着屏幕中的温夏眉头越皱越深,她改口:“好吧,我估计应该是他。”


    梁从音可怕死温夏生气了,两人从穿开裆裤就认识,温夏性子温和,很多事都迁就她,但相处二十多年没闹过矛盾也是不可能的,生起气来的温夏夏……还是蛮可怕的。


    倒不是打她骂她,最开始,生气的温夏夏会变得特别礼貌疏离,问她什么都会好声好气地回答,就像对待不熟的人那样。


    梁从音觉得她这样不好,但她自己是一生气话怎么难听怎么说的性子,也没脸指责温夏。


    磨合好长一段时间,两人才找到闹矛盾后的解决模式,温夏不会不理她,她也不会故意说难听的话惹温夏生气,通过这种方式让温夏理她。


    梁从音如实交代:“就咱们聚会第二天一大早出的事,我们公司那几个最赚钱的艺人同时被爆出黑料,除了杨芸雪插足有妇之夫那事是板上钉钉的大事,剩下的几个都是小打小闹。”


    “我这几天找人打听的,这事是霍家旗下的盛锦娱乐干的,霍瑾深和顾衍南好到能穿一条裤子,顾家主营产业不包括传媒,就把这事交给霍瑾深了,不然霍瑾深怎么可能闲的没事来针对我一个小作坊。”


    她叹了口气:“本来这事我不想告诉你的,爆出来的黑料我也都调查过,居然都他妈是真的,一个两个的真是赚钱太容易不知道珍惜,正好借此机会给其他艺人一点教训……你既然听说了我就都告诉你,不过这事你别插手啊,顾衍南应该没想着整死我,估计是给林曦出气呢,等熬过这阵子就好了。”


    现在没想着整死。


    如果她再不主动求和呢?


    不止梁从音,还有温诗,祁源,所有她在乎的人,都能成为他拿捏她的软肋。


    温夏现在无比确定,顾衍南针对梁从音的公司是因为她落了他的面子,如果是为了林曦,直接一刀致命就够了,犯不着钝刀子慢慢磨。


    他这样高高在上的上位者,不论是生意场还是情场一直被人捧着,自然受不了被她下面子,为了避免顾爷爷那边的麻烦,暂时动不了温氏和温砚,就去动她的朋友。


    小腹的坠痛一阵阵袭来,温夏皱起眉,强撑着和梁从音说了几句,挂断电话。


    原以为他只是性情恶劣,阴晴不定,没想到他唯我独尊到这种地步,看谁不顺眼直接用权势把人压死,她当年真是瞎了眼才会认为他是谦和温润的贵公子。


    她看着落地窗外的明媚春光,却觉得很冷。


    好似有股冷意从体内沿着四肢百骸蔓延至全身,冷的她心尖发颤。


    与此同时,心中生出一种茫然的无力感。


    因为就算不管她有多么愤怒,都只能忍着,还要主动服软道歉。


    谁叫她没权没势且不得不依附他的权势呢。


    那晚她拿顾爷爷威胁他,但温夏清楚得很,如果他们俩真闹起来,顾爷爷肯定站在自己亲孙子那边,这是人之常情。


    她对他的怒火,除了容忍,别无他法。


    温夏闭上眼,大脑一片混乱。


    -


    晚上回到家。


    吃晚饭时,饭桌上一如前几日的沉默。


    张婶还在厨房看着,不适合谈话。


    温夏埋头扒饭,心里想着等会要说的台词,越想越觉得自己活该,那天晚上她为什么要和他撕破脸,还闹什么可笑的分房,她现在根本没有资本能和他分庭抗礼,他随口一句话就能让她翻不了身。


    主动撕破脸的是她,这会绞尽脑汁想着服软求和的还是她,她怎么总是记不住自己的定位,他们之间早就不是当年她不高兴闷着脸他就会说好听的话哄她的关系。


    温夏,你真是荒唐又可笑。


    沉默地扒着饭,等到顾衍南起身,她放下筷子,追着他的脚步上楼。


    眼见他走进卧室,抬手关门,温夏迅速将一只脚越过门框,阻止他关门的动作。


    顾衍南长指按着门板,骨骼分明,面上毫不意外,只低头静静看着她。


    温夏仰起头,攥着自己的手指,关节僵硬。


    从走廊阳台泄入过来的昏暗光线下,顾衍南能看到她剧烈颤抖的睫毛,她低垂着眼皮,似是在纠结和犹豫什么。


    不知怎的,他的心脏募地一疼。


    下一秒,他看到她轻吁一口气,似是终于下定决心,对上他的眼睛,轻声说:“对不起。”


    说出这三个字的那刻,温夏心底真的松了口气,原来没有她想的那么困难。


    除了和他同站在高位的人,还有他在乎的人,谁在他面前不都是这幅低声下气的态度。


    她不是那两类人,自然不会是例外。


    不管这事谁对谁错,但他不高兴,那就是她的错,因为丛林法则就是这样规定的。


    她被列入这个规则的遵守者名单内,必须要守规矩。


    完成最难的开头,剩下的就简单多了,温夏看着他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尽可能的诚恳道:“对不起,我那晚情绪很差,对你说了难听的话,林曦和裴霖的事,是裴霖的粉丝有错在先,你替林曦出气也是应该的,我不该插手,只是——”


    顿了下,她向前一步,抓住他的袖子,仰头看他,“从音是无辜的,如果你是因为我那天惹你不高兴迁怒她,我向你道歉,你能不能放过她?”


    顾衍南低眸,定定看着这张白皙柔美的脸,喉咙发紧,胸口窒息到好似有一只手紧紧攥住他的心脏。


    为什么听到她说“对不起”,他比那晚被她赶出去还要不舒服。


    她这幅谦卑、低声下气的态度,怎么会这么刺眼?


    可是他想要的,不就是她服软吗?


    顾衍南菲薄的唇抿到微微泛白,看着她垂落在额前的发丝,眼眸一动,下意识伸出手指。


    温夏条件反射想要别开脸,突然想到什么,强迫自己不动,本要转头的动作因着急刹车,动作僵硬的有一丝滑稽。


    顾衍南手指一顿,将她的发丝撩到耳后,低声说:“把东西搬回来。”


    “你会放过从音吗?”


    习惯性的那句反问“我不放过她你就不搬回来了”,被顾衍南强压了下去,他嗯了声:“我没想着对她怎样。”


    得到他的承诺,温夏彻底松了口气,对他微微一笑,语气客气而疏离:“谢谢你。”


    顾衍南指骨募地一紧。


    温夏没注意到他细微的变化,松开攥着他袖口的手,后退一步,转身——


    顾衍南瞳眸骤然一缩,条件反射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温热,骨节咯着她的肌肤,温夏微怔,不明所以地回头:“怎么了?”


    “你去哪儿?”


    “搬东西啊。”


    顾衍南的脸僵硬片刻,嗓音低哑:“快点。”


    “嗯。”温夏低眸,看向被他紧攥的手腕。


    顾衍南滚了滚喉结,慢慢松开她的手。


    白皙肌肤上,留下深深浅浅的指痕。


    温夏迅速抽出手腕,转身,留给他一个纤长单薄的背影。


    第20章  有情人


    温夏的东西不多, 一套洗漱用品一套护肤品化妆品,她用搬走时的盒子又搬了回来,把东西摆回原处, 和他的放在一起。


    就像没搬走前那样。


    洗完澡, 一上床,顾衍南动作娴熟地抱住她,力道有些紧,让她觉得胸口呼吸有点不畅,但不至于没法忍受,她没有多说,以防不知道哪句话没说对又把他惹生气了。


    她生理期, 顾衍南再变态也不至于强迫她做,也没有放任她背过去睡,他将她扯到怀里,手掌覆在她的小腹上。


    他的手伸进睡衣里面, 严丝合缝地贴着她的肚子, 掌心温暖的热度仿佛能渗透肌肤, 小腹很快就暖暖的,很舒服……


    黑暗中,他从背后抱着她,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后,他身上有清淡的沐浴乳香气。


    混着她身上的同款香气,在空气中交缠。


    温夏在一片漆黑中睁开眼。


    他习惯抱着她睡,她的身体也习惯他。


    对他把手放在她小腹的行为并不反感, 可以忍受。


    当然,她不忍受也没办法。


    温夏只能用——至少她没有讨厌他讨厌到连被他抱着都没法容忍的地步——这一想法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


    活在这俗世,怎么可能事事顺心, 庸人自扰和自讨苦吃是最愚蠢的两件事。


    她一向很会开解自己。


    因为小腹暖暖的,不像昨晚一阵一阵的抽疼,而且卧室的床要比沙发床舒服得多,温夏这一觉睡得很沉。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人了。


    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已经凉了,他至少走了半小时。


    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熟悉的天花板,呆坐了一会,下床去洗漱。


    收拾完,时间充裕,温夏去厨房做早餐,这几天她没心思自己动手,就没吃,估计祁源也没吃,他一向不怎么会照顾自己。


    医生说要他上周日去医院复查,也不知道他去没去,等会儿给他送早餐的时候问他吧。


    边胡思乱想边做三明治,做完打包好,温夏突然想起昨晚临睡前顾衍南说今天要去老宅吃晚饭,商量眠眠婚礼的事。她想到顾衍南上次给她买的礼物,既然是买给顾爷爷看的,应当发挥出它们的价值,不然如果顾爷爷再因为这事念叨他,他回来又要把火撒在她身上。


    于是温夏去衣帽间把那几个礼盒拿出来,挑了一圈,最后选中一枚个头特别夸张的蓝宝石戒指,连着盒子塞进包里,拎着包下楼。


    刚下完最后一个阶梯,玄关处传来“滴滴”的开锁声,温夏下意识顿住脚步。


    顾衍南一眼就看到站在楼梯旁的温夏,他眯了眯眸,自上而下将她打量一遍。


    从前她爱穿白裙子,披着长发,工作后开始穿衬衫,各种各样的衬衫,今天是裸粉色的长袖款式,V领,不过有一条飘带挡住胸口的风景,温柔中带着点轻熟的妩媚。


    下面配一条白色半身长裙,丝绸面料,看着优雅光滑,白皙的长腿全都裹了进去,只有漂亮的脚踝露在外面,脚踩一双可爱的白色兔子拖鞋。


    自上而下打量一圈,复又自下而上,她的黑色长发用发圈随意挽成低丸子头,额前有几缕碎发,耳朵上佩戴一副精致圆润的珍珠耳钉,却不是他给她买的那副。


    顾衍南微不可觉地皱了下眉,视线移到她脸上,比起昨天,她今天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她还是很适应和他一起睡吧。


    五官精致如画,皮肤白皙清透,眉眼温婉柔美,这十年没怎么在她脸上留下痕迹,只多了种少女时期不曾有的,轻熟而妩媚的勾人魅力。


    青涩的果子和熟透的果子,哪一种都很好吃。


    一进来他就盯着她,眼神露骨得简直要把她就地扒光,温夏有种被视奸的错觉,她轻咳了声,刚要开口,瞥到他手里拎着一堆的包装盒。


    温夏一怔。


    顾衍南回神,顺着她的视线低眸,淡淡解释:“我晨跑的时候遇到青砚去买早餐,他说这家早餐很好吃,他前妻经常吃。”


    沈青砚,温夏婚礼上见过,是顾衍南私交不错的朋友,因离异的身份没能当上伴郎,也住在明湖公馆,目前和前妻做邻居,共同抚养女儿。


    温夏点点头:“噢。”


    “过来吃。”他把拎着的东西放到餐桌上,餐盒一一打开,里面装着小笼包、生煎、还有油条豆浆,热腾腾的香味扑鼻而来。


    比起西式早餐,温夏更爱中式,尤其是小笼包,百吃不厌,但这里是别墅区,商铺离得很远,和去公司的路恰好是反方向,而且每次经过门口都要排很长的队,温夏便放弃口腹之欲。


    盯着透汁的发面小笼包,她不自觉咽了下口水,走到他对面坐下。


    很显然,他们默契地把前几天撕破脸的事“忘掉了”,不论是因为顾爷爷还是其他原因,他显然目前不打算和她离婚,而她……她在大哥出来之前,也不可能和他离婚,只是应该把分开这件事提上日程。


    今晚要回老宅,他估计是担心她不配合,所以才会好心给她买早餐吃,温夏觉得他想多了,她早已过了被情绪支配大脑的年纪,虽然偶尔会失控,但绝大多数时间她是理智的,在“哄顾爷爷开心”这件事上,她和他的目标一致。


    他难得给她的不是冷脸,温夏自然不会不给面子,她拆了副一次性筷子,在他注视下,夹起一个小笼包送入口中。


    没想到这个小笼包里汤汁这么多,不小心沾上指尖,目光四处扫视去找纸巾盒,刚看到,顾衍南微不可觉地勾了下唇,抽了张纸递给她。


    温夏微怔,接过纸巾,“谢谢。”


    顾衍南唇角的弧度凝了下,“好吃吗?”


    温夏慢条斯理地擦拭指尖的汤汁:“好吃。”


    是真的好吃,她又夹了一个小笼包。


    看着她一连吃了三个小笼包,估摸是真的爱吃,顾衍南默默记下。昨晚他一夜没怎么睡,一闭眼脑子里就自动播放她那句低声下气的“对不起”,就像一张细密的铁网绞住他的心脏,一丝一缕地收紧,紧得连呼吸都有些费劲。


    一直到她睡着,他盯她看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有多看不惯她低声下气,哪怕是对他。


    他不喜她为了其他男人和他争吵,对他发脾气,可更不喜她那副良好低下的态度,她把自己置身低位,把他当作高高在上的上位者,就像其他人那样。


    他对她的朋友做了过分的事,她完全可以对他发脾气,她打他巴掌他向来不都是受着的吗,可她却选择道歉,她把她自己当成无数人中的一个,忘记她其实是他的妻子,忘记她是有对他发脾气的权利的。


    几乎是一夜未眠,他想起之前晨跑遇到沈青砚,他说附近有一家很好吃的早餐店,他前妻特别喜欢,特意绕路到那边,排了近半个小时的队,买给她吃。


    看着她津津有味地吃着小笼包,顾衍南胸口的躁郁散了些,她很喜欢吃他买的小笼包。


    没跟她抢食,他拿起一根油条,泡在豆浆里,慢条斯理地吃起来。


    吃完,收拾干净,温夏进厨房拿三明治,她做了两份,原本一份是她的,但她吃饱了,也不知道祁源能不能吃下两人份。


    胡思乱想着,她左手挎包,右手拎着打包袋,去玄关换鞋。


    顾衍南收拾完,准备上楼冲个澡,随意一瞥,看到熟悉的打包袋,目光陡然一沉。


    “又是给你那个学长做的?”他盯着褐色的包装袋,沉声问。


    温夏踢掉拖鞋,换上细高跟,随口应道:“嗯。”


    “他自己不会买饭?”


    “他忙,而且胃不好,我不知道你今天买了早餐,给自己做饭的时候顺手给他做了一份。”温夏耐心解释。


    顾衍南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那个戴眼镜的胃不好,他的胃难道就很好?


    没听老爷子说他有胃病吗?


    顾衍南看着她精致的侧脸,菲薄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在克制不住要发脾气之前,眼前闪过那句低声下气的那句“对不起”,他转过身,撂下句:“下午六点我去温氏接你。”


    温夏随口应了声“哦”,抬头,却只看到一道高大挺拓的背影。


    也不知道她的回答他听没听见……


    -


    到公司后,温夏直奔祁源的办公室。


    祁源也刚到,看见熟悉的包装袋,挑眉笑了笑:“好几天都没吃到你做的早餐了。”


    “所以你这几天就没吃?”


    祁源耸了耸肩:“麻烦。”


    温夏不认同地看着他:“学长,你别不把胃病当回事,上周日医生让你去医院复查,你去了没?”


    祁源拆开包装袋,“去了,我敢不去你不得念叨死我。”


    温夏睨着他:“从音说得对,你该找个女朋友管着你,不然我这么忙,还要操/你的心。”


    祁源:“……”


    怎么又扯到他的婚姻大事上了。


    昨晚他妈打电话念叨他半个多小时,又来了,他连忙把话题扯开:“那晚梁从音公司艺人的事,是怎么回事?”


    温夏拆包装盒的动作微顿,轻描淡写道:“发生了点误会,已经解决了。”


    昨晚从音打电话说,顾衍南放过了她的公司,连带着裴霖也被“赦免”了,他封杀裴霖不就是为了林曦,难道和林曦闹掰了?


    念头一闪而过,看着祁源明显不相信的表情,温夏多加了句解释:“真的是误会,我们没事。”


    将另一份早餐拆开推给他:“这份你也吃吧,我吃过了。”


    祁源:“吃的什么?”


    “顾衍南晨跑顺路买的早餐。”


    祁源扶了下镜框,他家境普通,父母都是当地重点高中的老师,感情虽说算不上多甜蜜,但也是相敬如宾。在上大学以前,他一直认为夫妻之间就该像他父母或者他的其他长辈那样,哪怕感情没有多深厚,至少只有两个人的参与。


    但他上了大学,尤其是工作后,渐渐认识到各种各样的婚姻形式,才知道原来各玩各的表面夫妻在名利圈是一种非常普遍的模式。


    尽管如此,他仍希望夏夏和顾衍南之间能有感情,因为他们婚礼那天,他注意到夏夏看顾衍南的眼神,有专注有紧张,还有几分不明显的期待,和无数新娘看新婚丈夫的眼神一样,他直觉夏夏对顾衍南应该是有感情的。


    听她这么说,祁源没有多问:“水果你拿去吃,三明治放这我吃完,别浪费了。”


    “好。”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等祁源吃完,温夏拎着一小盒水果回办公室,途径总裁办,把林若雯喊进来。


    “温副总,什么事?”


    温夏:“你把其他工作交给徐媛和林沨,这几天先去把温氏所有合作方的背景都调出来,汇总给我。”


    她和顾衍南的婚姻还要延续,但这次的事让温夏陡然意识到,等到他们分开的那天,顾衍南主动提出离婚还好说,说不定能给她一大笔赡养费,自然也不会和她计较那五十个亿的“聘礼”还有不计其数的资源人脉。


    可如果她提离婚,但顾衍南不同意……就没那么简单了。


    先把因为顾太太身份获得的合作查清楚,之后减少合作或者不再合作,一步步剥离,不然等到真有那一天,两家的利益早已密不可分,不是说散就能散的。


    林若雯稍顿:“好的。”


    这一整天,温夏忙得脚不沾地,快下班的点,她正准备回复完手头的邮件就收拾东西下楼,有个意料之外的人来找她。


    “温副总,有位林小姐来找您。”林沨说。


    温夏敲着键盘,头也没抬:“谁?”


    林沨眯起眼,冷声道:“林曦,您要见吗?”


    手指按在字母“J”上,等温夏反应过来,屏幕中出现一连串的“急急急急急急”,她一一删除,淡声说:“让她进来吧。”


    林沨想说什么,却强忍着没说,他攥紧拳头,低声道:“好的。”


    温夏盯着屏幕看了几秒,继续敲键盘。刚把邮件写完,林沨带着林曦进来,温夏靠着办公椅,对林沨说“你先出去”,然后下巴点了下对面的椅子,示意林曦坐。


    林曦微怔,颔首道谢。


    她今天仍是一条白色长裙,黑发披肩,和现代化快节奏的商务大楼有几分格格不入。


    反观温夏,利落的职业装,完美融合精英化的办公室,哪怕她从长相到气质都是温柔类型的,却给人一种浓浓的压迫感。


    其实她很早就见过温夏,她记得这位大小姐从前总是一副仙气飘飘的打扮,就像她现在穿的这样。她家在津城,不少朋友是北城的,自然听人说过这位北城名媛圈的佼佼者。人是奇怪的动物,虽然不至于将温夏当成对手,但她会无意识地把自己和这位话题中心的大小姐对比。


    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她是看不上温夏的。这位大小姐有这么好的资源,一不帮家里管理产业,二不做个拿得出手的职业,二十七八岁的人却还在读书,听说她学的美术,也不见有什么知名的作品。


    反观她,初中时就有坚定的职业目标,并且为着这个目标一直努力,她要做演员,于是她跑了很多剧组,锻炼演技和台词,终于在去年拿到她期盼许久的最佳女演员。


    但也不过是随便想想,毕竟谁也不会对素未谋面的人有多大的恶意,直到温家出事——


    这位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果然手足无措,也是,她学着和商科八竿子打不着的艺术,能做什么呢?


    后来,听说她卖画还债,林曦想起她那位喜爱收藏油画的姑姑曾对wynne的画赞不绝口,她一个外行看过也觉得水平很高,没想到那位年轻一代最优秀的画家wynne居然就是温夏。


    如果说这是让她对温夏第一次感到震惊,第二次绝对是毫无预兆地曝出温夏嫁给了顾衍南。


    她承认,她喜欢顾衍南,甚至可以说是爱,从她看到顾衍南的第一眼,她就爱上了那个无论从外表还是气质再到履历都挑不出任何缺点的男人,所以这个消息一曝出来,她和圈内绝大多数人的反应一样,羡慕又嫉妒。


    人人都在议论温夏命好,前二十八年当了高高在上的温家大小姐,没落魄多少天,一跃成为更尊贵的顾太太,真是命好。


    实在是命好,林曦想,但她不至于做什么,她并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


    直到不断听到有人说温夏和顾衍南只是表面夫妻,私下各玩各的,她有些蠢蠢欲动,她表哥刘郁和顾衍南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她便让表哥帮忙牵线,拿到顾氏集团旗下新系列智能家居机器人的代言,机场那次闹得绯闻在她意料之外,她正盯着两人的合照欣赏时,就发现所有的热搜都被撤掉了。


    对于闹得这一出,他是不喜的,但不管是绅士风度还是碍于表哥的面子,他并没有撤掉她的代言。


    上次在新松公馆,他们去签合同,表哥替她撑场子,做东请顾衍南吃饭,顾衍南给了这个面子,正吃着饭,她的那位巨婴表嫂开车突然追尾,打电话让表哥过去,表哥走后,经纪人看出她的心思,说他们的车出了问题,希望顾衍南能顺路送她一程。


    他没有拒绝。


    她把握着分寸,找他搭话,他虽兴致缺缺,到底理了她,没把她当成空气。


    真正让她动了心思的是温夏的态度——她从始至终都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但如果这个家庭本就是破碎的呢?上次在新松公馆的停车场偶遇,温夏的态度几乎可以让她确信,她和顾衍南就是传闻中各玩各的表面夫妻,既然如此,她这样也算不上插足。


    正犹豫纠结,经纪人不知道从哪儿听说的,前两天裴霖在最新一期选秀节目被一剪没,是顾衍南吩咐的,因为裴霖的粉丝和她的粉丝闹过矛盾,顾衍南是在为她出气。


    真的是这样吗?


    她激动又紧张,因为仅有的几次见面,顾衍南对她并没有什么暗示的举动,甚至她主动搭话,他只是随口敷衍。


    理智被这个令人欣喜若狂的消息冲散,只留最后一丝,她在行动之前,需要找温夏确认,如果他们真的是各玩各的关系,如果温夏同意,她不会错过那个让她第一次心动的男人。


    “温大……温副总,我有个朋友在你公司上班,我来找她,有些事一直想问你,就顺便上来了,实在抱歉,有些冒昧。”


    “无妨,”温夏看了眼腕表,“林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今晚还有事,只有五分钟的时间给你。”


    “五分钟足够了,不会耽误你太多的时间。”


    温夏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切入正题了。


    相比于她的云淡风轻,林曦显然要紧张得多,交叠在身前的两只手紧紧攥了起来,她鼓起勇气,直勾勾地看着温夏:“温大小姐,我想问问你,你爱顾总吗?”


    温夏看着她,似是毫不意外:“嗯?”


    林曦攥紧手指,一鼓作气道:“我听说你们……形同陌路,我是真的喜欢他,如果你们真的如传言说的那样,我不想错过可能是这辈子唯一会让我心动的男人,当然如果你们之间是有感情的,我绝对不会插足你们的婚姻,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一开始,她还有些紧张,说着说着,眼神越发坚定,语气也越来越坚决。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吗?


    温夏出神地想着,突然,搁在桌面的手机震动了下,是顾衍南的短信。


    [路上有点堵,晚五分钟到。]


    温夏收回视线,看向认真盯着她的林曦。


    脑海里飘出一个冷静的小人,理智地分析:林曦今天这一遭不管真心还是假意,至少可以说明她是个守规矩的人,她喜欢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如果林曦能让顾衍南上心,那等大哥出来,或许都不用等到那时候,他说不定就会和她离婚,至少等她提分开时他不会那么坚决的反对。至于顾爷爷,如果顾衍南真的喜欢,没有人能阻止他。


    既然那个人是谁都有可能,是林曦还是其他人于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综合来说,林曦追到顾衍南,对她来说有很多好处,至于坏处……可以忽略。


    温夏瞥了眼落地窗,五月的北城这个点天还是亮的,天空被夕阳染成一大片的橙色,唯美梦幻。她听到自己淡声说:“传言没说错,他对我没有感情,我对他亦是如此,你喜欢的话你就去追吧,我不会拦你,希望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果然如此!


    林曦压制住内心的激动,连忙说:“你放心,如果我和他有缘走到最后,我一定会说服他多给你一些补偿。”


    温夏垂下眼皮,扯了扯嘴角:“那就提前谢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