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笛音引尸
“你可以坦白交代了。”
秦悬渊抬手挽了个剑花,将附着在剑身上的血珠抖落。
之前还说着想要吃他血肉的鼠王此时满身狼狈地跌坐在血泊之中,身上的肥肉战战兢兢的,不停地在颤抖着。
而它的周围也全是它那徒子徒孙的尸体,它们的死状凄惨,要害处均被凌厉的剑气所伤。
这些鼠妖的脑袋里倒是没有一堆蜘蛛爬出来,只是污血流淌了一地,与洞内本就十分驳杂的气息混合在一起,那气味别提有多么难闻熏人了。
秦悬渊作为活了两辈子的人,比这更肮脏更难以忍受的环境他都经历过,然而这段时日他待在薄倦意的身边,少年干净爱洁,身上的衣服也总要熏香之后才肯穿,他接触到的、闻见的都是对方肌肤散发出的那一股令他心安的冷香。
可现如今他早已经习惯的气息不在他的身边,再闻见洞内这刺鼻的气味,秦悬渊下意识感到有些烦躁。
这股烦躁的情绪也体现在了他的脸上。
剑修微微皱着眉,一张冷峻英气的面容上布满了寒意。
被吓破了胆子的鼠王见状,还以为剑修是对它迟迟没有回话的态度而感到不满,它忙不叠赶紧跪下,身体颤抖得幅度更大了。
“阁下饶命……阁下饶命啊!我说!我什么都说!”
说着,不等秦悬渊提问,鼠王就把它知道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
鼠妖在妖族中地位常年屈居底层,处处遭受排挤,鼠王带领的这群鼠妖在最开始只不过是一支很弱小的分支。
它们甚至没有自己的领地,只能四处流浪。
几十年前,它们流浪到这里,那时这还不叫无忧城,只有一个个分散的小村庄。
因为这里与世隔绝且附近没有其他强大的妖兽,鼠王就带着手底下的鼠妖们开始在这里扎根。
起初,它们跟人类称得上是相安无事。
鼠妖生活在地洞里,半夜才会出来活动觅食,它们那会吃的也还不是活人,是偷盗来的鸡鸭鹅之类的家禽。
直到一件事情的发生,彻底转变了鼠妖对人类的态度。
那是一场灾年。
田里的庄稼持续大半年都是颗粒无收,村民们吃不饱饭,他们的目光就放在了地洞中的硕鼠身上。
村民设下陷阱,将捕捉来的鼠妖扒皮拆骨端上了餐桌。
等鼠王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它的徒子徒孙们已经有不少都成了人类的口中食,就连它最爱的小儿子,有望修炼成人形的那个孩子也被捉了去。
鼠王当即气愤不已,只是还没等它亲手为死去的鼠妖报仇雪恨,一场来势汹汹的瘟疫就席卷了周遭的村子。
疫病带走了很多村民,加上鼠妖的报复,活着的人根本不敢离开家门。
后来,村子里来了个大夫,他带来了药材,也留下来为周围的村民治病,那些人类都尊敬地喊对方为伏医师。
鼠妖只知道自从这个伏医师来了之后,它们便再也无法靠近村子。
然而有一天,这位伏医生却消失了,村民的病情也奇迹般地开始好转。
就在鼠王躲在地洞里怨恨老天都不公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村子里发生了什么鼠王并不清楚,它只记得忽然间死了很多很多的人,再然后就是村民绝望地向天祈祷,泽被苍生的素女娘娘现世。
说到这里时,鼠王的脸上还活灵活现地露出了厌恶的神色:“什么隐世清修的女仙?!那分明就是妖女!”
“自打她来了以后,我们就没了生路,只能茍且躲在这洞里,但凡是出去的都会被那些不知道打哪来的蜘蛛给钻了脑袋,变得妖不像妖,鬼不像鬼!”
似乎是情到悲处,鼠王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它声声泣血,那悲愤的情绪几乎能感染每一个人。
“阁下您评评理啊!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我只想为我的儿孙们找个能落脚的栖息地!可怜我的儿啊——!它还那么小,就被人类捉去剥了皮毛当做下酒菜!”
“当真是天理不公……啊!”
鼠王痛哭涕流的话还没有说完,一道剑光就干脆利落地砍掉了它的脑袋。
它临死时还维持着那副悲伤的表情,嘴巴长得大大的,有种分外荒诞滑稽的可笑感。
秦悬渊用剑挑了挑鼠王的尸身,果不其然在对方背过去的爪子里看见了一枚毒镖。
他杀了对方所有的徒子徒孙,和这鼠王之间早就是不死不休的深海血仇了。
因此,秦悬渊从未对鼠王放下过警惕,他一直在盯着对方的一举一动。
至于鼠王所说的那些的话……
剑修并没有完全相信。
诚然,鼠妖的遭遇听起来很悲惨,和人类和谐相处却沦为灾年村民的口粮,它们后面所犯下的种种错似乎看上去也是逼不得已的。
然而秦悬渊却很了解这些妖兽的本性,它们说话往往有真有假,不乏有口蜜腹剑之辈。
何况这满洞内的鼠妖都是真真切切吃过人的,不管它们是因何而选择去吃人,这点总归是抵赖不得的。
——杀了它们也不算冤枉。
秦悬渊收回剑,他刚准备转身离开这里。
一阵僵硬、沉重的脚步声就从洞口外面传来。
“哒……哒……”
他循声看了过去,只见一张张面色青白的‘人’包围了这里。
……
薄倦意的反应很及时。
他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就马上往后方甩出一张引雷符。
威力凶猛的落雷将地面都击穿了一个大洞,四周还在采蜜的幻粉灵蝶被吓得纷纷飞舞在空中。
只是本该被落雷锁定的白衣人却气定神闲地出现在溶洞的另一个角落,他拍了拍身上的衣服,就像是拂去上面沾染的灰尘一样。
“引雷符?没想到我的运气那么好,竟然在这里都能碰上仙门的弟子。”
一边说着,他一边抬起头看向薄倦意,在看见少年那头银发和面容的时候,白衣人那双阴冷的目光也有一瞬间的怔愣。
随即他挑了挑眉:“啧,我就说那些仙家之地的风水好,这不……连培养出来的弟子都是如此漂亮的小美人。”
“倒是让我有些不忍心把你做成寒傀了。”
感受到对方那黏腻的视线直白地落在他的脸上,薄倦意抿了抿唇,他自然听出了白衣人话里的戏谑之意。
上一个敢这样冒犯他的人还是柳玉茗,而对方最终的结局是死在了他的剑下。
或许……这白衣人也想尝尝被明月湖一剑贯穿的滋味?
少年冷冷地抬起手,雪白漂亮的长剑被他握在手中,剑气挥落,如一道湛湛的光华朝着白衣人所在的位置急速驰去。
薄倦意的速度很快,然而白衣人的动作却比他更快,在剑气袭来的时候,他的身影就从原地消失,出现在另一块石头上。
他掏出长笛,放到嘴边轻轻吹奏了两个短促的音节。
下一刻。
洞外传来野兽般的嘶吼声。
一个个姿态诡异、面无血色的‘人’步履蹒跚地从洞口处涌了进来。
转瞬间,洞内的空间骤然变得狭窄。
薄倦意的神情顿时严肃了起来,他把丫儿放下,叮嘱道:“你回到我们刚刚待的柱子后面躲起来,我不喊你你千万不能离开那里!”
他在那里设置了阵法,丫儿只要不随便乱跑,有他在前边牵扯着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白衣人也没有在意一个凡人小女孩的离开,反正一个小孩子也逃不出这地底,他现在所有的兴趣都放在了眼前这个明显是仙门出身的小美人身上。
笛音幽幽,这些被白衣人称之为是寒傀的东西像是被操控着扑向了薄倦意。
薄倦意一开始以为这些东西是从凡人转变来的,应该会很容易就击退。
可当他真的和寒傀缠斗在一起时,却发现他错了。
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身上硬得就跟块石头似的,剑气扫过去连最外面的皮肤都刮不破,反而是薄倦意的虎口被震得有些发麻。
“呵……!”
它们嘴里发出类似野兽一般咆哮声,翻白的眼珠更是死死地盯着薄倦意。
耳畔有一道细微的气流拂过。
薄倦意连忙侧了侧头,一只嶙峋畸态的爪子堪堪擦过了他的鬓发。
那锋利青黑的指甲上还泛着幽幽的寒光,倘若这一下真被抓到了,薄倦意就算是不死也得破相了。
“差一点呢……这漂亮的小脸蛋就要受伤了~”
白衣人还在远处悠哉悠哉地看着少年陷入进苦战。
他向来喜欢折磨到手的猎物。
尤其是这些长得漂亮的,越是高洁美丽,在撕碎的时候画面就越是能令他由衷地感到愉悦。
而薄倦意无疑是他有生以来遇到过的最美的一个猎物。
以至于他现在都还格外犹豫到底要不要那么快就把对方给玩死了。
啊……这可真是个艰难的选择呢……
薄倦意还不知道白衣人在打什么变态的主意,他手里的动作不停,霜冷的剑气一道道挥出,可眼前的这些怪物丝毫不知道疼痛,薄倦意打在它们身上,它们只是身形晃了晃,很快又继续伸着利爪冲了上来。
一个、两个、三个……要是只有几个怪物薄倦意也还能招架,偏偏受到白衣人笛音传唤的寒傀却是有足足上百个。
上百个是什么概念?
它们齐刷刷站在一起时,少年纤细的身影都快被淹没在其中了。
薄倦意体内的灵力在通道内就消耗得差不多了,刚刚又经过了一番拼命逃亡,眼下还能抵挡这些怪物全靠的是他的毅力。
而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旦他坚持不住,面临的就是被这些怪物活生生撕成碎片的下场!
薄倦意冷着一张脸,他丢出薄云烨留给他的那些防御法宝,又把引雷符当做不要钱的大白菜一样十几张十几张地往外甩。
一时间,洞xue内雷光大作,一个又一个怪物在惊雷中被劈成了焦尸。
白衣人却丝毫不见惊慌,寒傀他要多少有多少,只要有圣药在手,他可以源源不断制造出更多的寒傀。
比起这些死去的耗材,他的注意力几乎被场内的少年所吸引住了。
清冷的、有锋芒的美人,那倔强不服输的姿态却让他更想蹂/躏、摧/折掉对方的傲骨。
挣扎吧……看看你到底能挣扎多久……
白衣人舔了舔唇,他抬起手,准备继续唤来新的寒傀。
一道嗓音却忽然喝止住了他。
“住手!”
第102章 寻求帮助
白衣人的动作微微一顿。
他不耐烦地抬起头,看不见人影,却能听见对方的声音。
赫然是对方通过某种特殊的方法在向他传音。
“你不能伤他,他是薄家的少主,薄云烨的亲徒,你若是在这里杀了他,引来薄云烨和太衍神宗的注意,所有的计划暴露出去,你也难逃其咎!”
薄云烨三个字一出,白衣人原本还不屑一顾的神情顿时变了变。
他知道以薄倦意这一身气度应该是会出身于一些大宗门,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小美人竟然会是薄云烨的亲徒。
——薄家和太衍神宗捧在掌心里的珍宝。
显然,有这等身份的少年并不是他能随意玩/弄的对象。
他是可以肆无忌惮也可以随心所欲地虐/杀被他看上的猎物,但前提是这个猎物的身后站着的不是薄云烨。
邃霄剑尊的怒火,他有几条命都不够去填的。
想清楚这一点之后,白衣人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再看向薄倦意的时候,眼神也多了几分遗憾。
可惜了……难得遇上一个能勾起他兴趣的猎物。
白衣人挥了挥手,下面围攻着少年的寒傀纷纷退开。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让薄倦意愣了一下,可他却没有因此放松警惕。
地面忽然传来一阵细微的震动。
一缕一缕细长的白丝从泥土中钻出,它们迅速缠绕着少年的脚踝,密密麻麻的,宛如像是人的头发丝一样。
薄倦意在白丝触碰到他的那一刻就当机立断用明月湖砍了上去,然而他却感觉自己像是一剑砍在了棉花上,轻飘飘的。
那些看似纤细仿佛一刀就断的白丝也在剑势下毫发无损,反而还把明月湖的剑身给黏在了上面。
借着这个机会,它们快速蔓延,一路攀爬上了少年的手腕。
薄倦意连忙试着挣动手臂,但白丝却有着惊人的黏性,它们紧紧缠绕着薄倦意的身体,逐渐将少年吞没进去。
——是那些蜘蛛!
顺着白丝出现的方向往下看去,薄倦意看见在他脚下的泥土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群小蜘蛛。
它们藏在黑褐色的泥土里,不仔细去看的话很难发现它们的身影。
更关键的是,蛛丝竟然能无视掉他周身的防御法宝,径直穿过结界缠绕上来。
意识到这些蛛丝的怪异之处后,薄倦意蹙了蹙眉心,他握着明月湖,刚想要催动剑意,眼角的余光却无意间瞥见了不远处的白衣人。
心神转念的一刹那间,薄倦意做了个大胆的决定,他没有继续反抗,而是任由蛛丝困缚住他的手脚。
之后发生的事情也证明了薄倦意的选择没有赌错。
白衣人并没有想要对他做什么。
他把他带到了一处囚牢里,丢下一句好生待在这里就离开了。
果然……
薄倦意望着白衣人远去的身影,心里暗忖道。
对方似乎在顾虑着什么。
一开始出现的时候,白衣人对他杀意是很明显的,他用笛音操控着寒傀,就是想用一种猫捉老鼠式的做法先将他慢慢折磨然后再把他杀死。
只是不知道对方后面为什么又改了主意,不过这也给了薄倦意一个可以喘息的机会。
在白衣人离开后不久,这处囚牢就又迎来一批新的拜访者。
依旧是一群被操控着的寒傀。
它们带着一堆东西过来,一声不吭就把囚牢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还把带来的东西都逐一放好。
几乎转眼间的功夫,薄倦意所待的这个牢房就从刚才破破烂烂的模样变成了无比舒适的寝室。
倘若不是外面设下了禁制的铁栅还在,乍一看谁还会觉得这是一处监牢?
甚至临走时,这群寒傀还把薄倦意手脚上的蛛丝给解开了。
一时间,薄倦意自己都有些迷茫他到底是被关押在这里的,还是过来享福的?
他拿起一个茶杯。
嗯,很好。
这还是成套的茶具,质地雕工放在万宝楼里得卖上一千灵石,相当于一个法宝的价钱了。
就更别说还有他坐着的垫子是用云锦织成的,角落里的那张床用了清心木做了床板……等等,种种精巧的玩意不一而足。
这样周到细致的安排,很明显不像是那白衣人的作风。
因此,薄倦意猜测这使唤寒傀来给他送东西的人应该会是另有其人。
至于这人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客气……
薄倦意暂时也还没有头绪。
不过能过得舒服点的话薄倦意自然也不想没苦硬吃,有人乐意讨好他,他也欣然接受了这一切的安排。
从储物袋内拿出回灵丹,少年盘膝而坐,他吞服下丹药,闭目凝神。
或许是出于自信,又或许是觉得薄倦意逃脱不了这地底,白衣人在离开的时候并没有取走或是封印住薄倦意的储物袋。
致使他现在还能靠丹药来恢复体内亏空的灵力-
时间缓缓流逝。
薄倦意所处的这个囚牢位置偏僻,是在极为狭小昏暗的一个溶洞内,当他专注运转灵气的时候,周遭的气氛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一片沉默的寂静中,牢房一处角落的地下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截藤蔓从地下钻了出来。
它的目标很明确。
正是前方那闭眼打坐的少年。
藤蔓匍匐着、蜿蜒着朝少年一点点靠近……
然后——
它就被抓了个现形。
上过一次被蛛丝袭击的当之后,薄倦意对类似的把戏早就提高了警戒心,在藤蔓出现在牢房内的一瞬间,他就已经从冥想中清醒过来了。
而眼看藤蔓在朝他靠近,薄倦意怎能不采取措施?
他手腕一动,身旁的明月湖带肃杀的寒意瞬间砍向藤蔓……
千钧一发之际,藤蔓连忙往后缩了缩,与此同时,牢房内还响起一道慌乱的声音:“且慢!在下并无伤害仙长之意!”
听到这显然是属于人类的声音,薄倦意抬起手,明月湖的攻势也随之停在了藤蔓的面前。
“我……我是来寻求帮助的。”那声音如是说道。
“寻求帮助?”
面对藤蔓给出的理由,少年沉默了一下,他看了看不远处的铁栅。
……貌似、好像、大概在这里他才是更需要寻求帮助的那一个吧?
藤蔓或许也知道它的这个请求有些冒昧了,它的声音有些紧张:“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不过还请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
一刻钟后,薄倦意抬头看着头顶破开的大洞。
“这就是你说的可以出去的办法?”
少年的脸上面无表情,他看着那只能容纳一个人爬伏着才能通过的大小,平静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淡淡的冷意。
对此,藤蔓的解释是:“再大点的话会被发现的。”
很合理。
薄倦意还能怎么办呢?
目前最省事省力可以出去的方法就这么一个。
饶是向来金尊玉贵的薄小少主也不得不在今天干起了爬洞越狱的行径。
好在进去之后,里面的空间还是很宽敞的,不用薄倦意爬得那么辛苦。
而藤蔓则在前边引路。
它的枝条似乎可以无限延长,一边带路,一边为薄倦意介绍道:“很久已经我就将这里打通了,只是一直没能等到有合适的人……来到这地底的,不是死了就是被做成了寒傀。”
“那寒傀到底是什么东西?”薄倦意问道。
藤蔓沉默了好一会儿,它的嗓音才再次响起:“……是怪物。”
“它们没有知觉,没有意识,不会饥饿也不会感到疼痛,它们只受笛音的控制,你要是遇上了千万不能被它们的爪子抓到,它们的指甲有毒,即便是修士也无法抵抗这种毒素。”
“如果中了毒会怎么样?”
“会变得和那些怪物一样,被蜘蛛寄生在体内,从此沦为只吃活人的走尸。”
薄倦意听到这里时只觉得有种扑面而来的熟悉感。
类似的形容……他曾在秦悬渊的口中也听到过。
——血俑。
他们当初在下界遇到的血俑也和这些寒傀差不多,甚至它们的制作过程也极为相似,都是用活人通过无比残忍的手段炼化而成。
而血俑嗜杀成性,攻击性更强,对人类充满怨恨,对比之下,由蜘蛛寄生的寒傀则因为受笛音的控制显得要更稳定更容易操控一些。
然而不管是血俑还是寒傀,它们都是邪修毁灭人性制造出来的怪物。
只是……薄倦意还有一点不明白的是他们大批量弄出这么多血俑和寒傀,到底是想要干什么?
这和那位‘素女娘娘’又有什么关联呢?还有所谓的仙露和那些被幻粉灵蝶用于喂食白茧的蓝紫色的小花……
浮上的水面的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但薄倦意却丝毫没有那种杂乱的烦躁感。
他感觉自己已经快要靠近真相了。
就在这时,薄倦意听到底下传来说话的声音,他低下头,发现这边的石壁有一道裂缝。
透过这条裂缝,他看见下面的溶洞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他前不久才刚见过面的白衣人。
而另一个却是……
对方转过身的那一刻,一张熟悉的面孔映入了薄倦意的眼帘。
——是霍天陵!
薄倦意和他曾在芷蘅峰有过一面之缘,对方被霍家的三公子让仆人按在地上羞辱,是薄倦意路过帮了他一把。
后来霍秋心大闹太衍神宗,作为和她有血缘且和这件事情牵涉颇深的霍天陵也被赶出了宗门。
此后薄倦意就再也没听说过对方的消息了。
只是时过境迁,没能想到竟然会在这里又遇见他。
第103章 长生不老的秘密
跟在太衍神宗那时当杂役弟子处处受人欺凌的模样不同,霍天陵如今的眉眼不再是那副沉默低顺的样子。
他站在玉石雕刻的宝座前,身穿黑金色的衮服,头戴龙形发冠,看向白衣人的眼神也是极为冷漠,又带着一股高高在上的姿态。
“善使大人怕是忘记了,在大计正式开始之前还需勿要轻举妄动的这个道理,若非我刚才提醒你,你恐怕早就铸下了大错。”
白衣人,也就是霍天陵口中的善使,他把玩着手里笛子,闻言却笑了笑:“少公子未免也太小心了,那邃霄剑尊再厉害到底还没能成就仙身,他若敢来,这地下就是他的葬身之处。”
霍天陵扫了他一眼,冷冷道:“薄云烨会不会葬身在这里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事情败露出去,引起仙门警惕,届时第一个被问罪的就是你。”
“少公子息怒。”善使嘴上虽然说着谦逊的话,眼中的神情却依旧是阴恻恻的,“为了大计属下自然知晓该要怎么做,倒是少公子您……可别对仙门还有所幻想才好。”
“属下知道您一直都不认同自己的身世,然而等您回到了霍家,霍家人、那些仙门中人又是怎么对少公子您的呢?”
“您诚心想要回到这些所谓的亲人身边,换来的却是什么?他们骂您是野种,是卑贱的私生子,对您肆意打骂凌辱,让身为堂堂魔主之子的您去干最低等的杂役活计!”
“这样从上到下都腐朽败坏的仙门……真的值得您去留恋吗?”
“够了!”
面对善使这满怀恶意的逼问,霍天陵忍无可忍地将一旁的香炉推倒在地,巨大的响声终于让对方闭了嘴。
他的胸膛在剧烈起伏着,神色一片冰寒:“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善使见状,知道霍天陵是真的生气了,纵使他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位‘天真懦弱’的少公子,可对方的身份说起来终究不是他可以随意冒犯的。
因此善使赔罪的速度也是相当迅速:“还请少公子恕罪。”
至于这话里话外到底有几分尊敬,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霍天陵也很清楚这些人在心里是怎么看他的。
但他却不屑于去改变他们的看法。
他和他们始终不是一路人……
把人赶走后霍天陵独自坐在宝座上,看着周围华丽又张扬的陈设,他的神情冰冷僵硬得宛如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
无论是这地底终年不散的冷意,还是那些寒傀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败死寂的气息都令他感到作呕。
他本能讨厌着这里的这一切。
可他能去哪呢……?
霍家不愿接受他这个外来的野种,而在魔域他也是格格不入的异类。
多么可笑。
体内流淌着魔修血脉的人,却向往着仙门正道。
也难怪善使他们会嘲讽他天真可笑。
折腾了那么多年,费尽心思眼巴巴地跑过去认亲,满心以为自己能收获来自另一边亲人的血脉关爱,殊不知他的身份在旁人的眼中就是避之不及的污点。
野种……私生子……
他的存在就是霍家引以为耻的笑话。
霍天陵本想靠着吞声忍让能换得霍家人对他的改观,然而……他的眼底划过了一抹微不可闻的自嘲。
但好在……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完全烂透了。
他拿出一直随身带在身上的令牌。
从太衍神宗离开后,霍天陵什么都没有带走,只把薄倦意给他的令牌带走了。
想起那日出手把他从霍三手里救下的少年,霍天陵落在令牌上的目光也显得格外复杂。
……
薄倦意并不知道他随手给出的令牌会成为霍天陵心中对仙门最后的一丝期望,他还在思考着白衣人和霍天陵刚才的对话。
从霍天陵刚刚说的话来看,他们在这里应该是在谋划着某种不能让仙门知道的事情。
薄倦意想到了那些寒傀。
这些寒傀现在是只藏在这地底下没错,可谁又能保证它们不会来到地面上呢?
如果这里的邪修把所有的寒傀放出去……
那对周边生活的凡人而言无疑是一场可怕的灾难。
更甚者,它们身上的毒素感染力极强,连修士也无法抵挡,一旦形成浩大的规模,恐怕到时候祸患的就不只是周边的城镇了。
而薄倦意的这个担忧不无道理。
因为在跟着藤蔓继续往前走的时候,他路过了好几个和之前一样的冰洞。
它们的面积要小一些,洞内的白茧一眼看过去依然是密密麻麻地堆在一起,有些白茧已经破裂,里面空空如也。
显然,之前被包裹在这里的生物已然是出来了。
薄倦意看着底下这触目惊心的画面,他向藤蔓询问道:“你在这地底应该也待了很多年了吧?你知道这些怪……寒傀的弱点吗?”
藤蔓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些迟疑道:“他们怕火,怕天底下至圣至罡的火焰。”
……至圣至罡?
薄倦意思索了片刻,还是没能想到有哪种火焰是符合这个特征的。
“说简单点。”少年提议道。
“……”藤蔓被哽了一下,它无奈地开口:“……就是凤凰的涅槃之火。”
“凤凰一族乃是百鸟之首,有着上古崇高的血脉,他们的火焰能焚烧万物,专克一切邪祟。”
又是凤凰的涅槃之火?
薄倦意拧了拧眉:“除了这涅槃之火,就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杀死寒傀吗?”
藤蔓则道:“寒傀不难杀,难的是他们体内的寒魄蜘蛛,一旦寄生的宿主躯体死亡,它们会迅速找到下一个可以寄生的对象,只要寒魄蜘蛛不死,寒傀就会源源不断再生,而想彻底消灭蛛群,唯有凤凰火才行。”
这个问题的难点在于凤凰一族早已经消失了。
这也是为什么这群邪修会利用寒魄蜘蛛来制造寒傀。
“他们……还活着吗?”薄倦意又问道。
他没说这个他们是谁。
但藤蔓却听懂了他的意思。
“还活着,但生不如死。”
藤蔓这句话已经给出了答案。
被制作成寒傀的百姓仍然有着微末的意识,可他们不能动,不能说话,只能眼睁睁地感受着体内的蜘蛛在操控着它们的大脑和身体。
这种痛苦的清醒才是最为绝望的。
明明还有自己的意识,可却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被困在这具皮囊里,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连重入轮回的机会也没有。
甚至他们还要看着自己的亲人、朋友、熟悉的邻居也变成和他们一样。
薄倦意想到了那些跪在地上叩谢素女娘娘的百姓,也不知道他们在由衷感激对方的时候,是否想过有一天他们会沦为这不人不鬼的东西?
只可惜悲剧已经发生了。
而他能做的……只能是尽量阻止有的新的悲剧继续发生。
“那你知道这所谓的仙泉是什么吗?这里的人都说它喝下去可以长生不老、驱除百病,他们变成寒傀是否也和这仙泉之水有关?”
“……”
藤蔓在这个问题上沉默的时间更长了。
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薄倦意的耳边才响起来它的叹息:“不是仙泉。”
“是黄泉水。”
它的嗓音有些低落,又有些愤怒:“世上根本就没有喝下能够长生不老的仙泉,这里的水都是来自幽冥之下的黄泉水。”
传说,在九幽之下有一条奔流不息的冥河。
它没有来处也没有终点,死去的亡魂需要渡过这条河才能抵达真正的冥界,因此这条冥河也被称为生与死的界限之处,它连同着阴阳两端,却不受两界的束缚。
冥河是没有时间的,从它里面取来的黄泉水自然也没有时间。
凡人将它饮下,身上的时间也就随之停止了。
这也是为什么饮下仙露的人看起来会长生不老,因为他们的时间都被夺走了!
时间对于人来说是构成生命的存在,每个人身上都有时间,这个时间可以是寿命,也可以是人的这一生的轨迹。
失去了时间,也等于他们在这个世上‘死亡’了,并且没有时间,他们的魂魄无法进入轮回,只能永生永世漂浮在这片天地间。
因此这里的人虽然还活着,但他们已经是名义上的‘死人’了。
这样的‘死人’是制作寒傀的绝佳材料,甚至他们大批量的死亡还不会引起仙门中人的注意。
无论是辰星楼那群喜欢观测天象的卦师,还是擅长测命的佛修,他们都无法感知到这些人的死亡。
这就好比一幅画,有人用特殊的方法擦掉了画中的一块痕迹,这些百姓也是如此,他们都不存在了,怎么可能会死亡呢?
也是因为这一点,无忧城这么多年以来外人频频失踪却没有人发现这里的蹊跷。
而薄倦意还有一个疑问。
“幽冥之下的黄泉水怎么会出现在人间?”
按理说这种东西本不该出现在中央大陆。
九幽之下,深渊地底,那是另外一个世界。
——一个只属于亡魂的世界。
薄倦意也只和那个世界曾有一次短暂接触的机会。
那就是在古战场的时候,白骨堆的魂魄离去时幽界之门显现于世,但那也只是一次偶然的特例。
正常情况下,活人是不可能进入幽界的。
藤蔓也深知这一点,它道:“有人盗取了黄泉水,将这不属于人间的东西带到了上界,至于那人是谁……抱歉我不能和你说。”
“是不想说还是没办法说?”
“……”
“那应该是没办法说了。”
藤蔓没有说话,薄倦意却一眼看穿了对方的心思。
对方既然已经抖落了那么多的东西,没道理到这个时候就忽然不肯说了。
只能是藤蔓说不出来,没办法把那个答案说出口。
类似的禁制,薄倦意曾在书中看见过——是誓咒。
被下了誓咒的人无法说出施咒者设下的禁词。
很显然,这个施咒者也就是盗取了黄泉水的人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名讳,或者说,说出他的名字会让旁人一下子就能猜到他的身份。
不管是哪一种,这个盗取黄泉水的人或许是一条很重要的线索。
薄倦意若有所思地记下了这一点,他再看向藤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素女,不对,是霍秋心和你是什么关系?”
“……”
薄倦意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藤蔓以肉眼可见的模样迅速地僵硬在了原地。
它没有再说话。
薄倦意也在等待它的回答。
周遭的气氛在这一刻凝固了下来。
“我……”
藤蔓刚要开口,下方就传来打斗的声音。
第104章 尸群救人
这声音的动静很大。
薄倦意和藤蔓不约而同地把注意力放到了下边。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有一块塌陷下去的区域,透过洞开的大口能清晰地看见下方的情景。
密密麻麻的寒傀犹如潮水一样朝着一个方向拥挤。
而在那最前端与这成千上百的寒傀进行殊死搏斗的是一名身材高挑的黑衣剑修。
他的剑意凛然,森冷的寒光映照如雪,挥剑的霎那间,剑锋刺破黑暗,以长虹贯日的姿态快速砍落寒傀的脑袋。
随后不等蜘蛛从断口处爬出,黑衣剑修就用剑身上杀气绞碎了寒傀首身分离的尸体。
整个过程下来干脆利落,不到几息的功夫,死在黑衣剑修剑下的寒傀就有数十人之多。
只是跟还在源源不断赶来的寒傀尸群相比,被剑修杀死的数十个寒傀也只能算得上是沧海一粟。
任谁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一场无比艰难的鏖战。
寒傀的数量多如过江之鲫,而剑修却只有孤身一人,这样悬殊的对比,注定了这场战役的艰难。
“呵……呵……!”
野兽般的嘶吼声不停地在下方的溶洞内回荡,情势之凶急,连薄倦意这个身处在上方的旁观者也能感受得到。
他的神色骤然变得凝重,视线迅速掠过溶洞周围的情景。
在看到石壁上某样东西的那一刻,薄倦意的目光微微顿了一下。
他取出一把长弓,将箭羽缓缓搭在弓弦上,随着少年的手臂绷紧,拉到底的弓弦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有血珠从少年拉开弓弦的掌心处滴落下来。
滴答滴答……
鲜红的血液在指尖蜿蜒,它们流到了弦身上,也流到了箭羽上。
然而薄倦意却丝毫没有在意手心处被割破的肌肤,他甚至都感觉不到一丝的疼痛。
此时在他的眼里,倒映在凤眸瞳孔中的,只有前方那跳动不熄的蓝火。
……一定要中。
少年在心中默默地祈祷道。
随即他松开手,紧绷的弓弦发出一声爆鸣,三根箭羽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齐齐射出。
“噗”“噗”“噗”
那悬挂在石壁上的烛台被一一击落,上面燃烧的蓝火也在箭尖顶端凝结的寒意中瞬间熄灭。
没了火光,溶洞顿时陷入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刚刚还在嘶吼着往前扑的寒傀也在这突如其来的黑暗中顿时就懵了。
它们茫然地看着四周,一张张僵硬死白的脸上不知为什么竟然能看得出有几分的无措。
薄倦意是修士,视线可以不受黑暗的拘束,而看着这些寒傀的样子,他知道他没有猜错。
在从娘娘庙下来的那一刻开始,薄倦意就感觉到这地底下有些太亮了。
发光的晶体、处处可见的蓝火,都让这本该是无比昏暗的地底有着不输于地面的亮度。
也因此,生活在这地底下的寒魄蜘蛛恐怕早就习惯了有蓝火和晶体带来光亮的世界,当薄倦意把烛台打落,让四周暗下来的时候,寄生在人体内的蜘蛛显然有些无所适从。
薄倦意也趁着这个时机,抛出一把伞形的法宝,这法宝的伞面是用鹤羽制成的,能带人漂浮在空中,算是半个飞行法宝。
少年握着伞柄,从塌陷的大口跳下。
鹤羽伞晃晃悠悠,却如同一朵蒲公英似的,载着薄倦意从密集的尸群中飞过。
少年精准的、目的明确的来到了黑衣剑修的身边。
薄倦意伸出了手。
几乎不需要言语,也不需要任何的交流,在黑暗的角落中,秦悬渊在薄倦意伸出手的下一刻就马上回握住了对方。
就像是薄倦意在万千寒傀中能找到他,秦悬渊也能在薄倦意来到的第一时间就在黑暗中准确地握住对方伸出的手。
鹤羽伞看似轻如鸿毛,实则完全能承载两个人的体重。
在离开这里的时候,薄倦意还回过头丢下了一堆的火符。
火焰点燃了空气中幻粉灵蝶的鳞粉,顷刻间,随着几道剧烈的爆炸声,整个洞xue内都化为了一片熊熊燃烧的火海。
薄倦意和秦悬渊离得很远都能闻见一股烧焦的臭味——那是人体的血肉被灼烧过后所散发出来的刺鼻气息。
这种气味不同于别的臭味,薄倦意差点没被熏吐,他赶紧选择将脸埋入秦悬渊的怀中,嗅闻着男人身上的气息这才感觉自己好受了一点。
秦悬渊也知道少年恐怕这辈子都没经历过那些恶心的事情,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手揽住薄倦意的腰身,一手接过了鹤羽伞的控制权,并且还‘奢侈’地张开灵力,化作屏障,将那些污秽的气味隔绝开来。
藤蔓一直跟随在他们的身边。
看着这一幕,不知为何……它总有种自己好像有点多余的错觉……?
不过就下一刻,藤蔓又拟人化地甩了甩叶片,把这个有些荒诞的想法给抛了出去。
它依旧在前边为薄倦意他们带着路。
“这里,往这边走。”
藤蔓的叶片指了指左边的通道。
薄倦意点点头,朝秦悬渊开口道:“我们跟着它去。”
剑修二话不说就抱着怀里的少年往左边走。
藤蔓默默地将他们两人之间相处的画面都看在了眼里,在接下来的路上,它好奇地向薄倦意问道:“他是你的道侣?”
“嗯。”薄倦意承认得毫不犹豫,他靠在秦悬渊的身上,那亲昵依赖的姿态近乎不言而喻,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他和剑修的关系。
“他是我的未婚夫。”
少年的一句话,就为他和秦悬渊的关系做下了定性。
“那你们的感情一定很好。”藤蔓闻言也有些感慨道,它看得出那鲜少开口的剑修对怀中的少年是有情的,喜欢这种事情一旦滋生是无法掩藏的,一个眼神、一个细节也能流露出来。
而他以前和……也是如此。
薄倦意听了藤蔓的话,却微微一怔,原来在别人的眼中他们看起来感情很要好吗?
他抬起头看向秦悬渊。
后者似乎也感应到了他的视线,低下头来。
“有哪里不舒服吗?”
秦悬渊问道。
薄倦意和他分开的这段时间,他一直在担心着少年的情况。
直到这会儿,他才有空打量着薄倦意的状态。
跟最开始分别的时候,少年的脸色有点苍白,发丝也有些凌乱,应该是进行过一番恶斗。
所幸,在薄倦意的身上,秦悬渊没有看见太过严重的外伤。
少年只是体内的灵力有些亏空,唯一的伤口也是刚刚射箭时拉弓所导致的。
眼下涂上药膏,这点小伤很快就愈合了。
“我还好。”薄倦意摇了摇头,他把和秦悬渊分开后的事情简略地跟对方讲了讲,重点放在了那些邪修和寒傀的上面。
“你说这会不会和我们之前在下界遇见的血俑有所关联?”
寒傀、血俑,这两种看似不同的东西,却都是邪修弄出来的产物。
秦悬渊垂着双眸,他在脑海中搜找了一圈,可以肯定的是,他上辈子没有听说过什么寒傀。
地宫里面他也没有看见过类似的东西。
但……这并不代表寒傀在他上一世就不存在。
秦悬渊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他一直被关押在地宫深处,能接触到的范围很小,不过有一点他可以确定,戮杀城的上下都在酝酿一个很大的阴谋。
而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或许不止是戮杀城,有可能整个魔域都被牵扯在其中。
血俑、寒傀也可能只是他们用来达成目的的工具-
思索间,走在前面的藤蔓不知不觉就停了下来。
“到了。”
它出声道。
秦悬渊当即抱着薄倦意从半空中降落了下来。
站稳后,少年稍稍退开一步,从剑修的怀里走了出来。
他看着周围,这又是一个异常宽敞的洞xue。
只不过这里多了很多的装饰,有书柜、有琴台,屏风、帷幔、还有卧室中常见的软榻、香炉灯具,甚至在角落内,薄倦意还看见了有女子梳妆用的妆台。
可以看得出,这里像是有人在这生活过一样。
在摆设布置方面,这里的主人显然也花费了很多的巧思才让精致的家具与溶洞的环境完美又不突兀地结合在一起。
这是个相当漂亮的地方。
如果不是薄倦意和秦悬渊刚刚经历了寒傀的追杀,还以为他们这会儿是误入进了哪家小姐的闺阁。
薄倦意眼尖地在妆台上发现了一封看上去像是书信一样的东西。
虽然贸然翻阅别人的信件多少有点不道德的嫌疑,但在如今的情况下,薄倦意他们也顾不上什么道德不道德的了。
他拆开信件,里面是一张有些泛黄的信纸。
从两边的折痕来看,这封信似乎被这里的主人经常拿出来翻看,以至于信纸的两旁都有些薄了。
【家中药材不多,我下山去采买,卿毋须挂念,三日必回——霖亲笔】
在信件的末尾,写信之人还用简短的笔触画了一副小画。
上面是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女人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婴儿的模样,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站在树下,写信人还附上一句:来年之景。
看见这幅画,薄倦意和秦悬渊还没反应过来,就蓦然听见一旁藤蔓在喃喃道:“她在等我……原来她一直在等着我……”
“是我不好……没能早点回去……是我的错……”
听到藤蔓的这些话,薄倦意和秦悬渊先是对视了一眼,随即由薄倦意开口问道:“这里的主人就是霍秋心对不对?而你……是伏霖?”
第105章 一别生死
“你是伏霖?”
薄倦意的目光落在藤蔓的身上,他的这句话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更倾向于是笃定的。
早在之前和藤蔓的谈话中,薄倦意的心里就对此隐隐有过怀疑。
毕竟藤蔓知道的事情太多了,这种多不仅体现在它对这地底的环境了如指掌,还对外界的很多事物也知之甚详
试问,如果藤蔓真的只是这地底普通的植株开了灵智,它会知道凤凰火和黄泉水吗?
这两样事物如今整个上界估计都没有多少人知晓了,可藤蔓一个一直生活在地底的植株却能瞬间想起来并侃侃而谈。
即便藤蔓已经在努力的掩盖了,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它的谈吐、言行显然像是受过良好教养的。
这样的藤蔓,比起是单纯的灵植,反倒是更像是一个人。
——一个曾经活生生的人。
“……”
藤蔓不语,它选择用沉默来应对薄倦意的提问。
少年也不介意它的突然安静,他只是道:“我在这地底找到了一块石砖,上面有人刻了字,这人署名叫伏霖,而他写下的那段内容里提到了一个叫秋心的人,恰好,在我太衍神宗曾经也有一位弟子名为霍秋心。”
太衍神宗这四个字一出,藤蔓的身形当即微不可闻地颤了颤,但它还是蔫耷着枝蔓,什么也没有说。
薄倦意却是若有所思,不过他的面上不显,而是话锋一转,提到了另一件事情:“说来也巧,我此前还遇到过一桩不平事,一个杂役弟子被霍家人欺凌,好好的一个少爷竟被使唤着去做各种下等的活计,你猜会是什么原因?”
“……”
“据说是因为他的生母在十几年前与人无媒茍合,怀着孕就和那人私奔了,多年以后,他们生下的孩子回到霍家,却被人指责为是野种、私生子,而他的生母也被说成是不守妇道、不知廉耻的女人。”
“……”
“哦对,还有他的名字似乎是叫……霍天陵,至于他那位生母是谁就不用我给你介绍了吧?”
“……”
“够了,不要说了!”在沉默了半晌后,藤蔓终于还是开了口,它的声音有些干涩,透着一股沙哑的意味。
“她不是不知廉耻的女人。”藤蔓反驳道:“相反,说出这句话的霍家才是那群最最不知廉耻的人!”
提及到这些霍家人,藤蔓的口吻也变得格外的愤怒。
“他们做了那么多丧尽天良的事情,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她?!她分明……分明什么也没有做错!”
“错的是霍家,是那群把她当成货物一样的亲人!”
说到最后,藤蔓包含着怒意的话掷地有声,在洞中回荡着,久久才得以平复。
薄倦意见状没有再敢继续刺激它,而是试探性地问道“这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霍秋心闯入太衍神宗的那日表现得那么恨霍家,之后又带领魔修灭了霍家满门,想必十几年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而薄倦意也没有忘记,白衣人和霍天陵之间的那番谈话,那善使称呼霍天陵为少公子,说他是魔主之子。
好端端一个仙门女修的孩子,又怎么可能会是魔主之子?
以及霍秋心当年为何要逃离霍家,又为何会成为素女娘娘在这无忧城的地底弄出这些僵傀出来?
这种种的疑惑都需要藤蔓来作解答。
“你既然想要我帮你的忙,那也应该拿出点相应的诚意来,这地底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薄倦意沉声问道。
秦悬渊站在他的身侧,他没有干扰少年和藤蔓之间的对话,只是抱着剑,目光紧紧地盯着藤蔓,似乎对方若是胆敢有任何对少年不利的举动,他都会立刻拔出剑将危险诛杀在前。
看着他们彼此默契的模样,藤蔓无奈地叹了叹息。
它道:“罢了,你们随我来吧。”
说着,藤蔓快速滑动着往前攀爬,一路带着薄倦意和秦悬渊来到了洞中的一处水潭。
……仙泉?
薄倦意愣了愣。
不、不对,虽然这处水潭和他们在地面上看到的仙泉几乎一模一样,但其中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
这里的潭水很清透,周边还布置了四个龙口。
此时龙口处有一道道流光划过,它们没入水中,顺着铁链流进了底下的棺椁。
那是一口用白玉雕刻而成的棺椁,里面还躺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
男子的面容极为温润俊秀,他静静地沉于水中,闭着眼,就像是暂时睡过去了,仿佛下一刻就会睁开眼。
“这是……?”
薄倦意心中已有猜想,而藤蔓也验证了他的猜想。
“这是我的尸首。”
藤蔓、也就是伏霖说道,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好像是在说着今天要吃什么一样。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积埋于心中多年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该从哪里开始呢?就从我到霍家的第一天开始说起吧。”
伏霖的本体也叫茯苓,就是众人所熟知的那味药材,他只是一个小妖,无意间开了灵智化了形,于是就在魔主的身边当了一名小小的医师。
如无意外的话,身处魔域中的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和仙门中鼎鼎大名的玉倾仙子有所牵扯。
只是命运就是那么奇妙,有一天他被魔主叫到跟前,魔主让他去霍家当个耳目,而目的就是为了盯着霍秋心。
也是那个时候他才知道霍家竟然暗中和魔修勾结,并且他们还在霍秋心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献给魔主当妃来换取利益。
茯苓性情温和,身上也无魔气,是适合在仙门卧底的最佳人选。
他的任何就是在霍家收集仙门的消息,以及……替魔主记录霍秋心这位未来魔妃的一言一行。
于是,一个魔域的医师就这么和仙门的仙子有了认识的机会。
在霍家的这段时日里,伏霖时刻谨记着魔主交代他的任务,他记下霍秋心每天要做的事情,这个过程中,他不可避免地被对方所吸引。
抛开魔妃的这层滤镜,霍秋心其实是个极为优秀的女子,彼时的她并不知道家族给她安排的命运,她身为霍家的嫡女,却没有沉溺在世家给予的安稳和优越之中,她常常出去行侠仗义,斩妖除魔。
遇到同胞有难,她也会第一时间上去相救,哪怕自己时常弄得遍体鳞伤。
伏霖作为霍家名义上的医师,他为霍秋心看伤的时间甚至比他自己独处的时间都要多得多,一来二去,他和这位引得无数男修倾慕不已的玉倾仙子也从相识、相知到相爱。
伏霖的性格温柔,在霍家他是唯一能看见霍秋心的不易和艰难,身为女儿,霍家对霍秋心的态度更像是对待一件待价而沽的货物,他们小心翼翼地打造着霍秋心在外的形象,试图让她成为一个美丽、典雅、高贵的女仙。
她可以符合世人对世家贵女的幻想,却不能做出那些有损身价的举止,譬如霍秋心常常跑出去诛杀妖魔的那些行为,在霍家看来是没有意义的,甚至她太接地气的行为也让霍家觉得她玉倾仙子的名号会变得不再那么神秘。
他们越是这样,霍秋心就越想证明自己。
而满府上下,只有伏霖是懂她的,也只有伏霖是愿意支持她的。
他们交换了信物,又在花树下偷偷地成了婚。
只可惜好景不长,他们俩的事情还是被霍家给发现了,并且这个时候霍秋心还怀了身孕。
霍家主怒极,霍秋心是他安排送给魔主的炉/鼎,在此之前那是一点差错都不能有,偏偏伏霖又是魔主派来的人,他还不能随便把人给处置了。
思来想去,他决定先关住伏霖,再把霍秋心用药迷晕直接送到魔主的床上。
知道霍家主的决定后,伏霖和霍秋心选择先一步逃离了霍家。
这也是霍家为什么会说霍秋心是无媒茍合怀着孕与人私奔了。
这一路的逃亡中的辛酸自是不必多说,他们吃了很多的苦,也差点被霍家给找了回去。
最后,伏霖和霍秋心是在一处偏远的深山里躲了起来,在这里他们渡过了最为美好的时光,霍秋心的肚子也逐渐开始显怀。
为了躲避霍家的追捕,在山中的日子里采买东西一事都是伏霖独自去的,而就在霍秋心快要生产之前,伏霖发现家中的药材不够了,他便留了信,说要下山买点药回来。
薄倦意听到这里,知道故事往往在进入最幸福温馨的时候,总会有意外发生。
从后面发生的事情来看,意外估计也就是在伏霖下山后的这段时间里出现的。
秦悬渊则是在鼠妖的口中知道了有位伏医师会来到病村救人,而后来……这位伏医师据说是消失了。
一个活人会消失不外乎有两种可能。
二是出现了遭遇了某种变故,二是……已经不在了。
伏霖自己也嗓音低落地说道:“在我买完药回去的路上,我途径了一处村子,那村子的人都生病了,他们面色发红,高烧不止,还不停地在咳血,明显是患了瘟疫。”
“我于心不忍,想要为他们留下几副药,孰料……”
这些村民竟然知道他会医术后跪下来求他医治。
看着这些村民发病的人中还有不少孩子,他们跪在地上,额头都磕破了,稚嫩的嗓音哭喊着让伏霖留下。
伏霖想到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他心下一软,答应他们原因在村子里留多一天。
他想,也就耽搁这么一天,等明天天亮,他马上就回去。
可到了明天,村民还是堵在村口跪着不让他离开,依旧是用那眼泪和姿态把他架在高位。
伏霖就在村子里拖了一天又一天。
眼看着距离霍秋心生产的日子近了,伏霖这下子是说什么也不愿意再留下来了。
他收拾着东西就要离开。
然而涉世未深的伏霖没有想到,他的离开对村民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们好不容易等来了一个大夫,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希望离开?
他们假意要送伏霖,实则却趁着伏霖没有防备的时候把他关入了地底的溶洞内,还给伏霖喂下了符水。
等伏霖醒来,就发现他身上的灵力一点也用不了了,他恳求村民放他走,这里的每一个他都医治过,可却没一个人肯愿意放他离开。
他们无视了伏霖的哀求,除了一日三餐外,伏霖在溶洞内几乎是见不到任何人。
想到还在等着自己的霍秋心,伏霖跪下来请求,他一遍遍磕头,甚至各种发誓保证,但村民都是冷漠以待。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露出了丑恶的嘴脸。
他们要求伏霖必须在一个月之内找到医治病情的办法,不然就不放他离开。
无奈之下,伏霖只能强忍着符水带来的痛苦,开始钻研病情,支撑着他的是能够回去和霍秋心重聚的念头。
也正是凭借着这一点,伏霖硬生生在这暗无天日的地底研究出了药方。
只可惜还没能等他把药方研制好的事情告诉村民,他就因为这段时间的殚精竭虑晕倒在了洞xue里。
而待他再次醒来,看见的却是……
伏霖说到这里时忽然停顿了一下。
“却是什么?”
事情听到一半突然就断了,薄倦意这心里是犹如猫在抓般各种难受,他好奇地追问着。
伏霖沉默了一会,再次开口时,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我看见……这些村民在吃我的身体!”
第106章 执迷痴念
没有人知道伏霖在那一刻的惊恐。
他从昏迷中醒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控制不住人形变回了本体。
而之前那群朴素热情的村民则是变了一张脸,他们围在他的身边,用刀一片片割下他的身体。
伏霖想要阻止这一切,可他的身体却全然无法动弹,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村民争抢着将他瓜分殆尽,犹如秃鹫分食着送到嘴边的猎物,惊悚而又绝望。
一天又一天,每天都有不同的村民前来。
他们将伏霖视为上天给予的祥瑞,吃下了伏霖身体的那些村民病情也是一日比一日好转,他们就更加坚信伏霖是上天赐予他们的救命之物。
只是,人性中的贪念一旦被打开就再也难以收敛了。
村民的病好后,他们非但不肯放过伏霖,还继续无视伏霖哀求,生怕自己少吃一点就会吃了亏,每家每户都像是贪得无厌的秃鹫一样撕扯着伏霖身上的血肉。
再强悍的妖也抵不过被一群蚂蚁疯狂啃噬,何况伏霖只是一个出身低阶的妖,有了人形他的心思也都放在了医术上,这也导致哪怕是凡人也可以用符水控制住他。
伏霖死了,他死在了元宵的前一天。
就在他死后不久,霍秋心独自一人在山中生下了霍天陵。
而眼见伏霖离开后那么久都没有回来,霍秋心以为他是被霍家给抓了回去,于是不顾产后虚弱的身体,她抱着孩子跑下山,一路找一路找,一直找到了这处村子。
在这里,霍秋心看到了伏霖残缺不堪的本体,也看到了他死前的那段备受折磨的记忆。
道侣一心,伏霖死前的那种绝望和痛苦让霍秋心愤怒不已,尤其是当她看见伏霖跪下来一遍遍哀求村民的时候,她心中的恨意几乎是达到了极致。
她痛恨这群贪婪的村民,她也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早点发现。
后来的事情,薄倦意他们也都知道了。
霍秋心为了给伏霖报仇,生性嫉恶如仇的玉倾仙子再次拿起了剑,只是这一次她手中的剑并不是为了保护百姓,而是将利刃对准这些她曾经拼了命去保护的人。
然而在杀死这些人的过程中,她却觉得并不痛快,伏霖生前遭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凭什么这些人可以轻轻松松、无知无觉地死去?
甚至他们死后还可以进入轮回,重新做人。
……这未免也太便宜了他们。
这时候的霍秋心无疑是被仇恨彻底地蒙蔽了双眼,恰好那个时候,魔主身边的善使找了上来。
一方有意,一方也想寻求更多的助力,因此他们一拍即合,善使在村子里重新施下瘟疫,霍秋心则以素女娘娘的身份拯救村民,成为他们的救世主。
而霍秋心也改名为素婴,从此转为魔修,她和善使利用阵法将这里隔绝起来,大肆制作僵傀,以至于十几年来,外界竟然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异样。
如果不是薄倦意和秦悬渊无意间误入这里,恐怕这里的惨剧还会继续发生。
“这便是所有的真相了。”
伏霖语气沉重道,“魔域想要制造僵傀,而……秋心却想重新将我复活。”
“她修补了我的尸首,放入黄泉水中,你们看见的那些光线……正是她从村民身上抽取的生机。”
薄倦意却皱了皱眉:“且不说复活之事难如登天,抽取别人的生机……?这样的做法有悖天理,霍秋心如此行事就不怕日后天道清算?”
伏霖则道:“她已是魔修,又何惧这些?”
早在她决定和曾经最厌恶的魔修勾结的那一刻,霍秋心就已经回不了头了。
伏霖看着心爱之人一步步越陷越深,他自己的心中又何尝不是每日煎熬?
在场之中,或许只有秦悬渊是能理解霍秋心的。
倘若换作他,他也会不惜一切代价来复活月伴儿。
哪怕要为此身负罪孽……
似乎是察觉到剑修身上的情绪起伏,薄倦意借着袖子的掩盖悄悄地握了握对方的手。
掌心处柔软的触感一下子就让秦悬渊的心安定了下来,他没有舍得松开少年的手,而是回握着薄倦意的手。
他不会是霍秋心。
有护道人的契约在,薄倦意也不会成为伏霖。
何况……他会变得更强,强到能替月伴儿铲除一切的威胁……
秦悬渊敛着眉眼,眸中的神色凛然-
薄倦意不知道秦悬渊心中的所想,在安抚好剑修后,他又看着藤蔓,“那即使如此,霍天陵和魔主又是怎么回事?”
既然霍天陵是伏霖和霍秋心的孩子,为何善使会说他是魔主之子?
伏霖叹道:“秋心的性子日渐偏执,为了复活我也为了躲避霍家的追杀,她需要获得魔域的助力。”
而要在魔域站稳脚跟,最快捷也最方便的办法就是利用魔主。
霍秋心掩饰了霍天陵妖族的身份,让旁人都误以为这个孩子是她和魔主生下来的。
要不然怎么说她偏执呢?
这个法子很险,霍秋心也是在魔域谋划了很久才敢让霍天陵成为这个少公子。
善使虽然有所怀疑,但他没有证据。
毕竟他没有亲眼看着霍秋心生下霍天陵,对外,霍秋心也一直都说她和伏霖的孩子未能出生,如今生下来的这个是她和魔主的孩子。
随着霍秋心在魔域的地位稳固,魔主又宠爱她,胆敢质疑她的人越来越少,即便有所怀疑也无可奈何。
霍秋心甚至都没有把真相告诉霍天陵,霍天陵一直都以为他是魔主的儿子。
“那孩子性格孤独,游离在仙魔之间,始终找不到对自己的定位。”
除了霍秋心,伏霖最感到愧疚的人就是霍天陵了,他没有尽过一天父亲的责任,这么多年秋心的心里也只有执念。
他们都不是合格的父母。
薄倦意想到善使说的那番话,霍天陵费尽心思跑回霍家,估计怀揣着的也是想要找寻亲人的念头,只可惜他不知道霍秋心和霍家的恩怨,也不知道霍家人根本就不是能给他带来血脉关爱的亲人。
因此,他在霍家得到的只有更大的失望。
伏霖的情绪也有一瞬间的低落,不过他很快就调整了过来:“该说的事情我也都说完了,你们也该兑现诺言了。”
“你想要我帮你什么?”薄倦意只提了个‘我’,很显然他并不想让秦悬渊也牵扯进来。
伏霖也并不在意这点细枝末节,况且他做这些本就是冲着薄倦意去的。
“很简单,只要你……”
就在伏霖的话说到紧要关头的时候,洞xue外突然飞来了一群幻粉灵蝶。
秦悬渊立刻拔出剑。
薄倦意也顿时提高了警惕。
只听得他们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娇娆的女音。
“贵客来了?真是有失远迎。”
伴随着话音落下,蝶群缓缓散去,露出了一张千娇百媚的美人面。
“霍秋心?!”
看着眼前的身影,薄倦意倒是没有感到多少的意外。
这处溶洞内的布置精巧别致,想来居住在这里也定是位女子才是。
而能出现在地底还能行动自如的女子,恐怕也就只有霍秋心了。
女子闻言却笑了笑:“这里可没有霍秋心。”
她道:“如今我是素婴,魔域八主之一,或者你们也可以叫我一声素女娘娘,总不拘是什么称呼。”
出乎意料的,素婴的态度很平和。
她请薄倦意和秦悬渊到桌边坐下,又亲手为两人沏了杯茶。
然而她表现得越是如此客气,薄倦意他们心中就越发警惕。
面对素婴递来的茶水,两个人谁都没有碰一下。
“何必这么紧张呢?留下来和我一同长生不老不好吗?”素婴捂着嘴吃吃一笑,她看着薄倦意,眼底的眸光脉脉,自有一股无言的蛊惑感。
“世人皆追求寿命永恒,可修仙太累,修魔又太难,不如喝下这杯茶,以后就再也不用受苦受累了。”
说着,素婴举着茶杯就要靠近薄倦意。
下一刻。
一把寒光凛冽的剑便架在了她的颈边。
——是秦悬渊。
谁也没有看清楚他是何时出手的。
剑修的神情冰冷,望着素婴的目光也满是沉沉的杀意。
薄倦意则在一旁不紧不慢道:“娘娘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茶还是留给您自己喝吧。”
他把茶杯又推了回去。
见状,素婴如何能不明白?
“看来你们知道的事情不少。”
她挑了挑眉,也不装了,“薄云烨当日杀我一次,险些坏我大事,你说我要是在这里把你也杀了,算不算也让那邃霄老儿痛上一回?”
说罢,她的身体瞬间化为一群蝴蝶,让秦悬渊劈过去的剑蓦然砍了个空。
剑修的面色阴沉如水,他握着剑,看也没看就往身后挥出两道剑气。
剑气划过空中,噗得一声,像是击中了什么,半空中忽然显现出一群蝴蝶的身影,它们被剑气割得七零八落,肢体摔在地上,只有鳞翅还在微微颤动。
显然,秦悬渊要是没有发现的话,这群蝴蝶就会隐匿着身形不知不觉飞到他的身边。
“屏息!”
看着那飞散在空中的鳞粉,薄倦意连忙提醒道,他没有忘记幻粉灵蝶的鳞粉有致幻的效果的。
秦悬渊当即照做。
“不要挣扎了,做个美梦吧。”
此时周遭又响起素婴的嗓音,她的声音就像是四面八方传来,回荡在这洞中,让人分辨不清对方的具体位置。
“你们既然找到了这里,又知道了那么多的秘密,我还当真是舍不得放你们走,何不留下来陪陪我?”
第107章 毒瘴迷音
蹁跹的蝶群飞舞在空中,如女子身上的披帛飘带,摇曳着流动的荧光。
眼前的场景看似梦幻美丽,实则却处处暗藏着要命的杀机。
薄倦意和秦悬渊丝毫不敢大意,他们没有小觑了这群蝴蝶,在这地底,或许这些昆虫才是这里真正的‘捕食者’。
“阿渊,左边!”
薄倦意才出声,秦悬渊就像是知道少年要说什么似的,他的反应很快,雪色的剑光带着雷霆之势骤然破空,一举将从左边显形的蝶群统统扫落。
而被剑气击中的蝶群也在下一刻化为了一团浓浓的紫雾。
“不好,是毒瘴!”
少年见状忙不叠从储物袋中取出解毒丹服下,随后他又把丹药递到了秦悬渊的唇边。
后者低下头,乖乖把薄倦意送来的丹药吃下。
秦悬渊没有询问薄倦意给他吃的是什么,正如少年愿意把后背交给他一样,他也毫无保留地信任着对方。
见他们配合得如此默契,素婴冷笑了一声:“呵~既是一对爱侣,我又怎么舍得将你们分开呢?干脆就一同留在这里吧!”
她挥了挥手,薄倦意和秦悬渊敏锐地察觉到洞xue中的气流似乎加快了……
空气中的紫雾缓缓弥漫开来,逐渐将他们包围,连左右的视野都被遮蔽住了。
秦悬渊的神色微微一变,他运转灵力,原地顿时出现了一个白色半透明的罩子把他和薄倦意笼罩起来。
“要小心,这毒瘴颇有些诡异。”
薄倦意一边说着,一边随便寻了个空瓶子丢出秦悬渊设立的结界。
“滋滋滋……!”
玉制的小瓶刚出去还没过一会儿,瓶身就像是遇到了某种腐蚀的东西一般,顷刻间就在紫雾中消融了。
“好生厉害的毒!”
薄倦意蓦然一惊,随之却是有些后怕。
倘若秦悬渊刚刚的动作要是再晚上一步,他们被这毒瘴沾染到,恐怕下场就要跟这玉瓶差不多了。
素婴此举分明是真如她口中所言的那样,不打算让薄倦意和秦悬渊能有命离开这里了。
她不知道这两人在这地底下都看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其中多少的辛秘,但为了保险起见,她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伏霖马上就能复活了,在这种关键时刻,她决不允许任何人来破坏她的计划!
“去!”
浓雾中,不断有蝴蝶诞生,它们如同过境的蝗虫似的,啪嗒啪嗒全都爬在那白色的灵气罩子上,密密麻麻地一团,将薄倦意和秦悬渊的身影都淹没在了里面。
说实话,这一幕其实并不美观,反而还让人感到有些头皮发麻。
单独的幻粉灵蝶是好看的,一群聚在一起也是赏心悦目,然而当看着它们一个挨着一个扑棱地爬在罩子上的模样,再美的东西也变得惊悚了。
尤其是,当你知道这群东西是想要来取你性命的时候……
“它们能吞噬灵气。”秦悬渊的嗓音有些低沉。
蝶群扑在灵气罩子的外面,妄图打算啃噬出一个缺口来,剑修只能源源不断输送着灵力加以巩固。
但这样持续下去到底不是长久之计,幻粉灵蝶的数量太多,外面又还有素婴在虎视眈眈,他们一直被困在毒瘴中也显得格外被动。
薄倦意没有说话,他再次取出那把长弓。
拉弓,搭箭,重复的动作一气呵成。
而这一次他在箭矢的前端还贴了一张火符,对准了蝴蝶最密集的地方,薄倦意将箭射出。
箭矢划过凝滞的气流,带着猎猎的破空声。
“啪——噼——”
点点火星宛如绚丽的烟火炸开,它们落在蝶群身上,迅速点燃了鳞粉。
一眨眼的功夫,就有无数只幻粉灵蝶被炽热的火焰吞噬,烧焦的蝴蝶尸体就像是下起了小雨,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
——有用!
薄倦意的眼睛霎时亮了亮,他继续搭箭准备射落蝴蝶。
“铮——!”
忽然间,毒瘴外传来一声琴音。
那琴音若远若近,若即若离,甚是幽怨婉转,极具凄凉之意。
……琴声?
这见不得人的地底下哪来的琴声?多半是有人在暗中搞鬼!
秦悬渊的眸色冷了下来,他回过头,却发现薄倦意不知何时停下了动作。
少年的手臂无力地垂落下来,他低着头,脸上的神情一片怔然。
“月伴儿!”
秦悬渊赶忙唤道,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
少年此时一动不动,就像是一个精致的人偶,美丽却毫无生气。
……月伴儿!
秦悬渊的呼吸一滞,他把手搭在薄倦意的腕间,感觉到底下跳动的脉搏时悬起来的心才得以缓缓回落。
再次往少年的脸上看去,秦悬渊也看出薄倦意的模样更像是被什么控制住了,整个人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
这外面的琴声定有古怪-
毒瘴外,素婴端坐在琴台前,她玉手轻拨,泠泠的松下从她的指下倾泻而出。
突然,她似是感应到了什么,倏忽抬起头。
那是一抹耀眼的剑光,凛冽的雪色仿佛要灼伤人眼。
它自浓雾深处破空而来,惊起蝶群,层层的毒瘴也在森冷的剑意下犹如碰到天敌般寸寸消亡。
一道身影从毒瘴中走出。
他的周身黑气翻涌,所过之处,幻粉灵蝶瞬间被碾为齑粉,浩浩扬扬,整个溶洞内如同下过了一场雪。
素婴伸手接过一片‘雪花’。
下一刻。
她的掌心被上面残留的剑气割出了一道小小的口子。
“是我小看了你,没想到仙门这一代倒是多出了许多优秀的弟子。”
素婴笑着看向前方。
一身黑衣的剑修静静地站在台阶下,他冷着一张脸,看向素婴的目光尤为冰冷。
在他的身后,少年躺在结界里面,被保护得密不透风。
“我不在意你要做的事情,是想复活人也好,想向霍家复仇也罢。”
听着秦悬渊说的话,素婴眼底的笑意却是逐渐退了,她冷冷地看着秦悬渊。
剑修丝毫不避,他的声音极冷,双目沉沉。
“我且告诉你一句,若是月伴儿有事,我会让你、连同你想复活的人包括你的儿子一起下去团聚。”
素婴只觉得眉心一冷,她迅速抽开身,只见她刚刚所坐的位置和琴台瞬间被长剑劈成了两半。
这剑修……
素婴也用剑,她当然能看出秦悬渊的剑意有多么厉害。
这小子还仅仅只是元婴期,要是继续成长下去……
她敛了敛神,拿出了几分认真的态度来。
“想杀我?小子你还不够资格。”她说着,缠绕在臂膀上的飘带化为了一把软剑。
素婴握着这柄剑,红唇轻启,带着几分嘲弄:“而且娘娘我也有句话要告诉你,年轻人……口气不要这么大,当心闪了舌头!”
秦悬渊不语,身上的杀气却节节攀升。
……
薄倦意有些恍惚。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竟然是坐在神霄降阙的廊下,手里边还放着一本书。
似乎他刚刚是因为看书乏倦了才闭上眼小憩了一下。
只不过还未等他思考清楚眼下的状态,就见有侍从急急忙忙地从远处走来。
“少主不好了!那秦悬渊上门说……说要当众将您休弃!”
“什么?!”
薄倦意的心底下意识涌上一股怒气。
侍从继续道:“这秦家子现下已经在生死擂台处等着,您快去看看吧。”
“好啊!我还没找他算账,他倒是有胆子敢到我的面前来!”
薄倦意当即把书丢下,他跟着随从来到太衍神宗的生死擂台。
宗门弟子无缘无故不得残害同门,设立此处擂台也是为了给有些无法化解的恩怨提供一个可以解决的途径。
凡是登上擂台者,生死不论,且旁人不可干涉决斗的过程,这是由天道亲自认证的。
听说是薄师弟要与那秦悬渊于婚约一事在生死擂台上做个见证,这会太衍神宗的众人都已经提前到了这里。
薄倦意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秦悬渊’。
在所有人中,他即便身穿着高阶弟子才能穿的道袍,身上也仍然有种说不出来的轻浮。
而在他的身侧,如花美眷众多,她们都含情脉脉地看着身旁的男子,几人之间暧昧的关系只要是眼睛没瞎的人都能看得出来。
薄倦意只觉得颇为辣眼。
他有些不敢置信,就这样的家伙……也配成为他的未婚夫?!还敢有脸跑来将他休弃?!
真真是荒谬至极!
‘秦悬渊’见他来,脸上挂起了不忿的神色。
“薄倦意!”他的神色傲然,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他大声喊道:“你们薄家昔日欺我辱我,这婚事我不要也罢!今天我来这里就是要将你休弃的!”
薄倦意面无表情地拿起一旁的鞭子,直接抽打在对方的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走到大街上我连看你一眼都嫌脏,要休弃也是我把你给休弃了!”
说罢,薄倦意却犹嫌不足,他接着嘲讽道:“何况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我的那个未婚夫比你好上千倍万倍,你这种腌臜货色又怎可与他相比?”
‘秦悬渊’吃痛地捂着脸,闻言他似乎是被戳到了痛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哼!本来还以为你是薄家难得明事理的人,没想到你也是个惯会拜高踩低的!”
“我今天来这就是要告诉你们,莫欺少年……啊!”
然而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薄倦意的下一鞭子就又抽上来了。
“少说那么多的废话,还想说莫欺少年穷?你也配?!”少年抬着下巴,神情冷然高傲。
接下来,擂台上时不时就传来一声惨叫。
在愤怒的情况下,薄倦意丝毫没有留手,他打出去鞭子几乎次次都落在了对方的身上,每一次都是直奔着对方要害去的。
‘秦悬渊’也不是一味地挨打。
他似乎有着很多千奇百怪的法宝,甚至是一些上界不常见的玩意。
薄倦意有好几次差点被他那些法宝给伤到。
一番交手下来,他心中愈发警惕。
……这人的手段古怪得很,需得格外小心!
“你要是现在向我认错的话还来得及,说起来你虽是男儿身,长得却也漂亮……不如……”
“聒噪!”
薄倦意又是一鞭下去。
然而这一次,‘秦悬渊’却硬生生挨了这一鞭子,他抬起头,脸上蓦然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
薄倦意心下一惊。
恍惚间,他看到‘秦悬渊’的面容似乎变了。
那张脸变成了……
——阿渊的模样!
第108章 事情暂落
薄倦意被吓了一跳。
偏偏眼前的‘阿渊’和他记忆中的模样分毫不差,连剑修脸上那喜欢敛眉垂眸的细微神态都做的如出一辙。
“月伴儿。”他轻声唤道,语气隐隐掺杂着些许的着急,“你快醒来,看一看我是谁!”
“你是……阿渊?”
薄倦意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
剑修点点头:“是我,你刚刚中了素婴用琴声施展的幻术,我怎么喊你你都不醒。”
薄倦意愣了一下,他记起来自己似乎是听到一阵琴声,好像也就是听到了那琴声之后他才觉得有点累阖上了眼,而再次睁开眼时……就到了这里。
“那现在是……?”
“我已经将她重伤。”剑修开口道,“但她如今堕入了魔道,在这地底又制造出了大量的僵傀,恐怕还会留有后手,洞中并不安全,我们需得先离开这里才行。”
确实,现在还不算是完全安全的时候,阿渊说的话也是极有道理。
薄倦意似乎是想都没想就回答:“好,那我们先离开。”
见到少年同意,剑修则收起剑走在了前面,一如从前那样,由他在前方替薄倦意扫除一切的威胁。
两个人就这样默默地走着。
“阿渊。”
忽然,少年在身后喊了他一声。
剑修回过头。
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抹径直没入他眉心的寒光。
“月伴儿……”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薄倦意的神色却一片冰寒。
“你装得很像,差一点我就被你骗过去了,但假的终究就是假的,你再怎么装也不是他。”
随着薄倦意的话音落下,周遭的一切,太衍神宗的建筑、天空、围观的弟子以及……他面前的这个假货都犹如像是遭受到了外力袭击的镜面,一片一片地破裂开来,又轰然倒塌。
再次醒神过来的时候,薄倦意发觉他已经回到了溶洞之中。
笼罩在周围的毒瘴不知不觉已然散开,露出了一地的蝴蝶尸体。
满地的狼藉中,唯独只有薄倦意所在的位置是干干净净的,秦悬渊留下来的灵力屏障依旧在运转,把少年牢牢地保护在里面,不让毒瘴侵染半分。
……阿渊呢?
看着熟悉的灵气,薄倦意下意识想要去找对方的身影。
而在不远处的方向,他看到秦悬渊正和素婴在激烈地过着招。
两个人都是用剑的高手,素婴在仙门时就以玉倾仙子的名号用剑术冠绝四方,秦悬渊虽是出身于散修,但在剑道上,却和素婴能打得有来有回。
不过从总体的局势上来看,素婴还是稳稳占据着上风。
她的修为已至合体期,秦悬渊在她面前不过是随手就可以掐死的小小元婴。
在她看来秦悬渊能扛得住她的剑势已经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修为之间的差距宛如天堑,不是一句在剑道上有天赋就可以弥补的。
“小子,可要小心了。”
素婴挑了挑眉,手里的软剑似灵蛇游动,在柔情婉转间吐露出暗藏的杀意。
秦悬渊没有后退,他选择握着剑径直迎身上前,剑锋劈开寒芒,空气中瞬间爆发出一股狂暴的、可怕的力量。
两剑相抵,火花迸溅。
最终,竟是素婴微微被震得后退了几步。
当然秦悬渊的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他手里的这柄新换的下品灵剑在刚才交锋中有了裂痕,衣摆处也被剑气给刮破了。
薄倦意见状,当即拉开长弓,箭矢飞出,然而素婴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似的,轻松接住了薄倦意射出来的箭。
薄倦意也不慌,他的本意原就不是想靠着这支箭想伤到素婴。
关键不在箭,而在箭矢的尖端上那一抹寒冷的气息。
素婴握住箭身的那一刻,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此时已经来不及了,那冰晶迅速包裹住了她的手掌、然后是她的胳膊……
同样的招数,薄倦意刚刚用箭矢插上火符对付过那群幻粉灵蝶,而这会他也能用寒冰符冻住素婴的手。
即便冻不了多久,但只要能拖上一会,秦悬渊就能找到机会。
剑修也没错过这个机会。
他猛地冲上前,漆黑幽深的瞳孔在这一刻仿佛逐渐拉长,泛起了某种冰冷可怕的光泽。
秦悬渊的手里无剑,可他周身却迸发出凛冽强大的剑意。
时隔多日,素婴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种濒临死亡的危机感。
她果断不再留手。
合体期大能的气势毫无保留地倾压下来。
薄倦意只觉得心口传来一阵钝痛,他的唇角溢出了鲜血。
他尚且如此,秦悬渊离素婴最近,当威压压在他的身上的时候,剑修只是身形晃了晃,却仍然没有停下攻势。
“我要让你们都死!”素婴怒吼一声。
洞中又飞来无数的蝴蝶。
它们扑棱着翅膀,想要将薄倦意和秦悬渊都吞没其中。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水潭忽然传来异响。
“咻——”“咻——”
两截粗壮的藤蔓破水而出,一左一右把少年和剑修抓起,赶在蝶群包围之前,迅速滑入进水中。
甫一没入水底,薄倦意立刻想到伏霖之前说的话,这是黄泉水,寻常人沾染不得,他刚想闭上嘴巴,屏息隔绝掉水流,却发现藤蔓已经体贴地帮他们先一步隔开了潭水。
他们一直往水底沉去,逐渐靠近那口白玉棺材。
就在此时,一阵白光闪动。
薄倦意和秦悬渊蓦然摔在了一处柔软的草地上。
他们眼前的场景已然变了。
“这是……?”
薄倦意诧异地看着他们面前这棵高耸入云的大树。
它实在太大了,比薄倦意看过的任何一棵树都要大,他们站在树下,纵使仰着脖子也无法将这棵树完全纳入眼底。
而在这棵树的中心,无数根藤蔓包裹着一具人形。
——那人的模样赫然是伏霖的样子。
似乎是注意到了薄倦意他们的视线,伏霖睁开眼,藤蔓逐渐散去,他也从树上缓缓飘落了下来。
“严格来说,我们这还是初次见面。”
他笑着,脸上的神情也恰似书中描绘的谦谦君子,温润尔雅。
“你是伏霖?你现在的情况是……?”
薄倦意有些好奇地看了看伏霖的身体,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对方的躯体似乎似乎看起来透明……
伏霖轻轻叹了一口气:“你们在水底看见的那具尸体确实是我从前的尸身,只是我当日身死,魂魄却被旁边的一株离魂花给吸收了进去,等我醒来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了。”
“所以之前的藤蔓也是你在操控的。”薄倦意说道。
“是,这地底的藤蔓皆是这离魂花的身躯,而这里是我开辟的一处空间,离魂花的本体就藏在这里,不过我刚刚为了救你们已经暴露了行径,估计很快秋心他们就会找到这处来了。”
伏霖说着,他把视线落在了薄倦意的身上。
“我还没有和你说我想找你帮的忙。”
“你说。”薄小少主不是不守承诺的人,他既答应了伏霖,那伏霖提出的要求他也肯定会做到。
而伏霖张了张嘴,说的却是:“我想请你杀了我。”
“……”
薄倦意还没有开口,一旁的秦悬渊就上前了一步。
“你想死,我可以成全你。”
剑修半眯起双眸,似乎只要伏霖一开口,他就能马上割断对方的喉咙。
然而伏霖却摇摇头:“你杀不了我。”
“我的魂魄寄宿在这离魂花里面,只有这棵离魂花树死了,我才能死。”
薄倦意看了看那如庞然巨物一般的大树,想要靠正常的法子是绝对杀不死对方的。
秦悬渊不能,他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是可以撼动这棵离魂花树的。
“恕我直言,我和阿渊的修为不过才元婴,恐怕帮不了你这个忙。”
伏霖则道:“我只需要你给的一些火就够了。”
“火?”薄倦意的神色怔了怔,论说起火,他身上也就只有此前凝聚的丹火。
想到这里,他打开掌心,一团明亮的、炽热的、仿佛有金色流光在转动的火焰出现在他的掌心。
“你说的是这个丹火吗?”
“正是!”伏霖见到这团火焰连语气也变得激动了起来,“只要靠你的这……丹火才能让离魂花树焚烧。”
薄倦意却没有动,他看着手里的丹火,又看了看伏霖:“我能问一下你为何想要寻死吗?明明……”
看素婴不惜打算得罪老祖得罪太衍神宗和薄家都要把他们杀死在地底的样子,伏霖的复活很大概率是进入了关键时刻,或许距离成功只差一步之遥了也未可知。
伏霖只需再等等,不久后他应该很快就能爱人相见了。
可听了薄倦意的话,伏霖的脸上却蓦然挂起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秋心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她堕入魔道,手染鲜血,一步步成为如今这般狠辣的模样也都是因为我,我看着她杀了一个又一个人,我想阻止却没有办法,只能看着她变成了从前她自己最憎恶的样子。”
伏霖笑了笑,他的眼底只有释然:“或许……这一切早该结束了,只有我彻底死了,秋心才会停下来,这些悲剧才会结束,我希望能用我的死能换这里百姓的解脱,也希望我的死可以抵消一点秋心身上的罪孽。”
……
“走吧。”
薄倦意对着秦悬渊喊道。
他们站在伏霖为他们撕开的通道旁,而下方是一片摇曳的火光。
巨大的树木看似巍峨、不可撼动,实际上烧起来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火舌迅速将树冠吞没,无数的离魂花飞在空中。
这一幕不知为何薄倦意看着却觉得有点难过。
树易烧,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离魂花没了,寄宿在里面的魂魄也要回归到天地之间了。
不过这伤感的情绪也没能在薄倦意的心头停留太久。
他和秦悬渊从通道走出,却发现他们又到了之前看见那枚钉子的山路上了。
秦悬渊覆埋上去的土还和他们离开时的一模一样。
“前面二位,敢问是太衍神宗的道友?”
就在此时,他们的身后传来一道轻柔的嗓音。
薄倦意和秦悬渊回过头。
在他们的身后有几位衣饰华丽的女修正站在那里。
薄倦意迅速打量了一眼她们衣袍上的花纹,是扶芳宫的人,而为首的那位女修……竟然还是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孔
那是个看上去极为纤瘦的女子,她似乎身体不好,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
而薄倦意之所以觉得她熟悉,是因为这女子正是之前在金银台检测出赤灵光的那一位。
和昔日的模样相比,她如今已是扶芳宫的领队之人,修为……薄倦意刚刚查探了一下,是金丹期了。
仅仅才几个月的时间就修炼到了金丹期,难怪会有不少人想要把这琉璃纯净之体占为炉/鼎来辅助修行。
她见到薄倦意和秦悬渊的模样也是稍稍一愣,大抵是没能想到会在这里见到熟人。
“两位道友,你们也是追查那仙泉的下落而来的吗?”
薄倦意和秦悬渊对视一眼,他们没有说话,而是把目光放在了下方。
扶芳宫的女修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下看去。
却看见下方的城镇像是发生了塌陷似的一点点沉入地底,而地底似乎弥漫着一片火光,熊熊燃烧的烈火把罪恶都吞噬了。
他们站在山上,耳边听见的是无数僵傀在火中痛苦的嘶吼。
——凄厉、哀嚎。
宛如是来自幽冥深渊的声音。
薄倦意抬起头。
看见月亮在缓缓下落,而太阳正逐渐升起。
一个晚上过去了。
——天亮了,一切都结束了。
第109章 夺取生机
无忧城的大火烧了足足有三天。
离魂花树的根茎遍布着整个地底,一旦燃烧,下面所有的溶洞都在劫难逃。
伏霖或许一开始也正是抱着这个想法,想用这一场大火来消除底下的罪恶。
火势发生的突然,所有的僵傀都死在了火海之中,连带着它们体内的寒魄蜘蛛,无一例外,俱被焚烧殆尽。
这场维持了十几年的‘长生美梦’终究还是结束了。
而因为有扶芳宫的女修们在,后续对于无忧城的安排和处理薄倦意和秦悬渊也并没有参与其中。
他们回到了仙船上。
除了剑傀,其他的侍从还不知道他们的小少主已经溜出去经历了格外惊险刺激的一个夜晚。
只有傀一和傀十二对秦悬渊独自把薄倦意带出去,还险些遇到各种危险的事情颇有诟病。
在他们看来,小主人挑选的这个道侣实则是太过不稳重了。
还好薄倦意没有出事,不然……
傀一抿了抿唇,他看着秦悬渊,眼底划过了一抹极为晦涩的冷意。
薄倦意没有注意到身边剑傀的不对劲,他脑海里想的是另一件事情——伏霖在临死前对他们说的最后一句话。
“魔域这些年一直在暗中谋划着一个针对整个上界的阴谋,魔主在其中也只是一枚被人利用的棋子,而幕后之人所图甚大,日后的情势会如何我也无法预料,倘若真到了那种地步……这两朵离魂花应该能帮上一点忙。”
伏霖把离魂花放到薄倦意和秦悬渊的手中。
很显然,很多事情他都知道,只是碍于某种禁制没办法明说,因此他也只能通过这样隐晦的方式来提醒薄倦意他们要小心。
人族中兴,仙门上上下下都正沉浸在如今的繁荣和辉煌之中,许多宗门弟子都安逸惯了,自然也没有察觉到就在他们的四周,一些危机已经在悄然蛰伏着,等待适合的时机。
无忧城的情况绝不会是个例。
下界出现的血俑,地底人为制造出的僵傀尸群,他们的背后似乎都逃不开邪修的影子。
薄倦意把他们在地底所看见的一切都用书信写下来,连同他之前用玉筒记录的那些影像,都一并交给傀十二。
“你替我把这些东西送到宗主的手中。”
“是。”
傀十二见薄倦意的口吻严肃,他的态度也不免慎重了起来。
毕竟某种程度上来说,这还是他来到薄倦意的身边第一次受到了小主人委托的重任。
他不想让小主人对他失望。
他也想证明,自己比傀一差不了多少。
……
在傀十二离开后不久,就有侍从来上报。
“少主,外头有扶芳宫的仙子们想要见您。”
薄倦意这会正和秦悬渊在挑选着铸剑用的材料。
在地底的时候,薄倦意就注意到了秦悬渊和素婴交手的时候,在武器方面上剑修吃了很大的亏。
一柄好的剑对剑修而言是极为重要的。
薄倦意自己的明月湖也是薄云烨精挑细选为他锻造的,有老祖和他的剑在前,薄小少主的眼光当然被拔高到了异常挑剔的地步,帮秦悬渊挑选铸剑材料的时候他更是千挑万选,品质稍差一点的他都不要。
因此说是一起挑,其实大多数的时候都是秦悬渊看着少年在那里纠结。
待扶芳宫的女修们进来,就看见银发少年和高大的剑修正坐在窗边,一个人看着眼前的东西,而另一个人的目光则一直紧紧看着面前的心上人。
两个人虽然谁都没有开口说话,但却有一股外人无法打扰到的静谧气氛在他们的周身缓缓流淌着。
如此情形,诸位女修如何能看不出来薄倦意和秦悬渊之间的暧昧?
再联想到之前有关于薄家小少主招亲一事的传闻……薄倦意在无数仙君天骄中唯独选中了一个出身不高的散修。
这个消息可是在整个仙门内都炸开了锅,很多人对此都抱有怀疑,觉得堂堂薄家的小少主是绝不可能会看上这样一个泥腿子的。
甚至他们还觉得薄倦意是被迫的,他根本就不喜欢这个散修,只是碍于父母长辈之命才不得不选择了这个散修。
至于为什么选的是散修,有人说是因为薄家势大,想找个好拿捏的赘婿,也有人说是薄云烨想给薄倦意找个可以替死的护身。
总之传闻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扶芳宫的女修们此前也是半信半疑,直到她们今天亲眼看见这一幕。
仅凭一个相处的画面当然不能判定薄倦意和秦悬渊很恩爱,但至少也能证明他们俩并不是传闻中所说的那样,是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情况才结为道侣。
相反,比起上述的传闻,扶芳宫的女修更愿意相信薄倦意和秦悬渊说不定是从前私底下就认识……
嘶……这样一想,那世家高高在上的小少爷喜欢上落魄剑修的故事说不定也是真的了?
于是,等到薄倦意一抬起头,就看见扶芳宫的人看他的眼神都有点怪怪的。
……这是怎么了?
少年对此颇有些摸不着头脑。
还是秦悬渊扫了这些人一眼,扶芳宫的女修才掩饰性地捂着嘴咳嗽了一下。
“两位道友。”为首的女子出声道:“我们是特地来感激二位的,多亏了有了你们及时发现,不然那些僵傀要是被放出来,上界恐生大乱。”
“我们也是误打误撞。”
薄倦意请她们坐下,又让侍从去端茶。
“先前不方便询问,敢问之前仙子所说‘也是追查仙泉的下落’是何意?”
女子闻言,与诸位姐妹面面相觑了一番才道:“我们姐妹一起因修炼上的事情决定出宫历练,途径这里的时候,发现此地附近盛行一种名为长生结的东西,本来我们还以为这只是凡间的一种信仰,却不曾想……”
长生结的模样精巧,她们一行人又都是女修,难免会买一两个回去。
只是当天夜里,她们住宿客栈的时候女子却感觉到身体不舒服,她常年卧病,知道自己病痛发作的时候情况跟现在不一样,她瞬间就警惕了起来。
而经过了这段时间的修行,或许也是有琉璃纯净之体的缘故,她对‘气’极为敏感。
在那天夜里,她能明显感觉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在缓缓流失。
并且不仅是她,住在那客栈里面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着一股‘气’在往外流。
这些人都有一个特征。
“我们发现凡是出现过这种情况的都是接触了那长生结的人,更奇怪的是他们的身体看上去并无异样。”
女子也曾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
于是她们选择留下来,多方打听后才打探出这些长生结都是出自无忧城的商人,而在这无忧城内据说有口仙泉,长生结是浸泡了仙泉水才有延年益寿的功效,有这个噱头在,长生结在附近卖得很紧俏。
“只是等我们来到这里,却发现城中空无一人,循着地上的脚印才找到了上山的路,而在山道上我们姐妹也像是遇见了迷阵,一直在原地绕来绕去,直到……碰见你们二位。”
薄倦意听完,把他从老板那里买到的长生结拿出来。
“你们当时买的是不是也是这种?”
“就是这个。”
女子也掏出一枚长生结,模样和薄倦意拿出来的很是相似,只是在针法技艺上有些许的差别。
“那我知道那些流失的‘气’是什么了。”薄倦意的神色有些复杂。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佩戴长生结的人身上流失的是生机的。
素婴用黄泉水维持伏霖尸身的模样,又利用长生结抽取活人体内的生机注入到伏霖的体内。
她想掠夺别人的生气来为伏霖扭转阴阳。
而被抽取了生机的人则会在日日夜夜的流失中不知不觉就衰败了身体。
这是个很阴毒的手段。
也因此,这种掠夺他人来逆天改命的做法在上界是禁止被使用的。
一旦被发现,人人得而诛之。
而薄倦意想,素婴之所以敢肆无忌惮的抽取这些凡人的生机,恐怕是因为在她的眼里,这些人早就是死人了。
他们迟早会被制作成僵傀,届时他们的身体自然也就不需要生机了。
扶芳宫的女修们虽然已经知道素婴他们在地底做出的事情,却不料他们的手还伸到了其他无辜的平民百姓身上。
“此等恶行,待我们回去一定会禀告师门!”
女修们愤愤不平地开口。
薄倦意也等她们的情绪稍稍平顺了一下才接着问道:“你们这些天一直在下面,地底的情况如何?”
女子叹息着摇了摇头:“全都烧没了,我们下去查看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一具具尸骸……”
她说到这里时,脸色也有些泛白,想必那场面肯定是相当惨烈,那么多僵傀死在一起,可想而知这会是怎样一副宛如地狱般的画面。
扶芳宫的女修倒也坚韧,她们硬是在地底搜查了一天一夜,然而……
“我们没有找到那些邪修的尸体。”女子看向薄倦意的眼神有些歉意,“按理说这样大的火他们是逃不掉的,我们姐妹又在周围把守着,但找出来的尸体确实没有你说的那几个人。”
薄倦意听到女子的话也不意外,邪修的手段诡异,他们又在这待了十几年,怎么可能会没有一点后手?
故而女子所说的时候,他只是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就是不知道,在那样的情况下,伏霖有没有和素婴见上最后一面。
“不过在一处洞xue里面,我们却是找到了一个还活着的小女孩,她躲在阵法里面,手里又有可以抵达大乘期一击的防御法宝,靠着这些她倒是逃过了这场大火。”女子说道。
“只是她的家里人都死了,我和众姐妹共同决定打算带她回扶芳宫,有师长们在,说不定能想办法恢复她的身体。”
薄倦意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当时情况紧急他只能把丫儿留在那里,没想到此举反倒是救了她一命。
而扶芳宫的人愿意收养她则是再好不过了,不然一个未满十岁的孤女,想要独自在世上活下来实在是太过艰难了。
女子也是怜她小小年纪没了亲人,看见丫儿就感觉像是看见了当年的自己和妹妹。
如今她和妹妹在扶芳宫内生活,有师长教导,有宫中姐妹作伴,在力所能及之余,她也想帮丫儿一把。
“此番我们也是来告辞的,无忧城内的事情事关重大,唯有早点禀告诸位师长才是,我们预备今天就起身回宫。”
女子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又朝薄倦意和秦悬渊拱了拱手。
薄倦意也回了礼:“仙子们慢走。”
“对了。”
在女子带着身后的姐妹准备离开的时候,薄倦意却忽然有些好奇地问道:“还未曾询问过仙子的大名。”
女子愣了一下,随即笑道:“粗鄙之名,哪能让小少主记怀,我叫慕雁晚。”
……慕雁晚?
薄倦意记下后连忙又去戳了戳窥天镜。
“你知道慕雁晚是谁吗?”
不怪乎他这样敏感,而是在他看的那本书里,但凡是个有点姿色和资质的女人都跟身为龙傲天的主角‘秦悬渊’有着纠缠不休的关系。
而慕雁晚还和那姓秦的一同出身于下界,这个可能性就更大了。
以防万一,薄倦意还是选择保险点先问一下镜灵。
【我看看……慕雁晚……啊!在这!我找到了!】
第110章 我们去寻宝吧
镜灵说的找到就是翻开了那本曾经被薄倦意嫌弃过的那本花花绿绿的书,在某个犄角旮旯里翻到了有关于慕雁晚的内容。
随即它就像个卑躬屈膝的小太监一样,殷勤又恭敬地捧着这本书凑到薄倦意的面前。
那模样要多讨好就有多讨好,谄媚得甚至一度让薄倦意怀疑镜灵的本体到底是不是上古法宝窥天镜了,这样子简直比狗都还要狗腿。
镜灵并不知道它在薄倦意的面前已经没有什么形象可言了,它还在为自己终于能被少年记起从冷宫里放出来而感到高兴。
做起事来也是格外卖力。
【宿主您看,这上面有写慕雁晚有个妹妹……】
薄倦意强忍着心底对‘秦悬渊’的厌烦把镜灵指出来的这段内容给看了一遍。
严格来说,慕雁晚和那姓秦的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她的妹妹。
在书中,她妹妹慕芷蔓也是龙傲天主角的后宫团之一,只不过她在其中并不‘受宠’,反而还常常被其他人呼来喝去,是最底层的存在。
只因为她的身份是个药人。
薛玉菀是个炼丹师,龙傲天主角就为她买来一个可以试药用的药人,这药人就是慕芷蔓。
她在还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家里只有个常年卧病的姐姐,后来姐姐也去了,她就被人贩子拐走,辗转流落之下竟然被上界的商人看中带回去做了药人。
药人的制作是很痛苦的,这要活人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服用改造身体的烈性药物,日日浸泡药汤,待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药人的经脉将完全变得和活人不同,他们没有痛觉也没有味觉,整个身体也成了最适合观察药效的温床。
正因此,药人的价格极为昂贵,只有一些世家弟子才能豢养得起。
太衍神宗内也有药人,但他们大多都是一些穷苦到活不下去,不得不贩卖自己的可怜人,他们留在太衍神宗做药人,为的就是能给家人提供更好的生活。
而感念他们做出的贡献,这些药人在太衍神宗的地位很高,他们的待遇和长老类似,弟子们也需格外尊敬这些特殊的‘老师’。
只可惜,慕芷蔓没能有机会去太衍神宗,买她的这个小商人只看重钱,听说药人很赚钱就把她做成了药人高价卖出,被主角买回去以后她的命运也并没有好转。
薛玉菀在常年和别的女人争风吃醋中早就变得敏感易妒,慕芷蔓来到她身边,第一件事情就是被薛玉菀用丹药毁了容貌和嗓子,然而就算是这样,一次醉酒,主角还是和慕芷蔓发生了关系。
后宫团里面的女人当然不会说这是主角的错,她们只会觉得是慕芷蔓不要脸。
就这样,慕芷蔓在主角的后宫团里受尽欺凌,书中写道她唯一的高光时刻就是在秘境中为龙傲天主角挡下致命的危机后死在了主角的怀里,直到最后一刻她的嘴里怀念的还是她那位早亡的姐姐。
主角听完心中好一番触动,特意让人厚葬了她,慕芷蔓作为唯一一个肯为他牺牲性命的女子,也被主角在日后时不时就挂在嘴上感慨,引得其他后宫吃味嫉妒。
而这就是慕芷蔓和慕雁晚在书中的一生。
一个被主角团利用到死的工具,一个感动了主角的背景板。
寥寥的几笔,却成就了主角痴情的好人设。
看完后,薄倦意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地朝着镜灵冷笑道:“这就是天道选出来的天命之子?用什么选出来的?难不成是看谁的人品最烂吗?”
【呃……】镜灵的语气有些讪讪,【天道选中他肯定也是有原因的,说不定……】
“说不定什么?”薄倦意轻睨了它一眼,眼尾微微上挑。
……说不定有他的过人之处。
不过这句话镜灵可没胆子敢说出来,它知道要是说出来就又得被继续关进储物袋里了,于是镜灵毅然决然选择把这位‘龙傲天主角’拉出来背锅:【说不定是他做了什么蒙蔽了天道!】
薄倦意:“……”
他揉了揉眉心,说道:“在书中慕雁晚是已经早早就病逝了,可如今她却还活着。”
不仅还活着,连带着慕芷蔓的命运也不同了,她不再是会被人贩子拐走的孤女,相反在姐姐的庇佑下,她没有被人买去做成药人,而是成了扶芳宫的女修,前途一片坦荡。
而没了药人这个身份,她也不会再被那姓秦的给买回去,受尽各种磋磨,最后还得替主角挡刀而死。
“所以,书中人物的命运是可以改变的对吗?”
薄倦意向镜灵问道。
镜灵顿了顿,过了好半晌才赶忙开口:【当然可以改变了,只是我们最好能抱上主角的大腿,这样才可以……】
“也就是说改变命运并不是一定非得要讨好那姓秦的。”
镜灵的话还没有说完,薄倦意就直接出声打断道。
【可、可最好还是……】
“六六。”
薄倦意突然抬起头看着镜灵,他喊着镜灵的名字,少年殷红的唇瓣一张一合,仿佛是在轻轻咬着这两个字似的,嗓音又轻又缓。
窥天镜的镜身上瞬间就浮现出了两朵可疑的红晕,镜灵那软乎乎的触手也害羞地绞在了一起。
【宿、宿主。】
“你应该知道主角有哪些机缘吧?”
【知道……】
镜灵这会还沉浸在薄倦意喊他的那一句话当中,它的大脑晕乎乎的,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薄倦意把话全给套了过去。
等它看着眼前的少年在纸上勾勾写写的时候,镜灵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宿主你这是要……?】
薄倦意在纸上写的全是主角未来会获得的那些机缘,他把它们逐一罗列下来,安排成了一张清单。
听到镜灵的问话,少年吹了吹纸张上的墨水,神色淡定地回道:“如你所见,我准备提前一步先把这些东西抢过来。”
既然像霍天陵、慕雁晚和慕芷蔓这种书中人物的命运都可以改变,那凭什么身为天命之子的主角就不可以改命呢?
薄倦意不相信对方身上的气运就那么的不可撼动,他想试一试,如果他提前把这些属于主角的机缘给抢过来,没了这些机缘,那姓秦的还会一路顺风顺水地站在修真界的顶端吗?
而镜灵在知道少年的打算后,整个镜子都不好了。
这是要扰乱天命啊!
完蛋了!
它连忙想要开口阻止,而薄倦意就像是提前知道它会说什么一样,“你要么帮我,要么就回到储物袋里面,二选一,你自己看着办。”
镜灵……镜灵纠结了半天,还是没骨气地选择了前者。
不过它还是弱弱地抗争道:【宿主你都知道那么多了,稍稍给主角留下一两个吧。】
不然没了这些机缘,龙傲天主角后面遇到了敌人恐怕根本就打不过。
而薄倦意要的就是让那姓秦的受挫。
当然,面对镜灵小声的抗辩,他也是答应道:“会留一点的。”
至于到了地方之后,能给那姓秦的剩下点什么……
可就全得看他的心情了。
……
“这是?”
秦悬渊看了看手里的清单,有些疑惑地看着薄倦意。
少年懒洋洋地靠在他的肩上,吃着秦悬渊喂过来的葡萄,他开口道:“阿渊,我们去寻宝吧。”
“寻宝?”
秦悬渊愣了一下,不知道话题怎么就跳到了这里。
“对啊,上面那么多地方,你选一个然后我们过去找宝藏,顺便收集一下你铸剑要用到的材料。”
薄倦意满不在意地说着,仿佛秦悬渊手里握着的不是一张足以能引来众人眼红的单子,而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一样的东西。
秦悬渊虽然不知道薄倦意是从哪里打探来那么多的秘境奇遇,但少年既然开口了,他还是认认真真地在上面挑选了一番。
最终,他选中的是……
“濂珠城?”少年眨了眨眼。
“嗯。”秦悬渊垂着眸说道:“我以前曾听闻过这里。”
这个以前当然指的是前世。
那会儿世道已经开始乱了,但濂珠城的名声依旧如雷贯耳,甚至他也有所听闻。
据说那里有富饶的土地,也有最大的湖泊。
由于地理环境的特殊,濂珠城内盛产一种能孕育珍珠的河蚌,那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在养珠,因此还诞生出了一种名为‘斗珠’的玩法。
所谓的斗珠,就是围一块地,谁找的珍珠最大最漂亮,就能赢走所有的钱。
一颗小小的珠子,背后牵动的灵石近乎是不计其数。
有人靠着斗珠一夜暴富,也有人因为斗珠一贫如洗。
一珠富一珠穷,靠着这个玩法,濂珠城的名声越传越远,也吸引了无数外地人慕名前来。
而秦悬渊选择濂珠城也是因为这个斗珠。
如今正是临近采珠的季节,濂珠城也马上要举办一年一度的斗珠大会,届时会由城主府放出各种奇珍异宝作为彩头。
旁的东西也就罢了,但镜灵当时说的时候还提到了主角会得到一口药泉,这药泉能温补身体,淬炼经脉,是个不可多得的宝贝。
秦悬渊看上的也正是这口药泉的功效,薄倦意想给他找铸剑材料,他也想着若是能赢得这口药泉,刚刚好可以用来给少年温养身体。
何况濂珠城盛产珍珠。
秦悬渊没有忘记薄倦意对珍珠的喜爱。
或许到了那里,他还能为月伴儿再选上一些好看的珍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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