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惠嫔
用了晚膳, 敬事房习惯性地端上绿头牌。
康熙看了一眼,又想起白日里保清闹出的笑话,挥手, “不必了,去延禧宫。”
他有些促狭心思, 允瑞那里告诉了大臣,保清也该告诉他额娘才是。
敬事房的总管太监这次学聪明了, 康熙刚抬手便识趣地领着端着托盘的小太监退了下去。
刚走两步, 康熙又吩咐了一句, “把那两只蝈蝈和保清换下的牙也带上。”
作为皇上身边第一贴心人,皇上想到的他要想到, 皇上想不到的他也要考虑到, 因此在康熙哄孩子那会儿, 梁九功就已经将保清的乳牙用手帕包起来了。
那两只蝈蝈也被妥善照顾着,乾清宫能人不少,想在梁九功这位大总管面前露脸的多了去了。
最后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太监说自己以前养过,抢到这个活儿, 有了提着竹编蝈蝈笼随行延禧宫的机会-
天色渐晚,夕阳慢慢落下地平线, 紫禁城四四方方的天被落霞染得煞是好看。
收到了康熙要来的消息, 云筠表情一如既往,当自己不知道下午的事儿。
安插人手都是背地里的行为, 虽然大家或多或少都做过懂的都懂,但没有明面上的消息来源最好还是装作不知道。
因此看到小太监将一只竹编笼放在案几上, 云筠表情有些茫然,“皇上这是带了什么物件?”
她是真的茫然。
毕竟皇子上课玩蝈蝈被抓住这件事,康熙怎么会让人传出去坏了皇子声誉, 一个洒扫小太监更是无从知晓了。
康熙似乎心情比较愉悦,脸上难得有了笑意,“惠嫔不如打开看看?”
云筠有些狐疑。
她总瞧着康熙有点不怀好意。
房间内的人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退了下去,梁九功与茯苓守在次间,随时等着主子传唤。
云筠轻轻揭开竹编笼盖子的一个小角,小心谨慎。
她刚刚瞧见竹编笼微微动了动,里面是活物。
看了一眼,两只绿色的虫子蹦蹦跳跳,甚至有一只蹦到了竹笼口,看起来就很活跃的样子。
云筠指尖一顿,非常冷静地将盖子合上,“皇上怎么带了两只虫子来延禧宫?”
她最怕的是软体动物,对这种被关起来的虫子不是那么害怕。
但是!
哪家好皇帝送妃嫔虫子啊?
你是觉得自己日子过得太舒坦了,想听尖叫吗?
康熙注意到了云筠那点小动作,嘴角笑意更深了,“这是保清亲自在尚书房廊下花盆里抓的蝈蝈,朕答应了保清,只要他在一个月内学完《中庸》,朕就让他每个月见这两只蝈蝈一面。”
“保清抓的?”云筠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花盆里能抓住蝈蝈?还一抓就是两只?”
她怎么那么不信呢。
花房送到各宫的花都是仔细检查过的,能抓到一只算保清运气大爆发,至于两只?
哪有那么多蝈蝈藏在花盆里。
总之已经罚过了,康熙非常坦然,“保清自己是这么说的。”
他还简单将自己发现保清上课玩蝈蝈,带到乾清宫,保清的供词说了一遍。
云筠一想到自己下午那么紧张,保清竟然在玩蝈蝈,这怒火就止不住翻腾。
她没有掩饰,眉头蹙起,直言道:“皇上一定罚了保清了吧?”
不管是哪个时候的家长,在得知孩子上课开小差时就没有不生气的。
“让保清面壁思过了一刻钟,”康熙点头,他是不会主动说出这里面的乌龙的。
见惠嫔也被保清气到了,康熙不得不承认,他心态平衡了那么一点。
毕竟白日他被保清哭得没脾气,被孩子嚎着他把自己儿子说吐血了也是一种新奇体验。
只是那股亲眼看到保清上课玩蛐蛐的怒火不上不下,如今有人和他一起感受这种火气,康熙舒坦了。
不过他也不是专职来气自己妃嫔的。
康熙话题一转,“保清在乾清宫换牙了,朕让太医给他看了,是正常换牙,换下来的乳牙就在手帕里。”
民间有上牙往下丢,下牙往上放的说法,据说这样能促进新牙长出。
云筠先将手帕包着的牙齿收了起来,准备等保清回延禧宫的时候让他亲手丢偏殿房顶上。
或者他自己拿去丢东三所房顶上也行。
有了保清作为共同语言,云筠与康熙相处时自在了许多,亲手剥着卢橘,也就是枇杷。
康熙大马金刀坐在紫檀木椅上,“朕的乾清宫有大臣进出,不好养蝈蝈,正好下个月端午保清会回延禧宫一日,这蝈蝈就暂时养在延禧宫。”
云筠将准备喂给康熙的枇杷转手塞进了自己嘴里。
康熙还在继续道:“养蝈蝈的小太监朕也一并准备了,只管让他盯着,你也不必自己上手。”
一切都准备好了,云筠还能怎么办?
只能养啊。
还要养好。
毕竟这是她儿子亲手抓的,为了见这两只估计还要奋发向上努力学习。
要是她给养死了,保清眼泪不得淹了延禧宫。
——
时间转眼就到了五月初五的端午节。
原本宫里会在端午举办粽子宴菖蒲宴之类的宴会君臣同乐,但如今距离皇后薨逝不过百日,内务府不仅取消了宴会,连原本端午节的特供雄黄酒也取消了,粽子更是只有素馅的豆沙与枣泥,并且供应的很少。
不过好在保清还是被放了一天假,能回延禧宫。
自从上次玩蝈蝈被抓住后,保清在尚书房简直老实的不得了,后面康熙的考核也过了,值得一提的是允瑞,虽然学的磕磕巴巴,但好歹到了及格线。
延禧宫门口。
知道保清回来的具体时辰,云筠算着时间到延禧门等候。
保清穿着素净的服饰,只在右手手腕上系了一根样式简单的五彩绳,一见到云筠下意识想裂开嘴笑。
又在下一秒闭上了嘴。
自从换了牙,保清说话都少了许多,笑也只敢抿唇。
在回答师傅和康熙的问题时更是尽量精简语言,保持表情严肃。
云筠已经从康熙那里知道保清换牙了,还听过无良父亲对保清的嘲笑,保清要脸自尊心强,她现在也不好多说什么。
只是牵着保清的手,摸了摸他冒出青硬发茬的头顶。
嗯,刺刺的。
不好上手。
不过皇后孝期未满百日,皇子也不得剃头。
见保清端正严肃的模样,云筠轻轻笑了笑,“在尚书房的功课还顺利吗?吃得可好?睡得可好?”
保清的小手紧紧牵着云筠,顾及着换牙,说话的声音也低,“《中庸》已经学完了,皇阿玛还夸奖了儿臣。孙嬷嬷照顾也尽心,还有额娘时不时派人送来的吃食,儿臣一切都好,额娘不必担心。”
报喜不报忧。
云筠牵着保清的手迈过门槛,故意道:“额娘有一个惊喜要给保清。”
看来保清还不知道康熙把蝈蝈给她养的事情。
给了茯苓一个眼神。
等云筠带着保清进入正殿时,一个竹编笼端端正正放在案桌中央。
保清有一点意识到了什么。
云筠松开保清的手,推了推,“去打开看看吧,这是你皇阿玛答应你的奖励。”
保清心里更确定了。
他磨磨蹭蹭地伸手,脸色渐渐红润。
一看,两个蝈蝈在竹笼里跳的欢实。
“额娘!”保清怎么也没有想到,皇阿玛竟然这么可恶。
他明明请求过皇阿玛让他不要告诉额娘的。
皇阿玛不守信用!
保清脸涨得通红,耳尖也满是红霞,不知是不是被气的。
皇阿玛太讨厌了!
云筠笑眯眯地戳了戳保清脸颊,康熙什么都告诉她了,也包括保清最后的请求。
她向保清展示了一番大人的险恶,“你皇阿玛已经将一切都告诉额娘了,还有保清最后那句话,皇上说,保清只是请求,但是他没有答应下来哦。”
云筠保证,最后那一个哦也是康熙的原调。
就显得非常气人。
保清小小年纪就体会到了人心险恶。
皇阿玛是个小心眼!
逗了保清一下,云筠没有让他难得回来一次还过得不高兴的心思,安慰地摸了摸保清的头,“好了,说了奖励就是奖励,那件事已经过去了,额娘也没有责怪保清的想法,保清才六岁,偶尔调皮一下是天性,额娘还是最喜欢保清了。”
叽里呱啦一串话下去,保清抓住了重点。
额娘还是最喜欢他!
又高兴了起来。
看着保清脸上的红霞渐渐消了下去,云筠在心里感慨。
真好哄啊-
虽然端午不能大张旗鼓地过,但内务府还是往各宫送了青箬叶、糯米、豆沙、枣泥等,有想吃粽子的可以自己包。
延禧宫这边内务府送了不少,纳喇贵人也分到了好些。
前些日子侍寝之后,底下人风向又转了回来。
知道她没有被皇上厌弃,还可能巴结上了贵妃,内务府这次送来的东西品质都上了一个台阶。
纳喇贵人扬眉吐气,正好去年内务府送来的江南米酒还剩下两坛,大手一挥让白兰全开了。
白兰以为纳喇贵人想在孝期饮酒,连忙劝阻,“小主,现在还未出先皇后百日呢,连内务府都没有在端午节提供雄黄酒,咱们还是小心一点吧。”
“我知道,”纳喇贵人好歹入宫这么多年,基本的宫规还是知晓的,“就是打开闻闻味儿,就算不喝我也高兴。”
白兰依旧是不信任的眼神。
但是作为宫女,她也不能忤逆纳喇贵人的想法,只能安慰自己。
皇上今日肯定不会翻小主牌子,惠嫔娘娘那儿估计也正在和五阿哥母子团聚,没空理会她们。
一边想着,白兰一边手脚麻利地开了一坛江南米酒。
当然,这些行为都是在房间内偷偷进行的,没有让其她的宫女太监瞧见。
纳喇贵人闻着米酒的味道解馋。
不知道为什么,她最近总是想喝酒。
不过这米酒的味道怎么闻起来有一点反胃?
纳喇贵人干呕了一声。
联想到纳喇贵人最近的不同,电光火石之间,白兰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疾手快地又将整坛酒封了起来,搬到杂房。
第32章 惠嫔
纳喇贵人嘴皮子动了动, 刚想说点什么,就见白兰风一阵地端着酒坛子跑了,又风一阵地跑回来。
宫里要求宫女不许奔跑疾走, 行走需步履轻缓,白兰这举动已经是举止轻浮了。
但是她此刻也顾不了那么多, 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后一脸激动,小巧的瓜子脸涨红, “小主, 您这反应”
白兰是一直跟着纳喇贵人伺候的, 她依稀记得,当初小主怀九阿哥时也是这表现。
“是不是有了?”
最后几个字, 白兰声音压得低低的, 可也藏不住话里的喜悦。
纳喇贵人愣住, 手情不自禁摸上小腹。
她的月事一向不规律,好像,似乎,自从侍寝之后是没有用过月事带?
如果真的怀上, 算一算时间,大概也一月有余了。
“还是请个太医来瞧瞧吧, ”纳喇贵人不愿意空欢喜一场, 也不想带着可能怀孕了这个想法提心吊胆。
纳喇活得自在,虽然嘴巴碎, 但是想得少。
倒是白兰还多想了一点,“今儿是端午, 五阿哥难得回来,估计惠嫔娘娘也腾不出心思来应付这些琐事,小主也没必要去惹惠嫔娘娘不痛快。”
“不如稳妥一些, 等过了端午,在给惠嫔娘娘请安的时候提出来也不妨事。”
纳喇贵人非常听劝,连连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保清在延禧宫玩得非常高兴。
唯一让云筠有点苦恼的就是,保清不知道从哪里抓来了两只知了,还要同蝈蝈一起养。
难道抓虫子是小孩的天赋技能?
“保清难道不觉得知了太吵了一些吗?”云筠耐心地蹲下和他讲道理。
“再说保清之后要回东三所,这蝈蝈是你皇阿玛让额娘帮着养的,不可能让你带回去,那两只知了你又打算怎么办呢?”
“要是再被你皇阿玛抓住上课玩知了,他可不会简单放过。”
反正康熙在保清那里是个严父了,给他加深一点印象,拿来吓唬保清也算物尽其用。
保清有自己的想法,认真回答:“额娘,这两只知了是儿臣送给你的。”
云筠惊讶。
送给她?
她要知了做什么?
难道这东西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妙用?
云筠眼神狐疑。
茯苓和灵芝站在一旁一脸好奇。
保清捏着知了的翅根,将它们往云筠面前举了举,非常有孝心,“汉文师傅说过要孝顺父母,大清以孝治天下,如今儿臣有蝈蝈,额娘却没有,这不好。”
“儿臣本来想给额娘抓一只蝈蝈的,但是没有找到,”说到这里,保清小脸上甚至浮现出一抹愧疚,“但是儿臣在延禧宫的石榴树上抓到了两只这个!”
保清抓着知了就像是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小福子说这是知了,儿臣仔细研究了一番,知了有翅膀,蝈蝈也有翅膀,知了会叫,蝈蝈也会叫,它们还都长得差不多。”
说到这里,云筠懂了。
知了成蝈蝈平替了。
保清甚至大方不计较是康熙拿了他的蝈蝈,给康熙也准备了一只。
“这是额娘的,”保清捏着一只稍微大一些的。
“这是皇阿玛的,”康熙那一只要小些。
云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儿子孝顺,连养只虫子都不忘记额娘。莫生气,莫生气,在保清心里她还比康熙重要一点,没瞧见给她的知了都比康熙的大吗。
养知了。
“保清你看额娘像不像知了?”
保清一脸疑惑。
额娘刚刚非常快速地说了一句什么?
云筠重新冷静。
延禧宫到了夏季都会有小太监将殿外的知了沾了,以免打扰到妃嫔,看来还是有漏网之鱼。
“额娘这里已经给保清养着蝈蝈了,”云筠微笑道,“不如这两只知了就给皇上养着吧,保清的孝心也要让皇上亲自感受到才是。”
死道友不死贫道。
这知了交给康熙吧。
保清想了想,点头。
云筠连忙让小太监又拿了个竹编笼过来。
他养蝈蝈养得精细,又手巧,连着编了好几个不同的竹笼给蝈蝈换着住。
现在云筠才觉得嫔位还是有些不够,若是妃位,她现在就立刻马上将这两只知了给送去乾清宫。
不过好在,就这么一个小插曲,其余时间保清还是很乖巧可爱的。
——
初夏的风总是裹着几分燥热。
听到纳喇贵人亲口说出自己有可能怀孕的消息,云筠当即让小福子去请太医。
又吩咐宫女将冰镇的酸梅汤撤下,给纳喇贵人另上了一盏红枣桂圆茶。
她解释道:“这几日天气炎热,但你我都是怀孕生育过的,孕妇忌寒凉的规矩你应该也懂,这红枣与桂圆都是温性食材,能补气血,瞧你脸色苍白便给上了这个。”
还没到日头最烈的时候,即便如此,从太医院到延禧宫,张太医额角也渗出了些细汗。
这位太医也是延禧宫的熟人。
当初云筠刚穿来那会儿,给她把脉的胡子花白的老爷子就是这位。
后来云筠升了位分,原本每月一次的平安脉也变成了十日一次,就这么心照不宣的相处下,当然更是看在银子的份上,张太医已经算是云筠的人了。
一瞧见小福子,张太医就麻溜地提着药箱来了。
他捋了捋胡子,“脉象往来流利,如盘走珠,按之不绝,是滑脉,不过脉象太浅,需要五日后再次诊脉,才能彻底确认。”
太医一向求稳,尤其是这种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能安安稳稳活到现在,人情世故是拿捏得死死的。
若是想要瞒着,可以用月份太浅不好确定当借口。
若是不想瞒,现在也好,五日后也好,看她们选择。
云筠看向纳喇贵人。
她怀孕,她自己做主。
纳喇贵人选择了稳妥,“那就麻烦张太医五日后再来一趟了。”
张太医表示了解。
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天。
纳喇贵人是延禧宫的人,眼下怀孕了,不论是出于良心还是责任,她都没办法对纳喇贵人撒手旁观。
“你现在金贵着,若是有什么事就让白兰来告诉我,”顿了顿,云筠不知怎么想起了同样怀孕的乌雅答应,起身,“本宫还是去你那里瞧瞧吧。”
尽管知道纳喇贵人再怎么落魄也不会到乌雅答应那个地步。
但是一想起佟贵妃当时的表情,还有她和荣嫔的惊讶,云筠觉得,以后不管延禧宫住进多少妃嫔,她都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眼住所。
毕竟自己宫里的妃嫔寒酸成那副模样,主位也跟着丢脸。
白兰此刻非常庆幸自己将那坛米酒收在了惠嫔娘娘绝对不会进入的杂房。
转了一圈后云筠放心了,纳喇贵人的住所很有妃嫔牌面-
康熙收到儿子的孝心有些苦恼。
“知——了”
“知——了”
乾清宫内知了声交错,长鸣穿透窗纱,笔直站立在乾清宫廊下的侍卫听得一清二楚。
今年的蝉鸣格外喧嚣。
梁九功秉承着为上分忧的想法,小心提出建议,“这知了本就寿命短,只能活十天左右,不如直接告诉五阿哥”
显然,他也是知道保清那一番孝心言论的。
不论什么东西,扯上了孝心,还是皇子对皇上的孝心,都是极为珍贵的。
“保存起来吧,”康熙叹气。
总归是一片孝心,也不能直接扔了。
宫里是有保存昆虫尸体的办法的。
最常见的就是昆虫自然死亡之后,宫人先清除表面污物,再用细竹丝或铜丝小心撑起虫体,悬挂在通风干燥的角落,待虫体完全干燥后,放入铺有樟脑粉的锦盒中。
既能防止虫蛀,又能留存虫体形态。
“做好后给惠嫔送一只过去,”康熙还记得这里面有惠嫔的一份功劳。
——
时间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来到了十月。
乌雅答应生下了一位阿哥,行十一,这位阿哥还在胎里就已经被决定了去留,因此刚出生就被佟贵妃带到了承乾宫正殿。
至于乌雅答应,生育有功被封为贵人,迁居永和宫。
若是仍然居住在承乾宫,乌雅答应,哦不,乌雅贵人,未免没有见到十一阿哥的机会。
只是到了永和宫,这机会可就渺渺无几了。
很难不说迁居这件事没有佟贵妃手笔。
云筠对此没什么想法,即使这位是历史上的雍正帝,但他现在也只是一名站都站不起来的婴儿。
不过不代表别人没想法。
翊坤宫。
如今宫内一共住着两位妃嫔,主位娘娘宜嫔,与郭络罗庶妃。
后宫又多了一名皇子,还有一个不知怀男怀女的孕妇,宜嫔有些着急了,紧紧握住郭络罗庶妃的手,“姐姐,我们需要一个孩子。”
她是宠妃,可是宜嫔也不能保证自己一直得宠,色衰而爱驰,荣嫔的前车之鉴还摆在她面前呢。
况且荣嫔尚有一子一女,她连怀孕都不曾有过。
没有子嗣,终究在后宫无法安定。
或许她对皇上有爱,也不愿意将皇上推给别人,可她是清醒的。
之前是危机感还没有到这个份上,现在嘛。
宜嫔果断向郭络罗庶妃传授了一些和皇上相处的小技巧。
姐姐妹妹,总有一个能怀孕有孩子。
第33章 惠嫔
这段时间后宫也算热闹了起来。
养孩子的养孩子, 保胎的保胎,争宠的争宠,各司其职, 也没耽搁心里的那点小九九。
比如这没有孩子的嫔位,总有那么一两位盯着纳喇贵人。
不管是因为家世还是因为旁的什么, 能坐上嫔位至少没有太蠢的,也对后宫局势有个基础判断,
比如纳喇贵人这一胎吧。
若是一个公主, 皇上交给惠嫔抚养还有那么一两分可能, 可若是皇子,绝对是不会交给惠嫔的。
那人选可不得从剩下的嫔位中选择。
贵妃那里都不用考虑, 才抚养了十一阿哥, 怎么可能再送一位阿哥过去,
荣嫔与惠嫔情况类似,不考虑。
宜嫔听说最近在推举自己姐姐,心里一看就有自己成算,不会抚养别人的孩子, 不考虑。
纳喇贵人又与僖嫔有旧怨,就算僖嫔想要, 纳喇贵人估计也会使袢子, 可能性不大。
剩下只有排名前三位的安嫔、敬嫔与端嫔。
端嫔这些年是真的一心一意吃斋念佛,自皇二女夭折后, 她仿佛也跟着去了,整日抄写佛经, 外物半点不沾的样子。
仔细看下来,最有竞争力的竟然是关系要好的安嫔与敬嫔。
宫里很少有十全把握的事,有那么三分可能就值得她们搏一搏, 与其在后宫当一辈子妃嫔,不如等待时机,拼一把以后出宫当太妃的机会。
有了行动难免就会有破绽,云筠让人盯了那么久的宫女也终于有了结果。
身着灰色棉服的不起眼的宫女一板一眼站在云筠面前回话,字字清晰,“主子,麦冬那里已经查清楚了,伺候安嫔的一名二等宫女与洒扫御花园的一个小太监是同乡,麦冬这次回来之后奴婢趁她不注意瞧了首饰盒,里面多了一只红宝石戒指,不是宫里的样式。”
麦冬,也就是大封六宫那会儿有异动,被贬为三等宫女的人。
原来是安嫔的暗线啊。
云筠有了一部分宫权后将延禧宫的人都查了一遍,有异动的也被她清出去了,只有麦冬和白术,这两名茯苓觉得不对劲又是伺候已久的人。
“还有白术,”宫女继续说道,“其实她也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只是不经意去了东偏殿一趟。”
这个不经意就很有灵性了。
白术是二等宫女,只负责延禧宫正殿。
也不用猜了,云筠扶额,麦冬是安嫔的人,白术是敬嫔的,这宫里也只有她们两个有能力早早就在她身边安排人了。
毕竟家世不只是请安时说出来好听的东西。
家世好的妃嫔入宫时压箱底银子就不知道有多少,有了银钱,再加上前朝做官父兄的人脉,能在其她妃嫔宫里安插一两个听话人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尤其是皇上刚登基那几年,后宫秩序还没如今这般井然,底下宫女太监那是见了银子眼睛就开,只要打点到位,偶尔在关键时刻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办上一点不要命的事儿
“继续盯着吧,”云筠淡淡开口,“收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记下来,不必惊动她们。”-
安嫔与敬嫔的争,不是大张旗鼓的争,是暗流涌动,一切只发生在不言中。
就连纳喇贵人这个被觊觎当事人都没有察觉到她们的想法,还在美滋滋找云筠聊天。
她觉得怀这一胎时非常轻松,不像上一胎吐得连水都喝不下。
“就知道惠嫔姐姐这里热闹一些,”纳喇贵人扶着白兰的手跨过门槛。
她如今怀孕七月有余,青色的袄裙凸起,原本纤细的腰肢在肚子的衬托下更细了。
云筠看得担心不已,总感觉纳喇贵人这腰会随时折了。
见纳喇贵人大着肚子还准备给她行礼,云筠连忙将人扶起,“小心一些,这天寒地冻的,地上也滑,不是免了你的请安吗,怎么还每日前来?”
白兰小心翼翼扶着纳喇贵人坐在暖炕上。
纳喇贵人脸色红润,心情及佳,“我这不是在屋里待得也发闷吗,左右闲着也是闲着,就来找你说说话。”
虽然不知道这胎是男是女,但纳喇贵人已经有了一股莫名的自信。
这孩子还在肚子里就乖巧,一看就是来给她添福气的。
等她生下孩子,皇上一定会给她晋位分。
毕竟为皇室绵延子嗣是大事,还有乌雅答应生下孩子就两级跳成为贵人的先例在,她也不奢求,能给她一个嫔位就够了,她想将孩子养在膝下。
母子分离的苦她已经受够了。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雪,鹅毛般的雪片打着旋儿落在屋顶上,很快就在廊外积起了薄薄一层。
纳喇贵人来时,云筠正指挥着茯苓烤板栗和红薯,现在有了纳喇贵人,云筠又烤了一杯参茶。
一个小太监苦着脸,顶着大雪到了延禧宫。
灵芝急匆匆地走进,又顾及到纳喇贵人欲言又止,不敢说出只言片语。
云筠瞧着灵芝脸色发白,给纳喇贵人塞了一颗热乎乎的板栗,“你先吃着,底下人办事粗心,我先去看看。”
纳喇贵人没有多想,点了点头。
她只当尚衣监那边又出了什么差错。
上次她来找惠嫔时刚好瞧见她训斥尚衣监的管事,说是有件衣裳绣错了纹样,竟然在孝期用了蝙蝠寿桃这种喜庆意涵的祈福纹,发了好大一通火。
她瞧着都心慌。
云筠跟着灵芝出了东里间,路过明间,脚步依旧没停,直接绕到了西里间。
灵芝在云筠耳旁低语,说话都是气音,“兆祥所刚刚传来消息,九阿哥夭折了。”
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她们不知道,但是九阿哥病恹恹的身体宫里都知晓。
云筠皱眉,“这件事不可能瞒着纳喇贵人,她是九阿哥生母。”
但是要预防纳喇贵人动胎气。
七活八不活,纳喇贵人这胎要是有什么动静那可危险得很。
“立刻拿牌子去太医院请太医,”云筠深吸一口气,迅速理清楚头绪,“在太医来之前先瞒着,谁都不许在纳喇贵人面前提此事,要是有谁敢多嘴,直接发落到辛者库去,正殿外你亲自挑信得过的人给本宫守着。”
还好她延禧宫管得严,不然如果突然有个太监宫女什么的在外面嚷嚷几句让纳喇贵人知晓,动了胎气,她作为主位是要担责的。
第34章 惠嫔
做好了突发意外的准备, 云筠神情凝重地告诉了纳喇贵人这个不好的消息。
不出她所料,纳喇贵人脸色瞬间苍白下来,身体软得几乎坐不住。
云筠连忙让太医给纳喇贵人诊脉。
结论是动了胎气, 需要好好卧床静养。
纳喇贵人也听到了这个结果,用力握着白兰的手, 神色哀求地看着云筠,“嫔妾的身子自己知晓, 只是动了胎气, 去一趟兆祥所不妨事的。”
因为是夭折, 她可怜的孩子连皇陵都不能入,也没有正式刻碑, 只能用土坟或砖砌墓室草草安葬。
但她总要见孩子最后一面。
那是她很长一段时间在深宫里唯一的念想啊。
纳喇贵人掩面哭泣。
太医见多了悲欢离合, 此刻也不适宜继续留在这里, 只是开了一些保胎药让她们煎给纳喇贵人喝。
外面大雪依旧,纳喇贵人执意要去,云筠也不能拦着一个母亲见自己孩子最后一面,只好多派几个宫女小心伺候着, 最后与纳喇贵人一道去了兆祥所。
房间内宫女嬷嬷跪了一地。
作为实际上掌了宫权的高位妃嫔,这种时候自然少不了佟贵妃的身影。
云筠这边因为纳喇贵人的身体耽搁了一会儿, 到兆祥所的时候佟贵妃已经在里面站着了。
看着纳喇贵人摇摇欲坠的样子, 佟贵妃难得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给纳喇贵人让了一个位置。
纳喇贵人慢慢走到床沿边, 缓缓坐下,愣愣看着九阿哥永远也睁不开的眼睛落泪。
房间内一时间安静下来, 只有纳喇贵人压抑的哭声。
哭了一会儿,纳喇贵人猛然抬头,眼神狠厉地看着跪了一地的宫女嬷嬷, 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九阿哥怎么会突然夭折,是不是你们偷奸耍滑,照顾不力!”
九阿哥小小的身子躺在床上,瘦瘦小小,纳喇贵人瞧见时心都要碎了。
跪着的一位嬷嬷连忙喊冤,“娘娘明鉴,奴婢们照顾九阿哥再尽心不过了,只是九阿哥身体弱,就算用上好的药材养着也一直病恹恹的。”
“娘娘也知晓,九阿哥上次高热之后身体越发差劲了,入了冬更是有时候连参汤都喝不下,太医日日来给九阿哥诊脉,奴婢们整夜整夜守在床边,不敢合眼,只是换了多少方子都没用,奴婢奴婢真的尽力了啊!”
奶嬷嬷也觉得自己很冤,原本给皇子当乳母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
别的不说,但看皇上的乳母,如今好好被养着,地位尊崇,还惠及家人。
只是她怎么就那么倒霉,九阿哥是个病秧子也就算了,生母是个贵人也给不了什么赏赐,她们费心费力一回,不仅没好处,眼下九阿哥没了,她们未来是个什么章程还不知道呢。
云筠看着这一幕,轻轻叹了口气。
九阿哥的身体状况,宫里人大多知晓,他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不易。
而且上次皇上才发作了一次,伺候的人更是小心翼翼,断不敢再出差错。
如今纳喇贵人伤心过度,将怒火撒在这些下人身上,可真要追究起来,这些宫女嬷嬷也实在没什么错处。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道德,但是云筠还是很庆幸自己穿成了妃嫔。
佟贵妃在心里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原本她是打算给九阿哥找个养母的,只是皇上那里一直拖着,迟迟不下主意。
现在来看皇上拖着反倒成了好事。
若是九阿哥在她的建议下换了养母,并且不久之后就夭折,皇上定会认为她瞎出主意,坏了在皇上心里的印象。
见纳喇贵人还在哭哭啼啼,佟贵妃开口道:“你如今是双身子的人,不仅要注意自己,更要注意腹中的皇嗣,切忌悲伤过度。”
至于那些宫女嬷嬷,佟贵妃也没有打算拿她们怎么样,直接打发回各处便是了。
最后,纳喇贵人又在床榻边守了许久。
外面大雪纷飞,念着纳喇贵人腹中的皇嗣,佟贵妃还贴心了一回给纳喇贵人安排了暖轿送回延禧宫-
乾清宫也收到了九阿哥夭折的消息。
梁九功腰弯得更低了。
他知道主子这会儿心情是很差劲的。
早些年夭折了好些公主阿哥,连仁孝皇后所出的嫡子也夭折了一个,皇上经历多次丧子之痛,好不容易有了五阿哥和太子殿下,尤其是五阿哥,他瞧得明明白白的,皇上嘴上嫌弃那两只知了,语气却是欢喜的。
好不容易在五阿哥和太子殿下的陪伴下,皇上心里伤痛淡了那么几分。
结果刚到正月,九阿哥便夭折了。
一年的开头迎来了这么一个坏消息。
梁九功更小心了几分。
康熙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好生安葬吧。”
言下之意就是不打算去兆祥所亲眼看看了-
九阿哥的夭折就像一滴水汇入湖泊,没在后宫里引起什么大的波动。
各宫主子最多会私底下感叹几句纳喇贵人福薄,一个未曾真正走入妃嫔视线的阿哥,终究只是旁人茶余饭后的一句闲谈。
除了当事人本身。
纳喇贵人回到延禧宫后,云筠又让太医给她把了脉。
这次来的是熟人张太医,还有另一位熟人李太医。
乌雅答应生产后,自然也不需要李太医时刻照料了。
在妇科这一块儿,李太医比张太医经验丰富,毕竟他才照顾完一位孕妇,并且让她平安生产。
李太医收回诊脉的手,恭敬回话:“贵人这胎气算是勉强稳住了,只是气血亏得厉害,接下来必须卧床静养,餐食也以温补为主,切不可再受半点刺激,连起身走动都要少些,更别说大喜大悲了。”
他庆幸自己跑得快。
从九阿哥转到了乌雅贵人处,不然如今被降职的太医就是他了。
这话算不上好消息,却也不算坏。
好歹胎儿没事。
整个过程纳喇贵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的缠枝葡萄纹。
云筠知道她心里难受,也没有在东偏殿久待,只吩咐了几句让白兰好好照顾纳喇贵人便离开了。
回到正殿,小宫女端来一盏热茶,喝了一口驱寒,云筠又想起尚衣监的事儿,“眼看就快要出皇后孝期了,让尚衣监紧紧皮,别在最后关头出什么差错惹了皇上不快。”
不用想也知道,刚夭折一个儿子的皇上现在心情估计好不到哪里去。
“还有保清那里,炭火备足了,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长得快,再给他做两身厚实的衣裳,用软和的料子,别磨着他皮肤。”
茯苓应了一声是-
启祥宫内,两株梅花开得正好。
正是大雪纷飞时刻,殷红的花瓣沾着雪粒,偶有几瓣被风吹着,打着飘落到廊下。
安嫔与敬嫔披着斗篷,手上端着暖炉,站在廊下赏花。
敬嫔指尖触上一片被寒风吹来的花瓣,冰冰凉凉,“你这梅花开得倒是倔强,顶着雪也不肯蔫一分。”
安嫔闻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语气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宫里的花草,素来比外头的经冻。虽说今年在孝期,花房没往各宫送新培的花枝,可咱们宫里自个儿养的这些,倒也够瞧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总好过在房间里盯着那些家具物件发呆。”
都是不受宠的妃嫔,皇上不翻她们牌子,也不爱往她们宫里来。
虽说位分在这里,吃喝什么的也不缺,但凭着她们这个家世,不管进不进宫的都不缺这些。
倒是没有什么娱乐消遣才是真的。
宫权摸不到边,孩子也没有,嫔位估计也到头不会往上升了,又争不了宠,还能有什么指望不成。
两人都是相同的境地,感同身受。
实话实说最伤人,敬嫔一时无言,只静静看着梅花。
一个穿着青色棉服的宫女神色匆匆,发梢和肩头都落了层薄雪,看起来格外狼狈。
见她眼生,安嫔叫住她,问了一句,“这寒冬腊月下着大雪,怎么还在外面行走?”
宫里但凡有点体面的妃嫔,都不会让下面人顶着风雪干活。
一是宫妃也需要名声,万一下面人冻出个好歹,苛刻宫人这个名头就落下了。
二来也图个清静,顶着大雪干活儿,底下人也是会抱怨的。
宫女走得急,又是大雪天,这才注意到两位主子在廊下,连忙走过来禀报,“娘娘,兆祥所那边出事了,九阿哥夭折了。”
“什么?”
两人都十分惊讶。
她们对兆祥所算不得关注,一个病恹恹的皇子有什么好在意的。
今日又下着大雪,在外行走的宫女太监是极少数,因此消息传到她们这里时,纳喇贵人都已经走了一个来回了。
这还是格外关注延禧宫的原因。
那些消息不灵通的,估计还要过个一两日才会知道。
“纳喇贵人是什么反应?”敬嫔开口询问。
九阿哥不是重点,她们关注的是纳喇贵人的肚子。
“延禧宫传了太医,估计纳喇贵人情况不太好,”宫女说出自己看见的,“太医去了延禧宫两次呢。”
安嫔与敬嫔现在也没有心思赏什么花了。
虽然互相是最大竞争对手,可若是纳喇贵人这一胎出了问题,她们还争什么?
安嫔提出建议,“要不要去延禧宫瞧瞧?”
不管怎么样,亲眼看到才能放心。
敬嫔摇头,“我们和延禧宫又没什么来往,此时过去目标太明显了。”
她们原本的计划就是在孩子生下来之后各凭本事。
也没想过害人什么的,毕竟只要做了就会有痕迹,现在可不比皇上刚登基那会儿规矩松散。
“但是纳喇贵人这一胎”安嫔欲言又止。
她想要的是个健康的孩子,而不是随时会夭折的。
可以说九阿哥夭折这件事完全打破了她们的计划。
万一皇上怜惜纳喇贵人,将这个孩子让她自己养呢?
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想着纷纷杂杂的各种可能,安嫔头都痛了,怎么偏偏就这个时候九阿哥没了呢。
第35章 惠嫔
在廊下又站了一会儿, 安嫔与敬嫔也没有想出什么好办法。
毕竟她们又不是太医,能保纳喇贵人这一胎平安顺畅。
最后只能双双无言,感叹了一句听天由命。
作为另一种意义上的天, 康熙也有大大小小的烦恼。
在安亲王岳乐与简亲王喇布等率领之下,平定三藩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胜利, 吴三桂也在去年八月病逝,剩下的叛军没有了统一指挥, 被清缴是迟早之事。
只是因为战乱, 先前被叛军控制的地方民生凋敝, 怎么治理是一个问题。
和重臣们又商讨了两个时辰,明珠提出建议, 减免这些地方的部分欠赋, 同时补全地方官员, 招抚流亡百姓,恢复农业生产,以稳定民心。
毕竟之前叛军区域,地方官员被残害了不少, 如今地方收了回来,尽早派人去稳定才是正事。
作为吏部尚书, 官员的调任与补阙在明珠的职责范围内。
康熙采纳了明珠的提议, 并且一事不劳二主地交给了明珠去办。
解决了一件大事,康熙心情好转, 准备先去看看自家太子,再去尚书房转转-
七八岁的小孩活力无限, 正是猫憎狗厌的年纪。
又是熟悉的午休时间。
也不怪保清和允瑞爱在这个时间搞事,只是实在是没有办法啊,上午学习, 下午学习,唯一的两人能凑到一起的空闲时间也就午休这会儿了。
“允瑞,你看!”保清双手叉腰,得意地看着眼前的雪人。
这个雪人由两个一大一小的雪球拼接而成,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唯一有的是保清从自己脖子上解下去的围脖,怎么看都是一个四不像。
允瑞没有回话,只是蹲在地上搓着什么,指尖被冻得通红也不在意。
这几日都在连着下大雪,宫人早晨刚扫过的青石地砖又堆起了厚厚的雪花,扫得还没有下得快。
宫人又能怎么办,只能将时常有人行走的道路先扫出来,那些主子不爱去的地方可以稍微偷一下懒,等这阵子过了再清扫也不迟。
比如这小块尚书房后面的空地,雪已经堆积了不知道有多少。
保清左看右看自己亲手做的雪人,简直满意得不能再满意,唯一要调整就是脑袋似乎歪了些,保清伸手扶了扶。
“五阿哥,你看!”
允瑞大喊一声,保清下意识抬头。
一个拳头大的雪球越飞越近,最后直击保清脑门。
砰!
允瑞这个雪球捏得松散,刚砸中保清脑袋就散成了一块一块,还有一些细小雪粒顺着保清脑袋往下掉,冻得他脖子一激灵。
保清:
保清:?
保清:!
楞了几秒,保清满是被偷袭的怒火,不多想,顺手拿起雪人那团不规则的脑袋,使劲往允瑞那边砸过去。
奈何允瑞早有准备,在雪球砸中保清时就已经欢快地换了一个角落,并且大声对保清挑衅,“唉,你打不着!”
保清更生气了。
用雪人身子搓了几个小雪团,追着允瑞扔了起来。
允瑞一边哈哈笑着,一边随时随地搓雪团反击。
就这么你来我往的几下,旁边的几位哈哈珠子也收到了波及。
本来只是在一边岁月静好地坐着赏雪,谁想飞来横祸被雪球糊脸。
都是年纪不大的孩子,很快就互相搓雪球砸了起来。
而刚刚看过太子的康熙正非常欣慰地往尚书房走。
康熙已经开始手把手为太子启蒙,教他握笔写字,刚刚康熙去时,太子正好写了一页大字,乖乖巧巧让他品鉴。
说起来,保清的功课也不错。
有两个学霸儿子的康熙非常满意,只觉得连日来处理政务的疲惫都轻了几分。
然后就被迎头痛击。
康熙两眼一黑。
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雪球,咚的一下就砸到了康熙脑袋上。
身旁的梁九功吓得魂都快飞了,连忙用手帕给康熙擦头上的雪渣,声音都带着颤:“皇上,您没事吧。”
这可是珍贵的龙脑袋。
谁敢在龙脑袋上动土,小命不想要啦!
感受着脑门上的丝丝凉意,康熙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方才的好心情无影无踪。
他额角的青筋隐隐跳动,强忍着怒火,“朕倒要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在尚书房这么大胆,除了他孝顺的好儿子保清还能有谁?
康熙顺着尚书房后面传来的动静摸了过去。
几个小孩子已经玩得不知天高地厚,叽叽喳喳笑笑闹闹,根本没人注意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大人。
直到保清一边捏雪球一边退守到了空地边缘。
他们完全就是大乱斗,没有分阵营,目光所及之处全是敌人。
当保清还想往后退时不知道撞上了什么。
出于被偷袭的惯性,保清还没来得及回头,手中的雪球便已经糊了过去。
康熙腰部一凉。
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保清转身,抬头,大喊,“皇,皇阿玛!”
声音都劈叉了。
简直就是猝不及防的惊吓!
“皇上来了!”
“哪儿呢哪儿呢?”
“给皇上请安!”
康熙的名号大过一切,也是最能震慑这群小孩子的,还没来得及看见康熙就已经下意识开始请安。
只有允瑞,还在傻乎乎找康熙的身影。
尚书房齐刷刷跪了一片。
康熙坐在上首,下颌线紧绷着,面无表情。
下面五个孩子乖乖巧巧地低头跪着,一幅好好反思的模样。
保清因为身份,领头跪在最前面。
也是最先被康熙发难的,“保清,你是皇子,又在尚书房读了快一年的书,应该知道这里不是你们该玩闹的地方?”
保清脑袋垂得更低了,康熙甚至看见他头顶还有未消散的雪花,声音也细地像蚊子哼,“皇阿玛,儿臣知错。”
虽然他觉得自己最大的错误就是不该把那个雪球扔到皇阿玛身上。
至于其他原因,还有什么原因让皇阿玛生气吗?
他们是在休息的时候玩的,没有耽误学习也没有上课开小差,最大的失误就是没有先派一个小太监盯着,让皇阿玛抓了个正着。
为了面子,康熙没有将最开始被雪球糊脸的事儿说出来。
况且此时追问罪魁祸首毫无意义。
连他们都不知道那个砸了皇上的雪球是谁扔出去的。
于是康熙一视同仁,全都罚了一遍。
罚过之后,康熙怒火稍退,注意到了保清红彤彤的手指,“好了,天气冷,别跪了。”
梁九功见皇上语气平和下来,也打着圆场,“皇上仁厚,这是心疼几位呢。奴才看来,阿哥就是孩童心性一时忘了规矩,以后注意些就好了。”
“再说了,玩了这么久,可仔细注意着别着凉,奴才瞧着阿哥手都冻红了。”
说着,梁九功转向门外,扬声吩咐,“快,去取些冻疮膏来,再端几碗热姜茶,瞧瞧阿哥这手冻的,可别留下病根。”
被这么一提醒,保清也觉得手指头冷冷的。
起身后,保清搓了搓手指,犹豫片刻,又想起上次的事,凑到康熙面前,仰着小脸,语气带着几分讨好,“皇阿玛,这次可不可以不要告诉额娘?”
在额娘心里,他可一直都是懂事听话的乖孩子。
康熙脸色缓和,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怎么,不想让额娘生气,让皇阿玛生气就可以了?”
可真是他的好儿子。
察觉到皇阿玛现在没有生气,保清说出真实想法,“皇阿玛罚也罚过了,倒是让额娘知道,她会担心的。”
康熙又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朕知道了。”
“皇阿玛,”保清凑得更近了,带着一点小固执,“您应该说,朕答应了。”
他还记得上次的语言陷阱。
康熙本来就没有打算将这件事告诉惠嫔。
小孩子玩闹,也没有耽误学业,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在保清心里,康熙的形象已经定型了。
面对皇阿玛一定要得到真真切切的回答才行。
康熙此时显得意外的好脾气,顺着保清的话,“朕答应了。”
只是到了乾清宫,尚书房就多了几条规定。
一是就算在休息时间,监督太监也不能懈怠,要注意阿哥的动向。
二是为了阿哥和师傅的安全着想,尚书房的积雪需要每日清扫,不留隐患-
康熙这次说话算话,尚书房的事没有透露给惠嫔知晓。
但是云筠本来就在尚书房有眼线啊,五阿哥和哈哈珠子一起打雪仗这件事,小太监可是亲眼瞧见了的,也知道皇上来了尚书房,并且五阿哥估计挨罚了。
但云筠还是那个态度。
只要康熙不明着告诉她,她就当不知道,孩子调皮,让康熙头疼去吧。
她就老老实实当个慈母。
只是后来送往东三所的东西里多了几双手套和靴子,也给小德子传了话,让他注意阿哥保暖,别冻着了。
保清把这个当额娘对自己的关心,心里美滋滋的-
二月,纳喇贵人在后宫瞩目下早产,诞下一名皇子。
到底还是因为先前的事伤了身子,皇子不过三斤重,哭声也细细小小像猫似的。
纳喇贵人还昏迷着,康熙那边的赏赐就下来了。
或许是怜惜纳喇贵人不久前才失去了一个孩子,这次的赏赐比以正常多了三分。
皇上就是后宫的风向标,慈宁宫承乾宫的赏赐紧随其后,也加重了几分。
安嫔与敬嫔这下子就摸不太准皇上的心思了。
若是想让纳喇贵人自己抚养,那同赏赐一次下来的就应该是晋位诏书。
若说皇上不重视,偏偏赏赐又多了三分。
两人站在产房外面面相觑,所以皇上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这个孩子究竟养在哪儿?
第36章 惠嫔
云筠也非常疑惑, 这位十二阿哥皇上究竟心里是个什么章程?
再有什么想法,这都大半个月了,也该安排下来了吧?
总不能让十二阿哥就这么名不正言不顺地在延禧宫待着。
谁想, 纳喇贵人这边的十二阿哥还没具体安排,翊坤宫就传出好消息, 郭络罗庶妃有孕了。
先是乌雅答应,后是纳喇贵人, 再是郭络罗庶妃, 宫里的孕妇一个接着一个。
虽说争宠才是后宫的主旋律, 但孩子啊,谁不想要呢。
连佟贵妃都暗淡了几分, “嬷嬷, 你说本宫为什么还不怀孕呢?”
十一阿哥虽养在承乾宫, 但大部分都是乳母嬷嬷照顾着,又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婴儿,佟贵妃虽然每日都会去看看,但感情并没有相处起来多少。
只是不会亏待了他。
虽然有了名义上的养子, 但佟贵妃还是更想有一个亲生的孩子。
赵嬷嬷又是连番劝慰,见佟贵妃依旧心情低落, 朝外间使了个眼色。
不过一会儿, 乳母便抱着襁褓中的十一阿哥走了进来,小家伙被裹在宝石蓝的襁褓里, 脸蛋圆滚滚的,皮肤也红润白皙, 一看就健康。
“主子您看,十一阿哥长得可好了。”
赵嬷嬷上前轻轻掀开襁褓的一角,感觉失了些束缚, 十一阿哥胖乎乎的小手很快就张牙舞爪地伸了出来,一张一合抓着空气。
佟贵妃的目光被孩子吸引,脸色稍缓。
赵嬷嬷又递了一个手柄打磨得光滑圆润的拨浪鼓给她。
佟贵妃轻轻晃着,拨浪鼓发出咚咚咚的声音。
十一阿哥的小脑袋微微转动,小手也往发出拨浪鼓方向抓。
一边逗着孩子,佟贵妃还一边感叹,“看本宫将这个孩子养得多好啊。”
“本宫还记得这孩子刚抱来那会儿,皮肤红彤彤皱巴巴的,像一直瘦瘦小小的红皮猴子,本宫还真心实意地担心,还好他是个皇子,若是公主,长成这样以后可怎么办?”
不过赵嬷嬷见多识广,告诉佟贵妃这刚出生的孩子就长这样,等过一个月就好了。
佟贵妃这才放下心来。
她也是好颜色的,若是养个丑皇子的身边,她真的很难做到真心实意对待。
不过十一阿哥的气性似乎有些大,见一直抓不到拨浪鼓,小嘴一瘪,“哇——”
哭声震耳欲聋。
“哎哎哎,他怎么哭了?”佟贵妃被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手中的拨浪鼓都差点没拿稳摔孩子身上,连忙离远了些,让奶嬷嬷哄人,“快哄哄他,别伤了嗓子。”
奶嬷嬷小心拍着襁褓,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又轻轻摇晃。
但十一阿哥就是扯着嗓子哭。
最后还是赵嬷嬷育儿经验丰富,“奴婢瞧着,十一阿哥似乎是想要主子手里的拨浪鼓?”
佟贵妃连忙将拨浪鼓塞到十一阿哥手里。
哭声戛然而止。
被这么一哭,佟贵妃也没了伤春悲秋的心思,连忙摆手,“把十一阿哥抱下去吧。”
康熙偶尔就爱小偷小摸悄悄靠近。
乳母还没来得及离开,门外就传来了太监特有的通报,“皇上驾到——”
佟贵妃一惊,连忙起身理了理衣角,康熙已经迈着大步走了进来。
他今日穿了一身姜黄色圆领常服,腰间系着明黄色带子,上面挂着鞘刀和一只石青缎平金银福寿纹椭圆荷包。
佟贵妃打量了一眼荷包,便知道皇上这是才从翊坤宫过来。
虽然和宜嫔不对付,但知晓郭络罗庶妃有了身孕,皇上去翊坤宫探望是常事。
佟贵妃笑脸相迎,“皇上怎么来了?”
翊坤宫传出郭络罗庶妃怀孕的消息,皇上这会儿不是应该留在宜嫔那儿吗?
“朕一来就听到十一阿哥在哭,”康熙笑着握住佟贵妃的手,语气随意,“可是你这额娘欺负他了?”
担心皇上以为自己照顾不尽心,佟贵妃连忙解释,“臣妾欺负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孩子做什么?是臣妾方才用拨浪鼓逗他,他抓不到,就闹起了小性子,哭了一会儿。还是赵嬷嬷看出他的心思,把拨浪鼓给了他,才不哭了。”
康熙的育儿经验也算丰富,又仔细瞧了瞧襁褓里的十一阿哥,肯定道:“这孩子假哭呢,光出声,脸上一滴眼泪也没有。”
佟贵妃惊讶了,“是吗?臣妾看看。”
她凑近看了看,发现还真是。
“这小滑头,”佟贵妃笑着说了一句。
在养孩子这方面,康熙完胜佟贵妃,他还骄傲地提了一嘴太子小时候怎么怎么样。
佟贵妃微笑听着。
最后康熙说尽兴了,还感叹了一句,“这做父母的,都不容易。”
佟贵妃不想听康熙絮絮叨叨,她还是更喜欢皇上沉默寡言的样子,于是拿正事来堵康熙的嘴,“十二阿哥那里,皇上可有安排了?”
惠嫔已经问过好几次了,安嫔敬嫔也明里暗里打听,皇上还是早点下决断吧。
想着安嫔敬嫔送来的两大匣子珠宝,佟贵妃还提了一嘴,“前面那几个嫔位可都没有孩子。”
是的,安嫔和敬嫔最后的办法就是贿赂佟贵妃,希望佟贵妃在康熙面前说一说好话。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她们见不着康熙,皇子这种事情也不是谁都能插嘴的,只有佟贵妃还算名正言顺。
康熙沉默几秒,缓缓道:“十二阿哥养在兆祥所。”
他对纳喇贵人并不喜爱,有她提起董鄂妃的缘故,也有她自身的缘故。
纳喇贵人是眉眼长得极好,可是后宫能得宠的包衣妃嫔谁没有一幅好样貌?
荣嫔少女时期长相甜美纯真,肌肤更是光滑如玉,惠嫔温婉端庄,气质典雅,站在那里就是一株兰花,宜嫔更是美艳大方,相貌堪称后宫之最。
她们不仅长相好,性子也好,至少在康熙面前从来不会说其她妃嫔的是非,偶尔拈酸吃醋也是情趣。
只有纳喇贵人,每次侍寝恨不得将后宫大事小事全部说一遍。
那个贵人位分,还是看在阿哥份上给的。
不然纳喇贵人估计也只是个庶妃。
到底收了人家好处,佟贵妃还是挣扎了一下,“兆祥所才夭折了一位阿哥,又将十二阿哥送去是不是不太好?”
夭折的那位阿哥也是纳喇贵人的呢,皇上要不要这么戳她心窝子。
但是康熙下了决定很少有人能改变,他拍了拍佟贵妃的手,“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满月之后便将十二送去兆祥所,你来安排便是。”-
云筠也知道了十二阿哥会被送去兆祥所的消息。
“纳喇贵人这下子要伤心了,”她轻轻感叹一声,为手里的荷包收尾。
她和纳喇贵人都以为皇上会为十二阿哥安排一位养母的。
纳喇贵人当时还宽慰自己,说有个位分高的养母对孩子也好,至少养母会对孩子尽心尽力。
虽然弊端也显而易见。
比如乌雅贵人的十一阿哥,如今养在承乾宫,就算乌雅贵人常常去承乾宫给佟贵妃请安,她也一面都见不着孩子。
宫女太监们偶尔还能撞见从承乾宫回永和宫的乌雅贵人,都在传,乌雅贵人回永和宫时眼眶都是红的。
当然,这些话也就私下里说说。
谁敢不要命了得罪佟贵妃-
春风已经拂过紫禁城的红墙绿瓦,尚书房廊下的花也换成了开得正好的重瓣月季。
在尚书房的保清收到了额娘亲手绣的荷包,还有一些封好的肉干。
已经出了皇后孝期,内务府也开放了不得食荤腥的限制,保清日常膳食逐渐有了肉类的身影。
但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守孝一年的食素生活让保清相当一段时间不想吃任何蔬菜,只想吃肉。
云筠自己也挺喜欢吃肉的。
结合孩子和自己的需求,云筠特意让膳房做了几款肉干,猪肉牛肉的都有,她自己留了一半,另一半送去给保清。
原本想着保清怎么也能吃一段时间,结果还没过三天,云筠就收到了小德子传来的消息,说是肉干不够吃。
云筠:?
要知道她预备的是一个月的量啊!
就算五个小孩平分,也不至于三天就没了吧?
她自己是试过的,有一部分牛肉干选了牛腱子肉,特别有嚼劲,在嘴里待个五到十分钟没有问题。
小孩子牙口这么好的吗?
尚书房。
允瑞小脑袋凑到保清桌子上,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保清,手上的肉干。
他也不开口讨要,就这么纯纯盯着,还有疑似咽口水的声音。
保清迟疑地递了一条给他。
允瑞脑袋往后缩了缩,继续咽口水,“不用不用,你自己吃就好了,我就是看看,看看。”
保清是很大方的性子,收到肉干就给他们一人分了一点,明面上是大家都一样的。
但是允瑞和保清关系最好,保清私下偷偷给了允瑞另外装了一个荷包。
保清担忧地看了一眼允瑞漏风的牙,“你都吃完了吗?”
允瑞点头。
他宣布,现在最喜欢吃的已经不是点心了,而是各种肉干。
惠嫔娘娘送来的肉干吃着又麻又辣,还有五香味的,吃起来掉渣,可真是好吃啊。
想起记忆中的美味,允瑞继续咽口水。
可是这是保清额娘给他的,而且保清已经分了很多给他了,不能再要了。
允瑞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但是允瑞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样子像小狗,真的好可怜,保清不忍心,直接往允瑞嘴里塞了一条,“你要是想吃的话,我让额娘再送一些来就是了。”
这些肉干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尤其对皇子来说。
可架不住云筠送来的肉干是特制的,味道超级好,几个半大的孩子又正是馋嘴的时候,尤其是允瑞,一整天都在嚼吧嚼吧,饭没吃多少,肉干倒是消耗得飞快。
吃到想念的味道,允瑞下意识嚼了嚼。
真香。
入了口的东西允瑞不可能再吐出去。
其实他回到府里时也让厨房做了肉干,可是怎么做都没有惠嫔娘娘送来的好吃。
额娘还说他挑嘴,差点又挨一顿打。
允瑞自己还委屈呢。
厨房做的不好吃还不让说。
第37章 惠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 康熙越来越喜欢突击尚书房。
说是关心保清的学业。
但是保清表示,他不想要皇阿玛这样高强度的关心,更不想多背几篇又臭又长的儒家经典。
尤其知道皇阿玛在给太子弟弟启蒙后, 保清没有一丝羡慕,全是对太子弟弟的怜悯。
有个时刻关心功课还高标准的皇阿玛, 是件多么恐怖的事情啊。
他不仅这么想,还转头和允瑞嘀咕。
“还好我的启蒙是在宫外进行的, 自在多了。”
现在是休息时间, 上了一个时辰的汉文课, 师傅也需要喝点茶水润润喉。
要不然说保清他们喜欢这位汉文师傅呢,多贴心啊, 休息时间自动出门活动身体, 给了他们充足的自由。
允瑞抓紧时间一边点头一边往嘴里塞五香猪肉干, 那速度,仿佛慢上一秒自己就会饿死。
见允瑞吃的香,保清也开始嚼嚼嚼。
康熙今日一身明黄色彩云金龙纹妆花纱朝袍,朝冠也稳稳当当戴在头上, 一看就刚下朝,顺脚一拐就来了尚书房。
保清已经锻炼出了分辨脚步声的技能。
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保清转身, 抬头,“皇阿玛?”
嘴角还沾着一小块红红的辣椒碎屑。
他的上门牙前几日刚掉, 牙床还光秃秃的,说话时漏着点风, 啃肉干全靠两边的虎牙较劲,半天下来,那肉干沾满了口水, 愣是没咬下一块皮。
康熙见他费劲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看着零损耗的沾着口水的肉干,他有些不忍直视,“保清啊,实在咬不动就别吃了吧。”
也不知道这个儿子是什么时候和肉干耗上的。
既不吃进肚子,也不放下,就这么含着嚼着,十分不雅致。
虽然看不过眼,但是康熙也没有全部给他收了。
一来,他也知道,这是惠嫔送给保清吃的,是她的一片心意。
二来,小孩吃点零食康熙没什么好说的,他虽然是个严父,但也不至于抢小孩的吃食。
保清对此振振有词,“儿臣就是喜欢这种嚼不动又有味道的感觉,嘴巴没有空着,还不占儿臣吃正经膳食的肚子。”
他又不傻。
额娘说了,要多吃才能长得快长得高。
见皇阿玛还看着自己手中的肉干,保清非常有分享精神,“皇阿玛,吃吗?”
“朕用过午膳了,”康熙对沾了儿子口水的肉干十分嫌弃,“你自己吃吧。”
“哦,”保清又继续含着肉干嚼嚼嚼,还非常自然地让康熙做事,“皇阿玛可以帮儿臣给额娘带个话吗,下次送来的肉干多一点麻辣味的,儿臣喜欢吃那个。”
亲阿玛和亲额娘,他没什么不好提要求的。
康熙脸色有些奇怪,他儿子,吩咐他做事?
虽然只是一件带话的小事。
但是不管是妃嫔还是朝臣,要是想做些什么都是先奉承一番让他高兴,然后才委婉又试探地提出要求。
哪有像保清这样直愣愣‘吩咐’他带话的?
但是看着保清清澈的眼睛,康熙又忍不住笑。
“想让朕帮你给惠嫔带话?”在保清期待的目光下,康熙故意拖长语调,“那你多写两篇唐楷。”
保清觉得皇阿玛真会乘人之危,快速改口,“儿臣其实也不是很想吃。”
康熙皱眉,故作严肃:“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保清怎么能出尔反尔呢?”
保清没被康熙唬住,眨眼,脆生生地和康熙讲道理,“可是皇阿玛,您也没有答应下来啊,再说了,儿臣提出要求,您给出条件,儿臣对这个条件不满意,撤回要求,这叫商量啊。”
允瑞在一旁连连点头。
保清说的对。
康熙被一本正经的保清逗笑了,换了一种说法,“既然保清想要朕办事,那总得给出一点好处吧?没有空手套白狼的道理。”
保清仔细一想,皇阿玛说的好像也对,额娘和嬷嬷都会给跑腿的小太监赏钱。
于是他摸出额娘给自己绣的荷包,掏出两颗金灿灿的金花生,递给康熙,“用这个当报酬可以吗?”
康熙摇头,“你的金花生都是朕过年时给的,拿朕的东西当报酬,不妥。”
保清被康熙带歪了,完全忘记还有不让康熙传话这个选择,冥思苦想着适合皇阿玛的报酬,不舍道:“那,额娘送来的肉干分给皇阿玛一成?”
肉干是额娘特制的,总不是皇阿玛的东西了吧?
康熙继续摇头,“朕又不喜欢吃肉干,再说肉干是惠嫔宫里的,和保清有什么关系呢?朕要保清完完全全自己努力给出的报酬。”
自己努力给出的报酬?
保清灵光一闪,“儿臣给皇阿玛唱首歌?”
给皇玛嬷祝寿时,他和太子弟弟就一起唱了一首歌,皇玛嬷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皇阿玛当时也很高兴,一看就喜欢。
康熙依旧摇头,语气里带着循循善诱,“唱歌这个报酬还不够,不如保清再加一点如何?比如课业方面的?”
这个不行,那个不够。
保清被激发出了斗志,他一定要拿出皇阿玛满意的报酬不可。
大手一挥,慷慨激昂,“儿臣临摹两篇,不,三篇唐楷。”
“很好,这个传话的活儿朕接了,”康熙一口答应下来。
康熙答应的太快,保清有点感觉自己被骗了。
但是这个报酬是他自己提出来的,尤其成功打动皇阿玛的成就感让保清有点飘飘然,这可是他自己努力的成果啊!
“那就拜托皇阿玛了。”
允瑞不像保清那样上头,在一旁欲言又止。
他记得皇上最开始只要求两篇唐楷,怎么聊着聊着,就变成三篇了?
他记得汉文师傅新教的成语,阴险狡诈,诡计多端。
看着康熙逐渐远去的背影,允瑞默默将康熙刚才的行为对号入座。
原来这两个成语是这个意思-
郭络罗庶妃有孕,作为后宫事务的管理者之一,云筠不能不过去看望一下,表达自己的关怀。
也不能空着手去贺喜。
给怀孕的妃嫔送礼更是相当有讲究。
药材首先排除,容易被当成宫斗道具不说,但凡谨慎点的妃嫔也不会用别人送来的药材。
宫里常用的香料香薰也不能送,万一里面神不知鬼不觉加了麝香,两方都完蛋。
最好就是送些华而不实的摆件,或者彰显心意的母婴用品,再不济就送能当硬通货的布料。
总之,一定要选不容易被动手的东西。
这都是大家送礼这么多年的经验,也是默契。
云筠让茯苓备了一对莲生贵子纹样的青釉浅腹瓷瓶和一枚二两重的金质长命锁。
一个好看,一个实惠。
翊坤宫作为现任宠妃居所,摆件陈设无一不富贵精巧。
宜嫔与云筠一左一右坐在炕上,郭络罗庶妃虽然是此行主角,但也只能屈居绣墩。
云筠先与宜嫔聊了几句家常,之后才说起郭络罗庶妃怀孕的事,让茯苓将带来的贺礼呈上。
郭络罗庶妃想要起身谢礼,又被云筠按下,“你如今是有双重身子的人了,安心坐着便是,不必拘这些虚礼。”
只是郭络罗庶妃胆小又好脾气,温温柔柔的,“娘娘特地来一趟贺喜,嫔妾不能不知礼。”
她今日穿着一身碧玉色绣玉兰花的旗袍,样式素雅,脸上也只是简单地上了口脂,眉眼温顺柔和,只是过于柔和了。
云筠和这位郭络罗庶妃没怎么打过交道,这还是第一次她们面对面说话。
若不是她与宜嫔眉眼间有几分相似,她还不信性格如火的宜嫔同她是姐妹。
这差别也太大了。
就连那几分相似也因郭络罗庶妃总是低垂的目光减少了不少。
宜嫔知道自己姐姐性格有些内向,不爱说话,主动接过聊天的责任,语笑嫣嫣,“你这身衣裳的纹样倒是精巧,以前从未见过,是尚衣监新的巧思?”
“尚衣监有一位从江南来的绣娘,说是那边的新样式,”云筠和宜嫔目前没有什么矛盾,在后宫也不是一个赛道,聊得有来有往,“你若是喜欢,我那里还有一个小册子,你尽管选纹样送去尚衣监便是。”
谁不喜欢新的漂亮衣裳呢。
尤其宜嫔是个大美人,更喜欢打扮自己。
她笑意盈盈,“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也知道,我就喜欢这些。”
说着,宜嫔让宫女拿来了一个精致的紫檀盒,“我也不白拿你东西,这文贡墨细腻均匀,光泽温润,是两湖的贡品,我对书法之道不擅长,给五阿哥用也不算埋没了这方好墨。”
云筠刚准备张口。
宜嫔直接塞进了她怀里,“又不是给你用的,你给五阿哥收着。”
这送礼法子,很有宜嫔个人特色。
她最不喜欢占人便宜,别人敬她三分,她是想还五分的。
云筠最后还是收下了,又替保清感谢了一番,与宜嫔互相颔首道别,领着茯苓回了延禧宫。
——
佟贵妃也给郭络罗庶妃送了赏赐,只不过不是亲自前去,而是派身边的大宫女走了这一遭。
她忙着呢。
自从发现十一阿哥会假哭之后,佟贵妃就对他起了兴趣。
这么小一个孩子,还有心眼呢!
她可太稀奇了!
相处得越久,佟贵妃越喜欢这个小小的孩子。
她发现这个孩子还有那么一点倔强。
“啊!啊!”十一阿哥在襁褓里止不住出声,小手抓着拨浪鼓就不放。
一旦奶嬷嬷将她手上的拨浪鼓拿开,十一阿哥就放声哭。
直到给他塞回去。
而且他还就盯着佟贵妃拿来逗他的那只拨浪鼓,其他的他都不认,拿错样式和颜色也哭。
真不知道一个小婴儿是怎么分辨出来的。
康熙听佟贵妃这么一说也觉得稀罕,还自己上场逗了几次。
结果还真是那样。
康熙拿这个当趣事,讲给了太子听,太子当即对这个弟弟起了兴趣,拉着康熙衣角,“皇阿玛,儿臣想去看弟弟。”
第38章 惠嫔
日常享受太子亲近的康熙非常欣慰, 觉得太子真是再好不过的兄长,小小年纪就会关心弟弟了。
虽然不想太子和后妃过多接触,但既然太子想见弟弟, 康熙大手一挥,直接带着他去了承乾宫。
穿着明黄常服, 一大一小的父子俩出现在佟贵妃面前。
佟贵妃:?
皇上不是把太子看得像眼珠子似的,谁也不许接触吗, 怎么现在还主动带到承乾宫来了?
太子穿着康熙同款缩小版常服, 有模有样地给佟贵妃行礼, “佟母妃安。”
虽然佟贵妃是太子庶母,但太子年纪再小也是储君, 佟贵妃侧开受了半礼, 虚扶一把, “太子殿下怎么来承乾宫了?”
这些日子的带娃生活让佟贵妃看太子都软了一分。
太子奶声奶气仰着小脸,非常有礼貌,“佟母妃,是我央着皇阿玛来的, 我想看弟弟。”
佟贵妃看向康熙。
康熙笑着点头。
行吧。
赵嬷嬷又相当熟练地使了个眼色,等康熙和太子坐下时, 奶嬷嬷也抱着十一阿哥进来了。
小家伙刚睡醒, 正精神着,小眼睛滴溜溜地转, 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弟弟好小!”太子感叹地看着摇篮里的十一阿哥。
“他才六个月大呢,”佟贵妃解释着, 看出了太子想和弟弟玩的心思,“殿下可以拿一旁的拨浪鼓逗一逗他,只是要记得他一瘪嘴就要塞进他手里。”
因为十一阿哥的行为, 承乾宫摆在面上的拨浪鼓只有那么一支,以免她们错认。
佟贵妃也不是白逗孩子,对十一阿哥的脾气她已经有了一个精准的把握,尤其是要哭的表情,她可是有相当丰富的经验。
康熙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儿子逗另一个儿子。
照顾十一阿哥的奶嬷嬷则是心惊胆战,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太子殿下可别不小心伤到了小阿哥。
不过太子小小年纪就展现了超强的观察力,逗了许久都没有将十一阿哥逗哭,甚至把人逗得笑个不停。
幼稚的动作大人做起来不顺畅,像太子这样的小孩倒是刚刚好。
太子逗弟弟逗得高兴,十一阿哥被太子逗得也高兴,康熙看着太子高兴他也高兴。
简直就是三赢。
太子在要离开的时候还依依不舍,“皇阿玛,儿臣能带弟弟回乾清宫吗?”
康熙眉梢都没动下,拒绝了他的请求并给太子下达了新任务,“保成今天的大字还没有写,等你能完整背诵出《大学》,朕再好好考虑考虑。”
《大学》是尚书房才教授的内容,太子如今正在背《千字文》。
不过等他学完《千字文》,他估计也该忘记这个要求了。
“好吧,”太子不知道皇阿玛的险恶用心,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带弟弟回家,但还是乖乖的跟着康熙走了-
佟贵妃沉迷养孩子,现在是孩子最可爱的时候,不会说话,只会用大眼睛滴溜溜看着你,笑起来心都能给你融化。
等佟贵妃再次关注起乌雅贵人时,已经是她怀孕两个月之后了。
似乎每次有妃嫔怀孕佟贵妃都会感叹这么一遭,为什么自己还没有怀孕。
尤其这次怀孕的还是她特别不喜欢的乌雅贵人。
不想听这些糟心事,永和宫也不是她的地盘,佟贵妃索性眼不见心不烦,将手中的册子扔在炕几上,“以后永和宫那边的事情就不要关注了,还有,派人给乌雅贵人传话,既然怀孕了,就少出来走动。”
整日委委屈屈的样子给谁看。
她难道欺负了她不成?
惠嫔的五阿哥当初养在宫外,五年都见不到一面,也没见她整日里红着眼眶啊。
当真不知所谓-
佟贵妃已经打定主意眼不见心不烦,就连宫妃怀孕惯有的赏赐,也压根没让人准备,明着展示自己态度,她就是不喜乌雅贵人。
倒是云筠与荣嫔结伴去了一趟永和宫。
乌雅贵人和和善善地接待了她们,又谢了赏,态度谦逊,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
就算知道乌雅贵人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可她聊天说话就是让人听着顺耳,感觉如沐春风。
冰鉴里冒着丝丝凉气,云筠用果叉吃了一口鲜红的冰镇西瓜,对茯苓感叹,“和乌雅贵人聊了这么一遭,本宫心情都好了不少,也怪不得她能脱颖而出。”
原来是情商高的特殊人才啊。
茯苓向来不会多嘴,只是安安静静听着她感叹,见碗里的西瓜快要见底,又给她续了一杯酸梅汤。
今年的夏天简直热的出奇,太阳也毒辣,就算有冰鉴在,可还是感觉有些闷热。
云筠喝了一口酸梅汤,感觉心中的燥意减轻了些,又关心起保清那边。
“小孩子不耐热,保清那边注意着些,让孙嬷嬷和小德子少给他吃些凉的东西,以免伤了脾胃。”
“衣裳也多做几件透气的,那些棉啊缎啊就先不用了,容易闷汗,给他多做几件纱的。”
保清长得快,衣裳都是一个季度一换的。
况且小孩子喜欢跑跳,云筠知道,保清在尚书房也不是什么老实性子。
她拘不着他,知道这个天读书也辛苦,只能从这些边边角角下功夫,让他尽量过得舒服些。
“对了,听伺候保清的人说,他只吃肉不爱吃蔬菜,这事可不行。送给保清的肉干先停一个月,换成蔬菜鸡蛋饼,另外,给膳房说,早晚膳都给他上一道蔬菜粥,务必让他多吃点蔬菜。”
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这年头也没什么钙片维生素片之类的东西,必须给她好好吃蔬菜-
宫里一下子有了两个孕妇,安嫔和敬嫔重燃希望。
郭络罗庶妃那里有宜嫔做主位,而且人家是亲姐妹,她们争不过。
不过乌雅贵人这胎还是相当有希望啊。
十一阿哥在佟贵妃那里养着,总不会突然出事夭折。
乌雅贵人能在佟贵妃眼皮子底下生下阿哥,想来也是个有心机有手段的,一定能保护好自己这一胎。
想要养个孩子已经成为她们的执念了。
于是云筠惊奇地听完了茯苓汇报,“麦冬生病被挪出延禧宫了?”
三等洒扫宫女的变动一般来说惊动不了主位妃嫔,尤其是这种宫女生病,算比较晦气的情况,都是掌事宫女或者嬷嬷自行安排,只要不耽误干活就行。
可谁让茯苓知道麦冬是安嫔的探子,偶尔关注呢。
茯苓也很苦恼,“说是麦冬得了疥疮,只能被挪出去。”
疥疮是一种皮肤病,具体症状为皮肤剧烈瘙痒,出现红色丘疹。
三等宫女又是住在大通铺,非常容易被传染,在发现那一刻,管事的嬷嬷就将麦冬挪了出去。
就算好了,估计也回不到延禧宫了。
好吧,探子没了一个,云筠关心起另一个,“白术呢?”
“白术和纳喇贵人身边的白兰走得近,”茯苓对这些都有了解。
云筠猜到了一点敬嫔的想法,这是还没有放弃纳喇贵人的十二阿哥,等候时机呢。
不过安嫔?
“去查一下麦冬有没有接触过什么,或者有没有在延禧宫放什么,搜一下。”
宫斗片她看了不少,说不定麦冬干了什么大事,被悄无声息灭口了?
云筠脑洞大开-
直到茯苓说在永和宫门口看到一个和麦冬长相非常相似的宫女。
云筠:?
过了几日,茯苓又肯定说,那个洒扫宫女就是麦冬。
云筠:!
她已经让人将延禧宫翻了一遍,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什么,也就是说麦冬什么也没做?
但她不是得疥疮了吗,怎么会出现在永和宫。
将管事嬷嬷传来问了问,原来是麦冬挪出去之后发现这不是疥疮,而是单纯的丘疹,只是症状像疥疮。
太医院也不会派太医给宫女看诊,所以直到挪出去之后身上的红疹渐渐消了下来,麦冬才知道这不是疥疮。
不过她也回不了延禧宫了。
延禧宫一向是宫女眼中的好去处,主位惠嫔娘娘性子和善,不会动辄打骂宫女,有什么喜事时还会满宫赏赐。
不少宫女使银子都想来这里。
三等也没关系,前面的姐姐总会出宫,她们还是前景在望的。
于是麦冬刚被挪出去,位置就被顶了。
恰巧这时候乌雅贵人怀了孕,永和宫空着两个位置,麦冬就被安排了过去。
知晓来龙去脉,云筠:
那她之前又是紧张,又是安排人搜了一番延禧宫,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吗?
茯苓对此有自己的看法,她是知道这里面的内情的,“麦冬是走正规程序入的永和宫,估计短时间是换不了第二次了。”
宫女在有主位伺候的情况下调动不外乎两种情况。
一种是主子亲口开始给出去,这要有正当的理由。
另一种就类似麦冬这种,因为宫女个人原因,比如差事没做好被退了,生病不能在主子身边伺候了,都会打回去重新安排。
云筠知道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想起永和宫里住着谁,心里冒出一个猜想。
安嫔不会是盯上乌雅贵人这一胎了吧?
将自己代入安嫔。
一个忠心的探子不好得,既然延禧宫这边没什么可图的,放个探子也是浪费,不如充分利用人力资源,将人安排去永和宫。
真是合情合理。
所以安嫔安插探子的逻辑就是——有孩子?
云筠脸色有些古怪。
她觉得安嫔这次又要失望了,乌雅贵人可不是什么能任人拿捏的主儿,单凭她那高超的聊天技巧和情商,安嫔就斗不过她——
作者有话说:晚上有事,所以今天提早了
大家国庆节快乐呀[三花猫头]
第39章 惠嫔
不过比乌雅贵人这一胎更受关注的是, 宜嫔也怀孕三月有余了。
仔细算一算日子,宜嫔这一胎比乌雅贵人还早了那么一个月。
按照规矩,妃嫔有孕需要第一时间上报给掌权者和内务府。
其一, 便于后宫管理者查看彤史,明确皇家血脉。
其二, 便于太医院建立档案,以免妃嫔不知轻重, 误食误用什么伤胎的东西。
可偏偏宜嫔就瞒住了三个月, 直到胎像稳固, 再瞒下去就要显怀时,才慢慢悠悠地报到承乾宫, 这不是对宫规蔑视和对佟贵妃的不信任是什么?
甚至消息传开时, 其她妃嫔对这位以直爽著称的宜嫔又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前阵子郭络罗庶妃不会是宜嫔跑出来吸引她们目光的吧?
目的就是让自己安安稳稳度过孕早期。
佟贵妃更是将自己手中的账册狠狠扔了出去, 气得不行。
“宜嫔这是什么意思?”
佟贵妃声音发紧,又摔了一件茶盏,“是怀孕本宫的能力,觉得本宫管理不好后宫?”
“怀孕三个月才说, 这不是打本宫脸吗?”
正常怀孕,两个月太医就可以完全把出来。
虽然赵嬷嬷明白宜嫔的顾虑。
三个月前坐胎是一道坎, 生产又是一道坎, 养大一位皇子更是需要付出无数心力,谨慎一些无可厚非。
但如今管理后宫的是自家主子, 宜嫔这隐而不报的行为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对佟贵妃能力的质疑。
赵嬷嬷将账册拾起,又递上一杯温热的参茶, “主子消消气,宜嫔瞒住了三个月,不仅您不知道, 估计皇上那里也不知道呢。”
康熙既然将后宫交给了佟贵妃,就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帮着宜嫔瞒她。
这点自信赵嬷嬷还是有的。
不过她觉得宜嫔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以前的荣嫔多受宠啊,五子一女,可也没有出现过三个月再报的情况。
宜嫔这算是开先河了。
皇上现在看在宜嫔怀孕的份上不计较,可说不准以后生下来会如何呢。
佟贵妃也意识到了宜嫔这种行为不仅是不信任她,更是不信任皇上。
心绪缓缓平复,她冷笑一声,“以前的那些本宫管不着,但如今后宫在本宫手里,本宫可不允许出现什么谋害孕妇的丑事。”
她管着后宫,后妃有子嗣也算她的功劳。
只是对宜嫔的观感更不好了。
谁会喜欢刻意妨碍自己工作,挑衅自己威信的人呢。
“翊坤宫那里正常照顾着,还有永和宫,能为皇上诞下子嗣是她们的福分。只是给翊坤宫带句话,让宜嫔安心养胎,不必瞎琢磨旁的。”
她没有那么心狠手辣对孕妇出手,也不知道宜嫔在防备什么。
宜嫔成功晋升为佟贵妃最讨厌的妃嫔之二,仅次于乌雅贵人-
后宫的风吹得很快,宜嫔怀孕的消息不到半日便传到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对妃嫔不关注,但对皇上子嗣还是在意的。
“宜嫔怀孕三个月有余了?”太皇太后坐在临窗的软塌上,手里盘着一柄羊脂白玉如意,这是康熙特意在她生辰时献上的贺礼。
太皇太后指尖摩挲着玉如意上的纹路,不紧不慢,“后宫如今有三名孕妇了。”
“是,”苏麻喇姑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来明年开春前宫里又能多出三个孩子,皇上子嗣繁荣,是好事。”
“好事啊,”太皇太后轻叹了声,看向窗外,一颗被视为长寿象征的松树笔直挺立。
她突然道,“琪琪格早上来给哀家请安,哀家看着,她的眼角细纹越发明显了。”
这位顺治的继后,皇帝的嫡母,如今的皇太后,前些日子刚过了二十六岁生辰。
琪琪格是她的闺名。
太皇太后对她多有歉疚,琪琪格在顺治帝时就不得喜爱,明明是皇后,却只能缩在那一亩三分地,日子过得如枯井一般,比她这老太婆还无趣。
如今皇上的子嗣眼瞧着多了起来,太皇太后心里也有些想法。
琪琪格在寿康宫修身静养这么些年,也该得些欢乐了。
只是要同皇帝仔细商议一番-
不久,郭络罗庶妃诞下一女,行六,晋封为贵人。
这位公主去向简单明了,养在了宜嫔身旁。
郭络罗贵人同宜嫔关系亲密,进出之间无需通禀,与养在自己身旁无异。
公主算不得金贵,或许往后还要承担抚蒙的责任,饱受母女分离之苦。
宜嫔想要一个阿哥。
巧了,太皇太后也想要一个阿哥。
“往后哀家去了,有个阿哥在,琪琪格也能享受天伦之乐,”太皇太后想得长远。
琪琪格与皇帝的关系并不亲密,只是有作为嫡母的尊敬而已。
苏麻喇姑不顾礼仪地呸了两声,“主子长命百岁,还要看着太子殿下娶妻生子呢,怎么能说这种丧气话。”
太皇太后被她逗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什么长命百岁那都是哄人的话,哪有人真的活到了一百岁。”
太皇太后经历了漫长的宫廷岁月,对这些看得很豁达。
“哀家活了这大半辈子,什么风浪没见过,如今就盼着琪琪格能过得好。”
当初她为了稳住顺治的帝位,力主让琪琪格从科尔沁远嫁紫禁城,可是顺治独宠董鄂妃,琪琪格作为皇后也只能被压制在宫殿内。
孟古青虽是废后,但好歹能回到蒙古。
可琪琪格是太后,只能继续在这红墙内过完下半辈子。
“这不是琪琪格该过日子,哀家有顺治,有玄烨,琪琪格什么也没有,哀家得为她找个伴。”
慈宁宫规矩严,在太皇太后的掌控下更是如铁桶一般,这番话,太皇太后的想法,谁也不知道。
直到十月,一封圣旨从乾清宫发出——乌雅贵人被封为德嫔。
在云筠眼里,乌雅贵人是未来的太后,是德妃,往上走很正常,不晋封才是怪事。
但在其她妃嫔眼里,乌雅贵人这才只是怀孕,虽说母凭子贵,可如今子还没落地呢,怎么就一跃成为主位了?
这么得圣心的吗?
已经下了明旨,虽然因为怀孕,册封礼需要在生产之后才能进行,可是在众人口中,乌雅贵人已经被改口称德嫔娘娘了。
按照当初皇上定下的后宫等级,一位皇后,一位皇贵妃,两位贵妃,四妃六嫔,这是正经主子,至于贵人常在答应没有限制人数。
但是当初第一次大封就有七位嫔,皇上自己打破了这个规矩,旁人也不好说什么,因此乌雅贵人晋封德嫔竟然没有什么反对的声音。
永和宫本来就没有主位,德嫔顺利占据了这座宫殿。
安嫔的算计又落空了。
这个时候封嫔,明摆着这胎皇上是打算让德嫔自己养的。
——
天边泛起微微的亮光,又是一日请安。
太皇太后手里捻着一串沉香佛珠,见康熙进来,让宫女上他喜欢的雨前龙井,“外面风大,喝口热乎的暖一暖。”
康熙接过茶盏,暖意顺着之间漫开。
太皇太后神色和蔼,话语里却带着几分打趣,“保成前几日来哀家这里告状,说你不许他去承乾宫见弟弟?”
康熙与太皇太后祖孙关系极好,也知道太子在她心里的分量,无奈向她抱怨,“朕哪里是拦着他不许去见弟弟,实在是这孩子三天两头往承乾宫跑,虽然现在天气凉了下来,可他去了就要跑跳出汗,朕也只能出此下策。”
一旁的皇太后听了,也跟着乐呵呵开口,“保成友爱兄弟是好事,哀家前些日子告诉他,翊坤宫和永和宫过些日子会添弟弟,往后啊,有他看的,也不急在这一时。”
保成作为太子,时常来慈宁宫请安,他嘴甜又孝顺,哄得太皇太后与皇太后都非常高兴。
说起保成,皇太后声音都软了下来。
可谈到翊坤宫,康熙微不可察皱眉。
宜嫔怀孕隐瞒了三个月,虽然事后她特意向他解释,说是她一心都注意着郭络罗贵人胎像,自己也有落红,只当气虚不足,便没有往怀孕那边想。
太医也被她安排给郭络罗贵人诊脉了。
直到她感到身体不适,才让太医给她看了看,这才确定怀了孕。
康熙当时听了,面上并未显露不悦,只温言安慰了几句,这些日子也依旧按惯例去翊坤宫看望宜嫔。
因她说起气虚不足,赏赐的安胎药材与补品还多了三成。
可终究心里多了两分考量。
皇帝不喜欢隐瞒,尤其涉及到龙胎,这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太皇太后注意到了康熙细微的表情,知道他对宜嫔有了不满,却没点破,只是轻轻转动着佛珠,语气平淡地岔开了话题。
“如今天气冷了,翊坤宫永和宫都让贵妃多看顾几分,尤其是宜嫔,她初次有孕难免失了些经验,还有一位公主需要她照顾,可得多注意一些。”
皇太后跟着点头,她向来是太皇太后说什么自己就附和什么的,“哀家那里还有一些蒙古带来的药材,等会儿派人送赏的时候加一些给她。”
她富着呢,药材什么的有的是。
第40章 惠嫔
新年里总是格外忙碌。
昨夜刮了一宿北风, 上午又开始下蒙蒙细雨,直到过了午时才渐渐停歇。
这天实在冻人,却又不得不出去——今儿是元宵, 皇上在御花园设宴,与妃嫔们同乐。
云筠从宫女手中接过饰有东珠的腰带, 亲手为保清系上,“难得有一天松快日子, 额娘也不拘着你, 去玩吧, 只记得元宵晚宴不要迟了。”
保清正举着手任由额娘为他套上一层一层的装饰,闻言动了动身子。
他今日的打扮喜庆极了, 头顶带着红绒结顶的吉服冠, 发尾用正红丝绸系着, 穿一件杏黄色缂丝彩云蝠八宝金龙纹蟒袍,外罩一件大红紫貂端罩,左右系着金黄缎垂带,身上更是带着璎珞、荷包、长命锁等物, 挂得满满当当。
“儿臣知晓,”保清虽然觉得自己这一身打扮有些夸张, 但也稳稳当当站在原地, “等到了时辰,小德子会提醒儿臣的。”
难得休息, 保清与保成约好了一起去承乾宫玩,啊不, 看弟弟。
云筠也知道这事儿,弯腰拍了拍保清脑袋,叮嘱他, “见到贵妃娘娘要有礼貌,还有,这是你第一次上门拜访,额娘给你准备了拜访礼,记得让小德子拿上。”
礼多人不怪。
保清已经是在尚书房读书的大孩子,出门不会有孙嬷嬷跟着了,小德子成了他身边的第一人。
有什么安排云筠都会告诉小德子一声,让他到时候提醒保清。
“知道了,额娘,”保清抱上温暖的袖炉,乖乖同云筠告别,“额娘放心,儿臣会在晚宴之前到御花园的。”
刚下过雨,地上有些湿滑。
三三两两的宫女太监行走在宫道上,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喜意。
元宵节宫里挂灯笼是传统,还有猜灯谜,这是一项宫里人都可以参加的活动。
猜出灯谜都有奖励,有些是银子铜钱,有些是糕点宫缎,或许娘娘们看不上这点奖励,但对她们来说也是一个不错的收获了。
刚到景和门,保清就看见了太子小小的身影。
当然,他身后少不了跟着一群伺候的人。
太子今日也被打扮得格外喜庆,浑身上下都是红彤彤的。
见着保清,太子一脸欣喜,“五哥,我给你带了灯笼。”
保清这才注意到,太子手里还拿着两只小小的兔子样式的宫灯。
一看就知道是内务府特地造出来哄小孩的。
太子递给保清一只,“到时候一起去御花园也把灯笼带上,皇阿玛说御花园有很多灯笼,但我们的是最独特的。”
谁不喜欢独一无二的东西呢。
连这两只灯笼的兔子造型都不一样,保清的那只兔子灯是蹲坐的兔子形。
“好啊,我们一起猜灯谜,”保清转着兔子灯,笑容矜持,“里面有一些奖品是我央了额娘设进去的,看我们能不能有那个运气寻到。”
元宵晚宴是由佟贵妃一手筹办的,云筠与荣嫔则是分管了灯谜与奖品。
两个小孩都对接下来的时间充满了期待。
当然,首先还是去承乾宫看这位排行十一的弟弟。
太子对此非常有经验,拍着胸脯保证,“弟弟非常好玩,他最近还听懂说话了,会捡东西和叫哥哥。”
向太皇太后告状非常管用,虽然康熙还是约束着他,但太子一个月也能去看那么一两回。
回回都有不一样的惊喜。
景和门到承乾宫不远,也就隔着一个宫道,几步路的距离。
为了配合两个小孩玩乐,云筠提前派人给佟贵妃有模有样地发了帖子,说明他们几时到。
佟贵妃觉得有趣,按照大人的方法招待了他们。
先是请到偏殿等候,给他们上茶水点心,又同他们好好寒暄了一会儿,说着车轱辘话。
保清让小德子将拜访礼拿出来,一本正经的样子,“佟额娘,初次拜访叨扰了,这是给十一弟弟的礼物,还请收下。”
送他们去了十一阿哥所在的偏殿,让人好好伺候照顾着,回到正殿后,佟贵妃乐不可支。
惠嫔真是个妙人。
宫里规矩久了,偶尔来这么一遭像小孩过家家,还挺有趣。
十一阿哥已经有了大名,叫做胤禛。
平时叫他十一阿哥他能听懂,喊胤禛他也知道这是他。
佟贵妃财大气粗,将偏殿的暖阁铺满了地毯,尖锐的东西也全部挪开,让十一阿哥可以在里面安全爬行。
“十一,过来,”太子与保清褪了鞋袜,盘腿坐在地毯的一端,十一阿哥则是被嬷嬷放到了另一端。
太子手里拿着熟悉的拨浪鼓,诱惑着弟弟,“走过来,走过来就给你。”
在保清惊奇的目光下,十一阿哥扶着一旁的椅子腿颤颤巍巍地站起,迈了两步。
然后又啪叽趴下了。
“十一会走路了吗?”保清看着十一阿哥那矮矮的身高,还有藕节一样的手脚,十分怀疑。
太子摇着拨浪鼓继续诱惑,“嬷嬷说他会走路了,只是懒,不爱自己走。”
毕竟去哪儿都有嬷嬷抱着,这可比自己走路省时省力多了。
宫里的公主阿哥在嬷嬷的娇养下,两岁鞋子还不怎么沾灰尘的多的是。
保清似懂非懂。
然后看着十一阿哥手脚并用爬得飞快,腾腾腾就到了眼前,伸手去够太子手中的拨浪鼓。
保清:?
为什么他能爬得这么快?
弟弟近在眼前,保清伸手将他翻了个面,想要研究一下为什么他四肢这么灵活。
十一阿哥本来就穿得厚实,此时像个乌龟似的四脚朝天,还在空气中划了划,然后开始瘪嘴。
太子连忙将拨浪鼓塞进他手里。
十一阿哥又笑了起来,捏着拨浪鼓晃动四肢,也不管自己还在两个哥哥手里当玩具。
在暖阁里不知不觉就玩一下午,保清感叹,弟弟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
本来太子还提议回趟乾清宫,他那里还有几盏别的动物灯,但保清连忙摇头摆手。
皇阿玛就在乾清宫,他可不想难得休息一日还被皇阿玛问课业,那对他太残酷了-
上午下过小雨,御花园仿佛被水洗过一般,干净透亮。
值得庆幸的是下午是个好天气,不妨碍宫女太监们将御花园主道挂上各色灯笼和福字。
云筠扶着茯苓的手入了座。
宜嫔这胎已经九个月,临到快生产的月份,她身边的宫女一直小心翼翼地绷着,生怕自己主子有个好歹。
德嫔晋了位分,此时也单独列了一座。
也不知佟贵妃安排位次时是怎么想的,将宜嫔与德嫔放在了一道,此时两个孕妇都大着肚子,身边的宫女警惕得与晚宴格格不入。
上首正中央坐着康熙,太皇太后与皇太后一左一右分别坐在康熙稍后的位置。
云筠眯着眼睛瞧了,明黄色的绣线在烛火的映照下闪得刺眼,她又默默低下头。
“额娘,这个好吃,”保清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端着一碗水晶元宵垫脚。
这水晶元宵也是元宵节的特色,面皮由藕粉制成,内里的馅料有玫瑰松仁和蜂蜜,再由鸡汤熬成,口感软糯,带着花和坚果的香气。
云筠顺着保清的手用了一口。
保清又用瓷勺盛了一颗,喂她。
看着保清真挚的眼神,云筠又吃了一颗。
见保清还想继续,云筠轻轻压住他的手,“保清也吃。”
再好吃的汤圆吃上几颗也够了-
御花园的梅花开得好,都说美人似花,过了元宵,延禧宫也多出了一朵娇花。
人是皇上在御花园赏梅时瞧见的,据说当时正是傍晚,这名女子眉眼低垂,削肩细腰,仿佛梅花化成的仙子,当晚便侍了寝。
第二日就拎着自己的全部家当被安排来了延禧宫。
“奴婢卫氏见过惠嫔娘娘,惠嫔娘娘万福金安。”
这位新晋庶妃如今行的还是宫女面见妃嫔的礼,看样子尚未从身份转变中反应过来。
“免礼。”
云筠端坐在暖炕上,抱着一只手炉,懒洋洋地打量着这位新下属。
打扮倒是非常朴素,小两把头上别了一只素银簪子,耳坠上的珍珠也只有米粒大小,手腕上更是空落落的连个镯子都没有。
还不如延禧宫里的二等宫女。
见她身体有些瑟缩,云筠尽量放柔了嗓音,“以后都是皇上的妃嫔了,不用再自称奴婢。既然被安排到了延禧宫,就好好过下去,本宫也不是什么不能容人的性子。”
不得不说,这位卫庶妃长相的确好看,清冷柔弱,仿若神妃仙子,是和宜嫔不一样的美。
虽然卫庶妃身上的衣裳很陈旧,可是在她容貌的衬托下,陈旧也变成了有历史感。
见她浑身写满了不自在,云筠赏了她两只扁叶形状的鎏金手镯当见面礼,便让她先去安置了,“你刚来,若是缺了什么就让宫女来告诉本宫。”
这位卫庶妃的来历已经打听清楚了,是辛者库的宫女。
等等,辛者库?
云筠突然发应过来,康熙时期长得好看,又在延禧宫,还是辛者库出身,这不会是未来八阿哥的生母良妃吧?——
作者有话说:有点兴奋,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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