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约会


    公安的审讯手段不亚于组织,只是公安更注重表面形式,先礼后兵。心理战和逼供工具轮流使用。可惜宾加和库拉索在训练营都接受过反审讯训练,并没有那么容易开口。


    但宾加在警察厅待的时间更久,得不到组织的任何消息。波本上任情报组负责人后,编造了多条朗姆真实存在的据点或者关系网被毁的消息来迷惑宾加,苏格兰也不经意透露琴酒被FBI围杀下落不明的消息给宾加听。组织似乎摇摇欲坠,不消几日,宾加动摇了。


    或许他也意识到当日苏格兰他们就是来杀他的,他大概被组织放弃了。而唯一来救他的库拉索也被抓了,他能回到组织的几率太小了。


    库拉索脑海里种下了指令,有些资料她自身都不一定知道,但只要对她说出指令。组织几十年来的秘密救能浮现。现在只能暂时将她关押。


    所以最后组织“救回”的只有苏格兰。


    另一边景光做好了宫野姐妹的新身份。两人改头换面做了简单的伪装,剪了长发染了发色,着装风格也大变。


    宫野志保住在疗养院里,表面是营养师,实际上接收了苏格兰招收的医疗团队,往后仍继续研发APTX4869的解药以及真正对人类寿命有用的银色子弹。


    “我想治好贝尔摩德。以前我不理解我为什么要承担她的怨恨,现在好像有点理解她的痛苦了。当她的时间停滞后,她只能看着身边人老去,重新孤独一人。药物带来的疼痛告诉她还活着,可精神世界中她已经被抛在了时间的夹层中。真可怜啊!”


    宫野明美则在宫野志保的鼓励下,继续金融方面的深造,一边工作一边考研。


    她们过着及其简单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在组织还未被毁灭前,她们无法离开这片活动区域,但已心满意足。姐妹能常常见面,不用违背意愿做反人性的研究和脏活,这就是她们期盼过上的普通人生活。


    *


    青森昨夜下了一场大雪。黑泽想这个新年应该会困在这个乡村里了。


    保时捷停在屋外,车身上盖了厚厚一层白雪。


    黑泽阵推开门走到庭院,指尖的烟在寒风中欲燃而止,湿意卷上手指,烟断了半截。


    一开始不知道自己到了另一个世界,所以刚见到苏格兰很生气。他虽然没怎么想苏格兰,但看到CIA那群家伙还是谋划了一番给苏格兰报了仇。到最后苏格兰竟然还活着,这让他像一个笑话。


    所以他牢牢抓住这个人的手,要让他再跟着回组织。他们是从训练营一起出来,既是对手又是搭档,往后再要找到合心意的人,太麻烦了。看到人了,放任他在外面,处决叛徒的天平就歪了,所以只能抓他回去,继续重复从前的生活。


    苏格兰啊,看上去不怎么喜欢组织生活,那怎么了?这世上得过且过的人多的是,到最后还不如回到最初。


    话说对了,苏格兰还真回了组织,却不是他们那个世界的组织。死去的boss还活着,而他努力10多年的一切一朝成为了另一个人的东西,那现在他看另一个人不爽了。


    琴酒,观察下来,这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有着和他一样的习**好。他能猜出对方设的密码,哪里会安装机关暗门,枪往哪里开,如同照镜子一般让他难以忍受。


    ——杀了他,得亲手杀了他。


    现在这个组织回不回去无所谓了,能待在组织那么久只是因为脱离组织很麻烦,而杀手这个职业又干得顺手。他不好奇过去,也不期待未来,活在当下享受有枪有酒的生活。


    黑泽阵一个人也能接杀手的单子,麻烦的是有些下单人不讲诚信。收不到尾款只能两方都宰了,真的很麻烦。


    拿不到尾款就去骚扰一波琴酒,合理。从宅子里拿车,拿酒,还有合乎身材的大衣,没有什么机关能拦得住他。


    离开了组织他就成了居无定所的流浪人。


    唔,原本自己也不会住自己置办的豪宅,东奔西跑住在任意一处安全屋。他依旧会保持每日的训练,精进枪法。但每日目标从完成组织任务变成了干扰琴酒任务,和另一个自己斗智斗勇似乎更有挑战性。


    至于为什么会去救琴酒……


    他放下伏特加,驱车去另一个山头是为了欣赏工厂爆炸的烟火,可不是为了看琴酒狼狈被抓的丑态。


    才打赢了他怎么能落到这个局面?


    他观察到隐藏在暗处的那个狙击手控制了整个战况。琴酒多次逃脱了其他人的包围,又被此人的子弹压了回去,封锁了逃跑路线。


    他绕到了这个戴着针织帽的黑发男人身后开了几枪,很遗憾对方躲开了致命伤,但也流了一地血。在他无法指挥战局时,他趁机掳走了琴酒。


    琴酒多处中弹,陷入高烧昏迷,黑泽阵中途找了家地下诊所为他取了子弹并上药做了包扎。等伤势稳定就带着人驱车上路。


    漫无目的地跟在一辆陌生车后,到了青森他记得以前来这里做过任务,是置办了安全屋的。


    果然让他找到了,他跟另一个自己是有差不多的习惯的。屋子里装了地暖,他一清早就被热醒,转头看躺在另一张床的琴酒还没醒。


    想不明白,怎么一路把人治疗了还放在身边?难道真听信了苏格兰的鬼话:我只是用10年时光磨合成你顺眼的人,但这个世界有天生就跟你步调一致的人,你怎么不去找他试试?


    不过——苏格兰于凌晨2点20发了一条破防的短讯。


    [我后悔了,你要不还是别去找琴酒了。]


    [晚了。]黑泽阵如此回复。


    [你不会被琴酒驯服了吧!怎么又帮他做事,又救他的!小阵,你不是我当年认识的那个桀骜不驯的男人啦!你醒醒啊!]


    黑泽被苏格兰的称呼整得要吐了。手在手机上一滑,拉黑了苏格兰。


    胡说八道,要驯服也是他驯服那个人!


    黑泽阵扔掉手里湿冷的烟,再点了一根真真让尼古丁过肺,口腔里浸染烟草的味道,才推开玄关处的大门。


    陡然间,背脊之处窜过一束急速奔腾的电流,那是出于顶尖杀手的警觉,寒风都无法撼动的汗毛在降临的杀意中根根耸立。


    在门缝扩大的瞬间,掏枪,按下扳机,身子顺势往墙边一滚。两枚子弹交错疾行,一枚嵌入了屋内的白墙,一枚钉入庭院的木制栅栏。


    黑泽阵看到里面的人跟他同时滚了一个方向。但对方忘了他绷带下的伤口,仅仅是个简单的滚动也牵扯到了伤口,不禁发出了一声闷哼。


    强撑的攻击势头一下子垮掉,黑泽阵跨入大门,脚踩上倒地人的肩膀,手肘搁在弯曲的膝盖上,心情不太愉悦道:“醒了就是这么对救命恩人的吗?”


    黑泽阵进门带来了风雪的寒意,琴酒上半身是赤裸的,只绑了绷带。身上的热气瞬间消散了。他冷着脸看向黑泽阵,手却忍不住捂住嘴咳嗽。


    “这里是哪里?”


    “青森县的某个乡村小屋。你没有印象?是很早以前设置的安全屋。”


    这样说琴酒有印象了。他的安全屋基本上都是样板房的装饰,光从内部装饰看很难分出是哪里。青森县不怎么富饶,也很少有目标会往这边逃,他几乎不常来。


    琴酒伸手握住黑泽的脚踝,那绝不会是温和地挪开。黑泽阵眯了眯眼,垂下的手向下用力按住了对方的手腕。两人手上又分别过了几招,拳拳生风,毫不留情。琴酒原地翻滚,一圈一圈躲掉拳脚的攻击,手里不忘拽着黑泽的手脚让人失去平衡。


    他们互相给对方的尊重就是不拽过长的头发,但偶尔擦过脸颊或者交缠的发丝还是让他们浑身一激,不自在地后退一步。


    接下来一天,两人起了不少大大小小的摩擦。而外面的雪越来越大……


    苏格兰接住了一捧树上掉落的雪,揉成团,砸向了前方的波本。


    “喂!你这家伙!”波本举起拳头挥了挥,从地上捡起一堆松软的雪,搓出一个更大的雪球,直接冲到苏格兰面前,一掌揉进他的五官里。


    好一个冰冷刺激!苏格兰继续搓雪球反击!


    两人你追我赶,跑到了晚点的车站。被大雪推迟了好几次的列车终于到了北海道的札幌站。


    札幌只在最近几个小时比青森的雪小一点,其余时间的强降雪量不得不让列车临时停靠,铁道公司会厘米派出除雪员铲除轨道上的雪。


    “波本,你为什么要留下来?去工作吧!组织的未来需要你!你一日不在组织,朗姆就多一份上位的机会!”


    “偶尔也需要劳逸结合嘛!我都在电话里问过hiro了,他答应了,你不会那么小气吧?”降谷零好似在阴阳怪气。


    “心机男啊!偷听我讲话!你那么说景光怎么拒绝得了!”


    在等人出站前,两人抖了抖冲锋衣上的雪渍,齐齐撑伞装优雅男子。


    谁料想苏格兰难得跟波本来北海道出一次任务,就在结束分离时被背刺了!降谷零凭什么加入他和景光,一起去看冰雪祭啊!


    第102章 旧梦


    斗嘴是苏格兰和波本的日常相处模式。斗来斗去最后总会回归到景光身上。天降对竹马,谁先心软谁认输。就算是对方出了问题,他们也不会放任不管。正所谓,以景光为顶角,他们三人之间的关系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等腰三角形。


    这次也是波本先发现苏格兰的异常,无意间把景光召唤到了身边。


    时间回到一周前的午夜,向来觉浅的青年今夜睡梦中并不安稳,细碎的呓语伴随着高声的梦话隔着一堵墙传到了客厅的另一个人的耳朵里。


    他跌入了过去的回忆之中。


    苏格兰被组织掳走洗过脑后也有很长一段时间得过失语症。失去了记忆的他在训练营里如无根之萍无依无靠。教官马提尼说组织就是他们的家,任何想要背叛组织的人,下场就是这样——他一枪崩了某个试图逃跑的小孩脑袋。


    苏格兰不会说话,自然一些需要动嘴的课程分数很糟糕。但教官并不会体谅他的疾病,每次把他拉出来当众批评责罚。他的射击成绩是最出色的,但他不敢拿枪对准自己的同龄人。即使他们性格恶劣,看他是哑巴会暗地里欺负他,他也不想这样做。


    装着子弹的枪是会射死人的。


    杀人是对的吗?马提尼说他们要把杀人当作吃饭睡觉一样寻常的事,享受杀人的乐趣,但苏格兰潜意识告诉自己,不,他不喜欢杀人,他也不该杀人。


    现实容不得退缩,厮杀场上,他不动手,就成了别人眼中的软柿子。上一场许多人围攻一位银发少年,皆因为他实力过强主动挑衅所有人一起上。他飞快从众人的包围圈突破,冷酷游离于众人,一颗子弹就干掉一个对手。


    轮到苏格兰了,哦那时他没有代号,叫N11。如果连N11这个代号都没了,他就得被丢到实验室自生自灭了。而这是最后一次机会。


    眼前闪过一片流淌的血迹,谁躺在上面?


    他被叫住留下来清理那个逃跑小孩留下的血,擦完又对着盥洗池搓了很久的手。


    ——已经洗了好多遍了,为什么还是洗不干净?


    无法开口说话的他愤怒地抬手,砸向眼前的镜子。一下,两下,三下……直到拳头砸出了血,镜子出现蛛网状的裂痕。他看着镜中的小男孩,碎成了好几瓣,蓝色的眼眸盛满了担忧与温柔。


    ——我失去记忆后唯一的朋友,藏在镜子里。他总是这样看着我,不嫌弃我的软弱无能。


    ——要是不能留在训练营,我会失去他吗?


    ——不想失去他。


    小小的苏格兰握紧了拳头,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像条饿疯了的狼崽,疯狂撕咬着每个扑上来抢夺食物的敌人。子弹,拳头,牙齿都是他的攻击工具,防御却几乎为0,但他还是凭着意志留到了最后。


    身上那深浅不一的伤痕其实大多数不来自后来任务中遇到的敌人,马提尼让他们留着疤痕,才会永远记住是怎样受的伤。


    半年后,他恢复了说话,又在别的课程里成为了佼佼者。围着他的人越来越多,因为比起训练营另一个强者,他看上去更加亲切友好。


    但他依旧没有多出真正的朋友。大家互相算计,互相利用,真心是最廉价的东西。而苏格兰当初唯一的朋友——他越来越少照镜子了。


    每次看镜子里的那个人,对方仿佛离他越来越远,冷漠地看着他,不再流露一丝温柔。


    ……


    苏格兰很久没有梦见小时候的事。这段过去的回忆在他刻意的遗忘下,后来都忘了自己为什么讨厌照镜子了。


    长大成人就不在会认为镜子中的自己会是另一个个体。害怕照镜子只是因为他变得越来越陌生。


    他茫然地睁开眼盯着着天花板,心想那现在的他还能坦然面对自我吗?那个镜中朋友如果是景光,他也会冷漠地抛弃他吗?


    醒来后走出房间发现波本还在工作。情报组代负责人这个位置并不好坐。朗姆的手下并不会心甘情愿替他办事,朗姆交给他的资料真假不一,情报组多数成员两头讨好,见风使舵的更是不少。


    波本明白boss只是给朗姆一个敲打,表面上把负责人的名头交给了波本,实际上大部分权利还是被朗姆紧紧握住。但他波本若是有能力夺走朗姆的权,boss又何尝不会考虑新老交替呢?


    “你看上去状态不太好。”看到苏格兰飘出门,像个幽灵一样打开冰箱,从里面掏出一瓶冰可乐,波本停下了打字。


    他走到苏格兰身后,夺走他手中的可乐重新放了回去,随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盒牛奶。


    “hiro没监督你,你就胡乱喝了吗?半夜喝冰的真有你的,睡不好还是喝牛奶吧。”


    波本将牛奶倒入平底锅里,开了小火温奶。而苏格兰从引到桌子前坐下后就一直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呆愣愣的,头上翘起了几撮呆毛。


    可以说是睡懵了,也可以说还魇在梦里。


    降谷零现在已经把苏格兰当弟弟看了,弟弟爱斗嘴,他也给自己找点乐趣,舒缓心情延年益寿。反正长大了的景光心越来越黑,只会偶尔给他会心一击,再也没有给他挑逗的机会了。


    “做噩梦了吗?”他在苏格兰面前放下温好的牛奶,自己端起放凉了的咖啡喝了一口。


    装作不经意的询问立马还是让苏格兰警惕地回过神来。


    “没有。”


    “我刚刚听见你喊了一声。”


    “听错了。”苏格兰冷淡地像个人机,只有捏紧杯子的手指泄露出些许异常。在发抖,也在贪婪地吸取温度。


    梦醒时分,他被冷汗浸透。没点灯的屋子让他回到了训练营被惩罚的时候,塞进一个需要手脚并拢的箱子里,就这么关个一天一夜,出来时人是滚出来的,四肢没有感觉,然后被马提尼像垃圾一样踢出去,用疼痛唤醒知觉。


    “这是第几次,小废物?”


    ……


    “好吧,是我听错了。”降谷零双手搁在下巴下,浅浅地笑着,“睡不着的话,要不随便聊聊?”


    苏格兰瞥了一眼降谷零身旁的电脑,挑了挑眉,貌似在问工作做完了?


    “风见已经睡着了,我再努力事情也只能明天做了。”降谷零摊了摊手便是无奈。


    ——所以公安里你就逮着风见裕也一个人薅吗?他迟早会秃头的!


    苏格兰无力吐槽,而降谷零开启的第一个话题竟然是警校时期的事——那段苏格兰对降谷零偏见最深,感情最扭曲的时期,现在想来脚趾扣地,很难不受到当事人谴责。


    “说起来,好久没叫你春日老师了……虽然现在知道你混进警校来不怀好意,但当初我也是真心实意崇拜过你的。你和hiro走那么近,我时而嫉妒你霸占了我的幼驯染,时而嫉妒hiro能与你说那么多话。我和hiro在一起,你的目光从来不会落到我的身上……”


    降谷零声音平缓柔和,将过去娓娓道来。曾经被几乎所有教官认可称赞的警校第一也有不自信的时候。


    “你真的很厉害,就算我不讨你喜欢,但我还是孜孜不倦向你讨教,插入你和hiro中间,希望你能夸我一句。还记得我打赢你的那次,虽然后来知道是你受了伤失误了才让我得逞,但你的一句不错让我高兴了好几天。”


    苏格兰听得脸热了,手指绕着杯把来回穿梭打转。要说夸奖,其他四人常常能把他夸到天上,唯独降谷零,因为不待见他,他们的交流仅限于教学上。


    他曾经就是一个那么幼稚,把成见和嫉妒挂在脸上的讨厌鬼。


    “你本来就很努力,从来没有掉出警校第一的位置,是我嫉妒你和景光的幼驯染关系,吝啬对你的夸奖。”苏格兰说出了实话。


    他的嫉妒源自于这对幼驯染漫长的陪伴,对自己立场命运不同的愤恨。恨意的消散只因为他遇到了一群很好很好的人。


    “这是我等了四年多的夸奖吗?春日老师?我很高兴。”降谷零微笑着眨了眨眼,表情生动宛如一个高中生。


    “喂!零,你是用老师这个称呼打趣我吗?”


    “不,我只是真诚地告诉你,你曾经是我敬仰的对象。”


    “那现在不是吗?”苏格兰轻哼了一声,但面色的确舒缓了过来。他不知道他刚才从卧室飘出来的时候面色有多苍白,但降谷零看得一清二楚。


    “现在你的形象啊,的确没那么高大了,比我小四岁只能希望你别搞事……比如这次来北海道,其他事情都办得不错,就是下午跟训练营的教官打架这件事……”


    “对不起!”苏格兰迅速滑跪道歉,蔫蔫地把头低到了桌子下。他本该抑制住这种情绪,波本来巡视训练营是需要立威严的,他把教官打了一顿明摆着不认可的态度,连带着波本都被对方阴阳怪气。


    若是老老实实道个歉,好好和对方说开,事情也好解决,但苏格兰并不想开这个口,被波本拉开不至于把人打死就倔着脸跑了出去。


    哪知降谷零伸过手抬起苏格兰的下颚,让他挺起胸膛,微带疑惑地与其对视:“和我道歉做什么?那个马提尼差点要把一个小孩打死了吧,我差点也忍不住动手了。组织向来以实力为强,对于你的挑战,他本身也应战了,这么多年的教官经验却被打成那样,能力不足以再当一个训练营的教官吧。我自然会选新人把他替换掉。我拦住你不把他打死,也要给朗姆一个面子,可私下他是死还是失踪了,谁知道呢?”


    降谷零的手指无意识敲打着桌子,说话语气流露出裁决者的残酷。


    “你想让公安拿下他?让公安对付他容易引起朗姆怀疑。”苏格兰跟着降谷零的思维走,暂时忘记了心中堆积的压抑情绪。


    “不一定。若是没什么价值,打成叛徒私下审讯也可。”降谷零顿了顿,手里拿着笔像是在做记录,“你以前和马提尼有过接触吗?”


    铺垫了许久,这是降谷零今晚整个对话里最重要的一个提问。总说他谈话技巧高超,但面对苏格兰,他的意图很容易被猜到。


    苏格兰呀,也是和景光一样照顾到所有人心情,却忽视自己的人。而苏格兰关心的方式更别扭,忽视自己的方式更坚决。全因为酒厂的生活给苏格兰烙上了服从的烙印,他无法正常地表达自己的感情,但他和景光的底色是相同的。


    他已然接受苏格兰与景光的相爱。爱流向他人不如流向彼此。不顾如何,他希望他们更加爱自己。


    降谷零转了一圈手中的圆珠笔,反复几次按动笔头上的按钮。这些动作无意识泄露他的焦躁。


    苏格兰只是摇了摇头,屋子里陷入长久的沉默。


    “看我,想说点轻松的事,又谈到工作了。”降谷零脑袋一拍,合拢了笔记本。


    他并不一定想让苏格兰说点什么,如果说出来更难过那就不说。


    “走吧,去睡觉吧。明天还有其他合作要谈,睡好才能打起精神。”降谷零推着苏格兰到主卧门口,看着他爬上床,躺下,掖好被角,轻声说了晚安。


    而回到安全屋的客厅里,他给景光发了一条短信,说明苏格兰今日的异常。


    这是苏格兰和波本刚来北海道办事前几天发生的事。一周过去,马提尼被处理了,换上了一个波本手下的年轻成员。北海道的训练营没有东京的训练营受重视,人口来源多数来自国外。从这里延伸出去的人口来源线路单一,更容易掌握。而苏格兰也协助波本谈下了某片地盘,用作组织实验室的建设。


    到了春节前夕,他们被大雪滞留在札幌。苏格兰依旧没有和降谷零吐露心事,却窝在安全屋里和景光煲了好几天的电话粥。


    [Hiro,我好像一条狗啊!]不仅吃了一嘴狗粮,还是一只加班狗。


    降谷零埋在客厅里,与数不完的工作作伴,浑身散发着怨气。


    [那摸摸狗头?^-^]


    [可以亲自来摸吗?]


    [难道zero你知道我会来札幌吗?不过听说你是明晚的飞机,会错过吧]


    ——喂!黑心的hiro,你这是在给我提示吧!想见我直说呀!又不是非要离开!


    [什么!hiro,这么重要的事现在才说!飞机不坐了,我要留下了加入你们!]


    就这样,才有了两位临时搭伙的酒厂同事一起来迎接景光的事。


    风雪阻拦不了前进的脚步,相见的距离越来越近。


    第103章 逛街


    列车缓缓进站,车头灯的白光渐渐扩大,照亮前方纷纷扬扬的大雪。


    也许是上天注定要他们三个要聚在札幌,降谷零飞往东京的飞机停航,原本没报希望的列车走走停停到了站。


    景光提着行李箱下车,深蓝色的围巾遮住半张脸,高挑的个子挤挨在人群中不显狼狈。他抬起头四下瞭望,蓝色的眼眸与围巾相得益彰,譬如星辰。苏格兰挥了挥手,快乐自转的恒星发出了呼唤,另一颗质量相同的海蓝色恒星就吸引过来。还有一颗紫灰色的姑且也想围着一起转圈圈。


    三把旋转的伞在白茫茫的雪地碰到了一起,雪簌簌从伞面掉落了下来,肩碰肩,手碰手,暖成了晶莹的水珠。


    “好久不见。”


    “新年快乐。”


    三人异口同声,又不约而同笑出了声。


    谁能想到三个关系如此亲近的人平日里忙到根本见不到面。通话,短讯,邮箱一切交流过的信息都会清除记录,阅后销毁。


    苏格兰迫不及待地抓住景光的手,十指紧扣,宣誓主权,引得一旁的降谷零啧啧感叹。


    “是你硬要来的,猜不到我会做什么?“苏格兰哼唧道。


    “我正在催眠自己看不到呢。”


    景光笑而不语,默默把苏格兰的手藏进大衣口袋。伞微微倾斜,与苏格兰的肩膀越靠越近。


    道路上积起了厚厚的一层雪,踩上去发出“沙沙”的声音。街道两旁的人家门前堆了高高的雪堆,而黑夜雪不停止,第二天起早又要勤勤恳恳铲雪。


    电话里景光说虽然他们目前共同的目标是铲除组织,但偶尔希望苏格兰能暂时忘记目标,放松心情,多享受这个年纪的生活。


    “平日里我来找你就已经是放松了。”


    “还不够哦。滑雪冲浪,骑行捉鱼,这些你都尝试过吗?之前每年的春假暑假寒假我跟zero几乎不着家,疯狂去外面打工玩耍。”


    苏格兰思考许久,他也许出入过华丽的宴会,游轮上的party,品尝过米其林大厨亲手做的美食,但也从未真正投入其中,更别提体验寻常人的游玩活动。


    并且最重要的是!比起景光和零,他要和景光创造更多的回忆!


    啊,这次就算了。景光和零也好久没见面了,三人行就三人行啦!


    *


    “欢迎光临!”


    他们从路边的咖啡厅购买了热饮,推门进入了还在一旁营业的硝子馆。门口的风铃“叮当”作响,室内的暖气呼呼吹来,他们像是进入了另一个童话世界。


    街角小小一隅,点亮的暖黄色灯光照亮许多回家的人。娇小的年轻店主蜷缩在藤椅上,背后垫着长毛绒毯,惬意地翻阅着一本外语小说。她微微有些惊讶这种天气还有人来,微笑着冲他们点了点头,伸手做了一个“随便逛”的手势。


    硝子即为玻璃,卖的是各色各样的玻璃制品。大正时期是玻璃制品最为繁荣的时期。景光记得读书时,班里的年轻女生就喜欢收藏这种亮晶晶的玻璃制品。


    “真漂亮啊!”景光举着一个雕刻杯,杯上蓝粉色彩交织,几只蓝猫慵懒休憩,像是躺在漂浮的云朵上。


    “对吗?”他回头冲着降谷零和苏格兰说。


    “对,真漂亮,上面有5只猫哎!”


    “不对,杯底还有一只哦!”景光得意地冲他们展示杯底。


    “那刚好是我们五人和你了!春日,你躲得可真好!”降谷零拍了拍苏格兰的头,紫灰色的眼眸流露出打趣的意味。


    “新一,你说选哪个颜色好呢?浅紫色还是嫩绿色?”


    “我觉得差不多啊,如果都喜欢的话一起买下就行!”


    隔着一个展示柜,苏格兰他们听到两个年轻男女清脆的说话声。


    “那怎么行,家里只需要一个花瓶,买多了会无处安放的!”


    “那小兰你买一个我买一个,你想用另一个我们交换好了!这样就不用烦恼了吧!”


    “说的也是,但是新一你要是不喜欢不要勉强买啦……”


    “没有不喜欢,小兰喜欢的我自然也喜欢!两个都买下的话……小兰就不会有遗憾啦!”少年期期艾艾打断了少女的话。他捧起嫩绿色的玻璃花瓶,先一步从展示柜后显露身影,然后转身冲另一个人招了招手。


    “走吧,小兰,去结账啦!”黑发少年嘴角高高扬起。没有人能拒绝一个真挚又朝气蓬勃的少年。


    声音甜美的少女跑到了少年身边,两人各捧着一个花瓶,却好似手捧钻石,全世界都闪耀了起来,blingbling发着光芒。


    “学着点。”降谷零捅了捅苏格兰的腰,“说话都没人家初中生好听!”


    话落,他反身一扭,手搭在景光的肩上,人已经躲到了景光身后,恰好躲过苏格兰的肘击。这些天他预判苏格兰动作的准确率越来越高了。


    “怎么了,景光,他们有什么异常吗?”转头看到景光发呆盯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降谷零恢复了严肃。


    “没什么。”景光摇了摇头,“不久前刚刚见过这个少年,一个略微鲁莽,却意外勇敢聪慧的少年侦探。现在看来,讨女孩欢心也格外有一手啊!”


    “学到了。”景光手抵着下巴,表情格外认真。


    那只雕刻杯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苏格兰怀里,接着手里又多了拼有hiro字母的冰箱贴,双份的碗碟、牙齿形状的牙杯……


    “买这些易碎的东西,不是很实用啊……”好像阻止不了景光满满的购买欲啦!


    “但是很漂亮啊,放在家里,心情就不自觉变好了,不是吗?”


    ——好,好有道理啊!用这些装点我们的家吗?


    苏格兰不禁露出了傻笑。


    降谷零在一旁抱肘而立,再次感叹恋爱使人心智降低。这样傻不拉几的笑容hiro过了20岁以后就没见到过了,苏格兰你就这样被hiro拿捏得死死的吗?


    开玩笑的,十几岁的苏格兰会这样笑吗?袒露真心又充满甜蜜的。要活下来,想来嘴角勾起的弧度都是经过计算的。


    苏格兰没与他说出口的话告诉了hiro,降谷零并没有觉得失落。光是hiro跟他提的几句,降谷零便觉得换作他也很难向外人开口。


    还好苏格兰遇到了可以交托信任的人。hiro总有办法!


    所以苏格兰,在组织看不见的地方,多笑笑吧,噩梦终将会消散。


    *


    再次遇到工藤新一是在他们临时订下的酒店。安全屋离车站有些距离,所以降谷零就近订了一家日式温泉酒店。


    除了可以泡温泉,听说此次冰雪祭的部分雪雕设计来自这家酒店,酒店后山可以欣赏到设计师亲手雕刻的一部分制品。这作为该酒店的新招牌吸引了不少游客。


    第二天一早,楼下起了警笛声,景光手指撩开一指缝窗帘向下望,窥见3名刑警进了酒店大门。


    “好像出了命案。”景光道。


    “要下楼看看吗?”苏格兰走到了景光身边。


    “我先下去,你在屋里呆着。zero似乎在电话里和朗姆起了冲突,你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景光将目光投向隔壁房间。原本定好的出门时间已经推迟了1个小时。


    后山山崖陡峭,若是没被白雪覆盖,可沿着一条崎岖的山路攀爬而上,也可绕路直接从另一个方向开车上山。仰头可见,山崖上,一匹用雪雕刻的奔腾骏马扬起铁蹄,上有一骑兵勒紧缰绳,创造了一座悬崖勒马的奇观,栩栩如生又巧夺天工。


    听说那名雕刻师原来是酒店里的男保洁,今年12月辞职之前免费为酒店留下了作品。


    诸伏景光悄然跟在警察后面,转了几条小路,来到了一处围了简陋栅栏的户外温泉。温泉旁零散站着几个人,昨夜见到的工藤新一和他身边的女孩也在现场。


    死者是酒店老板相原友香,45岁,根据酒店大堂监控,于前日晚饭过后离开酒店。今日新任保洁清扫积雪时发现人浮在此处温泉中。冬日天气多变,相原友香向来是禁止顾客来后山泡温泉。温泉周围竖着警示牌,高达一米多的栅栏也很难失足掉入。相原友香为何会死在此处?


    “喂,小鬼!你乱动托盘上的酒瓶做什么!不要破坏案发现场!”自认为动作隐秘的工藤新一被一位警察呵斥了,摸着头讪讪退后了几步。


    “哈哈!没做什么,警察哥哥,我想看看哪里有我可以帮得上忙的地方!”少年也知道他的侦探名号在北海道不管用,没有站出来滔滔不绝。


    “管好自己就行!”


    一番探查后,警察最后得出相原友香大概是吃完饭又喝了点红酒,在高温刺激下,血压升高昏迷倒在温泉中,溺水而亡。


    “这真的是一桩意外?我们室内就有泉眼,相原她从来不会来户外泡温泉的!”酒店的前台拦在查案的三名警察面前,忍不住掩面哭泣。她和相原友香一起工作了十余年,关系早超过老板和员工的上下级关系。


    “你不是说相原女士这几天因为和男朋友分手心情不好吗?心情不好做什么事情都不奇怪。每个冬天总有泡温泉泡澡溺亡的人,就是年轻人也会中招。”警察脸上带着习以为常的冷漠。


    相比之下,身后一名面容稚嫩仿佛刚出警校的小警察深深为相原友香的死亡感到遗憾。生命无常,明明是在放松与享受的时刻,意外降临。


    然而,景光在观察了四周的环境后得出了另一个结论:这并不是意外,而是一场有计划的谋杀。


    他往前踏了一步,隐秘的气息几乎要突围人群被发现。那位被称为“平成年代的福尔摩斯”的少年侦探抢先开口:“抱歉打断一下,我有异议!”


    工藤新一一手指向托盘上放置的红酒瓶与高脚酒杯,一手摊开一张染了红点的纸巾向众人展示。


    “方才在观察这瓶红酒时,我发现酒的颜色有些淡,就做了一个小实验。我倒了一滴酒液在纸巾上,一般真正的红酒酒液滴上去红色应该会均匀渗开,不会出现分层现象。但现在你们可以看到这滴酒液显现的颜色深浅不一,中间深,外圈浅。色素颗粒大,会沉淀在中心,往外渗开的则是水迹,足以说明这是一瓶色素勾兑过的红酒。”


    “就算这是一瓶假酒又能说明什么?”领头的年长警察皱起了眉头,被一个年轻小孩质疑让他微微有些不满。


    “据我所知,相原女士家庭富裕,对生活质量要求较高。我们进酒店时能在大堂看到一列橱柜里展示了几十瓶红酒。我询问过前台小姐姐,那里摆放的都是真酒,而相原女士另外还有私藏,显然她懂酒。我认为这样的爱酒人士应该不会品尝一杯假酒吧,这对她来说是一种侮辱。”


    “所以新一,这是一个不懂酒的人有意摆在这里误导我们的吧!”小兰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工藤新一微笑着点点头,随后又往里走,前方连绵的栅栏排布中突兀地出现了一道缺口,风雪从此处吹进来,在里侧积起了小雪堆。


    他用手抚去雪,露出下面的栏杆。原来缺失的栅栏倒在了温泉里侧。


    “咦,我记得前几天这里还是好好的?”扫雪的保洁定期会检查酒店的设施,如有损坏是会立马叫维修工前来修理的。


    工藤新一露出了然的笑容,手晃了晃正常竖立的其余栏杆。涂了防锈油漆的铁制栏杆纹丝不动,光凭人力很难推倒。


    “你们说多大的力量能把这里的栅栏撞倒?”


    景光抬起头看向栅栏后方拔起的山崖,那里高处地面300多米,重物从崖上滚下来,势能转化为动能,是很容易撞破防护栏杆,跌进温泉的。


    工藤新一做出和他一样的动作,“要是将尸体裹在雪球里从山崖上滚落下来,撞破栏杆落入温泉不是什么难事,并且雪在温泉中会慢慢融化,沉入水的尸体就会浮起来。现场看上去没第二人存在,是因为来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相原女士!”


    第104章 偷渡


    “雪球?从山顶滚下来早就碎了吧!小朋友,不要太异想天开呀!”年长警察并不怎么相信。


    “有能让雪变硬的办法吧!”工藤新一从地上捡起碎裂的雪渣子,握在掌心里狠狠一捏,摊开手,雪仍然是硬硬的一坨。


    “平日里除雪有时我们会用到食盐。盐水凝固点比水的凝固点低,可以让冰雪在较低的温度下融化。同时雪融化会吸热,周围没撒到盐的雪就会结冻变硬,用类似的化学除雪剂就可以搓成一个坚硬的雪球。”


    “安藤警官,听起来有点道理。”站在领头警察身后的小警察赞同地点了点头,立马把这个作案方法记在了笔记本上。


    安藤刑警自持办案经验丰富,态度藏着几分傲慢。但他本身学识丰富,脑内模拟了整个过程的可操作性,认为是存在实施的空间。


    这样一来,尸体经过冷冻后,原来估算的死亡时间就不是昨晚了,前晚相原友香出门不久后也许就遇害了。


    他目光一凛,目光先扫到发现尸体的目击者饭岛理江。她年纪大约30多,体型有些肥胖,能在这几日应聘上酒店的保洁也是因为体力跟男子差不多,刚好春节期间另一位保洁回老家,她一个人就能干两个人的活。


    “饭岛理江,你这两天一直在酒店工作吗?昨天你没来这个温泉清扫吗?”


    “诶?警警警官大人,你这问话什么意思?你是在怀疑我吗?”饭岛理江的胆子跟体格并不匹配,只是被叫到名字,就跳到了前台木村春奈的身后。


    “昨天下大雪,酒店都没营业!我不在才正常吧!还有你们说的除雪剂我不懂的,我我都是用铲子铲雪的,而且我我我怕血!杀不了人的!”说着说着饭岛理江两眼一翻,身体晃了晃,倒在了木村春奈的背上。


    木村春奈1米5的个子承担1米7的体重,背脊仿佛压上了一座大山,幸好有人在一旁扶住了饭岛理江。木村春奈感激地看了一眼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的男人。


    男人全身上下遮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蓝色猫眼,正是诸伏景光。围观破案的人越来越多,他藏在人群中一直眼观四方耳听八路。


    伸手是顺手的帮扶,却让景光发现了不对劲。饭岛理江被扶着靠向他时,身子明显抖了抖,似乎不是真的昏迷。手搭在腰部上,压实了发现去掉衣服,女人的身形就缩小了一圈。根据苏格兰授于景光的乔装经验,饭岛理江应该在衣物里塞了棉花。


    “是的昨天我们给员工放假了,酒店只有我在。理江来应聘的时候就说她怕血,胆子小,她是个老实人,应该不会做这种事。要我看凶手最有可能是友香刚分手的男朋友。”


    木村春奈一拍手掌,似是想到什么,往崖上的那匹雪雕骏马一指:“喏!就是那件作品的设计师井上北斗,一个穷酸的艺术家。”


    木村春奈冷冷嘲讽,“一个签证过期的马来西亚人,来日本一分钱没赚到,流落街头。友香好心收留他住宿,为他续上签证。井上北斗却用花言巧语和拙劣的艺术品哄得友香爱上他,为他花钱。你以为他是我们店里的员工,实际上他只要负责摆弄他的画室,根本不用来工作!”


    “你说的都是实话?”安藤警官神情变得认真。不可否认的是,安藤警官虽然犯了经验上的错误,误以为这是一桩意外,但面对真正的刑事案件,他会记得警察该做的。


    “都是友香平日聊天忍不住说出来的话,我是真的心疼友香。你知道友香为什么分手?因为她发现井上北斗有女朋友,他在用友香给他的钱养他女朋友!”


    此话一出,围观的群众像是吃到了大瓜,此起彼伏都是惊讶的感叹,捂着嘴和身边伙伴窃窃私语。


    随后,木村春奈领着众人去了相原友香的办公室。在那里,刑警发现了好几册相原友香和井上北斗的照片,相片中两人举止亲密,的确是热恋中的状态。


    而垃圾桶中,工藤新一翻到了一张撕碎的婚姻届,上面女方的信息都已经填好,而男方的信息空空如也。也许分手的那天,相原友香是想和井上北斗登记结婚的吗?


    办公室没有找到相原友香的手机和钱包,估计已经被凶手拿走。


    诸伏景光没有跟随他们一起去办公室,他扶着头晕的饭岛理江去了员工休息室。看似吓坏了的饭岛理江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气。


    “太感谢你了!没有先生您的帮忙我不知道该怎么回来!先生,你有事的话先离开吧,不用管我!”饭岛理江保持着胆怯的人设,蚊子似的说出感谢。


    脑门上沁出的汗水增多,这个男人开了暖气,但她身上穿得过于臃肿,仿佛在这个房间里蒸桑拿。


    男人仍站在原地,为什么还不离开呢?难道是猜到什么?


    饭岛理江身体是热的,心却一点点变凉。


    “怎,怎么了?”


    她无法忍受与陌生人待在同一间房的沉默,总觉得那个男人在用冷静的目光审视着她的表情。


    饭岛理江抬起头仰视与自己相隔1米的黑衣男人。不到10秒,她又惊慌失措地低下头,双手相握搭在膝头,身体微微颤抖着。这是身体自动形成的条件反射。


    逃出公司的人只要被黑衣人追到就没有好下场。


    “你在怕我吗?”男人走到了她面前,声音温柔清冽,如徐徐的春风扫过了她的耳朵。可饭岛理江还是抬起了双手,护在了头部。


    “不……不要!”


    阴影压下来,饭岛理江的身体几乎伏在了地上,“不要打我,我会努力工作的!这个月的业绩,我会再拉到新人的!你知道的,那些马来西亚人当我是朋友,我会给他们介绍工作!”


    景光怔了怔,他的确营造了某种具有压迫力的氛围,想要得知这个女人伪装的原因,但是对方出于本能的屈服让他犹豫是否还要继续套话。


    ——继续吧,现在的仁慈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什么公司招不到人会打员工?一瞬间他又想到了之前在群马的六郎肉类加工厂——藏于地下的研究所里堆满了尸体。组织又重启了人体试验吗?


    “外国人?”景光沉下了声音,蕴藏着不满。


    “我知道外国人工作效率低了点,但他们能吃苦,一天工作10多个小时也可以!最近警察那里对偷渡客打击严厉,逃脱出来的太少了,我好不容易才搭上的。”饭岛理江不敢抬头看一眼面前的黑衣男子。


    这件事景光也有所耳闻,zero接手组织情报任务后,逐渐拿到组织在世界各地做的人口买卖线路。日本是个岛国,四面环海,偷渡船只要在天黑时挑个无人驻守的海域上岸,很难防得住。


    偷渡客非法入境危害国家安全,警备企划课不会放任不管,有了zero传来的内部消息,警方有了重点防守的点位,抓住了好几波偷渡客。


    虽然偷渡的人群中许多都是逃离国家的难民或者是为了寻求打工机会的平民,但无法确认里面是否藏着走私人员和罪犯。有些落后国家的难民还可能带来疾病的传染源,不可不防。


    而那些成功逃脱警方抓捕的偷渡客在日本的日子能如他们想象中好过吗?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就连遇到的老乡都想从他们身上割下一块肉,被人卖去当没有生活保障的劳工也很正常。


    饭岛理江也许就是这样被人骗了,但她同样把这种欺骗行为延续了下去。她既是受害者,也是加害者,那么不需要对她保留多余的怜悯。


    相比使用组织里的吐真剂,景光选择了苏格兰教给他的相对柔和的浅层催眠,给饭岛理江本就混乱的大脑套上一层枷锁。


    饭岛理江不会因为景光的提问不符合脑内害怕的形象就回到现实。停下思考,遵从本能,那些藏在心底的秘密就套出来了。


    景光将陷入昏迷的饭岛理江抱回了椅子上,摘下挂在衣柜门上的一块毛毯盖在女人身上,又将屋里的暖气调到了适宜的温度。


    出了员工休息室,景光摘下了黑色漆皮手套,扔到一旁的垃圾桶里。他斜靠在墙上握着手机,把得来的消息总结后分别发给了苏格兰和zero。


    苏格兰很快有了回复。


    [训练营逃了一些人,朗姆在拿这件事做文章,零去处理了。你说的小野借贷公司我会去查。]


    [ok]


    安藤警官他们接下来要去井上北斗的画室,工藤新一跟着下楼也没能说服对方捎上上他和小兰。


    哪怕他在整个过程中展现了他的观察和推理能力,老派的安藤警官仍然拒绝乳臭未干的少年侦探加入。


    “推理游戏到此结束,就算之前你推理的没问题,接下来是无聊的线索追查,不再是你认为有趣的猜谜游戏。不要跟上来了!”安藤警官就站在酒店大堂里,冷酷地说出以上这番话。


    ——什么嘛!他明明在正经地推理分析,从来没有把破案当作游戏。将案件抽丝剥茧找出线索最后解出谜团固然令他着迷,但现在他已经开始思考真相背后的善恶。


    工藤新一微微有些被打击到,眼神无意识望向四周,靠着墙的景光就这样被他注意到。


    啊,这个男人,他记得扶了一把还未逃脱嫌疑的饭岛理江。当时明明觉得这个男人不起眼,现在浓墨的黑色挥洒在白墙上,流露出不可忽视的神秘气质,工藤新一忍不住探究这个男人的身份。


    他只多盯了3秒,男人就警觉地抬起头。两两对视,工藤新一似乎察觉到那双冷淡的蓝眸渐渐变得柔和。这是——认识他吗?


    工藤新一没有之前见过面的印象,然后他见这个帅气的男人向他们走来,如果他没有意会错的话……


    “需要我带你们去画室吗?工藤侦探?正好我有空。”男人经过他时偏了偏头,掏出一串车钥匙在指尖转了转,举手投足间带着成人的从容与余裕。


    ——啊,叫他工藤侦探,是对他推理水平的认可吗?


    “先生,你也是侦探吗?”工藤新一微微仰头看着男人,语气上扬,难为情中带着点被认同的小得意。


    “侦探的话,目前还没有这种水平,所以打算跟你学学。工藤侦探,你愿意教学吗?”这次男人眼里露出了打趣的笑意。


    “啊,这个……”


    工藤新一没有太相信,至少从这个男人的观察能力和敏锐程度来看,他没那么普通。不过,有什么关系?和现在还在睡大觉的毛利大叔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工藤新一果断放弃叫醒大叔的打算,跟着这个男人继续跟进案件。


    他们三人交换了名字,出发前小兰有点担心爸爸醒来发现他们不见会不会着急。


    “谁叫大叔昨晚和酒店里的美女聊到半夜,今早怎么都叫不醒。我们来北海道不是为了住酒店的,真是不负责的大人!”


    “那就留个纸条和我的电话吧。放心,我争取不弄丢你们!”景光想了个法子。


    “喂!春日先生不要也变得不靠谱啊!”工藤新一露出了半月眼默默吐槽。


    “哈哈哈,走吧出发!”


    第105章 热烈


    诸伏景光也有私心。


    要知道安藤警官在酒店大堂里那么说一个追求真相的少年会多么打击年轻一代的心灵。


    如果他在这个年纪遇到,也许就会陷入自我怀疑的困境。少时的他具有极强的自尊心,希望一切都能做好,不给别人添麻烦。zero在这方面也不屈多让。


    真遇到无端的指责和莫名的委屈,他也会哄哄自己,他诸伏景光决定今日要黑化一天!明天再做个好孩子。


    顶着诸伏景光已黑化的头衔(自己封的),他要逃走当天的值日,一天不对班里的同学笑,把午餐里不爱吃的菜挑走以及不再因为踢球的人差一位就去补位。


    说起来真没有苏格兰想得那么纯真善良。(又或许其他面苏格兰是选择性眼瞎吧)


    话扯远了,景光知道,安藤警官能在这个位置上坐十几年,年轻时一定是个优秀人才,如同他在东京遇到的前辈。但年纪大了,处事多了圆滑与算计。他们失去了年轻人的冲劲和勇敢,不再有年轻时候的灵光一闪,同样他们也不希望有人比他们更优秀。


    总有一天他也会到这个年纪,但他不希望那时的自己会变成一个打压年轻人,独占功劳的恶臭中年大叔。小年轻能者多劳,多多磨练不是蛮好的嘛!


    所以原本打算分享给北海道警署的信息景光转而告诉工藤新一。哎呀~就是那么小气!


    “诶?你说饭岛理江和井上北斗还有另一女生春野杏因为同是马来西亚人而相互认识?”


    车上,听了景光的一席话,工藤新一和毛利兰同时惊讶地趴到前座的椅背上。


    毛利兰先发出了惊叹,工藤新一接着重复,“而木村春奈说的女朋友就是春野杏,但其实春野杏只是和井上北斗一艘船偷渡来日本的同伴,两人并没有关系,是饭岛理江出于嫉妒捏造了两人的关系并告诉了死去的相原友香?”


    “等等,新一,好多人,让我理理!”毛利兰晕乎乎地扶住自己的额头,这些名字怎么就平滑地从她脑子里飘过不留下痕迹呢?


    “理不清就不要理了。”工藤新一握住了毛利兰的手,视线依旧盯着景光。


    “春日先生,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消息的?又怎么能证明这些是真的?”


    “你可能没注意,从后山回来我一直在照顾饭岛理江,她深受感动卸下心防后向我倾诉她所做的一切,可以说是我救人的回报吧。当然我不能确保所有信息都是准确的,接下来要靠你和北海道警方验证。”


    有时话不能说得太满,大脑也是会自我欺骗的。


    景光从后视镜里与工藤新一对视了一眼,少年第一次获得如此富裕的信息,眼珠颤了颤后垂下眼,又立马扬起头真诚地表示了感谢。


    *


    这个世上能热烈地面对爱情的人不多。目光默默追随,背后悄然奉献,幸福消耗于自我怀疑,各种误会,人生相互错过。


    山上有座小小画室,红色的房顶,米色的墙面,四周环绕着种植有序的林木和草丛,只是冬日的大雪把一切染成了白色,到了春天就能呈现童话故事里的美景。


    相原友香有好几处资产,但特意为她的恋人在山上打造一小方天地,让井上北斗专注于自己的事业,可见相原友香对井上北斗的宠爱。


    相原友香爱井上北斗是肯定的,那井上北斗爱相原友香吗?办公室收藏的几本相册里,相片里相原友香总是独自开朗,而井上北斗眉眼藏着忧郁,很少笑。


    听相原友香的好友木村春奈那样说,多数人以为井上北斗只是因为钱和木村春奈在一起。井上北斗才20出头,木村春奈已经40多,很符合富婆包养小白脸的剧本。


    但事实上,画室里除了一些抽象的艺术画,其余皆是木村春奈的画像。井上北斗离开的太匆忙,屋里没怎么动过,画架上还未完工的画里,主人公是在雪中跳舞的木村春奈。


    画的数量和相原友香拍摄的相片不相上下,倾注了浓浓的爱意,但多数锁在了一个房间里,相原友香有每张都看过吗?


    房子的后面有两个卧室,主卧布置温馨且有情趣,靠窗有一橱柜红酒,都是名贵的真酒。另一个房间朴素凌乱,生活痕迹比较重,连垃圾桶里的垃圾还没倒。工藤新一抢先警察一步在这个房间搜寻,垃圾桶、衣柜、床底,通通翻了个遍。


    前几日的报纸——有人在招聘版面上特意圈出几个工作。其中一张报纸上登着一家叫小野贷款的公司广告,上面被画了一个大大的叉,一旁还写了几个大字“骗人”。


    垃圾桶里有吃完的药盒——治疗惊恐焦虑的药片。


    床头抽屉里的星星瓶——星星还没折完,装了大半瓶。瓶子外面贴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祝相原姐姐和井上哥哥新婚快乐,要永远永远在一起哦!


    写字者应该不太熟悉日语,一句话里有好几个语法错误。如果是马来西亚人,很正常了……


    塞在枕头底下的一份劳务合同——甲方是小野贷款,乙方写的名字正是春野杏,还有推荐人的名字,写的是饭岛理江。合同签约时间是去年10月到今年10月。合同上也没有盖章与手印,再仔细看上面的条例,一条条充满着剥削与欺骗。春野杏明显被骗了。


    工藤新一查完后偷偷回到了景光身边,与其分享了信息。那三名警察也搜集了整个房间可疑的物件,放入证物袋中。


    “春野杏,这就是井上北斗的女朋友吧,照片上好显小啊。”小警察看着那份合同嘀咕道,“签证复印件上出生年月……嗯?1976年?还是个未成年?太刑了吧!”


    安藤警官夺过了合同,看完后眉头皱起的褶子能夹死苍蝇。


    “畜生!”他低声咒骂了一句。


    “安藤警官,现在还不能确定春野杏是井上北斗的女朋友,那只是木村春奈的片面之词。”工藤新一出言提醒。


    “而且安藤警官你最好让相关机构查一下签证的真假。外国人签证上应该写的他们的本名,而不是伪造的日本名字。”


    “这种事我会不知道吗?该查的都会查……”安藤警官轻轻啧了一声,想要掏出外套口袋里的香烟狠狠吸上一口。一摸,烟盒已经空了。他将烟盒捏碎,让交通科追查踪迹,并根据相原友香的银行流水查通话对象。


    多数案件凶手不会留在现场,追查线索是一个特别繁琐的过程。有些案件过了诉讼期都找不到凶手,凶手逃出国外更是难以追踪。


    安藤从下属那里薅来一根烟,蹲在台阶上,斜眼看室内鱼池旁那个小鬼和一个裹得黑漆漆的男子说话。他们拿着一个酒瓶模拟推搡,然后掉进水池的场景。


    又发现什么了吗?


    安藤不得不承认人与人之间的差距从小就能看出,他这个年纪打架抽烟不学好,而有的人已经在帮警察破案。之前对这小鬼语言上的不客气纯纯来自于一个三流警察对未来的一流侦探的嫉妒。


    而这小鬼不带退缩,还是跟着他们来了。该说什么好呢?是没意识到他的恶意还是意识到了也无所谓?是因为有坚持的目标,不会那么轻易被别人的话动摇吗?


    “安藤警官——”


    “又怎么了?”安藤弹走一簇烟灰,站起来迎上兴奋跑来的少年。


    “我可能猜出相原女士的死亡原因了。我朋友在鱼池边闻到了还没消散的酒味,而我刚好在室外垃圾桶旁找到了酒瓶的碎片和几条死去的鲤鱼。我猜相原女士应该是和人起了争执,掉进水池。鱼带出了水池,池中水少了一部分,而台阶与地板的接缝处还有血的残留。”


    “我之前检查过相原女士的尸体,身上并没有撞击的伤口,这个血很有可能是凶手留下的,到时候找到嫌疑人可以做DNA对比。虽然还不清楚掉进水池怎么就爬不起来了……”


    工藤新一滔滔不绝,不羞于说出自己的猜测。


    “不错的思考!”安藤让下属提取了血液样本并取走关键的证物,拍下了照片。


    离开时,安藤拍了拍工藤新一的肩膀,“要是还想继续跟进这个案件,可以来北海道警察署报道。虽然我不一定在。”


    就这样吧,要是他下属有那么聪明,他乐得轻松。真不知道几个小时自己在想什么,哎——


    *


    三日后。


    “哎?春日先生,你不继续跟进这个案子了吗?”


    “我相信你跟警方能成功解决这桩案子。不过涉及外国人的话,有可能后续公安会介入。”


    诸伏景光把这个案子延伸出去的偷渡与人口交易行为交给了他的公安同事,所以提前给工藤新一打一个预防针。


    他让同事给北海道的警方一点时间,先派人加强海岸边的巡逻。但如果案件迟迟不破,就由不得他们强硬插手了。


    “如果有什么进度,可以发邮箱告诉我。”景光在电话里笑着对工藤新一说。


    他不是不关心这个案件。但目前他首要关心的还是组织的事。偷运人口是组织比较末端的违法行为,参与的基本是外围成员,让同事一一拔除即可。


    而这些外国人踏上日本的领土,围绕着他们发展的灰色产业是他和苏格兰目前需要关注的。


    苏格兰在赤井秀一叛逃后陆续招了几个新人,但调查小野借贷公司不可能用组织的人,能用的还是伊森本堂这几年培养的势力。


    CIA这边隐约透露了让伊森本堂回归,重新获得卧底调查官身份的态度。但伊森本堂还能不了解自己的老东家?就算以前的同事相信他,CIA的审查部门依旧会按程序办事,在无法确定他的立场前,他们不会停止对他的怀疑,回去等待他的依旧还是关押加审讯。


    “调查顺利吗?”回到之前的安全屋,景光将手搭在苏格兰的肩膀上,随后慢慢揉捏着肩颈,让连续工作好几个小时的苏格兰得到片刻放松。


    “伊森把带去的人伪装成了黑。帮,强行接管了小野贷款。他们的经理还记得饭岛理江和春野杏,饭岛理江原名叫罗克西,她是花了钱来日本当研修生学习工作的,但自身吃不了苦又爱面子,多次来小野贷款借钱买奢侈品参加活动。后来欠的钱还不完了,小野贷款只能扣押饭岛为他们工作。饭岛被学校退学,签证也过期,不得不为了还债滞留在日本。”


    景光按摩的力度适中,按压过的筋骨传来了酥软的酸胀感。苏格兰闭上眼睛,后脑勺搁在椅背上,方才看完资料的难受才有所缓解。


    “招收新人可以抵押一部分贷款,所以饭岛把目标瞄准了同胞,在线人提供目标后她会去接触新来日本的马来西亚人,相处一段时间就会把人骗来公司打工。哦,小野贷款跟当地会所、风俗店、地下赌场都有紧密的合作。”


    “算下来,从员工到客人,只要欠钱了,找他们贷款,还不清想逃跑,就会有人追债,已经形成了完整的产业链。春野杏原名叫米西,才16岁,什么都不懂,被骗得一无所有,听说是跳河自杀才逃脱。而饭岛也因为逃跑追回被打到重伤,不过前不久遇到好心人替她还债终于离开了公司。”


    苏格兰一字一句诉说,眉心会不自觉隆起。从前的他无法正确表达自己的情感,也无法体谅他人的情绪。组织把他磨砺成一把利刃,就不应该被感情左右。但如今,他也会为一个素未相识的陌生人动容难受。


    作为训练营的优秀毕业生,出了训练营后,苏格兰接触或者暗杀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跟着贝尔摩德学习易容以及搜寻情报期间,他更是过着奢靡不差钱的生活。他与组织高层斗智斗勇,未曾想,底层遭受组织迫害的还有很多普通人。


    一套复杂系统里嵌套着许多子系统,掉了明显零件的庞然大物仍然能稳定工作,上层的动摇要影响到底层需要时间。


    可既然让他们看到了,就不会坐视不管。


    第106章 吃肉


    新年平淡地过去了。


    琴酒也没想到自己也会有无所事事躺在床上养伤的时候。前几日试图逃跑过,因为伤势打不过那家伙,压着重新回到这间屋子。那家伙后续为了防止他逃跑,竟用锁链锁住了他的手脚。


    太耻辱了!他发誓,等伤好了一定要杀了这家伙!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琴酒动了动耳朵,从枕头下掏出一把菜刀。那是他昨晚没被锁时从厨房摸来的。哦,没被锁是因为下药了,让他昏了一整天。


    在门扉打开的瞬间,琴酒迅速转动手腕,往前掷出,菜刀在空中翻腾,呈一道抛物线,却插到了一只鲜血淋漓的兔子身上。


    黑泽阵放下兔子,冲琴酒扬了扬眉,似乎在说瞧,我早有预料。


    真是可恶又可恨!偏偏那是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这样的场面时不时会上演,反正对方并不会收走屋里的尖锐物品。这样的对抗,黑泽阵似乎也乐在其中。


    “喂!雪停了,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我不想再品尝你糟糕的做饭手艺了!”琴酒曲起一条腿靠坐在床头,搁在膝盖上的手连接着锁链,发出震荡的声响。依旧是那副不好惹的冰冷语气,但已经从一个人想办法逃走变成催促黑泽阵离开,何尝不是一种改变呢?


    “确实,我第一次下厨炸了厨房后,就几乎没怎么下过厨。如果苏格兰在就好了……”


    黑泽阵在厨房转了一圈,将菜刀拔下洗净归回原位后,又拎着兔子走到琴酒面前。


    “不过今天出门遇到一只蠢笨的兔子,一头撞到了树上,只能被我捡回来吃了。”


    琴酒觉得黑泽阵话里有话,话有所指,再次皱紧了眉头。


    “兔子你是想要碳烤,还是烧汤呢?考虑到伤情,果然还是碳烤比较好……”伤口好得慢,回组织就没那么容易。


    “那祝你这次也能把房子烧了。”


    “承你吉言,我还是不忍心把一个伤者烧死的。”黑泽阵咧开嘴笑了笑。


    不用再看见组织里的废物和老鼠,他的脾气都好多了。


    回到厨房后黑泽先是给兔子剥皮拔毛,再开膛剖肚,手法熟练,仿佛杀过10年的兔子。随后在锅炉处点上炭火,拿纸板扇大火候。一切准备就绪,便把串在竹签的兔子刷上油,架在了炭火上烧烤。


    火光映红了黑泽阵冷白的脸,兔肉接触到上升的火苗,就滋滋发出惊恐的叫声。肉香飘过鼻尖,向四周弥散。黑泽阵抬眼看了一眼琴酒,手上将兔子翻了个身。他们这种人不爱吃素,清汤寡水吃了几天,嘴里淡出鸟来,连打架都少了几分意思。


    兔子翻过身的那面已被烤得焦黄脆香,肉油滴到了炭火中,溅起了火星子。黑泽阵再次翻转后撒上盐,并将切开的柠檬挤出汁,滴在肉上。


    琴酒鼻尖扇动,被飘来的香味勾起了食欲。他心里冷笑,这种水平说会炸了厨房,他是一点都不信。


    嘛!以前是以前,苏格兰“死”了以后,在野外偶尔还是要掌握点生存技巧。再说了,他们便利店的打折便当都能吃,黑泽阵自己做的菜虽然味道平平,填饱肚子足够了。


    “所以,不吃吗?”竹签递到了琴酒面前,香味更浓郁了。


    “如果你还记得我是个伤者。”


    “受伤了就不能吃了?你是怕伤口好得慢,还是留疤呢?抑或是怕我在肉里下毒?”


    “真啰嗦!”琴酒从未觉得年轻几岁的自己会如此话多,跟只苍蝇一样围着他打转。


    黑泽阵笑笑,咬下一片肉,幽绿的眼眸没有一秒离开琴酒。咀嚼,吞咽,真切勾起了食欲。狼群中一般只有头狼才能先享用食物,其他狼再年轻强壮,也只能趴在一旁静静等待。要是忍不住饥饿,上前挑战便不得不迎接一场厮杀。


    而琴酒不怕厮杀,皮囊流着滚烫的血。视线所及之处,握着竹签的那只手被火烤得微微发红,几粒汗珠挂在手背上,欲坠不坠。


    他兀地伸出手,抓住了竹签,闪电般的速度令竹签往他的方向急速偏移,但随后又被另一股力量拉回。两只手臂一上一下,互相角力,鼓起的肌肉下青筋暴起,血管里流淌的血液哗哗作响,那是兴奋的扩张。


    黑泽阵把肉送到琴酒嘴边,却又不想轻易让对方吃到。他的服务总是需要收取一些报酬,轻易享受到就不懂得珍惜了。


    他作势一掌拍向琴酒的肩膀,对方瞳孔一缩,身体迅速向后仰倒,但手并没有放开竹签。并且脚下缠住了黑泽阵的大腿,如蟒蛇般扭动收紧,黑泽阵不得不偏移重心,往前扑。倒下的瞬间,琴酒竭力将竹串往脸上移,而另一只被铁链锁着的手发出了不甘的声响,哗啦哗啦——


    黑泽阵在撞上琴酒受了伤的胸膛前及时用手臂撑在了他的身侧。嘴唇刚好停留在兔肉的上方,张开嘴就能咬到肉的距离。


    奇怪又恶心的姿势,两人脑中不约而同闪过这个想法。


    兔肉刚好挡在琴酒嘴边,这不咬一口说不过去了,本能比思考更快,他张开嘴撕咬下一块肉,瞪着黑泽阵用力咀嚼。咬的是兔肉吗?那是黑泽阵的肉!


    黑泽阵莫名从琴酒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吃肉补充体力的动作中得到一丝满足。他喉结一滚,腹中也涌起了空虚的饥饿感。


    他也张开嘴咬下一块兔肉。肉明显凉了,没一开始好吃,但为什么就着琴酒的眼神,他吃得更香了呢?


    ……


    “啪——”


    众目睽睽之下,井上北斗冲到饭岛理江面前狠狠扇了一巴掌。一巴掌还不够,他又抬起手,被跟着跑来的警察拦了下来。


    在10天左右的追踪调查下,警察终于在横滨中华街上的某个小餐馆抓到了井上北斗和春野杏。


    当初两人坐车来到横滨,是想找好心的同胞求助,但那边有能力帮助他们的还是中国人最多。因此两人各自取了一个中国名字,用中文编造了他们被骗到日本的凄惨经历,最终引得了那个中餐馆老板的同情,暂时被收留在后厨做帮工过渡。


    期间警察找到了相原友香曾经联系过的一名私家侦探。他为相原拍了许多井上北斗和春野杏在一起的照片,大多数是在医院。井上瞒着相原将春野藏在画室已经是一桩欺瞒,随后又因为春野杏多次推了和相原的约会,相原友香能不多想吗?


    尽管没拍到亲密照,但私家侦探也信誓旦旦认为井上北斗是脚踏两条船。以他多年抓出轨的经验,男人肯定还是更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女人,就是小白脸有钱了也逃脱不了男人的劣根性。


    警察得到了两人更清晰的照片,倒是更方便追寻,在电视报纸发布了两人的通缉令。最后还是横滨中华街的人在电视上看到新闻,打电话向警方举报了两人。


    本来抓到的3位嫌疑人应该分开审问,但在警局门口,饭岛理江刚好撞到了下了警车的井上和春野。一路沉默的男人猝不及防爆发出了极大的愤怒,冲到饭岛面前给了一个巴掌。


    他用马来语怒斥饭岛,完全不顾及这是在警察面前。饭岛扬起手躲避,不作声躲在了另一个警察身后,活像被欺凌了。


    “好了!请停下来!有话好好说!”这是小警察第三次阻止现场。


    瘦小的春野杏冲过去抱住了井上北斗的腰,不断用马来语说着“没关系,请冷静下来!”


    这场愤怒被悲凉的雨浇灭了。井上北斗扶着额头,原地踉跄了几步,最后回身抱住了春野杏。


    他们像凄风苦雨中互相依偎的鸟儿。


    “你和春野杏是男女朋友吗?”审问室内,井上北斗一人面对两名警察。


    “不是。”


    “你们关系很亲密,刚刚还抱在了一起。”


    “拥抱只限于爱情吗?警察先生,你们对感情的理解真狭隘。”井上北斗反唇相讥。


    “你承不承认,我们周围人都是有眼睛的。当然我们不是想逼你承认,很多人都是这样看的。那我们再来说说相原友香,你们应该算男女关系吧!你对她的死亡知情吗?去年12月28日你在哪里?是你杀害了相原友香吗?”


    连续的质问能给了心理带来巨大的压力,井上北斗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为什么不说话?是心虚默认了吗?”


    “不,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和友香,我们是恋人,而且快要结婚了。我知道她很爱我,而我欺骗了她,才会……”井上的声音有一瞬间的哽咽。


    “你骗了她什么?”


    “我,瞒着她偷偷收留了跟我一同来日本的小女孩春野杏。”井上北斗留着棕色的长发,额前的发丝被黑色的发箍推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纤细的身躯和忧郁的眉眼的确惹人怜惜,连说话的声音都清澈好听。


    “刚来日本时,饭岛理江主动来找我们做朋友,但仅仅过了一个月,她就把小杏骗去一家公司工作。在那里小杏受尽压迫和欺辱,被逼得跳河自尽。小杏是我家乡那条街被百家养大的小孩,开朗天真,我们带着她出国,所以我有责任照顾她。因此当曾经坐同一条船来日本的同伴在河边捡到小杏告知我后,我领走了她。”


    “友香虽然对我很好,但身上还是有点大小姐脾气。我担心小杏和友香相处会受到刺激,没告诉友香小杏住在我的画室里。后来小杏的精神实在太差了,不得不住院治疗,去年12月我辞职准备离开友香一段时间,带着小杏去住院。大概经过一个月治疗,小杏会正常说话回应我了,我和她说明年春天的时候打算和友香结婚,她病好了就可以参加我们的婚礼。小杏笑着拍手祝贺,还在医院折了星星,期盼我和友香早日结婚。”


    “但等我和小杏回到画室后,一切都变了。是28号那天吧,友香和我说想吃白色恋人巧克力,我便把小杏一个人留在山上,下山去比较远的石屋制果购买……”


    隔着一扇单边玻璃,工藤新一站在安藤警官旁边,专心听井上北斗交代。


    到目前为止,工藤新一没在井上北斗脸上看到心虚或者撒谎的表情。井上似乎沉浸在过去一个月的回忆了,连眉头蹙起的弧度都隐含着悲痛。


    如果这是一个演员,那他的演技很不错了。


    “我不知道友香来找小杏了,回来的时候看到满头是血的小杏在门外晃悠,就连忙送她去医院治疗了。等小杏恢复意识后,她着急地告诉我,她在友香质问她的时候不小心把对方推到了水池中,我又连夜赶回山上。那天晚上雪下大了,我很艰难才爬回后山。进屋后我发现友香喝了酒,倒在水池里一直没起来,溺亡了。我知道小杏不是故意的,所以只能伪装友香是意外死的……”


    “把相原友香的尸体用雪包裹,并将雪球滚下崖投入山下的温泉吗?”


    “对,我不想小杏担上杀人的罪名,就想了个这么昏庸的方法!我,我错了,能不能不让判小杏的罪,她不是故意的!或者,让我替她抵罪也行!”井上北斗捂着脸,呜呜地哭了出来。


    灰色的墙面,惨败的脸。其中一位审讯警察走到井上北斗身旁,把纸巾递到了他面前。


    “喂,小鬼,你怎么看?”安藤警官隔窗望着男子,双手抱肘,目不偏移,脸上并没有什么动容。


    第107章 判刑


    “在我们所掌握的信息和线索范围内,他似乎并没有撒谎。但是细节上仍然不好判断。”工藤新一给出了较为严谨的回复。


    在给井上北斗调整情绪的时刻,安藤警官和工藤新一向两位审讯警察交待后续着重需要询问的点。


    警方又从石屋制果查到了井上北斗的购买订单,时间对得上。以及医院里给春野杏下的诊断病历,一份是从小野贷款后的的看病记录,上面写了春野杏有中度精神分裂和重度焦虑和抑郁,建议住院治疗。一份是28日当晚在一家私人诊所的看病记录,头部受伤,做了简单的伤口包扎。血液中也提取到春野杏的DNA,所以鱼池旁流的血是春野杏。


    “井上北斗说的细节也对得上,然而春野杏的精神状态……她一直表现得很惊恐吗?”工藤新一再次来到审讯室观察时,里面的春野杏捂着双耳不听,又满室乱跑。好不容易按坐在椅子上,说话前言不搭后语,很少有清醒回答的时候。


    “只有在井上北斗陪伴且引导她说话的时候,才会变得安静听话。基本都是井上北斗说什么,她都赞同。”安藤警官说道。


    至于饭岛理江,从一开始就被踢出了嫌疑人的范围。虽然她不是好人,捏造井上和春野之间的关系,破坏井上和相原的爱情,但在这个案件中,她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


    哦,值得一提的是,那瓶搁在温泉旁的红酒是饭岛理江放的。她仍然改不了爱慕虚荣的毛病,偷拿老板柜子里的红酒去找男人调情,再自己买一瓶假酒置换。但相原友香发现了,整瓶扔到了垃圾桶,饭岛从垃圾桶捡来放温泉旁打算自己喝了。


    她本人的身材很好,却为了在相原面前塑造一个老实的形象,故意扮胖扮丑。饭岛假装偶遇相原友香,反过来在她面前编造春野杏的坏话,得到验证后相原友香帮她还了欠的钱,让饭岛离开了小野贷款并去了她名下的酒店当保洁。


    “基本上可以判定春野杏在与相原友相争执时存在故意杀人的行为,而井上北斗帮助隐瞒并处理尸体也能认作共犯。”安藤下了决定。


    还有其他可能吗?如果是井上动的手,量刑的标准可能就不同了……不,井上看上去很爱相原,应该不会推自己的恋人。工藤新一代入自己和小兰,十分肯定的摇了摇头,排除了心中另一个猜想。


    “如果是相原友香先拿酒瓶砸春野杏,出于自保,把春野杏推到水池可以认为是正当防卫吗?春野杏为了躲避相原友香接下来的追击逃到室外,并不知晓相原掉进水里爬不起来,这算犯罪吗?”


    看着春野杏那副瑟缩的模样,工藤新一到底忍不住为她辩护。


    小兰不止一次问他,那个女孩会判刑吗?这样看来,春野杏明明也是为了活着,怎么交的朋友骗了她,工作时遭到的欺凌让她痛苦到跳河自杀,好不容易有人救助她,又被人误解遭到追打,从而失手致人死亡?


    “这种事交给法官审判。我们确认了嫌疑人就会交送检察官审查起诉。你如果真的担心那女孩,不如期盼有厉害的律师愿意为她做辩护。”


    相原家钱多自然请得起金牌律师,国家分配的律师又怎么比得上呢?并且还是两个外国人……


    安藤警官当了十多年警察,也遇到过犯人可怜的案子,如今不会再像清澈愚蠢的年轻人一样感慨万分,思虑过多。插手干预有时候连自己的警衔都保不住。


    “那春野杏被小野贷款逼得自杀这件事怎么说?饭岛因为欠钱被扣留工作抵债不是**才干得出来吗?你们难道不管吗?”


    “小子,这种事你跟我急什么眼?死人了吗?有人报案了吗?诈骗归搜查二课管,别什么事都来问我。这个案子结束了,你也可以滚回去过你没剩几天的春节假期了。”


    安藤警官不耐烦地挥挥手。他难得的善心似乎被收回了。


    别看安藤警官说话一股痞味,总是小鬼小子这样称呼工藤新一,但查案出奇地利索。咳咳——虽说利索容易办错案,但接受他了就会把他当作平等的大人看待。


    哎——明明这几天他们交流很顺畅,工藤新一也从安藤警官身上学到了不少经验,为什么说翻脸就翻脸?


    不过,安藤警官还是给工藤新一一个提示,找一名愿意为他们辩护的律师吗?老爸老妈应该有相关的资源……


    “律师的话,或许我可以问问妈妈。妈妈打辩护很厉害的!”会酒店的路上,听了新一的想法,毛利兰眼神亮了亮,颇为自豪地说道,“妈妈目前的胜诉率可是100%!”


    “哎,小兰的妈妈吗?好厉害!不过法律界不败女王的话,平日里一定有很多大人物请她辩护吧,伯母她能抽出时间帮杏他们吗?”


    “不试试怎么知道?除去金钱和名声,妈妈也有自己的信仰啊!为和我差不多年龄的女孩辩护,妈妈一定会努力维护她应有的权益吧!就算结果不尽人意,至少我们试过了!”


    ……


    事实的确如小兰所言,小兰的妈妈妃英理愿意为杏辩护。她的决定甚至在律界掀起了一场不小的风波。他们都在猜测妃英理为什么愿意为两个外国人做辩护?金牌律师很少做这般吃力不讨好的事,但能达到那个地位,想接什么案子也随她心意。


    而工藤新一不能替春野杏控告饭岛理江的诈骗,只能先试图向搜查二科举报小野贷款。而他听说搜查二课的警察还没有行动,案子就被公安接走了,调查结果跟按了倍速键火急火燎吐了出来。


    明面上能看到的是小野贷款停业调查,实际上隐藏在下面的灰色产业一一被封查处理。不仅仅是组织的,还有其他黑。道模仿组织做得风声水起的产业,都以涉及危害国家利益的名义受到公安的打击。


    很少有警察敢明面上和黑。道势力对着干。黑白道在不损害双方利益的前提下,向来维持着微妙的平衡。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若是真正破坏了国家利益,日本公安就会出手。降谷零和诸伏景光从来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工藤新一还未看得如此深远,而那来北海道整日厮混喝酒,陪小孩逛街直说没意思的毛利小五郎却好像察觉到北海道的暗流涌动。他提着两小孩的耳朵,让他们在回东京之前不要乱跑,出门必须向他报告。


    “我想去看妈妈不可以吗?”毛利兰不解地问他。


    “英理,她怎么也来北海道了?”毛利小五郎脱口而出,下意识整理了自己的着装。他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打好领带,也收拾好了发型,却瞬间回到低落的情绪。


    ——不可能是为他来的。一定是接了这边的案子,又知道小兰在这里才会见面的。


    听了小兰的解释,他才知道工藤这小子又带着他家女儿去了什么案发现场破案。


    ——喂!谁会带女孩子去那种地方?如果未来这小子要追小兰,先扣个50分!


    吐槽归吐槽,在开庭那天,毛利小五郎偷偷跟着小兰,进了旁听席。周边人个个拿着笔记,看上去都是来旁观学习的律师。而场内,妃英理穿着一袭紫色正装,头发盘在脑后,和原告辩护律师以及检察官来了一场精彩的对峙发言。


    ——英理变得越来越耀眼了啊!


    而他自己呢?依旧还是老样子。


    因为吐槽英理做的饭难吃分开后,他迟迟没有为此道歉。一方面是男人的面子,另一方面确实觉得自己说的是实话。与其在家里浪费才能,做个烧饭都不好吃的家庭主妇,成为律师才是找到了她真正的道路吧!


    小兰已经有了一个失败的父亲,就不要再多一个困在家中无能为力的母亲了。


    他偷偷来,偷偷走,短暂地清醒过后,又成为糊涂的男人。酒精和赌博已不知不觉夺走了他在警校时磨砺的意志。或许他从来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男人。


    ……


    最后,井上北斗和春野杏都被判了一年有期徒刑。主要原因还是偷渡罪,这点无法辩驳。在杀人一事上,春野杏被判定为正当防卫。


    相原家不服此次判决,仍在提起上诉。舆论似乎也在怒骂妃英理为外国人说话,不支持国人。也有不知真相的骂妃英理为杀人犯辩护。但在律界,她依旧是那个百分百胜诉率的不败女王。


    而真相到底是什么?


    井上北斗杀害相原友香的可能性有吗?在警方确认井上北斗也爱相原友香的前提下,工藤新一放弃了这个方向的思考。


    直到三月份,工藤新一在家里突然接到了诸伏景光的电话。彼时已经回到东京米花町上学的少年听到这位不知身份却交流愉快的年长友人问出的第一句话,瞬间有一种脊柱过电的感觉。


    “你认为推倒相原友香的会是井上北斗吗?”


    “为什么这么说?”前不久春日先生还在邮件里恭喜他们为春野杏做的努力成功了,现在怎么会有这种疑问。


    电话线那头轻轻叹了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有警方的内部消息,井上北斗曾经和黑市里专门贩卖炸弹枪支的走私犯有过一笔交易。交易时间就在相原友香死亡的前一个月。”


    “确定是本人吗?”工藤新一惊呆了。怎么突然又跟炸弹,黑市扯上关系了!井上北斗不是个艺术家吗?


    “是,他可能第一次来交易,被卖方反向装了定位器。犯人给我们查询了记录,定位显示他最终停止不动的位置就是山上的画室。


    “那,那批炸弹?”


    “在他的一个马来西亚同乡那里。他私下想把这批炸弹转卖出去,结果在交易现场被警方抓获。他交待,这批炸弹原本是用来炸毁小野贷款所在的那幢大楼。因为井上北斗出了事,这个计划一直没有实施……”


    “这么说来……”井上北斗的口供里根本省略了一段很重要的内容!


    工藤新一差点要捏不住座机的话筒。


    他好像并没有很了解井上北斗这个人……井上北斗,他原本打算替春野杏报仇吗?明明表现出那么柔弱害怕,依附相原女士生存,像株无害的小白花,怎么会?


    春日先生还在说:“我询问过井上北斗的老乡对井上北斗的印象。他说此人向来很有主见和野心,对他们兄弟很照顾,有情有义。因为报警没有用,他才想出购买炸弹炸掉小野贷款的极端想法。”


    “工藤君你说,相原是否发觉了井上的计划?”


    工藤新一已然冒出了冷汗。


    第108章 快了


    井上北斗原来的名字不值一提,反正是无父无母的野孩子,因为脑子灵活会打架,被同龄人尊称一声大哥。


    当初偷渡来日本的一艘船上,井上北斗认识的有20多个,上岸被警察追赶散了一波,后来人越来越少,能联系上的一个手数得过来。


    针对他们外国人的骗局太多,稍不留心就被拐走了,是死是活都不知。


    井上北斗以为自己至少可以靠灵活的大脑学点什么营生,比如他花了半年时间,就跟着隔壁住着的落魄画家画出有模有样的画,做点颓废洒落的打扮,扮演一个艺术家。


    最后画没赚到钱,脸却吸引了不少女人。当牛郎比艺术家好赚钱,而被一个富婆单独包养比在公共场所排班接待公主更轻松有钱。


    虽然以前最不耻当小白脸,井上北斗并没有多少犹豫就答应跟着相原友香。


    相原对他很好,不愁吃穿,他还能多出许多零钱接济同乡兄弟。除了比较黏人,时刻想掌握他的动向,能满足他任何的要求。


    大了两轮的年龄对井上北斗来说不是缺点,相反那是他所依恋的年长者气息。拥着他,絮絮叨叨,带来安宁与幸福。


    他描摹着恋人的容貌,提笔画下恋人动人的模样,一副一副,如果没有其他的牵绊,他愿意和友香步入婚姻殿堂,守着她老去,即使友香并没有发现,她身边这个男人只是装出了她喜爱的模样,本性并非如此。


    而看到小杏的遭遇,上井北斗却恍然惊醒,来日本之前他曾想,作为大哥,一定要让这些愿意跟着他的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他怎么能独自拥着这份幸福?


    在日本,他们可以接受低廉工时,只要能吃饱,过得比原来日子幸福就好。但事实上,他们遭受挨骂,被克扣工资,被老板威胁,被老乡诈骗,这个社会并不愿意接纳他们。


    求助警察无门,反而会因为没有签证被驱赶遣送回国,他便买了炸弹准备自己动手炸了小野贷款那幢大楼。


    可为何偏偏被友香看到他搬运炸弹?她约定在画室见面求着复合,也要阻止他的爆炸计划。


    ——为何如此卑微地恳求我?你喝酒壮胆了吗?你在害怕我吗?


    “害怕是对的,我从来不是那副乖巧柔顺的模样。离我远点!”不然你会遭了秧。


    井上北斗放下狠话,转身离开。小杏就躲在大门外看着他们,她轻声唤了一声“相原姐姐”。她不明白两人为什么看上去像是吵架了。


    但她看清相原拿起酒瓶往井上后脑勺砸去时,飞身跑过去推开了井上北斗。酒瓶直接砸到了她的头顶。


    玻璃碎片掉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湿漉漉的液体从额头流淌下来。有点晕,但不是很疼……


    昏倒前她听见井上哥哥大声喊了她的名字。她想说,我没事,你要好好哄哄相原姐姐,有什么话说清楚,不要吵架。我还想参加你们的婚礼呢。


    然而井上北斗却无法控制住愤怒,他伸手将手足无措凑上前关心的相原友香推进了水池里,人淹在水池里挣扎扑腾,他还嫌不够,把人按在水中整整三分钟,直到水里渐渐歇了动静。


    原来他也没那么爱相原友香,依附他人获得的宠爱还不如帮小杏报仇令他激动。


    都说他们那条街出来的人长大后不是偷鸡摸狗就是放火杀人,不是送进牢里就是被人打死。他一直觉得这是对他们的歧视,但坏蛋基因真的存在于他的DNA里。


    井上北斗冷静地送小杏去了一家私人诊所包扎,再回来处理了友香的尸体。裹在雪球里,推下山,看她撞破栏杆掉入温泉。


    当小杏醒来问相原姐姐怎么样了,你们和好了吗?井上北斗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瞧他,到底做了什么?


    逃离札幌,随处安家,只有小杏不离不弃,又对他的谎言深信不疑。生活一下子回到了没遇见友香的水平。


    警察会找到他们吗?


    悬在梁上的镰刀终于落了下来,井上北斗在电视上看到他和小杏的通缉令。伪装的自杀还是被发现了,他该如何才能逃脱审判?


    井上北斗提前和小杏串好口供,不用听警察的,只要点头他说的,其余时间装疯卖傻即可。


    “这个国家的人对我们带有天然的歧视!就算我们是无辜的,他们也会想着法子冤枉你。小杏,你只要听我的,不要听信别人,这样我们才有机会逃脱他们的陷害!”


    小杏不怎么会日语,也满心依赖着井上北斗,自然点头答应了。


    不过——


    “井上哥哥,有个大姐姐每天都来看我,说她会帮我辩护,我可以相信她吗?”


    “关于相原姐姐,只需要说我告诉你的。问你过去,就把你被饭岛理江骗去小野贷款那家公司所遭遇的说给她听。其余只要闭嘴就行,明白吗?”


    井上北斗一开始也不相信有律师那么好心,免费为他们打诉讼。还是一个从未败诉的大律师,图什么?但每日的拜访还是渐渐撬动了他的心防。


    “我知道你心里藏着秘密,我不好奇。是我女儿拜托我来帮你们,我想给她一份满意的答案。但是你对我提防,损害的只是你和那个女孩的权益。除了偷渡罪没有转圜的余地,其余罪行我都会帮你们减轻刑期。所以,为什么不试着相信我呢?”


    这个叫妃英理的女律师说出如此自信的话,井上北斗仿佛在她身上看到几分友香工作时的样子,强势理性又不至于咄咄逼人。


    对,本来把杀人的罪行推到小杏身上,就是为了减少刑期。再理性的律师,还是因为女性而心软。他早意识到这一点,如今应该好好利用起来。


    后来,他们果然只被判了最轻的刑罚,1年时间就能出去。来看望他的老朋友说,饭岛理江连同小野贷款公司里的大多数职员都被判刑,服刑时间比他和小杏还长。


    “那就把炸弹处理掉吧。藏在你那里总归是一桩祸事。”他如此回复。


    他想要的公正终于有回响,但是他没了最爱他的友香。


    井上北斗沉浸在后悔的情绪中,突然有一天,一位陌生男子申请与他见面,他甚至无法拒绝。


    隔着玻璃窗,男人坐在那里挺直着背像杆竹子,上身套着蓝色的帽衫,头微微下垂看着摊在桌上的笔记本,双手交叉,像个采访的报社记者。不过记者哪有权利强制与他见面?


    而抬头对视的一眼,男人那双蓝眸似利剑直射过来,令他心脏砰砰直跳。


    “如果你答应,这将是你我之间的秘密。”他答应了男人最后一句话。


    出狱后他的刑期并未结束。


    *


    年后的几个月,波本一直呆在北海道。


    波本原本只想慢慢将北海道训练营里掌管说话权的人替换掉,而他只是动了教官马提尼,就有人给波本使了绊子。


    先是刚上任的下属请罪说明训练营里逃出了一批人,他会紧急捉回,再是朗姆打电话质问。


    “波本,有时候资历和经验也是很重要的。新人能力强,但能不能让底下人信服很重要。在组织的人才输入上出了这么大的差错,我也隐瞒不了boss。”


    这老登话里话外都在敲打波本。


    ——但谁能安排这一切?不就是你吗?


    既然都要汇报给boss,受到惩罚,他也顺水推舟放掉了一些人——放到公安手里。


    组织一直认为,去年年末,黑麦抓捕琴酒失败逃出了日本,确认为FBI的卧底,同时雪莉到了他们手上。CIA袭击了组织在群马的研究所,带走了多名研究员以及伏特加,大量研究资料落到了他们手中。而朗姆的两名心腹宾加和库拉索也确认死在了日本公安手中。


    短短时间多番变故,组织不可能没有反击。贝尔摩德被重新调回美国,与美国分部的组织成员联合潜入FBI,找寻雪莉和赤井秀一的踪迹。


    琴酒养伤回来后,跑去英国和CIA大战了三百回合,还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在CIA总部放了一把火。


    他没找到伏特加,没办法,他养伤的这段时间足够CIA把那家伙转移到足够安全的地方。但从伏特加嘴里也挖不出多少组织的消息,或许早就被处理了。


    朗姆不愧是老狐狸,利用组织这次的遭遇散布组织损失惨重的谣言,大力扩招许多新人,其他国家潜伏着的卧底蠢蠢欲动,竟真被朗姆钓到了2名卧底。


    皮斯克最近也不好过,不知哪来的小帮派敢暴力占领他手下的一些贷款公司,从北海道开始一个接一个搞出大事,引起公安的注意。


    若是普通警察,他还有周旋压下的余地,公安出来了,那一片灰色产业便接二连三连根拔除。受到连累的其他黑势力怨声载道,暗地里也开始对组织落井下石。


    皮斯克派出组织成员去对付那个自称“鹰”的帮派,他们却像滑手的肥皂一样,全国游龙,刚听到消息人赶过去,就不见踪影。对上了,逃跑实力似乎也出乎意料地强,打一枪扔下烟雾弹就溜,根本没辙。再这样下去,烂摊子越来越多,他就瞒不住了。


    “也是干上欺软怕硬的活,对普通人绑架,对组织成员就脚底抹油跑得飞快。”伊森本堂摇头感叹。


    “不过很有效果,新加入的年轻人快玩疯了。”


    景光回到了东京,于疗养院和伊森本堂见了面。他们已然有了默契,景光在北海道时,光是在电话里交谈就确定好了作战计划,并且执行得十分出色。


    “小打小闹,给组织制造一些麻烦罢了。皮斯克暂时还想瞒着boss私下解决,派出来的都是些小兵小将,真让行动组的成员来,可能逃不出来了。”


    “你说的对。要是派出了代号成员,我们就停止行动。”


    室内两人各坐方桌两旁,桌上摆着棋盘,一人执白子,一人执黑子,你来我往。嘴上说着闲话,手下却在进行厮杀。


    “说起来‘鹰’这个名号是谁取的?”景光唇边流露出一丝笑意。“刚听到时我还没反应过来。”


    “哦,是那几个父母被组织杀害,还没成年的新人取的吧。我用乌鸦代表组织,他们立马联想到鹰是乌鸦的天敌,说取个有气势的名号打起来更爽!”伊森本堂也觉得有趣极了,跟着笑出了声。


    景光眼前浮现出几张青春但没有生气的脸庞。那几个年轻人曾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差点因为报仇丢了性命。被景光救下后,一个个都说要加入他的团队一起抗敌。


    有些天真,又有些可爱。对付组织哪里需要他们这些年轻人?用上你们才显得国家无能。


    他让这几个少年人先好好读书,有空来他们这感受氛围。如果他们执着于报仇,偶尔分点轻松的任务给他们做未尝不可。


    “鹰”就当少年人送给他们的美好期望吧!


    “啪——”一子落下,盘上白子已明显多于黑子。


    快了,他想。


    第109章 Boss


    “苏格兰大人?苏格兰大人?”


    诸伏景光临窗而立,站了许久。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突然一下子贴近耳边。诸伏景光抬起手,阻止苏格兰的下属秋山三贵靠近。


    秋山三贵停在了他三步之远的地方。


    虽然组织里的人知道苏格兰这个代号下应该有两个人,但是基本上没有人能分辨出面前的是谁。有幸见过两人同时出现的成员曾感叹道:“就算他们穿不同衣服,我还是会恍惚。果然两人共用一个代号是正确的,代号不同叫错了就性命堪忧了。”


    秋山三贵是酒二代,不幸的是出生不久后父母就离了婚,母亲蒂塔远走法国干事业,听说都快当上欧洲分部的二把手了。父亲波尔多带娃主打随性心大,刚出生那几年背着他就敢去做任务。没在枪林弹雨中嗝屁属于他命大。不好说因为婴儿时期就被血洗过好几次脸,他对杀人产生了阴影,所以一直表现得很平庸,至今还没混上代号。


    他也不知道苏格兰怎么就从几百个普通成员的档案中挑了他当新下属。只要听过苏格兰前三任下属的命运,谁不称苏格兰一声瞎眼上司。秋山三贵得知消息时也忍不住骂了一句晦气。


    秋山三贵不情不愿来为苏格兰工作,干了一段时间意外还不错。他主要负责探查组织各方消息与动向,挖其他代号成员的墙角,每日汇报,基本不用出外勤,也不会受到上司限你1小时给我查到xxx的全部消息之类的刁难,美哉美哉。


    不知道是不是夜色太凉,苏格兰大人转头看他时目光特别阴冷,里面翻滚着浓郁的情绪。他的手心牢牢抓着手机,手臂和脖子青筋起伏不定,心里像是憋着一口气。


    秋山三贵立马低下头,不敢再揣测苏格兰的心情。


    “苏格兰大人,会议厅准备好了,也通知东京所在的代号成员来开会了。”


    昨日,组织有人疑似看到了赤井秀一出现在日本。针织帽,黑短发,手中夹着烟站在街头。光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就让琴酒判断出了身份。


    本来这事应该琴酒来主持,毕竟人是从他手中逃走的,而琴酒也差点死亡,他们应该是不止不休的死敌。


    但琴酒临时有事带走了苏格兰,还让苏格兰发短讯给景光,让他做出解决赤井秀一的安排。


    [不用担心,你可以做到]


    景光知道,前一句话是宽慰他,后一句话也是让他按原来的计划进行。


    赤井秀一养好伤后就先与伊森本堂进行了联系。消息依次传到了景光,苏格兰,水无怜奈,降谷零。FBI,CIA和日本公安再次建立了合作关系。


    过去一年,贝尔摩德曾在美国扮作银发杀人魔引诱赤井秀一现身,试图暗杀他,却被赤井秀一识破并打断了多根肋骨,可惜最后还是被贝尔摩德逃跑了。


    赤井秀一知道,只要他出现在组织面前,组织不会放弃追杀他,所以合作一开始便是他当作诱饵勾引琴酒和组织的其他成员。


    他们大致推断琴酒会出动4-6个代号成员以及10多个普通成员,而FBI,CIA和日本公安会各自派出一个小队分区域围堵拦截。


    波本,苏格兰,基尔,无论谁参与进来,都会借他们其中一人的手“杀死”赤井秀一,为他们增加功绩。而另一个目的,便是再次将琴酒逼入绝境,折断组织这把最锋利的刀。


    但是,如今琴酒要带苏格兰去哪里呢?


    琴酒不在,这个计划又如何实施呢?


    *


    车子驶入鸟取县后,苏格兰隐隐约约有种熟悉感,他似乎曾经来过。从大路转进错综复杂的山路,沿途是野蛮生长的树木,他却能猜对每一个岔路口该走的方向,为什么记忆里他却是对boss的位置一无所知呢?


    仔细想来,从一开始boss对他的态度就异常友善。让琴酒看着他,受重伤后不允许他出国,每月一次的实验室体检,被朗姆怀疑卧底后相信他的说法……


    他身上有什么可图谋的价值?能让乌丸莲耶包容至此?


    苏格兰微微侧目,看向握着方向盘的琴酒。自胸口那一枪,他和琴酒的关系降至冰点,组织见面多是互相无视,无话可说。


    对苏格兰而言,琴酒本来就是黑泽的替身,曾经说再多话也不会得到想要的反应。琴酒和苏格兰终究没有10年搭档的默契。


    可他也不理解,当初琴酒怎么敢把心口抵到自己的枪下?


    “gin,我们还有成为搭档的可能性吗?”他摸了摸心口,用缓和气氛的轻松语气问出口。


    伏特加不在了,琴酒又成了孤家寡人。如果能再次成为搭档,至少这次苏格兰来boss这里还有机会离开。


    闻言,琴酒冷冷嗤笑,瞥来的眼神如西伯利亚的寒风,能切开皮肤冻住血管。


    “我提醒过你的。”


    啊,那的确是一句善意的提醒,而他不识好歹地拒绝了,苏格兰心想。


    只不过那个时候,他为了让景光活着,什么都可以做。代替他成为苏格兰,与boss利益交换,哪怕迎接他的是死亡都没关系。他早就死过一次了。或者说他体验过生不如死的时期,其他不算什么了。


    而现在,他想活下去。


    除了代表生死的黑白,他也想要彩色丰富他的世界。去跳舞,去冲浪,去看萤火虫,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晚了吗?”他自言自语道。


    *


    车子停在了一家修道院前,哦或者说是修道院作为伪装的庄园。即使是深林之中,也偶尔会有路人闯入,换作铜墙铁壁总让人心生警惕,但半遮半掩却叫人难掩好奇。


    一位年轻的修女放下扫把为苏格兰和琴酒打开了禁锢的铁门。她是见过琴酒的,垂头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琴酒大人。”


    典型的黑色长裙和白色头巾抹去这个年纪女孩的活泼,她身姿端正肃穆,引领着两人往里面走。


    修道院的屋舍砌成灰白色的外墙,四面环绕,穿越两扇拱形大门,苏格兰顿生被盯视的不适感。暗处到处是摄像头和眼睛,视线交织成密网。


    披着黑色长袍的有男有女,他们像幽灵般无声地飘荡在各个角落。看似手握十字架边走边祈祷,其实眼观八方,有规律地巡逻着。


    年轻修女引他们至中央的拜占庭式圆形建筑门前便停下了,又换作另一名男修士推开了厚重的大门,迎他们入内。


    苏格兰和琴酒被收走了身上的武器,眼睛蒙上了黑布,手里牵着绳子,一前一后跟随着男人。脚步回响在幽深的廊道,曲折环绕,像入了迷宫。


    乌丸莲耶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具体的位置,苏格兰心里数着时间,估摸走了15分钟左右,他与琴酒才分别被带到了2个房间。


    琴酒犯了错毋庸置疑也会受罚。乌丸莲耶看重的研究员,快要成功的研究材料和资料,一切湮灭在群马的那场大火中。


    那天,这只垂垂老矣的乌鸦发出了急促的哀鸣,屋外的修女们盘旋告死,拼着命用先进的仪器留住了乌鸦的最后一口气。


    他活得太久了,全身器官几乎都换了一轮,几经生死,还顽强地活在世上。但是大脑是无法移植替换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大脑中的神经元数量会逐渐减少,大脑发生萎缩,记忆力、语言能力、大脑协调能力逐渐退化,他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死亡的阴影悬在头上,什么组织的争斗,组织的财产,他已经管不了了,每天睁开眼第一句问的就是药物的进展,随后大半天都是在痴呆和昏迷中度过。


    贝尔摩德,朗姆还有皮斯克见过乌丸莲耶身体健朗时运筹帷幄的模样,再加上服下二代APTX4869的贝尔摩德维持了不老的模样,谁都没有怀疑传话的那个人变了,乌丸莲耶已经变成傀儡。


    年轻的琴酒反而怀疑过乌丸莲耶的身份。除了年幼时见过戴着乌鸦面具的老人一次,后来他再也没见过真人。死了吗?至少在乌丸莲耶身边照顾他的X先生说老人还活得好好的。


    X先生很早就在照顾乌丸莲耶了,从前默默站在乌丸莲耶的背后,什么时候站在台前,成为了乌丸莲耶的代话人呢?


    “BOSS呢?”琴酒跪在地上,看着穿着一身红袍的男人走近。他的身后跟着四个黑袍男子,完全以X先生马首是瞻。


    琴酒知道整个修道院里的修女修士都是从婴儿时期就收养,然后在同一个训练营厮杀长大,比他们这些半路出家的儿童少年忠诚多了。


    如今他们忠诚的到底是谁呢?


    “我希望boss当面说出对我的惩罚,而不是通过你传递。”琴酒站了起来,后退几步抬手作出攻击的姿势。


    这一年来组织的颓势琴酒看在眼里。他不爱参与组织的明争暗斗,冷眼旁观,只做boss吩咐下达的任务。


    眼见皮斯克力不从心主动退位,朗姆在与波本的博弈中输多赢少,再想霸占那个位置,人还是不得不服老。


    那boss呢?


    “被人操控的行尸走肉罢了,让组织落入他人之手才是最大的笑话。”黑泽阵曾这样说。


    “放肆!琴酒!你今日打算背叛boss,背叛组织了吗!”X先生从腰间掏出了枪,身后四人紧跟其后。五把枪口同时对准琴酒,而琴酒手里没有枪。


    第110章 硕鼠


    琴酒第一眼就看到其中一名黑袍男子手上捧着的银盘里装的是肌肉松弛剂。一剂打下就会浑身无力。


    他不可能接受对身体失去掌控权。如果BOSS还记得,追溯到上一次受罚还是少年时期,他的反抗差点就杀了boss。所以琴酒合理怀疑这不是boss清醒时下的决定。


    两边最终没能打起来。虽然琴酒双拳难敌四手,但想杀了最怕死的那人还是很简单。


    打破僵持的还是隔壁屋子响起的警报。


    X先生下巴抖了抖,牙齿上下重重咬在了一起,狠狠碾磨,心里暗骂一个两个都是刺头。


    苏格兰你又怎么了?


    X先生照顾乌丸莲耶30余年,有点武力但不多,能让他长久留在庄园的自然是他作为管家事事妥帖、几乎不出差错的能力。所以他才能慢慢得到乌丸莲耶的信任,以至于可以影响到乌丸莲耶想法,做到代其行事。


    红袍男人匆匆跑出了琴酒所在的房间,四个黑袍人紧随其后。门忘记上锁,不一会儿,琴酒也走出了门。


    房间的隔音效果过于好了,所以打开关着苏格兰那个房间的门时,X先生差点被迎面掷来的输液架扎到。


    “啊抱歉,不小心扔出手了。”


    苏格兰没带什么歉意地瞥了门口一眼,语气平平,平静之下潜藏的是不知真假的疯狂。他转头又端起手术床前的凳子,向身后整面墙的镜子砸去。


    “劈里啪啦——”力反复施加于一点,镜子便从中心点绽开裂痕,随后一大片一大片脱落。房间里有一半墙面的镜子都被砸碎。


    而镜子后面是空心墙,再砸直接砸出了一个大洞。隔壁点着的烛光直接从大洞里透了过来。


    “天哪,你在做什么!给我停下来!”X先生仿佛被掐住了脖子,声调尖锐到刺耳。


    他指使身后四人上前制服苏格兰,说着嘴里喊着“不要伤着他”。


    四个黑袍人警惕地靠近,而苏格兰只是举起双手示意无辜,毫无反抗被他们捉住。嘴角被狠狠打了一拳,他没有还手,被压制着双臂跪在地上。一把枪抵着他眉心,他的友好并没有换来尊重。


    “你在发什么疯?”X先生蹲下身甩了苏格兰一个巴掌。苏格兰脸颊被打向一侧,刚好对着大门的方向。那里站着琴酒,帽下的绿眸将这一幕狼狈姿态尽收眼底。


    苏格兰悄然勾了勾嘴角,似乎猜到他为什么会出现。琴酒显然也没有顺从地接受安排,和眼前这几人起了冲突。献上忠心的狼也有反咬主人的时候,更何况来的不是主人。


    他砸了一个足够钻人的大洞。洞后肉眼可见居中靠墙的长条桌上,点燃的烛火扑闪了一瞬,房间里的布局在微弱的火光中显露诡异的原形。


    天花板同样贴了镜子,仰头看去,便有了空间倒转的眩晕感。地上则刻有绘制成某个阵法形状的凹槽,隐隐泛着血味。长桌上锃亮的银盘中放置着动物毛发,内脏,还有未知的浑浊液体。


    苏格兰仰起脖子,不客气地回复红袍男人:“一开始我只是觉得镜子碍眼,想砸穿了它。没想到镜子后面别有洞天,我竟不知道组织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巫邪之术!X,你想做什么?”


    起初进入房间摘掉布条后,他照常以为先给他做个全身检查。只不过这次医疗修女们跳过了心电图,抽血等环节,插上留置针后直接拿起针管准备给他麻醉。


    针管里的麻醉剂量超过了从前,躺在床上的苏格兰升起了警惕之心,在针头接近手臂时,按住了留置针软管。


    打麻醉的修女面色慌了慌,手上使出了蛮力,想要狠狠扳开苏格兰的手掌,强制打药。另一位看护的修女同时上前按住了苏格兰的双脚,统统被苏格兰挡了过去。


    他们从手术床上打斗到了被布帘遮盖的镜子前,后背一个撞击,苏格兰听出了帘子后面的不对劲,当即加强了攻势,先后打晕了两名修女并对她们各注射了半管麻醉。


    他曾录到过在实验室自己被麻醉后场景:被剪了头发,指甲,被刮下皮肤组织切了一部分内脏,还被迫吞食了“圣灵”。


    那坨蠕动的活物从喉咙里吞下,进入食道,掉入胃里,不知是什么原理它像癌细胞一样在器官间扩散转移,能在皮肤表层看到凸起。


    那时忽然想起一件来自高明哥分享的小景趣事:一开始小景睡觉时总是用嘴巴呼吸,高明哥便用科普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告诉小景,要是睡觉张着嘴呼吸,飞虫啊,青蛙啊,蛇啊全部都会钻进来,它们会在你的肚子里游来游去跳来跳去,你的肚子就会一鼓一鼓,越来越大。


    小景当场被吓得哇哇大哭,那些日子都不敢一个人睡觉,一定要抱着枕头和高明哥贴在一起。半夜醒来还会摇醒哥哥询问之前有没有闭紧嘴巴睡觉。用不了多久小景就改掉了这个坏习惯,可高明哥也多了两个黑眼圈。


    啊,这样想想明明很好笑,但是看到有东西在自己身体里游荡,苏格兰还是忍不住反胃想吐。只能咬着牙咽下恶心,继续看他身体的变化以及实验员的表情与记录。


    ——呐,景光,这些就不要记得啦。


    苏格兰想得头疼,记忆的碎片如照相馆里按下的快门,一道道白光闪过,水中花镜中月,定格下的照片是真实的记忆吗?


    他还是抬头看着X先生,倔强地等待他的回答。


    X先生眸光闪了闪,慌乱的姿态收起后他又重新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大主教”。他一手提起宽大的袖口,缓步上前,将手掌搭在了苏格兰的头顶。


    “孩子,那不是巫邪之术,而是信仰的召唤。科学与神学并不是互斥的,想要突破人体的极限,光是科学是不够的。”


    “胡说八道!”


    “你还没到感悟出这个思想的年龄,boss不会怪你。”他像看待一个无理的孩子,失望的同时依旧传播福音企图感化苏格兰。


    “但是,你刚刚的行为简直像个野兽,你以为boss为什么会坚持让你每个月检查身体?你的身体有缺陷,boss一直很关心你。你想让我们所作的一切前功尽弃吗?”


    “苏格兰,Boss对你寄予厚望!不要任性好吗?”


    这时候被感化的孩子该怎么做?顺从地低下头留下感动的泪水吗?


    苏格兰胃里一阵翻腾,那一次“圣灵”在结束观察后被研究员切除了,但他还是时不时感受到有东西在他胃里爬动。“圣灵”真的完全切除干净了吗?


    明明是拿他身体做实验,怎么敢说出这种话?


    “我的身体……唔!”他才开口反驳,脖子上兀地传来一阵刺痛。针管里的液体推进了静脉血管,微微泛凉。


    “会有什么缺陷……”


    他捂着脖子倒下,身前X动了动嘴,在说什么。脑子是混沌的,但眼帘努力捕捉的那个方向,已经望不见那双绿眸。


    ……


    琴酒被最后一个离开房间的黑袍男子塞了一张纸条和一把枪,门锁也是那个人忘记关的。


    纸条上写着3个数字,301,琴酒猜这应该是房间号。这不是boss的字迹,但能送到他手中,传消息给他的人至少在这片庄园里有点地位,并且有可能不是和X站一队的。


    事情变得有趣起来。


    琴酒接下了这份邀约,藏起脚步迈入了走廊。他无声经过苏格兰制造事端的房间。


    满地的碎片里,苏格兰侧过头注意到了他。


    ——怎么你也在笑我们之间这份令人作呕的默契?


    琴酒插在口袋里的大拇指和食指无意识地搓磨了两下,指尖火热,心里的躁动在放大。


    ——X如果是boss身边的硕鼠,当然要铲除他。那么苏格兰,你可要好好吸引他的注意。


    301门外站着一位留着中分棕色鬈发,身披白色长袍的男子。他一见到琴酒身体忍不住瑟缩后退了一步,完全是普通人被琴酒外溢的气势吓住的模样。但吓呆了10秒后,他反应过来,朝走廊两边张望,确认没有其他人后,狗狗祟祟向琴酒招了招手。


    “是琴酒大人吗?等你好久了,快进门!”他推开门,恭敬中夹着一丝害怕。


    明亮的光线从门里倾泻而出,琴酒眯了眯眼,瞧见Boss坐在轮椅上,头歪斜着看向落地窗前的风景。一条棕灰色厚毯从他的胸膛盖到脚间,把人裹得严严实实。面向琴酒的那一半侧脸叠满了褶子,如同一层包着一层的树皮。


    扶着轮椅的女人同样穿着白色袍子,头上围着绣着银色丝线的头巾。相较Boss的身材,她胖了一圈,体态丰盈,银发整齐地梳向脑后,脸上有年老的皱纹,却红润健康。


    听到开门声,女人推着轮椅转过身,与用枪指着他们的琴酒面对面。


    轮椅上的枯木动了动头颅,陷下的眼窝里,眼珠浑浊不堪,黑色的瞳孔似乎融化在了白色的眼白里,散发腐烂的气息。


    乌丸莲耶活了快两个世纪了,苍老成这副模样不算稀奇。但距离琴酒上一次见面还是老得太快了。


    琴酒收回枪,双手搭在腹部垂头作出恭敬的姿态。


    “琴酒,我原谅你在群马犯下的错……”老人嘶哑开口,声带仿佛被撕裂了一般,吐几个字漏点风。


    “只要你把X杀了,还有庄园里所有倒戈向他的叛徒,统统处理掉!”他混浊的眼球里泄露出几丝怨恨,紧接着喉咙压抑不住痒意,疯狂地咳了起来。


    乌丸莲耶抬起手,琴酒上前几步,枯木般皱皮的手却落在了身旁女人的手背上。


    “玛利亚,把一切告诉琴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